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予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看着手办离她越来越远。
商场里倏然响起了送宾曲,温念予像是被催促了一般,心脏骤然开始发慌。
一位女店员看温念予一直站着不动,于是眼神试探地朝她走去,“您好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温念予抽空对女店员微笑,“您好,我想请问一下,贵店的凤凰于飞手办,确定是只有那一个了吗?”
女店员点头,“是的女士。”
“好的…谢谢。”温念予说完,再次将视线投到前方正在买单的男人身上。
收银员说话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先生,这款手办的价格是一千四百五十八元,本店支持任何付款方式。”
嘀的一声,扫码付款成功。
店员拿着手办问:“我们有免费的礼盒包装服务,请问您需要吗?”
男人没说话,微不可见地点了头。
交易完成,手办已经是别人的了,温念予咬了咬唇,垂下睫毛,沮丧地转身走出店门。
她耷拉着脑袋往商场侧门的方向走去,那个门出去了可以直通一家麻辣烫店。
她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
跟着指示牌走出商场,却看见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而温念予没有带伞。
屋顶上打着一盏暖黄色的暗灯,被雨夜的潮湿裹挟着,显得气氛有些沉。
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感悄然涌起,加重了温念予心里的不愉快。
她突然觉得今天很不美丽,乔琳的礼物没买到,自己还连家都回不去。
前方缓缓驶来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侧门口。
温念予在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经纪人,派辆车来送她回家。但这几天的小雨都是阵雨,估计车还没来雨就先停了,倒是折腾人。
等了一两分钟,侧门里走出来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目的明确地站到了温念予身后,把手里的精美礼物盒贴到温念予手上。
“走挺快。”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温念予缩了下肩膀,本能地回头,对上男人隐晦不明的眼神。
刚刚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温念予不打算理他,闷闷地又把脑袋转回前方。
男人从温念予身后,绕到她身前。
他肩宽腿长,往温念予面前一站,几乎占据了温念予眼前所有的画面,让温念予眼里只能看见他。
莫名感觉到一阵压迫感,温念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啊?”
男人把装着凤凰于飞的礼物盒,贴在了温念予胸口。
温念予:“?”
这是什么意思?
“要么?”男人说了两个字。
想到里面装的是什么,温念予的心情像是过山车,反应有些迟钝:“嗯?”
男人重复那两个字:“要么?”
温念予的思维慢了半拍,意识到男人在说什么,她立马抬手抱住了礼物盒,语气激动:“要的要的,谢谢您!”
在温念予看不见的黑色口罩之下,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大事搞定,温念予松了一口气,心情也在瞬间如过山车地升了上去,“我要怎么付款?”
“不用。”男人视线下挪。
看到温念予手背上有一条结痂了的细红痕,眉心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要的,”温念予要去掏手机,“我扫您收款码,给您两千凑个整。”
“不用。”
男人还是盯着温念予的手背,静看了两秒,没再说什么,转身往黑色迈巴赫车边走去。
温念予愣愣地抱着礼物盒,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还是问了句:“先生,您确定不收款么?”
这个问题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男人上车后,车并没有直接开走。时间静止了三秒,雨珠落下的声音入耳格外清晰。
接着,温念予看见车后座的车窗被降下来半扇。同时,一把收纳规整的黑色雨伞被人从车窗内递了出来。
那只拿着雨伞的手,指骨轻弯着,骨节修长精细,在莹黄色的灯光之下,显得有些冷白。
明白伞是要给自己的,温念予抱着盒子小跑过去,接住了雨伞撑开,微微欠身,“先生,谢谢您的雨伞,还有手办。”
话刚说完,温念予看见车里的男人取下口罩,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谢。”
车内开着香槟色的氛围灯,温念予看清楚那张脸的瞬间,脑袋唰地一片空白,神经紧绷如弓弦,嘴角的笑容也逐渐僵住。
车里是陆斯衍。
竟然是陆斯衍?
陆斯衍三个小时前不是在首都么?晚上突然闪现来申城了?
今晚发生的事情很不可思议,温念予的思维转不过弯了,心跳频率在不断加速,握着伞柄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了些。
她怔怔地看着陆斯衍的侧脸,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阔别五年,五年间互不打扰。
却在这普通的五月里,意外遇见了两次。
温念予自己都难以想象,这种概率极小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陆斯衍没有要看温念予反应的意思,对司机说了两个字:“走吧。”
随后他升起车窗,紫色镀铬条在温念予眼前消失。
黑色玻璃挡住了陆斯衍的脸,也隔绝了温念予的视线。
随着车辆开过,温念予也直了起身,木讷地看着前方的车尾。
雨珠坠在伞顶,随倾斜的弧度滑落,嘀嗒在温念予脚边,湿了鞋尖。
她撑伞站在雨中,抱着礼物盒,猜测着陆斯衍有没有认出她。
应该没有吧。
如果认出来了,应该不会给她伞,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比较难以和平相处。
前方的车开得越来越远,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消失在拐角处。
雨天路稍堵,迈巴赫在马路上缓慢地往前蠕动。水珠凝在玻璃上,折射出窗外的光怪陆离。
开车的是司机刘叔,从陆斯衍小学时就开始载陆斯衍了。
他看上去四十来岁,面相老实,“小陆,刚刚那位是温小姐么?”
陆斯衍抬眸,有一瞬惊讶:“她遮得那么严实,你都认出来了?”
