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温暖但不至于闷热的海风吹得我的裙摆都是暖洋洋的,当我靠着船舷,初见位于须弥雨林南部出海口的奥摩斯港时,虽然没有璃月港那时来得震撼,但吞吐量惊人的人群嚷嚷仍旧叫人向往。


    双树控扼的港湾以及依水而建的村庄,光是听着风中传来的声音都觉得热闹。


    在书里我就读到过,须弥沙漠所占的地域比雨林更广,截然不同的魔神统治历史,不同的肤色和文化信仰,却同属于一个须弥。


    下船后我更觉得雨林人和沙漠人区别明显了起来,来自沙漠的须弥人都有着被太阳亲吻过的深褐色皮肤,这让我想起凯亚,瞬间有了种亲切感。而且不论男女,沙漠人都大胆展示着强健的体格和漂亮的肌肉,而雨林的人许多都带着学士帽,穿着花纹瑰丽的长衫,可谓是风格分明了。


    60.


    “克莉西雅小姐!等一下!”


    正当我想好好逛逛这个新的港口城市,选购中意的鱼竿时,一道男声叫住了我,因为是从同一艘船上下来的,我也便稍微停了脚步。


    是商队管事的儿子,我没怎么去记他们的名字。大概是货没卸完就急着跑过来,他额头上都是汗,脸也热得发红。


    “克莉西雅小姐您要去钓鱼吗?您的鱼竿我、我给您拿过来了。”


    就为了这个?说实话我不太想接,奥摩斯港有那么多新的,不同材质制成的,花纹也不一样的鱼竿等着我去挑选,这根旧鱼竿已经失去我的宠爱了。


    “我接下来的行程已经和父亲报备过了,至于鱼竿,我会去挑把新的,”我偏头避开将我头发吹乱的风向,只觉得这人有些自作主张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啊,好、好的。”


    61.


    我跟着雇佣兵的指引来到奥摩斯港北边的村庄,对于这边的老村长来说,沉甸甸的摩拉比什么异国贵客的身份更值得尊敬。村长引着我往能钓鱼的水潭路上,笑容就没断过,左一句慷慨的贵客,右一句尊敬的小姐,连村里的狗路过都能挨他一拐杖好给我让路。


    对此我不做评价,我就是一钓鱼的。


    也许是须弥雨林环境养“鱼”,原本在璃月拥有美丽背鳍线、姿态优雅的蝶鱼,在须弥长得过于宽大圆润了,颜色也青翠了许多。须弥其他的鱼也是一样的紧实丰满,看起来傻乎乎的,游得也慢,但胜在颜色漂亮。


    我在须弥的手运好得出奇。刚甩线出去,就有动静勾着钓竿越拉越弯。


    期望多大,失望就多大,我的大鱼长着《须弥生态图鉴2.0》上浮游水蕈兽的样子,仔细看看,还是假蕈兽。看重量应该这个不明装置应该是金属制的,越凑近看越显简陋,除了还算生动的拟态帽,本体就是一个机械盒子。


    “什么嘛,原来只是个水垃圾。”


    我有些怄气地用力一扔,把那怪异的零件扔远了,却听到接连两道“噗通”的落水声。


    62.


    我站在岸上,看着水波裂出涟漪,一个枯瘦的少年带着那个零件破水而出,不怎么茂密的蓝发湿了个头纠结在了一起,露出半张焦黑毁坏的脸。


    他狼狈地扒拉着水草,刚游到我脚边气还没喘匀,眼刀就甩了过来,赤红似血的眸子里似乎灌满了毒液,“你这个蠢货,我的装置全被你毁了!”


    说实话,我活了十六年还不曾有人敢当着面咒骂我,这并非夸张。我挑了挑眉,没等他爬上来就用鱼竿把他又戳了下去,他每浮上来喘一口气,我就把他按下去一次,他嘴巴还有说话的余裕,我就多按几秒。


    “你,呼,你这个疯子唔——”看来给他换气的机会还是太多。


    这个人的身量和迪卢克差不多高,但又完全不同,他如此瘦骨嶙峋,连抓住我鱼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我玩弄他的生死就像按死一只灰蝶一样简单。


    我偶尔能从花中翩翩起舞的灰蝶身上感受到美好的停留,但同样一只灰蝶停在污秽的水沟里汲水时我又厌恶极了,显然我不能公正的看待一只虫子的生存方式,我不会也无法去理解一只虫子的感受和痛苦。


    当我在一个人类身上感受到这种渺小感,他就成了我手中那只无法反抗任由评判的虫子。起先被冒犯的愤怒已然平息,我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少年折腾的动作越来越小,当那双刺眼的红色被水色掩盖,我心中甚至涌起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终于安静了。


    63.


