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我从委托我喂小狐狸的学者那儿了解到,忍冬之树就是死去的银白古树,虽然没见过曾滋养繁荣过一个古国的银白古树,但从名字就能推断出来那一定是棵通体银白的圣树。但那位学者并未告知忍冬之树从冰雪之下苏醒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原因。


    在眠龙谷的红色洞窟里待了那么久,再见到那样深刻的红色攀附在枯槁的古树上,那些凝结的红色晶体总让我有种同样的妖异不安的感觉。也许这两者有某种联系也说不定,而且在忍冬之树附近也不会感受到一丝风雪的凌冽。


    更叫人瞠目的是,随着液状的玉髓被古树吸收,本应死去千年的忍冬之树竟生出了一支银白枝条,在猩红的树干上尤显醒目。


    枝条遮盖之下,正是形如一滴苦泪的绯红色果实。


    “这个枝条,唔,要直接摘下来吗?”那根发光的银白枝条将结出的忍冬之实盖得严实,要摘下果实就不可能完全避开,但这根枝条与整棵树格格不入的样子,让我有些犹豫。


    □□班——徘徊在覆雪之路冒险家营地的武器铸造师,只告诉我想要铸造一把像著名冒险家赫尔曼的佩剑冷刃,就需要产自雪山的几样特殊材料。但这些材料他本人也没亲自采集过,更别提采集材料时是否要注意什么,我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被他糊弄了。


    “我来摘吧。”迪卢克拉了拉手套,示意我退后。


    但被我拉住了,我从箭袋里抽出支箭来,“倒也不用你爬树,在下边用外套兜着吧,我不会射偏的。”


    “嗯。”


    用弓箭的话,就算碰到那根新枝也不要紧吧,就算有,在下边的我们也有足够的反应距离,希望不会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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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变故根本不用我们主动触发。


    我还在拉弦,迪卢克则仰着头调整位置,那阵白光就瞬间爆出,将我们笼罩进其中了。上一秒周围还是茫茫的雪色,下一秒我就已经光着膀子打铁了,只有个顶棚的铁匠铺外是来往的人群。


    虽然在炎热夏夜我也曾有过让自己的胸膛稍微“自由”点的想法,但真的如此“自由”还是让我大脑空白了许久。


    “伊蒙洛卡,伊蒙洛卡?你发什么呆呢?”


    同伴的呼唤让我回过神来,周围的人似乎对我的异常完全没有知觉,只当我是个真正的男人,连名字也是如此。


    好在还有绷带围成的裹胸给了我些许安全感,逼仄的铁匠铺里炉火正旺,整个空间都被汗水和回火时“吱啦”腾起的白烟挤满,待久了我反倒觉得这样的打扮更方便舒适。


    同伴额上带着和我同款代表学徒的湖蓝额带,一个劲地催促我看外边街道上即将经过的贵人,我无视了个彻底。反正对方也会自顾自地表演下去,就像璃月的纸映戏一样,剧目已经排好,即使我不给出正确的反应,只要最后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这样的幻境我已经驾轻就熟了,咦?我好像也没经历过什么幻境吧,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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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就在蒙德城围观过几次瓦格纳打铁,他经常去天使的馈赠喝酒,我的箭头都是找他定制的,算是熟人了。但我从未亲手拉过风箱,扬起铁锤,掌控着烧红的铁胚在铁砧上被捶打成形,这有种玩泥巴的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我玩的是炙热通红的铁泥巴。


    我沉浸在体验人生百态的幻境游玩中不可自拔,几乎要忘了同我一起被卷入白光的另一人,我真正的同伴。


    直到街道上的欢呼声越来越吵闹,我的同期直接不顾正处在退火时期的铁器,捧着桌角被烤干的花束也出了门,我才朝开放的围台走了几步,稍微分了些注意给外边驶来的车驾。


    “红发的公主”“如此美貌”“冰肌玉容”……诸如此类的称颂赞美之声不绝于耳,每家每户都自觉显出家中能找出来的花,为四位白马骑士持旗开路,四位白衣修女驾车侍奉,四列白甲重卫守卫殿后的御驾撒花铺路。


    听说车驾中是聆听神明箴言的祭司之女,也是这个国家最受子民爱戴的年轻公主。她在银白古树下诞生,是连接天空、贯通地脉的命运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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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真是羡慕伊蒙洛卡你啊,竟然能有和公主大人一样的红发!”同期见我也往外边望,以为我也想围观一下御驾中的惊人美貌,甚至好心地隔着围台分了朵干花给我。


    “……”倒也不必,拧着锤子的我只能腾出一只手接过那朵耷拉着脑袋的花,和这个我看不出背景的幻境一样,淡蓝色带渐变红蕊的小花也是我不认识的品种。


    正当我垂头看花,一条千百朵鲜花羽纹交织的披肩从正巧经过铁匠铺的车窗中飞出,越过惊呼的人群,盖在了我头上。


    我用捏着花的那只手勾起披肩一角,抬头与同样勾起车帘的“公主”对上了眼。


    哈!真是有缘,那美丽的红发公主啊,不正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吗?


