冬雪刚过，迎着初春，整个城市都伴随着早春来临的勃勃生机。
甘棠披着件黑色风衣，她长腿向前跨去的那一刻，风衣尾像是跟不上她的步伐般在后面想努力跟上。
等它马上要触碰上的那一刻，她的腿再次向前跨去。
忽然，她向前跑去两步，却骤然停在那里，没有向前再抬去一步。
抬眼之间是那一抹红色数字。
八十九...
八十八...
红绿灯的红灯倒计时。
时间的长度让她眉头轻皱，未施粉黛的小脸上落上不一样的风情。
她轻轻垂下眼眸，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块银色手表，她定睛在表盘上，看着秒针一点一点的挪动。
五点三十八分。
她眼中闪过一丝焦急，轻轻甩动发丝抬起眸看向还有七十几秒的红绿灯。
这个地方是十字路口，周围的行人颇多，不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甘棠？”
甘棠一愣，转过去的那一刹那，落入眼眸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在这陌生的条件上她却恍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
到底在哪见过，她没有一星半点的记忆。
“五六年不见，你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甘棠听见她这奉承的话心里没有多大波澜，她稍稍移下眼，目光落在她还没来得及摘的工牌上。
上京市第一人民医院
郁书晚
麻醉科
甘棠呆愣半晌，一张模糊的人脸浮现在她脑海，只不过那张脸较为青涩，留着一头当年很流行的齐刘海，是一张她不太喜欢的脸,难怪第一眼就觉得她面相不好。
记忆渐渐变得清晰，她的目光落回在她脸上，她的唇角轻轻上扬，像是奉承着的回答一般。
“你也是。”
郁书晚的脸色有些落下，她这些日子一直熬夜，眼圈下都是层层淤青，刚刚都在给身旁人说越来越丑了，她突然来一句你也是，就像是讽刺般。
圆圈里的红色数字暗淡下，停了不过一秒被绿色的倒计时占据。
三十...
二十九...
甘棠淡瞄一眼郁书晚的脸色很快一个转身跟着人群奔现前方。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当年上京大学医学院的交换生一共有六个名额，她占一个，现在她都还记得，她出国的前一晚，她收到她的短信。
意思是，她不珍惜裴青止，她郁书晚珍惜，她会好好照顾他，让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烦他们，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小百姓，跟她这种大小姐不一样。
想到这里，甘棠觉得挺搞笑。
那个时候裴青止已经是她前男友，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跟她说那些。
按理说，前男友的事情她没那么多心思去操，只不过郁书晚回国在这里任职，裴青止还在国外。
怎么追随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成功？
甘棠消失在人群中，站在郁书晚身边的姐妹看她盯的失神伸手拍了一下，“你还认识她啊，她可厉害了。”
“嗯，当初是校友。”郁书晚突然轻嗤，笑出声，"是挺厉害，她玩男人的手段确实有那么一套。"
上京市人民医院，全国最好的医院，里面来来往往挤满不少的人，甘棠等了两趟电梯都没能挤上去。
她眉头轻皱，看着一边关着门的楼梯。
几乎是那一刹那间她想都没想的直接跑过去推开厚重的防火门，一层一层的往上爬。
甘棠昨晚在市外出差，十二点接到甘祈晕倒在家里的电话，今天最早的那一班飞机就是早上三点。
登机后，她只在飞机上小歇一个多小时就忙忙碌碌的从机场往这边赶。
甘祈的手术室在八楼，等她爬到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她额间冒着潺潺汗水，双手撑在大腿上喘着粗气。
停顿半秒后，她很快奔向那间急救室。
甘棠刚刚站稳，手术室闪耀的红灯，就在这一刻，“啪”的一声，由红转绿。
她一愣，额间冒着的汗使得那一根一根的发丝贴在脑门上，急促的跑过一段，她脸蛋泛红沾着些许湿意。
双眸微红，一看就是熬过夜没休息好。
她顾不得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站起身朝着刚出来的医生奔去。
可能是爬楼还没来得及休息的原因，她声音略微带着喘意，“王，王主任，阿，阿祈怎么样。”
病人跟着被推出，甘棠的弟弟甘祈躺在上面侧着脸，薄唇惨白，脸上血色难见。
她的心忽然一紧。
“阿祈怎么回事，我给他开的药他没吃吗，为什么会越看越严重这次还晕倒了？”王主任拧着眉，声音又激动又担忧，一点点的落在她的耳边。
“他这身体是越来越虚了，各项身体素质都不达标，要不是这次晕倒发现，那下次下次…”最后的话王主任没敢再说下去，但是她心底大抵猜到了他想表达什么。