    村长出现的时机把握得刚刚好,在我回心转意把那少年像钓鱼一样拉起来的时候,老村长带着几个年轻男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赞迪多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出来的!看来潘多斯的鞭子还是软了些,没把你那不干净的手脚打服,不仅偷人家东西还来这里打扰贵客雅兴!”


    确实有个学者打扮的人混在后边,对于村长口中的赞迪多并不在意,反而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我瞬间想到了那个怪装置。


    老村长比我还要生气,拐杖敲得咚咚作响,“潘多斯!潘多斯你还不过来?得好好教训这烂脸皮的害人鬼几顿,才能长些记性!”


    被我惩罚过一轮的赞迪多湿漉漉的躺在地上,面色如纸白。他慢慢的半抬起了眼皮,浅色的睫毛被水沾湿低垂,艳丽的瞳子柔和下来,倒是给人一种顺服而又迷茫的错觉。


    村长忙着两头赔礼,也不管这个赞迪多的死活,吩咐人把那少年像拖死狗一样拖远了。即便那副凄惨样子,我仍能感受到,那个叫做赞迪多的小子盯着这边的固执疯狂的目光。


    64.


    在村长风风火火地赶来,又恭恭敬敬地离开前,我望着之前赞迪多和他的装置一起落水的方位,开了口,“那个赞迪多,是你们村子的人吗?他看起很虚弱,你们要打死他吗?”


    “是、是的。这小子没大人教管,是惯偷了,小姐您不用同情他,都是他自找苦吃!”


    “确实如此,”我点点头,继续确认道,“那你们会打死他吗?”


    见我真的没有什么怜惜之态,老村长反倒开始犹豫了,有些摸不准我的意图,变了措辞道,“倘若您的怒火还未消散,我们可以让他跪在您面前道歉,你可以亲自抽他一顿,但赞迪多到底是村子里的人,还请看在老头子我的面子上,饶他一条贱命!”


    65.


    经过村子里那一桩闹剧,我对于钓鱼的热情消减了许多,屯了一大袋的甘露饵,被我一把一把洒给了港口桥边偶尔路过的两条黄金鲈鱼。


    我就坐在石台边晃荡着腿,那两只鲈鱼实在笨得可以,对饵料视而不见就算了,被我晃动的倒影吓得四处乱蹿,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倒是有两只无知无畏的暝彩鸟落在水草伸展的枝叶上,伸着脖子够那些饵料。


    那只从水底伸出的手就是在这时候把我拉下去的。


    我坐的位置不巧,动静完全被几箱货物挡住了,岸上过往的人没有一个发现扑腾的水波。宽松碍事的裙摆被水膨起,一层层地扑在我脸上试图让我窒息。那个把我拖下水的人,赞迪多,我想起这个名字,那种阴沉邪狞的眼神很难让人遗忘。


    这可怜的家伙报复的念头很果决,但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甚至可以说自负,凭借这那副营养不良的骨架子就想把我拉入水中,这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跟他年纪差不开多少,他能使出钳死我脚踝的力道应该就用尽全力了,而我随便踹上两脚都能让他感受到更大的痛楚。


    但教人恼火的是,他还是不肯松手。


    66.


    我一向备受神明眷顾,虽然我并不是什么神明虔诚的拜服者。


    奥摩斯港高处的大桥上有看风景的教令院学者目睹了我落水全程,绕着迂回的楼梯跑了半天才找到附近镀金旅途的佣兵帮忙救人。


    佣兵扛一个拖一个,很快就把我们救上了岸。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我瘫坐在地上衣服湿透,鞋子丢了,还呛了好几口水,忍不住咳嗽。耳朵里也进了水,不仅难受,周遭的声音听起来都觉得像蒙了一层布,模糊有杂音。


    而那个罪魁祸首,赞迪多比我的状态更糟糕,我几乎能想到他一定是刚被鞭子抽完就迫不及待地逃出来报复我。新鲜的鞭痕被泡得发白,赞迪多脸上大概中了我几脚,眼周和嘴角都是紫红的淤血,而且他呛的水只会比我很多。


    即便如此,那只把我拖下去的手仍焊死在我脚脖子上。


    “小姐?小姐您还好吗?”


    议论纷纷的人群里冲出道熟悉的声音,我拍了拍耳朵,辨认出是商队管家儿子的声音,我甚至觉得他在我心中亲切了起来,即使我仍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他拿了块毯子盖在我身上,我感觉好受了许多,借着他的手勉强起身,和躺在地上的赞迪多对上了眼。


    那双血色的眸子亮得吓人。


    “放开!”


    我终于能毫不留情地把那只烦人的手碾开了。脚踝的皮肤一阵刺痛,我都要觉得里边的骨头裂了,皮肤上的痕迹肯定也很明显,我还没疼出声,就听到管家儿子“嘶”了一声。


    然后我就听到了赞迪多嘶哑如毒蛇吐信的声音,“你也觉得痛了啊,大小姐?”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