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等梁九功念完青璃的礼单, 康熙帝傻眼了。
“万寿如意、和田玉笔洗、白玉蟠桃摆件、琉璃佛像、沉香木佛珠……”
这些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很多原本都是朕私库里的东西,后来朕送给了阿璃。
万寿节的寿礼一般以九件作为一组,称“一九”, 最多可达“九九”之数。*
青璃的礼单里囊括如意、寿佛、书画、珠玉、金银制品, 做满了八十一件贺礼, 可以称得上是大手笔了。
但康熙帝却并不开心,康熙帝期盼的自然是青璃亲手所做的贺礼,哪怕是一枚平安结呢, 在康熙帝心中也远胜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
下首的妃嫔们连连惊叹皇后娘娘的寿礼之丰富,帝后情谊之深厚。
就算对青璃的礼单很是失望, 康熙帝也不会当众表现出来, 自然也端着笑容, 表示自己对青璃贺礼的满意和开怀。
其余妃嫔们的寿礼也都大同小异, 多是一些贵重的摆件, 对比去年送给青璃寿礼的丰富多彩、亲手所制,可谓是看似华丽, 实则不走心。
青璃当然明白她们的意思, 这是向自己表忠心呢,表明她们对争宠毫无兴趣, 一心跟着皇后娘娘过好日子。
当然也有费尽心思想引起康熙帝注意的,沉寂许久的佟妃拿出亲手所做的全套衣衫,精心绣制的寝衣外袍无不妥帖合适,上面掺着金线的龙纹更是栩栩如生, 可见所做之人的真心诚意。
康熙帝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示意梁九功收下, 没有额外的赏赐也没有一句关怀。
佟妃的女工也算不上好, 整整一套常服是佟妃花费近一年的时间, 做了拆,拆了做才好不容易完工的。
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康熙帝无视,佟妃没忍住红了眼眶,一言不发地退下。
康熙帝却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这衣服是阿璃做的该有多好啊!
这个生辰康熙帝过得委实称不上高兴,但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期盼,万一阿璃另备了亲手所做的礼物打算私下送给朕呢?
阿璃的手艺不太好所以不好意思当众拿出来?
康熙帝怀抱着这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直到当天晚上沐浴完毕抱着青璃上了凤榻也没等到。
偏偏青璃每个月的小日子又都在月中,晚上在榻上也做不了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青璃在这个特殊时期本来就容易累,万寿节也确实操了点心,没察觉到康熙帝的欲言又止,很快就睡了过去。
康熙帝看着飞速步入梦乡的阿璃磨了磨牙,恨恨地低下头咬了一口青璃软嫩香甜的脸蛋肉。
生辰过后,一连三天康熙帝都没什么精神,每天晚膳后必不可少的想方设法留青璃呆在乾清宫的赖皮话也没了。
青璃自然感觉到了康熙帝近日的别扭,微微一思量就猜到是不满自己糊弄人的寿礼。
青璃倒也不是不重视,只不过意识到该准备礼物是在姐姐的周年祭之后,那时离万寿节也就二十天。
复杂的手工活青璃做不来,平安结也送过两次,尝试着去做长寿面吧,发现实在没做饭的天赋,而且算是抄袭康熙帝的主意,青璃也就放弃了。
作了一副画也觉得不甚满意,跟康熙帝给自己的画像比起来实在差太多。
青璃想着康熙帝这几天的不得劲,也有些不好受。
十七年的万寿节因为正值姐姐的丧仪,自己连句“生辰快乐”都没说,反而是康熙帝安慰陪伴自己;十八年的万寿节,自己也是到了万寿节前一天才从库房里翻出一枚玉佩。
今年是自己陪康熙帝过的第三个生辰,本该更用心才是,可送的礼物虽说面面俱到,但是基本都是出自康熙帝的私库,来坤宁宫走了一遭又还回去了。
青璃想着想着觉得自己实在是过分极了,打算好好哄哄康熙帝。
在此之前,青璃先招来子衿吩咐她立即出宫,去钮祜禄府上取一样东西-
这晚康熙帝回到坤宁宫,青璃便殷勤十足地迎上来,亲手端茶倒水,等康熙帝安坐下来后就拿出两幅画卷和酒坛。
青璃把其中一副画卷递给康熙帝示意他展开看看,康熙帝笑着打开:一身龙袍,英武挺拔的康熙帝跃然其上。
作画人的画艺尚佳,只不过画上康熙帝的表情稍显僵硬,有失水准。
青璃凑上前来解释道:“这是我原本准备的生辰礼,本来是想把皇上威严霸气的一面画出来,谁知成画后我自己都不满意,只好收起来。”
【可能是我心中的你太好了,所以怎么画都不满意~】
