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谨出去没多久,黛青便领着几名婢女鱼贯而入,一声不响地搬走了他的一些东西。
苏灵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声阻止,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显露。
一旁的素竹则一脸惶恐不安,“小姐,姑爷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这才成亲几日,他就要搬出去住?这让人如何想您啊?”这几日她常与江府的下人打交道,她发现这些人对苏灵筠没那么敬重,甚至开始怠慢起来,不似她们初来时那般周到。
就好比前日,她想让厨房给姑娘炖碗燕窝羹,结果厨房迟迟都没有做好,她过去一问,才得知做好的燕窝羹被潘姨娘那边的人端走了,她们正在重新做。
素竹质问他们为何不把燕窝羹送到听雪院,他们很敷衍地回答说忙,人手不够,素竹哪会相信他们的鬼话,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当日又不是有什么重大宴会,怎么会人手不够?
她们姑娘好歹也是这府中的少夫人,竟被一个姨娘骑在头上作威作福,这还有没有天理?
这一切都要怪江怀谨,要是他看重姑娘,她家姑娘也不至于在这府中显得这般无足轻重,如今他还要搬出新房,这只会让姑娘以后在江家的处境更加艰难。
“随他吧。”苏灵筠淡淡道。哪怕再蠢的人,此刻也能意识到江怀谨厌烦她,更何况,苏灵筠并不蠢,她以前对他的了解太过于表面,不明白温文尔雅只是他给世人的表象,实际上的他是阴诡谲绝,是心思深不可测,纵然他再厌你,也能对你言笑晏晏,做出亲昵的行为。这简直就像是裹着糖衣的炮弹,先让你心甜如蜜,再给你一记重创。
他这是在替程清清打抱不平?苏灵筠感到心寒,却无怨与恼,毕竟她是自作自受,怨不得这天,也恼不了这人。
听闻苏灵筠一句‘随他吧’,素竹头都大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小姐,您好歹也去劝一下姑爷吧,他要做什么您都由得他,这般的温软和顺只会让他觉得您好欺负,以后可劲儿地欺负你。”
“他不会听我的。”
苏灵筠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口吻,把素竹急得跳脚,“那咱们去找薛夫人做主吧,先前她不是叫小姐要是有委屈便去找她么。”
苏灵筠沉默,找薛夫人又有何用?就算薛夫人能够把他叫回新房住,他的心也不在她这,他只听程清清的话,不碰她。
素竹正欲再劝,秋菊来了。薛夫人请苏灵筠过去她院里一趟。
苏灵筠猜测薛夫人那边得知了听雪院这边的事,找她过去询问一下情况,她进了内室,整理了下着装,才跟着秋菊去了薛夫人的住处。
到了那边,薛夫人也不和她客套,开门见山地问:“你和玄知可是吵架了?昨日还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就要搬去书房住?”薛夫人等着抱孙子,一听这消息,自然着急得很。
苏灵筠坐在椅子中,垂眸敛目,乖顺地回:“我与夫君并未吵架,早晨起来他还与我还有说有笑,没过不久,他就说要去书房住,我还不曾问明缘由,他便走了,我不知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惹他生气了。”
苏灵筠说到最后,低柔的语气隐隐流露出委屈,眼眶也微微泛红,她连忙低下头,不敢让薛夫人看见,这样委屈隐忍的举动瞬间让薛夫人认定,这完全自家儿子的过错,她心口一沉,暗忖,他不会还在惦记着那小狐狸精吧?
