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自省结束后,花燃交出厚厚一打抄写的经书,这些当然不是她亲手抄写,而是广清在替她负重前行。
为了不让她因为不抄经书而继续被关禁闭,广清揽下抄经书的工作,奋笔疾书,日夜不歇,小脸蛋上都熬出黑眼圈。
禁闭结束的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花燃便被必刚叫醒。
她此时已经搬到一个偏僻的弟子居中,打着哈欠,听着站在门外的必刚对她罪行的长篇大论,差点又睡过去。
必刚皱眉,仿佛能看到屋内人的神色一般,厉声呵斥道:“顽劣不堪,快起来去上早课。”
花燃抬眼瞥去,看到门口模糊的身影,又不在意地转过头去,懒洋洋地起身洗漱。
等弄好推开大门,必刚仍站在门外,把她吓一跳。
花燃无语:“没必要像看守犯人一样看着我吧?”
必刚:“鉴于你过去的行为,我认为对你进行一定的约束是有必要的。”
花燃被拎着带去一处佛堂前,一众僧侣坐在蒲团上聆听着前方的方丈讲经,所有人坐得整整齐齐,像是地里排排生长的小白菜。
先找来一个蒲团递给花燃,必刚又绕过人群去到最边上的角落,盘腿坐下。
净光寺地方不小人却不多,整个宗门大约也就三四百人,比起一些人数过万的大宗门,人员数量上就显得有点寒碜。
方丈坐在最前方面对着众人,长且洁白的眉毛和肃穆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眼角微微向下弯,又显得慈眉善目。
湛尘坐在最前方的位置,眼眸微阖,身体板正,而广清隐藏在人群之中,乍一眼看过去没找到人,只见广清睁开双眼,猛地晃一下头,像是努力保持清醒,下一秒又忍不住打个哈欠。
所有人的样貌和神态收进眼里,花燃百无聊赖地数着小白菜……不对,是数人头,横着数一遍又竖着数一遍,差点把自己数睡着。
她抬头盯着头顶上的房梁,正巧旁边就是一根柱子,她悄悄移动改变姿势,将身子依靠在柱子上。
前方方丈讲的什么她听不懂也懒得去听,只是这极有节奏的诵经声和慢条斯理的讲经声实在催眠,她没能维持太久的清醒便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花燃睁开眼睛,背部绷紧,在发现盯着她的目光来自于人群中的必刚时,又缓缓放松,刚睁开的眼睛再次闭回去。
此时早课似乎已经结束,一众僧侣往门口走去,他们没有多看花燃一眼,小心避开她在空地上伸出的一条腿。
广清缓慢移动,落到人群末尾,没注意到必刚的视线,他悄悄靠近花燃,伸手扯一下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花燃姐姐,去吃早饭了。”
花燃睁眼,像是颇为无奈般叹口气,无视还在怒瞪她的必刚,起身和广清向外走去,抱怨道:“你们这个早课就该废除,天不亮就要起床,觉都睡不够还要2饿着肚子。”
必刚眉毛竖起,向走在最后的湛尘和方丈告状,“此女桀骜不驯,还带坏广清,广清自小在寺中长大,未曾见过人性险恶,如此下去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是我们的准备不够充足,这个做法还是匆忙了些,不够了解她的性情,也就无法对症下药。”方丈叹道,目光移到湛尘身上,又嘿嘿一笑。
“既然是和你有关的人,就由你来看着吧,别让她带坏小孩。”
湛尘开口:“她三番几次地试探寺中底线,不需惩罚吗?”
方丈:“我这把老骨头不好动弹,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这些事情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不等两人再说话,方丈往前一抬腿,眨眼的时间里便不见踪影,将烂摊子丢给两个弟子。
必刚和湛尘对视,湛尘刚要张嘴,必刚抢白道:“自省时偷偷出寺、睡懒觉、让广清抄经书、上早课时睡觉……劣迹斑斑,此人我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顺风顺水那么多年的佛子,第一次知道到头疼是什么滋味。
被认为是烫手山芋的花燃此时正在后山烤山鸡,火堆旁边还放了几个圆滚滚的红薯,她双手背在脑后倚靠着树干,听着一旁广清滔滔不绝的说话声。
她严重怀疑净光寺除了广清都是哑巴,实在想不明白一群哑巴怎么养出广清这个话唠,连续不断讲那么久的话竟然也不嫌累。
察觉到林中的动静,她抬手掷出一粒石子。
石子带着破空声飞去,打碎一片落叶,正正朝着来人的眉心。
她笑道:“佛子也来吃烤鸡?”
还在说话的必清瞬间消音,瞥了一眼石子的方向,默默缩到花燃身后,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花燃看一眼广清,轻嗤,“怕什么?”