康熙帝却十分高兴,知道了青璃用心准备过亲手所作的画像,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这些天的郁闷压抑也烟消云散,更何况还附赠让他龙颜大悦的甜蜜心声。
“谢谢阿璃,朕很喜欢,只要是你亲手做的,在朕心中都是最珍贵的礼物。”
青璃主动抱住康熙帝的右臂,蹭了蹭撒着娇:“我觉得这幅画之所以失败,是因为皇上在我面前从来都是平易近人、宠溺亲近的,所以我才画不来皇上冷肃端严的神态。”
青璃拿出另一幅画卷,亲手展开了:“所以我今天下午又重新作了一副,不过因为时间太短,所以画得并不精致,但是我自己却十分喜欢。”
这幅画里只有四个背影,石青色常服的男子最高,天青色旗服的女子次之,他们一左一右地站在两边,中间夹着两个矮墩墩的小团子,天蓝色衣衫稍高的小男孩和粉色裙衫最矮的小女孩,一家四口并排站立手牵着手。
【你想要的崽崽,先将就着看背影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呀。】
这副除了背影四处空空的画卷在康熙帝看来却胜过世间所有的画圣真迹,康熙帝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这里面包含的是阿璃对朕的情意,这是阿璃在对朕说,她想和朕儿女双全。
康熙帝笑着揽过青璃,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红唇:“阿璃,就算有了孩子,朕也一定会牵你的手。”
青璃想着自己和康熙帝携手站在中间,儿子站在康熙帝的另一侧,自己另一只手牵着可爱的女儿,似乎也挺好的。
康熙帝又补充道:“女儿一定要像阿璃,这样朕就能重新养一只小小璃。”
【说的对,长得像你多吓人。】
康熙帝微微有些受伤,阿璃对朕的容貌这么不满意吗?朕明明很英俊啊!
【如果像你,她以后的夫君看着她的脸除了害怕就是惶恐吧。】
【毕竟这世上一点儿都不怕你的只有我。】
康熙帝看着及时刷新的心声又重新开心起来——为青璃这句“一点儿都不怕”。
青璃看着傻乐的康熙帝,轻轻咬了咬他的下唇,示意他放开自己: “皇上还有一样没看呢!”
康熙帝看着桌几上的小坛酒,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阿璃想与朕对饮?但是宫里的御酒里好像没有这种坛子装的。
青璃拍了拍坛子,陷入回忆喃喃道:“这是我三岁时姐姐带着丫鬟们酿的桃花酒。”
“姐姐当时九岁,读书时知道了绍兴的女儿红。家中得女时就酿酒埋藏,嫁女时就掘酒陪嫁,与夫婿共饮。”
“虽然满人不讲究这些,我那时也已经出生三年,但姐姐却要为我补上,康熙六年的春日里酿好桃花酒带着我埋在府里花园的桂花树下。”
【说来也算女儿红,这坛桃花酒也只有你有资格喝了。】
康熙帝还是头一次听青璃说到此事,看酒坛子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普普通通的酒坛在他眼中仿佛泛着柔光,温润美好。
这酒只有朕这个阿璃的夫君能饮,康熙帝想到这里就畅快欢欣。
康熙帝握住青璃的手:“这个习俗很好,你姐姐也很好。等朕跟阿璃有女儿后,朕也会亲手给咱们的女儿酿上一坛女儿红。”
青璃笑着打开了酒坛的泥封:“到时候我跟皇上一块儿酿,现在皇上先陪我共饮此酒如何?”
闻着空中悠长的酒香以及淡淡的桃花清香,康熙帝觉得内殿的空气也仿佛绵长缠绵起来。
康熙帝小心翼翼地抬起酒坛子倒进了两只粉釉白瓷杯盏里,放下酒坛子端起杯盏递给青璃。
“朕能陪阿璃共饮此酒,真是不胜荣幸。”
闹别扭的康熙帝很好哄,微醉的康熙帝却不好招架。
恰好青璃的月事刚尽,康熙帝又被青璃哄得心尖滚烫,两两叠加,青璃当晚在凤榻上死去活来、翻来覆去直到天光-
帝后二人经过此事又重新黏黏糊糊了起来,或者说更加亲密无间。青璃一门心思地跟康熙帝过着甜蜜的婚后生活,无所事事的六宫妃嫔们万寿节后又都盼着月底的“风筝大赛”。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三月二十八日辰时,六宫妃嫔们一早就齐聚御花园,按照位份顺序落座。
趁着皇后和太后娘娘还没到,参赛选手们纷纷打探着情报。
二公主也靠近大公主询问道:“大姐姐,你平时最好的成绩是多少啊?”——这是指拿起风筝到风筝飞到最高处需要的时间。
大公主谦逊惯了:“姐姐的成绩不太好,至少也需一刻钟。”
二公主和四公主对视一眼,目瞪口呆,她们两个最好的成绩也接近两刻钟。
两小只垂头丧气完又齐心协力地安慰大公主:“大姐姐你可要加油,我们三人中就剩你有希望得奖。”
二公主分享出自己的情报:“最厉害的应该是宜嫔娘娘,我派小宫女去跟御花园的洒扫太监打听过,宜嫔娘娘基本上每次都能在一刻钟内完成。”
四公主握着大公主的手给她鼓劲:“大姐姐不要担心,咱们就把目标定在第三名吧!”
