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091
她万万没想到他说的旁的法子竟然是指这个。
这人真是好不知羞。
尹宛无奈的叹了口气, 真是拿他没办法
说起来,魏衡还真的是一个好夫君,在对待尹宛的事情上他总是能做的事无巨细。
不论是夜里还是白日, 都十分体贴,恨不得真的将人捧在手心儿里。
任何事都不要她做,只要她每日当个闲散王妃便好。
尹宛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这个夫君越发的满意起来, 渐渐地开始依赖他。
有时候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塌边一片冰凉, 就急着唤婢女进来询问人去哪儿了。
得知他的行程之后, 心里才觉得安稳。
这两日, 魏衡起的极早, 要去州衙处理公务, 顺便应付应付魏循。
目的没得逞, 魏循像是疯了一样寻他麻烦,看他哪儿哪儿都不爽利。
魏衡也不惯着他, 总是处处压他一头, 将太子堵得无话可说,气的脸红脖子粗。
他早就看魏循不顺眼,寻思着这人一直赖在凛州不走实在是碍眼, 怕他会在过年的时候去府上闹事,于是心一横将他狠狠的给气了一次。
不过魏循脸皮厚, 那些个气话根本对他无用。
气是被气出内伤,但是他仍旧装作无事一般赖在衙门里与魏衡作对。
魏衡很想揍他一顿, 可是又不能先动手。
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想着他不走便不走好了,就让他孤零零的赖在州衙过年。
反正到时候州官们都放年假了, 衙门里也无人值守,他愿意待就待着吧。
便是他到时候来府中闹事他不开门便是。
只是他是忍了,但是手底下的州官却看太子很不顺眼。
都知太子觊觎白王妃,觊觎自己的弟妹,他们各个嫉恶如仇也想将他挤走,不想让他在凛州碍人眼。
所以众人一起想了个对策。
上职的时候,他们故意聚在一处闲聊,提到白王府有喜一事。
太子一听自然要问,于是他们便将王妃有孕一事说了出来。
果然,将太子嫉妒的面目全非。
他立刻便去找魏衡问话,魏衡一看没瞒住,索性直接说了。
起先不说是不想要人去打扰尹宛,现在瞒也瞒不住,只好利用此事将人气走。
果不其然,得到肯定答案后,太子真的被气的险些吐血。
意识到自己在尹宛这条路上彻底行不通后,他恶狠狠的辱骂了魏衡一顿,然后甩袖离开。
当天夜里便带着人离了凛州,返回京都。
说来也是奇怪,他前脚走,凛州城里后脚就开始下起雪来。
雪花如鹅毛一般漫天飞扬,飘在街头巷尾红的似火的福字灯笼上,青砖黛瓦上,亭台楼阁上,甚至是山涧林里。
浪漫至极,宛如绝美画卷。
第二日便是年三十,城中百姓早早的就起了身,开始准备年饭。
杀鱼宰鸡、切肉炖汤、油炸酥果、各家各户忙的不亦乐乎。
小童们早早的就换上了新衣裳,拿着自己新买的小玩意儿在巷子撒欢。
巷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上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是悦耳。
尹宛也喜欢这种声音,总觉得能让人平心静气。
这不,一大早她就起来在院子里踩雪。
吓得一众下人张着双臂在一旁拦着,丝毫不敢松懈。
尹宛说了多次无碍自己有分寸,可她们就是不听。
魏衡与尹颢比她们还要紧张,两人亲自去看着小厨房给尹宛做吃食,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在雪地里撒欢,吓得脸色一白,赶紧冲过去阻止。
“宛宛,当心脚滑。”魏衡不由分说就将人拦腰抱起。
尹颢也在旁边嘀咕,“妹妹,你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万事得小心。”
一个夫君,一个哥哥,将她管得死死的,雪也不让玩,什么都不让做,真是愁煞她也。
“哎”尹宛叹了口气,“我感觉我都要被你们给闷死了。”
尹颢睨了她一眼,“怎会,我们就是不让你做危险的事,旁的也没拘着啊。”
尹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是没拘着,但是比拘着还要苦。”
看她如此愁眉苦脸,魏衡心疼坏了,忙哄道,“宛宛,走,为夫带你回屋子里给你说一件好笑的事逗逗你开心,好不好?”
尹宛正闷着呢,一听说有好笑的事,顿时来了兴致。
“好啊,好啊,那我们快回屋去说。”
在外面闹了许久倒是真的觉着有点冷。
魏衡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将人抱着往屋里走,“好,夫君这就带你回去。”
他们二人一这般黏着,尹颢就忍不住调侃,“你们是要腻死我吗?”
尹宛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哼,当初是哥哥你劝我当好这个白王妃的,现在就受不了啦,晚了!”
忽地,她又像是想起来个什么似的,半眯着眼睛说道,“不然哥哥你去寻个嫂嫂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何?”
找个夫人尹颢还真没想过。
一是没这个打算,二是他觉得保家卫国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眼下边境不稳,正需要人去御敌,哪里有心思儿女情长。
只有他们守好边境,像妹妹妹夫这样千千万万的大晋百姓才能过的安稳,才能享受新年喜乐。
“再过两年吧,为兄如今才刚过十八,不着急婚姻之事。倒是妹妹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哥哥还期待着见我的小外甥呢。”
尹宛哦了一声,“那行吧,哥哥你向来有自己的主见,我便不多嘴了。不过你放心,有你这好妹夫在,我怎会有事。”
“你说是不是,夫君?”她收回视线,看向魏衡那张极为流畅的俊脸。
魏衡眉眼弯弯,“是是是,宛宛说的都对,夫君心疼你心疼的紧,又怎会让你受伤。”
“哟哟又来了。”尹颢砸了一下嘴,“够了啊。”
说笑间,几人入了屋子。
屋中烧着两个炭盆,一进门就感觉暖烘烘的热意扑面而来。
魏衡将尹宛放在一侧的贵妃椅上,将她沾着雪花的绣鞋脱去放到一边,用手指捏着她的脚指头轻轻揉着。
生怕冻着她,伤了身子。
尹颢坐在对侧,笑晏宴的看着,眉宇间尽是宠溺。
不由赞叹,真是老天有眼,叫他妹妹得了这么一个好夫君。
尹宛见他这么看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让魏衡停了手。
即便是在至亲哥哥面前,她觉得还是不能太过放肆,毕竟这些都是夫妻间的事,不好总是展露出来。
“那个夫君刚刚不是说要告诉我一件好笑的事吗?”她道,“可以说了。”
魏衡在她旁边坐下,拿起她的鞋在火上烘烤,“早晨探子来报,说是官道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太子马车行在上头打滑只能步行,走半道上狠狠的摔了一跤。跌的鼻青脸肿的,一路骂骂咧咧的哭着往前,是不是很好笑?”