甘棠怔在原地，她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微风撩过，吹起她额前本就凌乱的发丝，微凉到了极致。
她沉默许久，脑海里闪现出每次吃药他都要等她走了再喝的场景。
甘祈本就早产虚弱，早年又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做过一场手术，本以为他的虚弱跟先心有关，谁知道手术完后照样比寻常孩子发育迟缓。
这些年也查不出来什么，身体虚也一直靠着药物维持。
王主任看着她额间汗珠，眼圈下的淤青使他眉头蹙起，“你也别太过于操劳，别阿祈还没好，你也累倒了。”
甘棠这才回过神，她扯过一抹笑，点了点头。
晚上七点多，甘祈悠悠转醒。
他的身体很虚弱，昨天到今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哪怕是输了葡萄糖那唇也是白的跟纸一般，整个人就躺在那里焉巴焉巴的。
甘棠提着一些清淡的饮食，透过窗看见他苍白的脸，她眸色轻轻一变，不过很快她便调理好推开门朝这里面走去。
甘祈在发呆，听见声音，他很快撇过头去，他声音微哑，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姐。”
她挑眉，“嗯”出一声，才开口问道，“好点了没？”
“好点了。”
“喝点粥，买的你最喜欢的。”
甘祈没有说话，抬着眸子盯着她走。
甘棠轻轻搅拌着手里那碗粥，她垂着头，脑子里是王医生的那番话，“药你是从多久开始没吃的。”
她抬起头，手里的勺子舀去半勺递到他的嘴边，沉黝黝的眸子牢牢直视着他的眼睛。
甘祈恍然一顿，没有说话，眉心微蹙轻轻咬着唇，就这么互相对视，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像是心虚一般，移开了眼。
甘棠没逼他，垂下眸将半勺粥继续在碗中搅拌，她的声音很是轻柔。
“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就算不为了我们，为自己，你也不应该这样。”
她抬眸，这一瞬间她的眸里似乎多了一段震慑，看的甘祈迟迟都没有说话，许久后才憋出一个“嗯”字。
甘祈已经不是第一次停药，她以为上次的话他听进去了，谁知道。
晚风微凉，医院楼梯的窗口旁，甘棠一个人站在那里把手搭在窗外显得格外寂寥。
她轻垂着头，细长的手指上夹着一根女士香烟，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目光一直在上面回滑动。
那是她助理给她全世界最好心外科医生的一些资料，她总觉得甘祈身体虚不是早产原因，她在想会不会是那场手术导致。
她在反复琢磨思考，这些医生大多数都处于国外，甘祈现在的身子并不适合来回颠簸。
她轻轻向下滑动，最后一个文件的名字是以裴青止命名。
甘棠将烟头塞进嘴里，轻轻吸去一口吐出烟圈。
裴青止，生于1993年6月17日，今年28岁，身高187体重71kg，双子座，中国人，苗族。
毕业于全球最好的医学院，当今医学界的佼佼者，年纪轻轻便坐上主刀医生的位置。
掌刀数场，未曾有过一分一毫差错。
最重要的便是最后一条。
还没来得及往下滑，页面上弹出助理何甜打过来的一个电话，她手机轻轻一斜，点过接听。
另一只刚塞进嘴里的烟头赶紧抽出，她一边轻吐着烟圈，一边问道，“怎么了？”
刚抽完这口，外面的狂风开始吹响个不停，看样子今晚的雨应该不小，这抬眼看去都能清晰的看见树枝跟着摇晃。
她站在窗边，狂风作响吹乱她的长发扶了一脸，她眉头微蹙，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甘棠很快拉上窗户才听见助理何甜的声音。
“棠棠姐，你能听见吗，棠棠姐。”
“你说。”
何恬的声音落上一丝激动，“裴医生回国了。”
甘棠一愣，背过身捏着烟头摁在烟灰缸的手也是恍然一怔，停在那里。
“我们已经在联系他了，但是他应该是独自回国，他助理是以前国外的联系上后，说裴医生走后也没有留任何联系方式，他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甘棠垂眸，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飘荡在眼前，她不喜的拧住眉头，“先不用…”
还没来得及回答完，“咔嚓”一声，楼梯门被推开，引的她抬起眸落在推门进来的男人身上，他一身黑色风衣显得整个人格外高挑。
一只手揣在兜里，一只手掌着那扇门以免它一下子拍上去，发出嘈杂的声音。
他像是这才发现她的存在，轻轻撇过头看向她。
两人距离不远，他轻轻挑着眉峰，旁边那颗不大不小的黑痣越发让他跟记忆中的人影重合上。
甘棠捏着烟头摁在烟灰缸的手越发用了些力，还没反应过来，耳旁很快传来一道清脆的女音。
“青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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