二公主很是认可:“大姐姐一定会是前三名的,不然皇额娘准备的礼物送不出去,岂不是会失望?”
大公主肩负着两个妹妹的希望,用力点了点头:“我不会让皇额娘失望的,等大姐姐收到礼物,咱们一起玩儿!”
三小只击完掌,就看见皇额娘扶着皇玛嬷过来,忙跟着嫔妃们一起行礼。
皇太后看见兴致勃勃的众人很是开心,连忙免礼后笑着说道:“哀家刚才还跟皇后讨论,好奇今日谁能夺魁呢!”
青璃跟着凑趣:“那不如再加上一个下注环节?比赛开始前,咱们每人都把心中的前三名写在纸上,谁能全部猜对,本宫另有赏赐。”
青璃说着,褪下手腕上水绿色的碧玺珠串放在桌案上。
皇太后点了点青璃:“还是皇后的鬼主意多,快上纸笔,哀家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皇太后写完后,放下手中的湘妃竹管貂毫笔,也从旗头上拔下一支红宝石凤钗跟青璃的碧玺放在一块:“哀家也有赏赐。”
收好纸笺,墨竹就带着一群宫女们捧着一模一样的孔雀风筝上前分给各位参赛选手。
等参赛选手领到风筝,纷纷找地方站好,皇太后便清了清嗓子,喊了“开始”。
早已经举着风筝的选手们,瞬间跑得四散开来。
留下来的六位观众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下注”的对象,在心里给她们默默鼓劲。
皇太后伸长脖子,视线跟着璟嫔移动,青璃见状猜测到:“莫非皇额娘的纸笺上写的一等奖得主是璟嫔?”
皇太后点点头,笑开了怀:“你们都被璟嫔这个坏家伙骗了。”
青璃打听到的消息是璟嫔从来没出来练习过,所以选的前三名自然不会有她。听皇太后这语气,莫非璟嫔还是个高手不成?
璟嫔姓博尔济吉特,皇太后对她的了解肯定更深,青璃摇了摇皇太后的袖子:“皇额娘可有什么内幕消息跟我们分享一二?”
皇太后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饮了两口,直到其余六位观众也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才无比满足地开口:“璟嫔报名参赛的第二天就来了御花园,摸透了竞争对手们的实力,觉得不足为惧。”
“当天下午就带着她的风筝去了慈宁宫的后花园,求得皇额娘的允许,这些天都会偷偷去练习。璟嫔很有信心,瞄准了头名呢,用她的话说,第二名也算输。”
青璃听罢叹了口气,自己的纸笺上前三名都没写璟嫔,估计没戏了。
皇太后看着青璃和其他六位嫔妃如出一辙的失望表情,抚掌而笑:“看来你们都漏掉了璟嫔,这场下注就看哀家能不能赢。”
惠妃看着皇太后如此高兴,也就放下了自己的失望:“那臣妾就预祝太后娘娘旗开得胜。”
瑜嫔因为胤福的关系跟皇太后也很是熟悉,当下假装抱怨着:“嫔妾每天都会前往寿康宫,太后娘娘怎么也不给嫔妾透透口风啊!”
青璃有点不服气:“结果还没出呢,你们怎么就都投降了。”
皇太后看着嘴硬的青璃笑了笑,示意青璃观察比赛进度——璟嫔的风筝明显比其他人都高出一大截,宜嫔紧随其后,再后面大公主、布嫔和袁贵人都不相上下。
青璃抬头望天,恨不得出现一阵大风把璟嫔的风筝刮走才好。
皇太后看着偃旗息鼓的青璃很是高兴:“哀家写的前三名分别是:璟嫔、宜嫔、卓克陀达。”
皇太后话音刚落,原本不相上下的三人中,大公主的风筝竟隐隐甩开了布嫔和袁贵人。
早就投降的六位嫔妃都拍起了马屁:“太后娘娘真是慧眼识珠,如今的情况看起来正是跟太后娘娘预料的一样呢。”
青璃不想参与这个话题,拿起一块红枣糕低头吃起来。
青璃手中的红枣糕还没吃完,就听见一旁的墨竹轻声呼喊:“主子快看!”