广清小声道:“现在是修炼时间,偷偷跑去玩是违规的。”
花燃:“敢做就要敢当,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又何必遮遮掩掩,要不然你就老老实实遵守寺规,要不然出去玩的时候就做得更隐秘些不要被发现,又想去玩又畏畏缩缩的样子着实难看。”
“哦……”广清站出来,挺起胸膛,但看向湛尘的目光还是有些不自然。
湛尘丛林中走出,将手中石子随意扔掉,“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不必再试探净光寺的底线。”
花燃拍拍手,身体坐正,“我的事不用你管,佛子来找我有何贵干?”
她所作所为一方面确实是在试探净光寺对她容忍的底线,另一方面纯粹是看净光寺上上下下不顺眼,忍不住跟他们对着干。
湛尘:“广清,你的功课还没有完成。”
广清看一眼花燃,缓慢地移动到湛尘身旁。
花燃摊手,“别看我,等你有了能够反抗的实力自然不用再受制约,等你什么时候像我一样强,你也可以无视他的话。”
灵力从她指尖飞出,啪一下敲在广清的脑壳上。
广清揉揉额头,圆圆的脸蛋再次鼓起,“我会比你强的!”
花燃不以为意,转身过去给火上的烤鸡翻个面,将火堆里烤得有些焦黑却香气扑鼻的红薯拨出,木棍在红薯边缘一挑,两个红薯便分别飞到广清与湛尘手中。
“这是贿赂。”她朝湛尘眨眨眼,“你可别罚我的小光请,不然我没了玩伴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湛尘看着手中下意识接过的红薯,将其递给广清,没有说话。
*
花燃在净光寺的几天时间里,可谓将宁静的净光寺闹得鸡犬不宁。
广清在寺中那么多年,从未见过寺中如此热闹。
吃斋饭的时间光明正大啃鸡腿、一到晚上就溜出去玩、和好几个师兄起打斗破坏寺中花草……然后和负责寺规的必刚师兄玩你追我赶。
以上就是花燃的每天日常。
让广清忽然明白实力的重要性,看着师兄们被花燃气得牙痒痒,却因打不过对方而无可奈何,这种感觉确实新奇。
不过他细想了想,就算他再强,看到必刚师兄的脸可能还是会心里打鼓,达不到花燃那种境界。
湛尘去见方丈时,正好碰上寺中同门在告花燃的账。
这次是因为花燃修炼时将对方好不容易打扫干净的庭院再次弄得落叶纷飞,一片狼藉,还不愿意清扫,拍拍手就走人。
湛尘抬手轻轻抚在心口处,若是先前听到这种事情他心中并不会有涟漪,或许是换心的缘故,他现在的情绪变得浓烈,听到花燃的劣迹时会不受控制的生出些许恼意和无奈。
方丈安抚好那位僧人,颇为头疼地叹口气,一转头看到湛尘,两眼顿时冒出一道精光。
庭院里,一根红线像蛛丝一般连接在大树两端,花燃躺在红线上假寐,风一吹,她的身体便跟着树上的叶子一同摇晃。
“为什么突然要下山?”她的声音懒懒散散。
湛尘:“我到了离寺历练的时间。”
“从净光寺到飞云宗不就几天的路程?有必要现在就出发?”花燃眼睛睁开,双脚微荡,“我怎么感觉你们像是急着把我赶出去的样子?”
湛尘:“历练靠走路是寺中一直以来的规矩,此次去飞云宗要拿回两年前借予飞云宗的舍利,从净光寺步行到飞云宗,一路不得使用法器或乘坐飞舟,刚好差不多一年时间。”
他抬头,目光平静,“你不想去?”
“想啊!”花燃从细线上一跃而起,“这里实在无聊,出去走走也不错,什么时候出发?第一站去哪?”
“两日后,百花城。”
两人离开的当天,广清泪汪汪地看着花燃,“我会想你的。”
说完目光不经意瞥见旁边的湛尘,顿了一下后补充道:“大师兄,我也会想你的。”
经过几天的相处,受到花燃直白风格影响后的广清说话不再像寺里死板含蓄的师兄们,而是有啥说啥,毕竟还只是八岁的小屁孩,性格还未定型。
花燃看得好笑,伸出摸摸对方的头,头上青茬微微刺过她掌心,有些发痒,“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我带你去玩?”
广清:“想你,也想你带我去玩。”
花然伸手捏捏广清的包子脸,“等你以后长大,实力高点,你也能下山。”
“我会努力的!”广清眼睛亮晶晶,“你们快去快回,我在寺里等你回来,到时候或许我就能在你手下撑过两招!不!五招!”
花燃笑笑:“我等着。”
此行一去,她定能想到破解之法,拿回心脏,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各过各的逍遥日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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