    152.


    夜黑风高夜,爬墙约会时。


    当然爬墙的不是我这个异乡流浪过来的孤露少年、努力学艺的铁匠学徒,而是白日里风光无限众星捧月的“公主大人”。


    迪卢克应该也很不适应那身繁琐有余实用不足的贵族礼服吧,我这铁匠铺不到腰高的围台他裙角硬是被勾了两次,弯腰去解时低领的衣口更是完全不起作用。我直接一个非礼勿视,忍笑忍得拉开挡板门的手都有些发颤,“其实可以走正门。”


    “……我卡住了。”


    当我第九十九次嘲笑完迪卢克后,终于捡起被扔到角落里的手足之情,扶着他从围台上裙身完整地跳了下来。


    “当公主的感受如何呀,我亲爱的义兄?”


    迪卢克也很清楚,直面我的调笑只会让他自己陷入更深的窘境,他选择了将自己和扮演的角色完全分开,“床很软,但这位公主深受噩梦困扰。”


    确实,即使只有月光照亮,我也能看清迪卢克眼下明显的青黑,“那这位公主梦到了什么,竟然让骑兵队长也深受其扰?”


    对我仍然不肯放弃的戏言,迪卢克回眸望向我时回答得却很是认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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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白天得到公主垂青那一遭后,我被周围羡慕嫉妒恨的人堵了小半天,倒也对这片土地的情况了解了许多。


    这个苍翠国境在科技侧发达得叫人惊异,有些设计精妙得连我在蒸汽鸟日报里看到的枫丹科技都觉得略逊一筹。听说正是因为第一代祭司在山顶祭台静默聆听学习,得到了来自天空的教导,在神明的恩准和庇护下,这个国家得以建立延续。


    待人类脱离蒙昧,神明的使者再难寻得之际,这个国家却靠着超脱世界之外的智慧日渐繁荣昌盛起来,每个人都坚信这个被祝福的国家能像永不凋败的银白古树一样,永远的生机盎然。


    当能预见命运神秘一隅的祭司之女诞生之时,这样的憧憬期愿到达了顶峰。


    只是公主睡梦间模糊的一点印象,隐于岩隙的山泉便露了马脚,即使是难以灌溉的梯田,也能成为丰收的沃土,甚至捉摸不透的天气都能找到其规律的轨迹。


    有这样拥有珍贵才能且温柔美丽的公主引领,这个国家应该会迎来它最好的时代,但作为公主本人的迪卢克却不这么想。


    “从天而降的灾祸,不止是巨龙遮天的阴影,还有无情的冰雪。”扮演着公主角色,也同样知晓了那些预知梦的迪卢克靠着围台,月光洒在他的红发上,高天的暗影在明亮的街道上如此显眼,“我们大概是在那个传说中的沙尔·芬德尼尔吧。”


    “因为是命定的灭亡?”想到现实中的冰封雪山、旧宫废墟,一时间我也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悲怅来,也不知千年之后我脚下的铁匠铺埋在那块灰砖或是雪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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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卢克没有给我很长时间来多愁善感,比起我一个普通的民众,拥有特殊身份的他获取到的信息更多,“我虽然能来找你,却不能完全掌控这副身体的行动。”


    “啊,你这么一说,我偶尔好像也有不受控的感觉。”


    白天我刚开始打铁只是觉得好奇,图个新鲜罢了,却没想到后面越锤越投入。那时我只觉得是大锤与铁器碰撞时,顺着手柄沿着骨髓传到大脑的铮鸣声过于震撼,以致于我锤一下脑子就空白一瞬,还没反应过来,下一锤子已经往下落了,俨然成了个一心一意的打铁匠。


    “我也……”迪卢克提了提裙摆,欲语又休,“有种可能,如果我们一直呆在幻境中不作为,说不定会随着,嗯,成为这些旧日幻影一起走向灭亡。”


    大概是白日里那些热闹平凡的余韵过于绵长了,迪卢克的猜测终于让我清醒了几分,心中生出了些许摆脱幻境的急迫感来,“那怎么办……要阻止幻境的进行吗?注定的结局很难被改变吧。”


    “不,只是阻止我们走向那样的结局。”迪卢克拿出了需要他半夜跑来一趟让我也看一眼的东西,是一顶蓝色的荆棘冰冠,“我想这应该是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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