下首坐着的嫔妃中也隐隐传出惊呼声。
微风拂来,宜嫔的风筝慢慢向右移去,宜嫔眼里只有自己的风筝,没注意右侧不远处就是璟嫔,结果就这么撞了上去。二人的风筝线交缠在一起,两只最高的风筝竟都落了下来。
大公主和布嫔离得也很近,见状急忙缓缓分开,风筝上升的速度也慢下来,如今拔得头筹的竟然是袁贵人,可真是一波三折,精彩万分。
最后的头三名分别是:袁贵人、大公主、布嫔。
押注的众人全军覆没,没人猜对。
青璃郑重邀请皇太后一同给前三名颁奖,一向沉默寡言的袁贵人连连道谢,温婉沉静的大公主也高兴得满脸红扑扑的。
至于收到三等奖的布嫔,四公主比她额娘激动多了,看着蹦蹦跳跳的女儿,布嫔反而冷静下来。
璟嫔和宜嫔自然是失望万分,青璃好笑地看着偷偷瞪了宜嫔好几眼的璟嫔,跟皇太后提议。
“皇额娘,璟嫔和宜嫔也很出色,若不是突然出现的东风,她们俩也不会输。既然没人猜对,那原定给押注者的奖励就归她们怎么样?”
皇太后当然没有意见,东西既然给出去了就没打算拿回来,皇太后亲自给璟嫔簪上凤钗,又给宜嫔戴上碧玺-
第一届风筝大赛就这么圆满结束,无论是观众还是参赛选手都觉得不虚此行,有趣好玩儿。
青璃离开的时候不忘带走大公主:“皇额娘准备的礼物没带出来,卓克陀达自己来拿好不好啊?”
大公主对着两个妹妹眨了眨眼,高兴地拉着青璃的手离开。
青璃准备的是一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里面填充着满满的棉花,外面是雪白的兔子皮缝合而成,眼睛处点缀着两块圆润饱满的红宝石,活灵活现的萌宠让大公主爱不释手。
大公主亲手抱着兔子玩偶轻快地回了庆祥所,果然看到早已等候多时的两个妹妹。
二公主和四公主看见兔子玩偶都两眼发光,羡慕不已。
大公主很是大气地递给她们两人揉揉抱抱许久,直到晚膳时间来临,二位公主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当天荣嫔和布嫔就收到来自女儿的请求:想要跟大公主同款的兔子玩偶。
两位宠女的嫔娘娘自然很是干脆地答应,立即差人去坤宁宫打听做法。
没几天宫里就风靡起玩偶热潮,除了最先出现的三只小白兔,宫妃们也纷纷效仿给自己做了小猫咪,小狗狗,甚至还有做小乌龟和小狐狸的。
如今内务府里最抢手的就是打磨的圆润光滑的各色宝石了,宫妃们都希望自己的玩偶有一对儿最漂亮有神的大眼睛。
听荣嫔说二公主的床上现在堆满了各色玩偶,每天入睡前都要选一个抱着,其余的小动物们也都必须围着她摆开才行。
青璃知道大家对玩偶的喜爱后也很是高兴,还做了一匹小红马送给康熙帝。
康熙帝抱着呆萌的小奶马仔细打量了一圈,吩咐梁九功带去乾清宫收好,又抱着青璃调笑:“朕有阿璃,不需要它陪朕睡觉。”
青璃想起自那天哄好康熙帝后日日不落的“夜间游戏”,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纤纤腰肢:“我正是觉得辛苦,才想让小红马陪你睡一晚呢!”
康熙帝听罢,原本对小马玩偶的十分喜爱也降低到七分:“它还是留着以后陪咱们的孩子吧,朕只要阿璃。”
青璃趁机谈条件:“我当然也更想每天皇上每天都抱着我睡觉,但是睡前的运动是不是得适量啊?咱们每天一次,细水长流嘛。”
【懂节制,不贪欢,方能长久。】*
【现在仗着年轻可劲儿祸祸,老了咋整?】
康熙帝从金色气泡里的文字中,感受到青璃对自己的怀疑,顿时很不服气,决定更加努力,让阿璃深刻意识到朕很行!
康熙帝扯起唇角,露出个不明笑容来:“细水长流?朕不用,朕量大管饱!阿璃不用担心,朕保证你这辈子都不愁吃。”
【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懂不懂什么叫矜持?】
【你的皇帝包袱彻底不要了吗?】
康熙帝掀了掀眼皮,如果是选择跟阿璃一起快乐还是要脸。
不用怀疑,没有犹豫,朕肯定选择前者。
青璃瞪了眼这个老不修,憋着气掐了他一把。
实在没法子,只好先示弱:“皇上您身强体壮倒是不要紧,但是我受不住啊,白天总是浑身没劲儿,困怏怏的想睡觉。”
谁知康熙帝听着青璃的形容突然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揽住青璃,露出傻兮兮的笑容,低头耳朵贴在青璃的小腹上:“阿璃,你这表现很像是有了身孕,朕要当阿玛了?”
康熙帝正欲喊人传太医,青璃就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今天是初五!”
康熙帝一头雾水:“初五怎么了?”