确实很好笑,这是今年尹宛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光是想着那个场景都觉得滑稽的不得了。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收拾这等恶劣之人,夫君,我感觉我又狠狠的出了口恶气呢。”
魏衡在她头上摸了摸,“是是是,为夫也觉得出了气。”
二人说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尹颢脸色变了。
虽说是出气了,但是威胁也随即而来。
太子在此处吃瘪,回去定会想方设法的寻他们麻烦。
想到这些,他就隐隐觉得不安。
柳予风从外头端着安胎药进来的时候,见尹颢这般愁眉苦脸,便问,“尹兄为何看上去脸色这么差?”
他一问,尹宛立即看向自己的兄长。
果然见他脸色极差,急着问,“哥哥,你怎么了,病了吗?”
尹颢摇摇头,扯了个理由,“没有生病啊,为兄只是在想父亲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同将士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是不是在想念我们。”
有了身孕之后,人就变得容易多愁善感。
尹颢将想念二字说出来之后,尹宛鼻尖一酸,泪水一下子漫了出来。
她也好想念爹爹的,不知道爹爹现在如何了。
算算时间,已经有两年不曾见过,真是令人想念的紧。
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哥哥,要不我们即刻动身去渭城看看父亲吧?”
说罢,还看了一眼魏衡与柳予风,一脸期待的等着他们的答案。
不过率先拒绝的还是尹颢。
他轻斥道,“胡闹!你忘了你与妹夫的身份了?你们是被陛下分封至此地的,又不是过来游玩的。今生今世除了陛下传召,其余任何时候都不能离开此地。”
尹宛哦了一声,很明显情绪低落一大截。
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将这事儿给忘了。
她垂下头,用手指搅着自己的衣袖,嘀咕道,“那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去渭城了?也不能回京都。”
“是。”尹颢道,“不能,出去便是欺君。”
欺君乃是重罪。
一听是欺君,尹宛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没了生气。
她心情不佳,魏衡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心情十分沉重,想着自己的妻子想出去看看父亲,想回去家中小住都不能,忽然就觉得有些无力。
感觉是自己连累了尹宛,连累她一直待在这种地方。
三人心情都不太好,望着炭盆都开始沉默起来。
气氛也逐渐低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殿下,太子睚眦必报,此次绝不会善罢甘休。既然已至绝境,何不来一次釜底抽薪,彻底绝了这祸患?”
三人齐刷刷的看向站的极为端正的柳大夫,颇为震惊。
柳予风咳了咳,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继续道,“相信殿下也不愿看见王妃一辈子都待着这凛州城里一辈子都出不去,我们不若用正当手段去赌一把?”
第92章 092
“赌什么?”尹宛听他的话听的一知半解, 不能完全明白是什么意思,好奇的看着柳予风。
她只想着自己的家人与朋友能够平安顺遂的过日子,从未想过去做什么冒险之事。
柳予风也不藏着掖着, 话头都提了,干脆直接说开。
他朝着魏衡行了大礼,郑重说道,“这天下的黎民百姓需要的是一位忠心爱民的明君,不需要只知道搞歪门邪道之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以来, 我觉得白王殿下就是那个明君, 我愿誓死追随殿下。”
此话一出, 尹宛顿时惊讶不已。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要魏衡去争夺皇位吗, 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能使得?
她立刻看向魏衡, 发现他居然正在看着自己。
心里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愧疚, 觉得好像是她逼迫着他去冒险似的。
“夫君, 这个我其实我一直在这里没关系的。”尹宛说道,“在哪里不是过日子,只要我在乎的人都能够平安顺遂, 便是一辈子留在凛州都不打紧。再说了,我不能出去这事儿不假, 但是哥哥和爹爹可以来看我啊。”
人总不能被憋死不是?
她相信,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
只可惜尹宛并没有领悟到夫君的意思。
关于柳予风所提之事他们之前便已经暗地里说过, 今日柳予风也只不过是将其抬到了表面上。
魏衡自小过的便不幸福, 自从答应兰妃不再消想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他便早就将那心思压在心底不见天日。
成婚后更是想着做个闲散王爷, 只想着自己的母妃在宫中过的安稳,心尖儿上的人能过的幸福,孩儿能平安长大,一切便足够了。
像这种争权夺利之事并不想插手。
只是他不想,偏偏有人推着他往前走。
太子叫嚣着一定要给他好看,这威胁当然是真的不能再真。
太子一走,他便开始担心他会威胁到自己的母妃,还会想方设法的寻他与尹宛的麻烦。
这件事说起来挺棘手的。
若是想要平息此事,只能拿着证据冒险争夺一二。
他是个向来喜欢求稳之人,不会贸然行事,即便有打算也得徐徐图之。
柳予风方才直接将话头抛出来,他想说可以一试来着。
但是看见尹宛一副担惊受怕,还将责任都扛到自己身上的样子,顿时便不想说了。
她若不想,那他绝对不碰。
“宛宛,你别担心,为夫不去夺那天子之位,只想在你身边好好护着你。”魏衡宠溺的摸了摸尹宛的头。
尹宛一下子松了口气。
她拍着胸脯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魏衡嗯了一声,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吻。
尹颢与柳予风很是识趣的同时低下头去,看向烧的正旺的炭盆。
一吻落罢,魏衡转过脸来看向一旁的两人。
“此事以后再说。”他将尹宛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轻轻揉着给她去寒,“新年来了,我们一家人便好好的过年,旁的什么都不要想。”
一家人?
这个词对于幼时便孤身一人的柳予风来说,简直就像是从终年不见天日的极寒之地闯进来的一道奢侈的暖阳。
他猛地抬起头看魏衡,不可置信的问道,“殿下,您当我是一家人?”
“嗯。”魏衡看着他,眸光淡淡,“你既已入本王门下,便与本王是一体。王妃摒去一切接纳你入府也是对你莫大的恩赐,还望你往后莫要让本王与王妃失望。”
世上没有生来就恶劣之人,有的只是被这世道给逼迫的,柳予风便是其中之一。
闻言,柳予风忽然感觉到一阵窝心。
他忙站起来,朝着魏衡与尹宛弯腰拱手行礼,“柳予风定当不负王爷与王妃的大恩大德。”
爱也爱过,想也想过,既已放下过往,那就规规矩矩的做一个好的守护者罢。
他老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非要勉强在一起,看着她幸福其实也是一件幸事。
尹宛早已放下过往,再看向他的时候整个人又恢复到当初还是朋友时的温和。
“快些坐下吧。”她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儿往后还要仰仗你的,你可一定要尽心尽力啊。”
“对对对!”尹颢连忙跟着附和,“我外甥外甥女就指望你了。”
柳予风直起身子,在一旁坐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放心,有我在,一定能保证王妃与小世子无恙。”
“嗯,好好好,本舅舅就喜欢听这种话,我替外甥外甥女先谢过你了。”尹颢哈哈一笑,继而故作神秘的说道,“诶,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会不会成真。”
还卖起关子了。
尹宛嗔怪道,“哥哥,有话你就说,打什么哑谜。”
魏衡将尹宛的手捏暖和了,又给她继续捏着胳膊,边捏边跟着问,“大兄,你说的是什么感觉?”