刘叔笑了笑:“声音听着像,而且,你总不会对别的女孩子亲密。”
陆斯衍顿了好几秒,嘴里似有似无地挤出一个嗯字。
“看来你今天还真是来得巧啊,随便买个东西,都能碰见温小姐。”刘叔小心地开着车,不敢再多问温念予的事,转了话题问他:“不过你今晚真不打算去见见陆总?”
“随便。”陆斯衍把手往裤兜里一插,身子往后躺倒,闭上了眼睛。
刘叔懂了他的意思,在前方红绿灯口左拐,往别墅区的路开去,“反正回来了一趟,还是去见见吧,都在等你呢。”
车内刚安静下来,陆斯衍的电话铃就响了。他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掏出手机接听:“说。”
电话那头传来经纪人陈昭霖的声音,“我的哥!你人呢?”
陆斯衍:“哥在申城,无事勿扰。”
“申城?!”听陈昭霖的反应,感觉他简直要跳脚了,“我还在首都呢,你跑申城了?”
陆斯衍:“嗯。”
“嗯?”陈昭霖被陆斯衍的态度气到,扯着嗓子吼道:“谁给你订的机票?谁?没有我的允许,谁给你订的机票去申城?”
陆斯衍十分淡淡:“我家有飞机。”
陈昭霖默了默,态度忽然平缓了许多,“哦对,你家有飞机,你姑姑还是我老板。”
“但是,”陈昭霖欲哭无泪,声音都带着哭腔,“大哥啊,就算你家有飞机,你也不能这样啊,晚上的采访我去给你采啊?”
陆斯衍:“好。”
陈昭霖:“……”
“好你大爷!”陈昭霖要气炸了,直接开骂:“这是我最后一天当你经纪人,今天过后咱们就是路人了,拜拜。”
听到如此严重的话,陆斯衍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哦,行吧。”
陈昭霖从跟着陆斯衍到现在,两年了,提过不下十次辞职的事情,但是碍于陆斯衍给得实在太多了,他到现在还干得好好的,陆斯衍后来也就都没当回事了。
陈昭霖又补了一句:“这次是真的!”
陆斯衍不屑地勾着嘴角,“你随意。”
“随意就随意,”陈昭霖停顿了两秒,在陆斯衍挂电话之前,又问:“走人之前,我想知道你闪现去申城干嘛了?”
陆斯衍闭上了眼睛,没去想他后妈生日宴的事情,脑海里全是今晚发生过的画面,最后停留在温念予卖萌求手办的表情上。
他心尖像是有轻柔的羽毛拂过,留下酥麻的痒意,表情也变得略带享受。
电话里的陈昭霖:“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也好去跟主办方说。”
陆斯衍:“我来申城…看月亮。”
陈昭霖简直要被气炸了,说话能转八百个调子,“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么?我他妈就吃个饭的时间,你直接跨省溜了,陆斯衍你不干人事儿!”
“我又不是hr,干什么人事?”陆斯衍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边。
-
温念予到家后,鞋袜都湿了,因为她不小心踩进了水洼里,而且还连着踩了三个。
也许是因为看见陆斯衍了,后劲儿有些大,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思绪也乱成一团。
商场离家没多远,温念予却觉得走得有点儿累,懒得去弄东西吃。
洗漱完,她实在饿得不行了,只能去煮些饺子垫一垫。吃饺子的过程中,脑海里完全被陆斯衍那张脸占据住了。
从过去式,到现在时,不停地变换交替。
这个人像是有着极大的魔力,一旦出现,就会久久消散不掉,让温念予的思维只围着他一个人转。
那天晚上,温念予又梦见陆斯衍了。
梦里,是一个燥热的下午,葱郁的林荫小路上,天空飘着火烧云,蝉鸣清脆不止。
他们都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清爽又干净。
陆斯衍往前走,温念予往后退。
她举着手机,摄像头对准陆斯衍,逗他:“陆斯衍同学今天看起来也很不开心的样子,能采访一下是又被爸比揍了么?”
陆斯衍步伐懒洋洋,单肩背着书包,板着脸,“别拍,一张十万。”
“可以讲价么?一张十块可以么?”
温念予往陆斯衍身前凑,逗小狗似的:“嘬嘬嘬,陆斯衍,笑一个!”
陆斯衍握住她的手腕,去抢她手机,“你先做个示范,让哥看看怎么笑。”
温念予毫无反抗之力,手机很快被陆斯衍拿在了手里,对准了温念予的脸,“温小予,笑一个。”
“那我要便宜一点,一张五万。”说着,温念予两手扯着书包带子,对着摄像头笑了起来,梨涡深深,“茄子~”
陆斯衍按下摄像头,将画面定格住。
那是一个明媚又灿烂的笑容,温念予清澈的双眼在夕阳下闪着光亮,精致小巧的脸上是十七八岁时独有的青涩稚嫩。
拍完照,陆斯衍的神色跟刚刚不太一样了,眉眼间的烦闷全都消散不见。
他懒散地把手机递给温念予,“笑得不错,继续保持。”
“那现在该你笑了!”温念予夺回手机,对准陆斯衍的脸,“陆斯衍,快笑!”
看陆斯衍迟迟不做表情,温念予诱导般地说:“陆斯衍,茄子~”
陆斯衍嫌弃地瞥她一眼,“傻不傻?”
说完,绕过温念予,往前走去。
这条林荫路很长,温念予在他走出去几步后,对着他的背影,拍了一张照。
阳光打在陆斯衍身上,白皙的后颈似在发光。温念予被相机里的背影勾住思绪,一时间没跟上陆斯衍的脚步。
而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那张背影前的脸,在阳光下笑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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