青璃推开他的大脑袋,没好气地道:“我每隔五天请一次平安脉,今天上午太医刚来过,啥事都没有!”
康熙帝欲言又止,垂头丧气,再次强调:“随缘吧,现在也挺好。朕还怕有了小崽子朕在阿璃心中就不是最重要的。”
青璃想起康熙帝刚刚那句“朕要当阿玛了”,就觉得窒息。
【这真是“朕之第一子”的含蓄进化版啊!】
【你可真不愧是顺治帝的儿子。】
【父子俩在这方面高度相似。】
青璃顾不上安抚康熙帝失落的情绪,再三强调:“你刚刚那句话我就当你口误,以后别再说了。”
青璃现在除了太子,跟其他几个小孩子相处的都挺好,实在不希望有崽崽因此伤心,甚至敌视自己的孩子。
康熙帝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完金色气泡里的提示才明白了然,瞬间也呆愣住了。
刚刚那句话并非口误,是一时情急,全发自真心。
不过这也再次让康熙帝深刻地意识到,在自己心中阿璃生的孩子是多么的不同。
面对其他孩子,朕是他们的皇阿玛,先是君臣再是父子,就算排在后面的父子关系,也更多的出自于血脉延绵,而非感情深厚。
可面对朕和阿璃的孩子,朕首先是他的阿玛,朕一直期盼着他的到来,愿意在他身上毫无保留地投入父亲的爱意。
康熙帝捏了捏青璃的脸蛋,承诺道:“放心吧,朕知道阿璃的顾虑。”
朕幼时就是因此厌恶上早夭的四弟,朕绝不会让咱们的孩子也被怨恨。
青璃刚准备露出个笑脸,就听他补充了一句:“朕在外面绝不会如此,朕只在你面前说。”
康熙帝看着青璃不大好看的脸色,又可怜兮兮地卖惨:“朕时刻谨慎,约束自己,也只会在阿璃面前毫不设防,也只能在阿璃面前说说真心话。”
青璃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这也算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作者有话说:
*:摘自《朝代说》
*:宜修对大胖橘说过:懂节制,不偏爱,方能长久。我也就看了甄嬛传一遍,咋就能记得这么牢呢?
作者:你别折腾了,埋了女儿红,也不过给你自己添堵。
康熙帝:?
作者:你设想一下,等你闺女到了嫁人的年纪,你想着那坛女儿红马上就要给别人家的小狼崽子喝了,你气不气?
康熙帝:!
第52章
四月初九, 一直闲赋在家的佟国维得到康熙帝的召见。
久未入宫面圣的佟国维坐在马车里,总觉得衣服不合适,帽子也没选对,双手搁在膝上也不是, 放在旁边也别扭。
佟国维虽然自康熙十六年末被夺职, 至今已经两年多, 但是始终怀有一颗复起的心,时时关注朝堂之事,也算对党派局势十分了解。
如果是一年前这个时候被皇上单独召见, 佟国维可能还一心觉得是皇上决定启用自己。
毕竟当时索额图势力大减,提拔佟家既能制衡纳兰明珠, 佟家作为康熙帝的母家, 佟家掌权自然也有助于康熙帝进一步集权。
可如今, 索额图已经官复原职, 朝堂上的势力均衡。
去年地震事件中, 康熙帝准确预言、处置妥当、尽收民心,如今整个大清全由他一人而决, 近期也无大事发生。
佟国维实在想不通自己现下能有什么大用——总不是皇上突然梦到孝康太后, 想起自己这个舅舅吧?
虽然这种事情并非毫无可能,但是佟国维经过数次打击后, 早已不复以往的盲目乐观,特别是昨天还收到宫里大女儿的来信,也未提及皇上对她态度有所转变,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待。
佟国维忐忑不安, 但是左思右想自己这两年多的举止, 也并未发现不妥之处——因为始终盼着重回朝堂, 所以佟国维这两年多老老实实呆在家中, 一心教导后辈,约束佟家子弟。
细细思量过后,佟国维又强自镇定下来。
既然无错,那就不是坏事。
终于到达乾清宫门口,佟国维挺直腰背,尽量摆出不卑不亢的气度,跟着梁总管步入御书房。
御书房里,康熙帝面对窗棂而立,春日的暖阳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柔和的金光未能软化康熙帝周身的气势,反而让跪在地上面对康熙帝背影的佟国维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康熙帝淡淡叫起后,转过身来,锐利深邃的眼眸直直射向佟国维,无形的目光仿佛带着利刃,让佟国维真切地感受到划开皮肤的刺痛感。
康熙帝好整以暇地细细打量这个许久未见的舅舅,他的面容一如既往,温厚中带着点笑意。整个人却被磨平棱角,再也不复往日的张扬。
康熙帝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舒穆禄延州可是死于舅舅之手?”