他现在嗜妻如命,她说什么,他便跟着说什么。
气氛营造到位,尹颢假装摸了把不存在的胡须,“感觉妹妹这一胎可能会是龙凤胎,一下子外甥外甥女都来了!”
他说着还冲魏衡挑了挑眉,魏衡忍不住笑了,向他竖起个大拇指,“大兄厉害!如果真的如此,那我岂不是一下子儿女双全了?”
嗯,甚好甚好。
他们乐意,尹宛可不乐意。
“乱说!”她瞪了一眼尹颢,“一个都够受的,还来俩,哥哥你是不是见不得我不快活?”
尹颢连连摆手,“不不不,为兄只是说感觉,是你夫君说的他要儿女双全,要怪你就怪他啊,不能怪我。”
哼,简直是甩锅第一名!
“不想与你们说话了。”她将脸扭到一边,佯装生气。
魏衡将人扳过来,细细哄着,“宛宛,那边冷仔细冻着,为夫会心疼的。”
尹宛哦了一声,鼓着小脸儿不看他。
魏衡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揉了揉,“别生气了,咱们就只生一个,好不好!”
“这才像话。”尹宛瞥了他一眼说。
生一个她都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一下子来俩,不要人老命吗?
小夫妻俩打情骂俏逗得尹颢一直都在憋笑,他怕自己笑出声会更加惹恼妹妹,所以一直忍着。
好几次都要憋不住了,最后在即将要笑出声的时候,外头忽然来了救命稻草。
“殿下,王妃,公子,晚膳好了,可以用膳了。”春见像个及时雨一般在外禀道。
尹颢麻溜站起身,拍了拍压褶的衣裳,“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一道去吃年夜饭吧。”
众人齐齐起身,前往饭厅。
席间,三个男人一同吃酒闲谈。
尹宛吃的都是尹颢与魏衡一同监督熬好的鸡汤,那汤味道很是鲜美,她吃了不少。
后头又用了些饭,直吃的饱哼哼的才罢手。
魏衡与尹颢闲聊之际都不忘给她夹菜,尹宛吃不下了他们还不罢休。
最后没办法,她只好将碗筷藏起来,他们二人才消停。
用完晚膳,众人齐聚在前院儿放烟火。
尹宛站在魏衡与兄长之间,手里拿着烟花棒,一边转着圈儿,一边看着在天空炸响的烟花。
彼此已经快到亥时,城中千家万户都在放烟火迎接新年。
爆炸声此起彼伏,各种样式的烟火在空中连成一片,十分绚烂,几乎要将这夜空照的亮如白昼。
尹宛最喜这些,忍不住叹道,“真好看!”
魏衡将她手里燃尽的烟花棒取下,将新点燃的烟花棒小心翼翼的塞进她手里。
“今晚宛宛便看个够!”他从背后抱住尹宛,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暖着,“你想看到哪时是哪时,以往宛宛被拘着不让看,往后在夫君这里绝不会让你再拘着。”
尹宛欢喜极了,她扭头看了眼自己家哥哥,傲娇道,“看到没,你们不让我玩儿,有的是人让我玩儿。”
尹颢顿时摆手解释,“妹妹,哥哥冤枉,可不是哥哥不让你看的,是父亲。”
尹宛哼了哼,“又甩给父亲,小心我告状哦。”
尹颢最怕尹樾,都听不得他的名字,一张笑脸瞬间拉成苦瓜。
“妹夫,你还不管管你的人,她告状呢!”
“大”魏衡忙要说点什么,忽然看到有一记眼刀飞了过来,忙改口,“那个大兄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可不能甩给岳父大人的。岳父大人那般疼爱女儿,定不会做那种事的。”
彼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尹樾在散了酒席之后,拿了一壶烈酒坐在一道沙丘之上饮着。
身边支着的风灯将他那饱经风霜的脸照的通红,手里还拿着看了数遍的信。
他饮下一口酒,对着光便将那书信拿起来看一眼,又饮一口,再看一眼。
看到那有孕二字的时候,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罐似的,甜的齁人。
“哎呀,我要当外祖父了。”他砸吧了一下嘴,“外祖父啊,真好真好!”
看着看着,鼻子忽然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时候,外头起了风,将他手里的书信吹得哗啦啦作响。
尹樾怕那信被吹走,忙收回来塞进怀里拍了拍,呢喃道,“看来还真如那小子所言,一个喷嚏是想,想必定是宝贝闺女想我这个糟老头子了。”
塞外荒凉辽远,夜风萧瑟刺骨,直往人衣裳里钻。
尹樾拢了拢衣裳,将那最后一点烈酒一口饮下,然后站起身来对着那虚无成一条线的天际说道,“总有一日,本将军要将你们这些敌寇尽数歼灭,班师回朝。”
等到边境安定,他便回去再也不出来了,后半辈子就留在凛州照顾外孙与外孙女好了。
只希望这一日能早些来到。
尹樾站在沙丘上默了许久,直等到过了辰时,他才提着风灯往回走。
心中有了寄托,便胜过千金万金。
尹樾心情极好,一边哼着京中小曲儿一边晃晃悠悠往回走着
白王府。
众人一直到后半夜才散去,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尹宛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今日天气放晴,外头的雪被照的光彩熠熠,躺在榻上被帐幔遮着,她都能感觉到感觉到有多敞亮。
“快扶我起来。”尹宛伸出手说道。
春见立刻前来扶她,“王妃,仔细点身子。”
尹宛睨了她一眼,“这才多久哦,就这般小心翼翼的,不要太大惊小怪。”
春见眨巴了下眼睛,笑哈哈的说,“王妃,王爷下令说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你,我们可不敢怠慢。”
就他会折磨人,尹宛无奈笑笑。
便在这时,外头响起来一道十分清雅的声音,“宛宛,为夫来了,你可醒了?”
尹宛掀开寝被下榻,“醒了醒了,夫君你去做什么了?”
下一刻,她便看见一道绯色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着一身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玉带,墨发梳的一丝不苟被一玉冠束起。
唇红齿白,眸光如星,很是意气风发。
尹宛看迷了眼。
不由暗叹,果然还是她的夫君好看,原来就觉得他生的俊美的不像话,今日居然比往日更好看。
“夫君给你带好东西了。”魏衡大步进来。
“什么东西?”尹宛问道。
“你看看就知道了。”魏衡从身后拿出几个大大的红包,笑晏晏的看着她,“祝我的宛宛此后岁岁年年顺遂康健,万事胜意!”