薛夫人起身携起她的手,到那杨妃榻上坐下,一手握着她的手,“我的儿啊,你柔顺又懂事,哪里有错?是玄知他不懂事,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叫回去给你赔礼道歉。”
苏灵筠犹豫道:“夫君也许是在屋里睡不好,才想去书房睡,要不然就让他在那里睡几天吧,待他歇息好了估计就会回来了。”
薛夫人叹气道:“傻孩子,这怎么行?你可别凡事都听你那位夫君的,否则他得把你往沟里带。你们刚刚成亲没几日,正是培养感情之时,哪能分开住,说出去也叫人笑话。这事你别管了,我肯定让他回去住。”
薛夫人话已至此,苏灵筠只好点了点头。
“对了,听说你们昨日回来,碰到了沈侯爷家的儿子沈凛。”薛夫人试探地问,然后开始打量苏灵筠的神色,大婚当日,沈凛醉酒闹事,让她心中起疑,然还没等她问苏灵筠,沈凛父亲便上门解释说他儿子和苏灵筠不认识,是他儿子认错了人,把她当做了另外一个苏小姐,她当时消除了疑虑,不曾想今日又听闻,苏灵筠昨日碰上了沈凛,沈凛还当着她的面喊她苏小姐,这让薛夫人不禁又有些怀疑两人的关系。
苏灵筠闻言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薛夫人指的是谁,没想到那登徒子还真是侯爷的儿子。
“母亲指的是昨夜在桥上阻拦我们去路的那名男子?”苏灵筠一脸坦然地问,她知道薛夫人是怀疑自己和沈凛的关系,她心中坦荡,自然无畏。
“嗯,没错。”薛夫人问,“你们两人认识么?”
苏灵筠将当日沈凛等人拦轿,江怀谨出手相救的事一五一十全告诉了薛夫人,末了,又伸手按着心口,庆幸地说了句:“幸好当时夫君及时出现。”
薛夫人没有怀疑她的话,“我曾听闻这沈凛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原本还有些不信,今日听你一说,方知晓传闻非虚。”
见薛夫人不曾再怀疑,苏灵筠内心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沈凛,她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也不觉得两人之后还会有任何的交集。
苏灵筠回去没多久,薛夫人就去了江怀谨的书房。
屋内紧闭,谁也不知道这对母子屋内说了什么,只知晓薛夫人出来后面色苍白,一副艴然不悦的模样,回到住处后,薛夫人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到了傍晚时分,突然就病得起不来床了。
苏灵筠听闻这消息是震惊的,早上她见薛夫人时,她还是一副面色红润,精神健旺的模样,不至于半天时间就病得起不来床了吧?
她满怀疑虑地来至薛夫人的住处,却被秋菊拦住,说是薛夫人歇下了,问了情况,只说薛夫人是因为气急攻心才生了这场急病。
从秋菊那与往常无异的神色当中,苏灵筠猜测,薛夫人不是真的生病,而是为了逼江怀谨回到新房才故意装病。
苏灵筠并未因此感到欢喜,反而忧心忡忡,薛夫人这一举动只怕会适得其反,就算江怀谨妥协归房,他心中也不会对她产生半分情意,甚至会因为此事对她愈发地厌烦。
苏灵筠回了听雪院。
是夜,就在苏灵筠卸妆准备歇下的时候,江怀谨归来了,先前搬出去的东西又如数搬回了原处。
苏灵筠明白是何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她放下手中的梳子,起身迎接上去,“夫君,你不是要去书房睡么?”
苏灵筠以为他被薛夫人摆了一道,回房后会朝自己发脾气,然而他没有,那张俊美昳丽的面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我思来想去,成亲才没几日就让你独守空房,这委实不妥。”
苏灵筠知道那笑容底下是隐藏的怒火,态度柔顺地道:“夫君无需这般想,我知道夫君这几日在屋里睡不好觉,我心中也甚是过意不去,夫君今夜可以去书房睡,我不介意的。”苏灵筠明知道这句话有点煽风点火的意思,却还是这么说了。
话音一落,江怀谨蓦然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直视他那双笑吟吟的桃花眼,他手上力道加重捏得她有些疼,可嗓音却温柔得像是一汪春水,“娘子这般体贴为夫,为夫若一意孤行,岂不是显得不识好歹?”
比起这一声阴阳怪气的“娘子”,苏灵筠觉得之前客气有礼的“苏小姐”更为顺耳一些,努力忽视下巴传来的痛感,“夫君言重了。夫君既然要回房睡,那今夜睡在那小榻上,你睡在床上可好?这样就不会吵到你休息了。”
不管江怀瑾说什么,她始终是一副柔顺娴静的模样,说的话也是句句替他着想,让人完全没了与她说话的欲望。
“夫妻自然是要睡在同一床上的。”江怀谨的声音稍冷了下,只是唇边的笑意未曾敛去,他的拇指指腹在她唇上摩挲了下,才放开她,看着她下巴褪不下的红印,他心中嗤笑,这女人不是一般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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