康熙帝轻描淡写的一句问话,激得佟国维泛起一身疙瘩,背心里也淌出冷汗,佟国维扑通一声重新跪地俯首,嘴上否认连连:
“臣,不,奴才没有!奴才以整个佟家起誓,奴才在三藩战场上并未有丝毫的不当举动!”
佟国维原本故作镇定的神态消失不见,脸上为表亲近的点点笑意也被惶惶惊恐所替代。
康熙帝何等聪明之人,只听佟国维第一时间提及三藩,就知道他对舒穆禄延州这个人一清二楚。
高高在上的国舅爷怎么会对一个普通的包衣小兵如数家珍呢?自然是因为他知道舒穆禄延州和孝昭皇后之事!
康熙帝缓缓踱步回御案后坐在,沉声命令:“抬起头来!”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在佟国维耳边响起,却恍若惊雷,短短四个字一声更甚一声地敲打在佟国维的心间,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也不敢动作。
佟国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双眼却只敢盯着膝下的地毯。
康熙帝看着佟国维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想多言,敲了敲桌子。
一直静立在侧的隐形人梁九功会意开口:
“国舅爷,经查实,之前在坤宁宫侍奉的富察嬷嬷跟佟妃一直保持联系,富察嬷嬷的两个儿子也为佟家效力。国舅爷想必是因此才能得知孝昭皇后的秘密,才会注意到舒穆禄延州吧。”
佟国维一直屏住呼吸不敢动作,此时听见梁九功挑明佟家在宫里最重要的暗子,塌了脊背软着身子坐在地上,只一心强调:
“奴才在三藩绝没有暗中动过手!整个佟家在三藩都一心为国征战!”
梁九功见佟国维仍是左言他顾,无奈继续开口:“国舅爷,皇上顾念与佟家的情谊,查到富察嬷嬷与佟家有关后,只控制住富察嬷嬷及其亲属便并无更多动作。”
梁九功的语气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皇上亲召国舅爷就是想给佟家一个机会,不然直接审问富察嬷嬷岂不是更加便捷?还望国舅爷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别辜负皇上的一片苦心!”
佟国维之所以能一直牢牢控制富察嬷嬷,自然是因为她的两个儿子是佟家的奴才,如今富察嬷嬷的这个软肋被康熙帝捏在手里,佟国维毫无底气,没了把握,大局已失。
佟国维咬咬牙,识相地主动坦白:“皇上恕罪,富察嬷嬷确实因为孝康太后临终前的嘱托,关照佟家一二,她得知孝昭皇后的秘密后,也确实告知了奴才。”
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佟国维也迅速甩锅:“但是奴才并没有动作,三藩的安排全是出自索额图之手!”
康熙帝听着佟国维又搬出额娘来,并且含糊其辞,瞬间没了耐心,亲自开口质问:“富察嬷嬷是直接告知你吗?她想必是通过佟妃传递的消息吧?你到了此时还不忘撇清佟妃,真是父女情深!”
见佟国维不言不语,连连叩首,康熙帝不依不饶。
“此等隐秘之事,有一个富察嬷嬷知晓就很不容易了,索额图又是怎么知道的?想必是你佟国维暗中设计,利用索额图冲锋陷阵,试图坐收渔翁之利吧!”
本想看在额娘的面子上给佟国维一个体面,可他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顿时让康熙帝耐心全失,康熙帝摆了摆手,梁九功便叫来小太监把佟国维捂着嘴拖了下去。
佟国维瞪大眼睛挣扎着,此时想要实话实说、再无隐瞒却没了机会。
康熙帝不去看佟国维的丑态百出,吩咐梁九功:“让慎刑司的人去审富察嬷嬷,必要时佟妃身边的宫人、佟府的奴仆也可提讯。佟国维先关进宗人府。”
佟国维被康熙帝召见后竟被捂着嘴拖出乾清宫、下了宗人府大牢。
这等大事不出一个时辰宫里宫外全知道了个遍,宫外的佟国纲收到消息后连忙穿上官服,入宫求见康熙帝;宫里的佟妃得知此事后更是立即跑去乾清宫门口长跪不起,代父请罪。
与佟家不相干的宗亲重臣多是幸灾乐祸地看戏——谁让佟家不少人仗着出自圣上的母族一向双眼长在脑袋顶上,跋扈又嚣张。
一直与佟家有摩擦龃龉的索额图更是关上家门,痛饮三杯。
“以往佟国维总是仗着他国舅爷的身份看不上我赫舍里氏,对太子殿下更是不屑一顾,如今我索额图依旧矗立朝堂,他佟国维却陷入牢狱之灾,真是老天有眼啊!”