尹宛还从未见过比书册还大的红包,双手接过,笑的眉眼弯弯,“多谢夫君。”
拆开一看,发现里头居然都是银票,大为震惊。
魏衡拿过厚厚的毛裘外裳披在她身上,搂着她说,“这是所有铺子赚的银钱,为夫都换成银票放在红包里了。往后我们家中便有你来管账,你想如何用便如何用。去买喜欢的首饰、衣裳、吃食、甚至是烟花棒都可。”
“只要是你喜欢的都买回来,夫君都爱。”
尹宛被他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将红包抱着靠在他坚实的怀里,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银票肯定不会乱用的,她喜欢存银子,存的越多越好,越多才越有安全感。
若是随随便便花光,那万一哪天需要,岂不是死翘翘了?
果不其然,她的预感丝毫不差。
初一得了夫君的红包,又得了兄长的红包狠狠赚了一大笔之后,没过多少时日便出了棘手之事。
渭城传信来,说是敌寇忽然来袭将存放的粮草尽毁。
眼下天气恶劣,大战在即,将士们怕是凶多吉少。
第93章 093
白王府众人一时急的团团转, 尤其是尹颢最甚。
他坐立难安,心里火急火燎的,简直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
只是要走之时, 被白王给拦住了。
粮草被毁,朝廷一定会再派人运送,他现在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留下来在凛州等着消息。
要是朝廷的粮草能够及时送达,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若是没有, 正好可以在凛州准备一些带过去。
白王如今不能亲自出去, 只能用这等法子帮他们。
尹颢急归急, 却也有几分理智尚在。
“好, 那我便再等等消息。”他在厅中坐下, 但是身心并未因此得到放松, 整个人还是紧绷绷的。
尹宛看了一眼魏衡, 心知他的法子可行,但是还是免不了操心。
“夫君, 朝廷的粮草何时能够抵达?”她问。
魏衡将人揽在怀里, 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几日便可,宛宛稍安勿躁。”
粮草一般都是就近拨发, 为的便是能够及时给边境将士们补给,一般不会超过七日。
但若是七日还未到达, 后果便很严重。
他心里也十分忐忑不安,害怕朝廷不能及时送粮草过去救急。
渭城边境线漫长, 可是驻守了三十万将士, 每日口粮便要消耗不少。
现下储备粮草被毁,还不知道余粮能不能够撑住七日。
新年的热闹还未散去, 整个王府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可是在这等难事之上,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气氛一僵再僵,几乎快要陷入冰点。
厅中众人各个面色愁云惨淡,连上元节都没了心思准备。
可是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得去提前做些什么才是,以防万一出现的突发事故。
魏衡向来喜欢未雨绸缪,当即便道,“这样吧,大家也别垂头丧气的,我们现在就去准备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尹颢正慌着,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闻言一下子感觉有了精神慰藉,忙站起来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嗯,我也去。”尹宛跟着附和。
谁知她一说话,得来的不是赞同,反而是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反对。
“不成,你不能去。”二人齐齐看向尹宛,面色十分严肃。
她现在怀有身孕,可不能在外奔波,这等事情还是交给他们男子汉大丈夫去做好了。
只是尹宛心慌至极,粮草被毁直接影响的是爹爹与一众士兵,叫她如何能安心坐在府中等着什么都不做呢。
“不行,我要去。”她一手拉住魏衡的手,一手拉住尹颢,可怜巴巴的求道,“你们就让我去吧,这种情况我在府中也待不下去。”
魏衡见不得她这般可怜看着自己,一下子便软了心肠。
他用双手握住她的手,哄道,“好好好,夫君带着你一道,只是你不能下地只能在马车上等着,如此能做到吗?”
尹宛连忙点头,“能,能的。”
可魏衡心软,尹颢却没他那般心软,带惯了兵将深知准备粮草之事有多繁重,需得到各个粮店采购。
若是带上她在外奔波一日,怕是会累垮她的身子。
做兄长的又如何能够答应?
“不可,妹夫你可别由着她。”尹颢严肃道,“就让妹妹在府里等着即可。”
尹宛一听就来气了,甩开他二人的手,叉着腰道,“现在整个王府的银钱账目都归我管,我肯定要跟着一起的,哥哥你莫要拦我。这次爹爹遭难,我这做女儿的若是不亲自跟着尽点孝心,怕是会夜不能寐。”
“待会儿,我就待在马车上不动,其余之事你们办便是,这样对我的身子也是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说着,她还瞥了一眼魏衡,向他求助。
魏衡忙帮腔,“是的,宛宛说的是,大兄你便让她去吧。待会儿她就待在马车里,有丫鬟伺候,还有柳大夫在旁看护,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他现在心里眼里都是尹宛,怕她受一丝委屈,只要她说,他便一定会由着她,绝无二言。
这倒是叫尹宛好生感动,心里软绵绵的,觉着这个夫君真是宠她宠极了。
她朝他靠了靠,纤手伸进他宽大的衣袖里,攥住他的里衣袖在上头按了按。
魏衡转过身,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用头蹭了蹭她的头。
他未说话,但却在这一瞬间里,将自己的爱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尹宛心中暖暖的,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之前就没发现他的好呢。
那时候还一心想着要跑,这要是真的错过,这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他这样好的人。
小夫妻俩黏的难舍难分,又一道看着自己,尹颢闭了闭眼,叹出口气。
“也罢,那便一起去。”他终是做了妥协。
尹宛心中大喜,“多谢哥哥。”
尹颢假意白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你,就让你夫君给惯着吧。”
尹宛抬头看了眼魏衡,想说点什么。
却看见魏衡在她之前先发了话,“为夫愿意。”
余下两人皆是浑身一抖,然后对视一眼,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转身往前走去
上马车之前,尹宛将自己的私房钱全部都带上一起,还带了雪峰山庄的契书,怕银票不够耽误事。
不过还真给她料对了,那些个银票的确不够用。
三十万将士两个月的口粮哪里是那点银票就能行的,最后迫不得已,她让春见拿着那书契前去售卖。
只不过春见还没出去,就被魏衡给拦了下来。
“雪峰山庄不可卖。”他接过书契递给尹宛,“这是我给你礼物你收好,剩余银钱为夫自会想办法。”
想办法?去何处想?
他与她是一家人,夫君有多少银钱她还不知道吗。
前些日子银票尽数给了她,他已经两袖清风了。
“夫君,你都穷的叮当响了还想什么办法,快些拿去卖了换钱,不要耽误事。”尹宛急道。
魏衡脸色覆上绯色,有些尴尬的咳了咳,“那个宛宛啊,话莫要说的那般直接,为夫只是现在穷,不代表会一直穷。你就将这书契收好,千万不要随意卖去,为夫自有用意。”
“而且,银钱不够也不是你这一纸书契便能行的,为夫已经想到了旁的法子,天黑之前便能凑够,你放心看着便是。”
他哄她说无用,其实那雪峰山庄是他留给她的家产,可以保她后半辈子无忧。
当初买下它可是花了他半生积蓄,便是再艰难,这个山庄都不能动。
因为粮草被毁一事魏衡知道,定是太子所为,要不然敌寇不会将存放粮草之地打听的那般清楚,一点一个准。
不论这件事父皇如何看待,他都要在帮助尹家军脱离困境之后,搜集证据,带着太子之前的罪证前去面圣。
一是为了天下苍生,绝不可让魏循这等通敌叛国之人登上帝位,二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想赌一把保她们后半生无忧。
这一去不知胜算有几成。
不过即便是没有,他也要去。
太子若是登位,等着他们的便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说不定尹宛还会被他抢去强占为妃,此等劫难身为丈夫是一定要拼死守护的。
即使最后失败,她可以将其变卖带着银子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安稳度日。
当初买的时候只是想要给她准备些家产傍身,没想到后头会真的排上大用场。
只是他的打算尹宛不知,也不敢相信,遂问,“什么法子?”
魏衡伸手勾了勾她的鼻梁,笑着道,“用民心。”
凛州百姓奉他为青天,各个都很淳朴,相信城中富裕之家会出手相助的。
若是往后真的成了大事,他一定会好好的感谢他们。
这么一说,尹宛便懂了。
她将书契收回来,抱住魏衡,说道,“多谢夫君能够竭尽全力帮助我父亲,宛宛真的很感动。”
魏衡在她肩头轻轻抚着,语气温柔至极,如那春风一般暖人心魄。
“我们是一家人,理当同心协力,宛宛可莫要说这些。”
尹宛嗯了一声,吸了吸鼻子,“好,我都听夫君的。”
两人腻歪完,魏衡便将她抱上马车,自己则带着人去了集市。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要用这等办法,可眼下事态紧迫,只能放下身段去求黎民百姓。
一人之力始终有限,众人共同使劲儿才有胜算。
魏衡站在高台之上,大声说道,“诸位百姓,吾乃白王,今有一事相求,还望有能力的能够相助一二。”
凛州城百姓皆喜爱白王,一听说是他,各个争先恐后的前来观望。
其中有人便问,“王爷青天大老爷,请问有什么事需要小的们相助的?小的们一定竭尽全力。”
魏衡默了默,说道,“眼下边境正在激战,但是粮草数次被毁,本王心系将士们担忧他们受冻受饿,想请诸位相助一二,家中有多粮的能够拿出来帮助将士们渡过此次劫难。只要能保的将士们无虞,边境安定,本王定会好好的还你们的这份恩情。”
“但是,本王知道诸位百姓也不是各个家中富裕,所以本王在此强调,大家尽力而为即可,切莫不顾自己。”
此话一出,人群中瞬间就炸了锅。
百姓们争先恐后的说道,“王爷,我们愿意,这就回去准备。”
而后,众人不论男女老少,皆开始奔走相告储粮之事。
才一个时辰,州衙门前的粮食便堆积如山,还有大量的棉被与棉衣。
魏衡第一次因为此事红了眼尾。
深知民间疾苦,大家能活着已不是易事。可是他们却毫不吝啬,为了大晋能够慷慨解囊。
可他也不能太过自私,不能将这些尽数拿走。
于是叫人一一核对,发现家中不宽裕的,就命人将粮食与衣物都还了回去。
留下的大多数是城中的富庶之人。
其中有一人送来的最多,署名云风。
魏衡一看便知是柳予风的手笔,心中不禁有些感动。
柳予风却浑不在意的大手一挥,笑道,“殿下,我可不是贫穷人家,您可莫要生出要还的心思。这些啊只是我的一半家产,还有一半没有拿出来,那一半还有更大的用处。”
魏衡会心一笑,第一次主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谁说本王要收回了。”
柳予风愣了片刻,忽地噗嗤一笑,“不收正好,正合我意!”
说来也巧,粮草准备好的第二日一大早,便收到了来自边境的书信。
说是朝廷拨发的粮草并没有抵达渭城,在距离渭城不到一百里的路上被再次烧毁。
这已经是附近方圆数百里之内能够调动的所有粮草,此时一毁,无疑是将整个边境将士推入深渊。
因为三日前已经开战,若是没了后备补给,将士们怕是要饿着肚子上阵杀敌了。
这般一来,后果极其严重。
尹颢不禁感激魏衡留下他的这番举措,他朝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我尹颢代表尹家三十万大军感谢殿下的相助,殿下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没齿难忘。”
魏衡将他扶起,“大兄莫要如此客气,大难当前我不是什么白王,我是天下黎民百姓中的一个,只盼着边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将士们无伤无痛。”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一去祝愿大兄与岳父万事顺遂,一举歼灭敌寇。我在这里也有许多亲卫,这次便让他们一道陪着大兄运送粮草去往渭城。”
字字句句戳人心窝,尹颢一时无言。
看着魏衡看了好半晌,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重的点点头。
“好。”
然后侧头看了一眼双眼通红的尹宛,说了句保重,转身大步离开。
望着兄长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竟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追着往前。
“哥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危,一定要!”