此时激动开怀的索额图并不知道,马上就要轮到他倒霉。
不管宫里宫外怎么议论纷纷,康熙帝只带着梁九功悄悄来了坤宁宫,拒绝佟家人的求见,一心一意地抱着青璃作画。
青璃虽也想探究其中内情,不过见康熙帝不欲多言的模样,索性放下好奇心,专注于笔下逐渐成型的画卷。
这是一幅桃花堤风筝图,画的正是前年在畅春园青璃跟康熙帝比赛的场景。
画中的青璃身穿天青色软烟罗大袖襦裙,梳着惊鹄髻,牵着威风凛凛的大老虎风筝,脸上的神态是跟大老虎如出一辙的雄赳赳气昂昂,活灵活现、分毫不差,仿若两年前的那一天重现在眼前。
青璃看着康熙帝今日的大作开心极了,不等康熙帝收尾完,就攀着他的肩膀连连在他斧凿刀刻般英俊的侧颜上,落下一枚枚香吻。
等康熙帝换上一支小号的墨玉狼毫笔,落款过后,青璃就抱着他的右臂摇了又摇,拖长声音撒娇:“这幅画就留下坤宁宫,等我补上当时放兔子风筝的玄烨吧!”
【软萌可爱的小兔子和玄烨最配了!】
康熙帝屈指弹了弹调皮的小阿璃,开口纠正:“你要叫朕玄烨哥哥!”
康熙帝这辈子被额娘、皇阿玛和皇玛嬷都叫过“玄烨”,觉得这个称呼配不上阿璃在自己心中的独一无二。
一边开口要求,一边在心里附和:是啊,软糯香甜可口美味的阿璃小兔,朕最喜欢“吃”了。
青璃没理会康熙帝的“斤斤计较”,收好画卷后又展开一副空白的,把彩漆描金鬃毫笔重新塞到他手中:“玄烨再把五天前咱俩的风筝比赛也画下来吧!”
【嘻嘻,我要把你输给我的事情统统都记录下来!】
康熙帝勾唇浅笑:朕看你是把你耍赖的事情统统记录下来才对。
康熙帝之前答应过青璃今年再陪她放风筝,青璃特意挑了四月初四这天,康熙帝还提前清场了整个御花园,杜绝自己举着风筝跑的蠢样子被其他人看见。
青璃表面上说着公平起见,备了一模一样的两支风筝:蝴蝶形状的白布风筝,上面并无花纹色彩点缀,只有四个大字:事事如意。
谁知道康熙帝的风筝刚飞到高空,手中的风筝线便从中间断裂开来。
康熙帝看着捂嘴偷乐的青璃,自然知道是这个小赖皮搞的鬼,不然内务府专门献给帝后的风筝怎会这么不扎实呢?
康熙帝本就已经做好输给青璃的心理准备,又是为了小祖宗开心才放的风筝,当然不会因此生气,反而夸张地摇了摇头,捂着脑门满脸懊悔。
“哎呀哎呀,都是朕轻敌了,竟然又输给阿璃!”
康熙帝想到这里,又看了眼自己怀里的小赖皮,笑着接过鬃毫笔却不再动作,反而挑着眉意味深长地看向青璃。
【懂了懂了,我这就来交“绘画费用”!】
青璃看着康熙帝暗示性十足的表情,老老实实地帮他捏了捏肩,又一字一顿地改了称呼,重新发起请求:“玄烨哥哥,再把五天前咱俩的风筝比赛也画下来吧!”
康熙帝心满意足,这费用够请动朕了,重新揽住青璃开始落笔。
酉时中,青璃心满意足地看着再次完成的御花园风筝图,上面一如既往地只有一只活泼可爱的小阿璃跃然其上。
仔细观摩过后,青璃依依不舍地收了起来:“等我在两幅画上把皇上加上去,再邀你一起赏玩。”
康熙帝仰倒在靠背椅上,长舒了一口气,语调悠悠带着股被辜负的可怜兮兮:“想让朕作画前唤朕‘玄烨哥哥’,用完朕后就又喊回‘皇上’。”
【你都上了这么多次当,怎么还不知道我“用完就扔”的德行啊?】
朕当然知道,可朕不长记性,愿打愿挨呗。
康熙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皱眉叹气。
青璃看着康熙帝装模作样的神态,吐了吐舌,眯着眼做了个鬼脸,再接再厉道:“今日辛苦万岁爷了,万岁爷您可是饿了,要用点心吗?”
康熙帝听着青璃换了个称呼,不禁笑起来:“你从哪儿听到的?”——康熙帝还是第一次从青璃嘴里听到“万岁爷”三个字。
青璃嘻嘻一笑:“你上次万寿节啊,我听说献礼大典时,大臣使节宗亲唤的都是万岁爷呢!”
清朝的臣民称呼康熙帝多为“皇上”、“圣上”,亲近一些的大臣或者贴身伺候的奴才也会用“主子爷”称之,万寿节这类节日首选“万岁爷”,图个好兆头,其他时候恭维康熙帝、拍马屁时也会用上。
青璃看着康熙帝无奈的表情,靠在他怀里发问:“怎么?你不喜欢啊?皇帝不都想千秋万载,长生久视嘛!”