尹颢行到半路,脚步忽然一顿,高大的身形抖了抖,而后继续往前。
魏衡心痛不已,抱住尹宛安慰她,“宛宛,你们尹家忠君爱国做了那么多好事,相信这一次一定会安然渡过危机的。”
尹宛转过身,将头埋进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夫君,我好怕好怕。”她一边哭,一边抽泣,“我不明白粮草好好的在那放着,为什么会被烧掉,我真的想不明白。”
魏衡将她紧紧揉进怀里,沙哑着声音说道,“此事为夫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将士们一个交代的。”
粮草绝不会平白自燃,当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当天夜里,他便派了人前去探查。
柳予风之前一直跟着魏循,对他的事情了解的较多,不过这些都是他私下独自探查的。
虽然他与太子是表亲关系,但是太子并不完全信任他,对比较机密的事情不会让他参与。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偷偷的去查了,得了不少消息。
派去的人便拿着他给的线索分别前往两处地方探查。
这些日子,尹宛整日的与魏衡待在一起,每日起来什么事都不做,只等来信。
约莫等了□□日,才接到第一封书信。
是尹颢寄来的,上头写着得亏了白王派去护送的人,粮草才安稳抵达军中,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将士们得了后备补给,一下子军心振奋,将敌寇打的节节败退。
快二十日以来,算是第一次取得了胜利。
但这也仅仅是暂时的。
没过多久,敌寇再次来袭,边境又一次陷入大战之中。
尹宛每日过的都提心吊胆,日日焚香祝祷,希望战事胜利父兄平安。
可这般祈祷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而已,岂能真的帮到忙。
在经历第三次大战之后,敌军被打的节节败退,便有将士想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们恨极了这些贼寇,恨不得一次灭了他们。
只可惜这次却是中了诡计,去的数千人无一人回来,全部都被困在苍凉的山谷之下。
尹樾向来爱惜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当晚便带着人前去营救。
只可惜人才被带着救出来,就又被逼的回了山谷之中。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行程早就被人告知敌寇,他们此番便是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能够如此手眼通天,怕不是寻常人能做的。
好在尹颢没有跟来,还有人能在军中掌控大局,若是没了将领怕是会引起骚乱。
尹樾带着众人藏在山石之下,心中无比凄凉,想着自己为了大晋碌其一生,想不到临了还被自己的人摆了一道。
不知那位与敌寇串通一气之人在不远的将来会不会后悔。
边境是大晋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重要的,若是这道防线全线崩塌,城破国毁怕是不会太遥远。
一月的边境正是寒气彻骨之时,在这里没有吃食没有棉被,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他望着外头的飞沙走石,浑浊的双眼逐渐漫上水雾。
这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第二次落泪。
第一次是夫人香消玉殒之时,第二次便是被自己人通敌叛国困在这囹圄之地。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遭
敌寇既然能够将他这位主帅困住,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很快便集结队伍,将士兵分成数十股沿线寻找最薄弱的地方逐个击破。
尹颢与其余将士根本忙不过来,一边要抗敌,一边还要去营救父亲。
短短两日,他便已然憔悴不少,更是没有心思去给凛州传信。
最后还是跟着前去的侍卫给魏衡传了书信,说是边境岌岌可危,主帅困住,其余人忙的焦头烂额。
魏衡看到信的那一刻手都在颤抖,做了好一番挣扎,才决定冒险一次前去渭城相助。
多一人便多一份力,他也看过不少兵书,想来能够助力一二。
不过有一件事他觉得很奇怪,自从粮草二次被毁之后,边境形势逐渐恶劣,他那位父皇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知道他一直想要制衡朝中势力,想要压制尹家,可是眼下根本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若是不闻不问,也不派人增援,怕是会危及整个大晋。
总之,不论父皇如何打算,他都不能放任不管,决不能让敌寇侵占大晋国土一分一毫。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此时此刻,他已不是什么皇子王爷,就是千千万万百姓中的一人,只为保家卫国而战。
临行前的一夜,他抱着已经有两个多月身孕的尹宛在房中说了许久小话。
安慰她,他此次前去渭城一定会竭尽所能救出岳父,还会帮着兄长御敌。
尹宛将他抱得紧紧的,心中难过至极,哭的梨花带雨。
“夫君,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我要检查的,若是少了一根我都不依。”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有,还要将我爹爹救回来,一定要救回来。”
魏衡心中五味杂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为夫一定会的,宛宛放心,为夫不在的日子你可要好好养着。我会将柳大夫与苍河留下来陪着你,你可要乖乖的听话,照顾好自己,还有我们的孩儿。”
也不知道此次前去得多久才能回来,很舍不得她。
他的大手敷上她的小腹,感受着还未成形的小生命。
尹宛呜呜咽咽的应他,“我知道,我知道的。”
情到深处,她才第一次感受到与心爱之人分别的痛苦。
那种感觉就好似有一把刀在心上刮一样,疼的连呼吸都难。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魏衡,主动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夫君,我心悦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湿热的触感传来,叫魏衡有一瞬间的愣怔。
他垂目看她,很是震惊,他的宛宛说她喜欢他?
还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这一瞬间,魏衡觉着,自己便是死了也无憾。
他双眼泛红,心坎儿软的不像话。
大手颤抖着敷上她的脸颊,轻轻拭去泪珠,哑声说道,“小心肝儿,为夫听到了,为夫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尹宛闭上眼,痛苦的点点头。
魏衡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住她的樱唇,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她。
第94章 094
他这一生艰苦, 从未想过会有如今这般甜蜜的好日子。
也心知良缘难得,觉着万事都需倍加珍惜才对。
在心里更是将尹宛奉为明珠,哦不, 明珠恐还不准确,得用明月来形容才是。
因为明珠众多,是有佼佼者不假,但它毕竟不是独一无二。
唯有明月可称天下独一,才配的上他的宛宛。
“宛宛, 有你真好, 为夫爱你。”吻的动情之时, 他忍不住喘着气说着情话。
尹宛双颊绯红, 连气儿都喘不匀, 从缝隙里挤出一句回应。
“夫君, 我也爱你。”
两人还是第一次面对着面, 将爱意如此无遮无拦的宣之于口。
魏衡一时激动,竟忘了她如今还怀着身孕, 将手探进那片酥软轻轻使着坏。
尹宛比他理智的多, 感觉到不对劲一把抓住他的手呜呜咽咽的开始反抗着。
魏衡觉察出不对,忙松开她的唇瓣,喘着气问, “宛宛,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尹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将他的手从衣裳里扯出来, 啪的一声拍在他手背上。
“才两个多月还不稳呢, 莫要乱来。”
柳大夫都说了头三个月要特别注意的,要克制再克制, 你忘了?
魏衡嘶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哎呀夫君竟然给忘了,都怪夫君,宛宛你打打我出出气,快。”
他将头伸过去给尹宛,但尹宛现在已经很是在乎他,又岂会真的去惩罚。
她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柔声说道,“夫君你要道歉的是我们的孩儿,不是我。”
若不是有身孕,他想那般,她定是会允的。
从前未经□□不懂,还百般推脱,如今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便喜欢上与魏衡腻歪在一起的感觉。
她想,这应当便是众人所说的爱情吧。
嗯,真好。
魏衡笑着亲了亲她红扑扑的脸,“好~为夫这就给我们的孩儿道歉。”
他忽然将身子往下滑去不少,将耳贴在尹宛的小腹之上,温柔的说道,“好孩儿,是爹爹鲁莽了,爹爹在此同你道歉,还请原谅爹爹。”
尹宛垂目看着他无奈笑笑,心道这人可真是天真啊,这么说孩子能听得见吗。
他现在都还没成形呢,真是憨傻。
她说的道歉,是指让他轻轻抚一抚即可。
可就在她想要提醒魏衡的时候,忽然就发生了令人捧腹的一幕。
只见他忽然翻了个身,将头靠在尹宛的小腹上,面对方才他躺的方向,用十分稚嫩的声音说道,“好的爹爹,孩儿知道了,念你是初犯就不予追究了。”
话毕,魏衡又迅速转过身,回到最初的位置清了清嗓子说道,“好孩子,爹爹和你母亲都爱你,期待你的到来。”
他一个人分饰两角,毫无阻碍,惹得尹宛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夫君,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啊?”
魏衡抬头看向她,双眼尽是宠溺,“怎么样,宛宛喜欢吗,若是喜欢为夫以后日日都演给你看。”
日日都演,累不累啊?
尹宛摇摇头,“不要,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想看你这等拙劣的眼演技哦。一个大男人怎么学都学不来孩童的稚嫩,可别让我们的孩儿笑话。”
魏衡笑笑,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眼下这表演确实拙劣,但是哄她时候的演技可是炉火纯青的,他的宛宛可是丝毫都没发现呢。
没发现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魏衡从未想要说出来,就想着将这些不堪的手段都藏起来,慢慢的消逝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只要结果是好的,又何必去提过程。
魏衡轻轻的将身子挪着上来,将尹宛抱进怀里。
“好好好,我的王妃说什么便是什么,夫君绝无二言。”
尹宛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胸口,嗔了一声,“这才像话。”
魏衡将头抵着她的头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好了时间已不早,宛宛该睡了,为夫哄你入睡。”
尹宛嗯了嗯,将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第二日是在魏衡怀中醒来的。
二人又抱着温存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彼此。
清晨风寒深重,魏衡怕冻着她愣是不让她送行。
尹宛哀求了半晌都没能如愿,最后只能窝在榻上看着他启程离开。
这一去便是十日没有音信。
她每日都在盼着书信传来,甚至是吃素祈求平安,只不过话头才提及,便被府上一干人等给否决了。
“不行,王妃现在不是一个人不可只吃素。”柳予风严厉的像一个小老头,一手拿着册子一手拿着毛笔给她做食谱。
一定要各方面都照顾到才行,不然小世子或是小郡主如何能健健康康的。
再说了,母体可是最重要的,若是偏食,将来是要吃大亏的。
他既然接了差事,就要好好守着她,还要将她的膳食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只是尹宛心中根本安不下来,若是不做些什么宽宽心,怕是日夜都不好受的。
“不行,我就要吃素祈祷,你别阻止我。”她皱着眉看向站在一旁的柳予风。
模样十分决绝,柳予风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知道她盼父兄与夫君安好心切,有此等举措也很正常,可是只吃素不补身子啊,这怕是不好。
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劝她。
“王妃,你这样真的不妥,王爷在边境御敌战况定然激烈,不能分心的。若是得知王妃后头身子不好,肯定会受影响。只有王妃在府中安然无恙,王爷一行才会顺利,所以王妃还是听我一回吧。”
他一这么说,苍河忙跟着附和,“是啊,柳大夫说的是,还请王妃爱惜自己的身子。可以继续祈祷,但是没必要在膳食上刻意分的这么开。属下相信殿下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不多时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呢。”
说着,瞥了一眼在尹宛旁边伺候的春见。
春见会意,也忙跟着劝道,“对对对,王妃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还得为小世子想想。殿下不知道有多在乎王妃与小世子,不论你们哪一个不舒坦都会让王爷心疼的要命的。”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在尹宛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弄的她脑袋都有些胀痛。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叹了口气,“行吧行吧,不吃素便是,那你们快去给我拿一些吃的来,我饿了。”
也不是说一定要吃素害自己身子不好,她就只是心里着急,病急乱投医罢了。
若是有旁的好法子能让边境大捷,父兄与夫君安全,几十万大军的损失降到最低,她何尝不想去做。
只是她就是个平凡人,没有那等高超的技法,只能选最平常的法子。
既然他们觉得此法会伤害到她和孩儿,那她便不做好了。
尹宛也很希望这一胎能平平安安的降生呢。
这可是她与夫君的孩儿,多么重要啊。
自这次之后,尹宛便一门心思的听柳予风的话,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将养自己事情当中。
吃了睡,睡了吃,每日还会在院子里散散步。
那些个期待夫君与父兄安危的事情她都将它们放在心里,不过祈祷倒是没有停下,依旧继续,只是没有再伤害自己。
有句话说的很好,在碰上棘手之事没有头绪的时候任凭自己怎么想怎么算都得不到想要的好结果。可是一旦想开,结局反而会逐渐变好。
这不,四日之后,苍河忽然就接到了来自渭城的书信。
他日日等在府门口,一得到消息立即往清心苑狂奔,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王妃旁边,将信交给她。
这会儿,尹宛正在榻上睡着。
听闻外头有人惊呼来信了,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这一下起的太狠,脑袋忽然一阵眩晕,险些晕倒。
还是春见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迅速拿了个软枕垫在她背后,勉强支住身子。
这两日,她开始有了反应。
整日整日的头晕目眩,有时候还会犯恶心,可是吐又吐不出来,将人给折磨的都没什么精气神儿了。
还得亏那时候听了柳予风的话进了些滋补的膳食,不然会更严重。
“快,将信拿过来。”她虚弱的望着从外头跑进来的人。
苍河几步跨到榻前,将被他攥的热乎乎的信双手俸给尹宛。
尹宛盼消息几乎盼的望眼欲穿,也管不了什么端庄不端庄的,将那信沿着边沿快速撕开,掏出来看。
这时候,得知消息的柳予风也跟着来了。
他与两个下人站在一处,期待的望着尹宛,也想要知道今日来的究竟是什么消息。
见她看信之时惨白的脸上忽然有了喜色,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松了口气。
想着这信该是说的边境大捷之事。
可是就在他们欢喜之余,忽然看见王妃脸上的喜色一下子消失不见,众人顿时心下一沉,心道不好。
柳予风最是沉不住气,忙问,“王妃,信上都说什么了?”
他一发话,两个本来还守规矩的下人也跟着问,“是啊王妃,信上说了什么?”
尹宛闭了闭眼,深深的叹了口气,将信递给柳予风。
“你们自己看。”
柳予风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皱着眉接过,两个下人也跟着围上来瞧。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皆是吓一跳。
只见信上前半段说这半个月中郎将与白王殿下日夜奋战,终是将敌军击溃,救出卫国大将军与一众将士。
卫国大将军一出困境,便携着儿子与女婿带着数十万铁骑直捣敌寇老巢,将其打的落花流水。
那些人见自己大势已去,一改凶恶嘴脸跪地求饶,指望着来年东山再起,杀得大晋片甲不留。
只是他们的算盘打错了,卫国将军十分痛恨这些狡诈的敌寇,更是担心手下留情会给他们与大晋继续通敌的机会。
索性就地将敌寇尽数斩杀,不留一丝活口。
至此,侵扰大晋数年的敌人便于此次尽数毁灭,再无威胁。
沿途的百姓无不欢喜,纷纷送上自家最好的吃食给战神们,只是他们有自己的准则,并没有接受。
这样一来,尹家军与白王殿下的美名更上一层楼,被他们誉为大晋的守护神。
尹樾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的盔甲已经有些破损,上头还沾了不少血渍,但早就已经干涸。
他拍了拍与自己一同前行的白王肩膀,很是豪爽道,“嗯,真是我的好女婿!是个打仗的好手,我没看走眼。”
魏衡朗朗一笑,十分谦卑道,“那还是仰仗岳父大人的神威,不然小婿哪有今日这般作为。”
看着岳丈与女婿相处如融洽,尹颢自豪不已,笑的同那喇叭花似的
打完胜仗归来,众人皆是欢喜不已。
可是所谓乐极生悲,此话一点不假。
众人在城中举行庆功宴的时候,尹樾忽然收到按插在京都的探子来信。
说太子与敌寇串通,将敌军分两股势力,一股在边境准备沿线击溃大晋防守,一股悄悄潜入京都帮助太子夺位。
此时此刻,宸帝已经被他控制在宫中,已有十几日不曾上朝,大臣们也尽数困在承天阁不得动弹。
这些敌寇还派人驻守在京都各个城门,将消息封锁住,连只鸟都飞不出来。
探子们还好早就有对应之策,凭着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在将军府后山挖了地道,派了几个体力好机警的人带着消息出去。
一出京都,立刻八百里加急,这不没两日,消息便已至渭城。
看到这信,尹樾眉头都快皱成了麻花。
他气极,将信狠狠拍在桌案之上,忍不住怒骂,“狗娘养的,怪不得这些日子京中静悄悄的无一人来增援,只有永生不得出封地的女婿冒险前来相助,合着陛下被太子囚了,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魏衡就坐在他旁边,拿起那书信粗略看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他与尹樾是一样的心情,还纳闷粮草被烧之后父皇怎么没动静的,才知道是那魏循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他也将那书信狠狠拍在案上,力气极大,直将那上头的酒盏都给拍的咚的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滚到尹颢脚下,转了个好几个圈儿才停。
尹颢望着那酒杯心情十分复杂,沉默良久,才抬头看向白王与尹樾。
“殿下,父亲,你们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尹樾善战,且忠君爱国,发生此等欺君之事他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出兵营救陛下的。
凭着他的能力,定能将那些个人打的连爹娘都不认识。
可是他始终是臣子,不能僭越。
这种事情还是得交给陛下的五皇子来决断,方位上策。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事但凭白王殿下做主,殿下说回去我们便回去,殿下说不回去,我们便不回去。”
这几日与魏衡相处下来,尹樾才知道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事情并不是魏衡自己说的,还是尹颢在凛州听妹妹所说,回来渭城,他又告知给了尹樾。
尹樾听后,气的吹胡子瞪眼,直骂天下怎会有此等父亲。
自己惹了人家女人,让其怀孕生子,最后孩子平安降生,他还嫌弃人身份低微。
真是不要脸,有本事管住自己的第三条腿啊。
他的女婿是个好孩子,心怀家国,不知比那太子好到哪儿去了,小老儿真是瞎了眼。
反正他跟定了自己的好女婿,他指哪儿打哪,不打就安稳在这儿待着,图个清净。
他倒是想看看,太子勾结敌寇能有个什么好结果。
等到时候再回去也不迟。
魏衡心里到底还有自己的父亲,毕竟血浓于水,生他一场,总归是要报恩的。
他想了想,便做了决定。
“岳父大人,我们还是回京去,他毕竟是我父亲。我擅自离开封地已经犯了欺君之罪,难以回头,不如直接回京救下父皇,让他看清楚太子的真面目,顺便也能消了我这罪责。”
“我的母妃想必也被囚在宫中,我得回去护她。还有,太子与人勾结若是真的登了帝位,怕是会民不聊生。我们浴血奋战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恐会不保,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回宫勤王。”
不论结局如何,他都不能因为自己连累尹家一干人等,还有自己未降世的孩儿。
宛宛还等着他回去过一辈子好日子呢,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大事。
尹樾早就对自己的女婿臣服,他说打,那便打。
“好,就这么决定了,回京勤王!”
话音一落,偌大的营帐之中坐着的数人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同声呼道:“我等愿与将军一起追随白王殿下,誓死不悔!”
白王跟着站起来,将还负着伤的将士们看了一眼,心中十分感动。
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得到他们的拥护,说到底,这一切还真的得感谢他心尖上的人。
若不是她,这辈子说什么都不可能的这般的。
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朝将士们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诸位将士,若此行能保得家国安宁,本王一定会有重谢。”
而后,他们便收拾行囊启程。
即便饭用一半,还没饱腹,也毫不犹豫追随着白王回京。
此次没有带走全部将士,还留了一半在边境继续防守。
即便是敌寇已亡,也不能掉以轻心
凛州虽然不是从渭城回京的必经之路,但若是绕一绕也是可行的。
只是多了接近两百里路。
行在半路,魏衡便差人给尹宛送信,征求她的意见,问她要不要他回去见一面再走。
他尊重她,爱她疼她,只要她说见面,他一定会回去的。
只是尹宛在大事上从不犯浑。
知道此次回京任务重大,不得掉以轻心,还不能耽误时间,当即便道,“苍河,你快些,快去加急送信给夫君,就说国事最重要,等他们将事情都解决了再回来看我也不迟。”
这一次,知道战事大捷,父兄与夫君都安全,她便放心了。
晚些时候再见面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人可以娇气,可以闹挺,但是在家国安危之事上容不得胡来。
身为大晋的子民,理当为大晋分忧。
即便做不到出手相助,也要怀着一颗虔诚之心,盼着家国安定才是。
苍河立即便要去回信,但在转身之前被柳予风给拉住了。
“我去,我快马加鞭亲自去送。”他语速极快,整个人十分凌厉,丝毫没了那种温柔的书生气息,“此次一战定会拉太子下台,说不定殿下会成为储君,我得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苍河你武功高强,一定要好好守着王妃,切莫耽误事。”
苍河忙点头,“好,那你快去。”
柳予风朝尹宛点了点头,而后撩开衣袍下摆,风一般的狂奔出去。
此次他要帮助白王夺得储君之位,还想见一见那个高高在上的负心汉。
他冒着严寒骑在快马之上,不顾风霜刺痛脸颊。
一边快速策马前行,一边祈祷着:你可要挺住,千万别被太子给杀死。就算是死,你也要看一看我的脸,看看被你始乱终弃的女子所生下来的孽种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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