【做了人间至尊后仍不满足,还妄想成仙作祖哩!】
康熙帝摸了摸青璃的云鬓,把她抱得更紧:“朕不想,朕只想跟阿璃白头到老。”
怀里的宝贝仿佛填满了康熙帝的整颗心,她的一举一动都能带给自己甜蜜快乐,都能让自己的心尖战栗发酸。
康熙帝发自内心地觉得,若是没有阿璃,朕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只在乎权利的怪物,一块看似坚硬实则孤寂的樵石罢了。
青璃没有说话,只默默展开双手回抱住康熙帝。
春日的暖阳并未完全消失,但日头西沉时的天光已经不再强劲闪耀,坤宁宫的小书房也早早燃起火烛。
昏黄的日光和火红的烛光相互交缠,洒在桌案后相拥的一对壁人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拖了好长。
屋内透着股橘红色的暖光,静谧而美好,悠长又缠绵-
四月初十,未时。
青璃心情颇好地哼着不成曲调、未填一词的小曲,到了乾清宫——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青璃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来乾清宫跟康熙帝一起用晚膳。
青璃的好心情只保持到她用完晚膳,等饮完消食茶,接过康熙帝递来的状纸后就消失不见。
青璃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看着手中的状纸,表情也逐渐冷凝下来,眉头紧皱、眼眶通红,唇角颤抖。
这状纸出自富察嬷嬷,寥寥几页写满舒穆禄延州被暗害的前因后果,也同样是孝昭皇后重病缠身、撒手人寰的开端。
孝昭皇后的陪嫁嬷嬷因为急病去世时,孝昭皇后刚入宫不久,本来就没站稳脚跟,身边因此乱了一阵子。富察嬷嬷便是趁此时暗中观察、细细打探,得知孝昭皇后另有心上人的事情。
富察嬷嬷本就是佟家的家奴,孝康太后入宫时是庶妃,不能带陪嫁,佟家便让富察嬷嬷走了小选的路子,又花大力气让她到孝康太后的身边伺候。
富察嬷嬷得知此事时,立即告知佟妃,当时继后的人选尚未明确,佟妃得知此事喜不自胜,一心想用这件事拉下当时的钮祜禄妃。佟妃急忙传信回家,让佟国维暗中宣扬此事,绝了钮祜禄氏登上后位的可能。
佟国维接到消息却不敢动作,此事就算钮祜禄氏有错,对于康熙帝来说也算丑闻。佟国维担心康熙帝事后查出消息来源,对佟家失了亲近,添了怨怼,那样就算钮祜禄氏不成,佟妃也不可能成为继后。
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成蚀把米?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佟国维自觉聪慧地把消息暗中透露给索额图,想借刀杀人,毕竟继后这种存在最不利的就是储君,索额图肯定也不想钮祜禄氏上位吧。
说到这里,又不得不佩服富察嬷嬷这颗钉子的得用。
仁孝皇后入宫后详查过富察嬷嬷,但是佟家早在富察嬷嬷入宫时就隐去了她的全部信息,十几年前的事情,又岂是那么好查的?就连康熙帝也过了一个多月才摸清楚。
仁孝皇后最后的调查结果就是:富察嬷嬷早年丧夫,生下一子也早夭,迫于生计小选入宫,出于巧合才侍奉了孝康太后——毕竟富察嬷嬷身后没人,孝康太后当时也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妃,凑在一块儿很是正常。
仁孝皇后虽然更信任陪嫁,把富察嬷嬷降为副掌事,但是也算重用她,只是不常让她在人前露面罢了,特别是两次产子都是富察嬷嬷出了大力照料。
仁孝皇后逝世后,赫舍里家的人也没忘记富察嬷嬷,跟她时时联系,金银珠宝给了不少,宫外的宅子也给她置办,还找来个孤儿认她当干娘。索额图一心认为富察嬷嬷是自己人,从富察嬷嬷的传讯中得知此等秘闻也并未有所怀疑。
不过索额图的想法却跟佟国维大相径庭,在索额图看来康熙帝还年轻,肯定会有继后,继后的人选如今虽说钮祜禄氏占据优势,但是佟佳氏也并非没有可能。
与其打落钮祜禄氏,让佟佳氏登位,不如顺水推舟,反正钮祜禄氏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他手上,比起佟佳氏来说,威胁更小。
所以佟国维传出消息后,等来等去,只等到了康熙帝立钮祜禄氏为后的圣旨,索额图他是一动不动啊!
按理来说事情就应该到此为止了,但是佟家失了后位,心有不甘,自然谋划着怎么让孝昭皇后失去帝心,若是被废或者郁郁而终就更好,那样佟妃还有希望再次冲击凤座。
于是佟国维又生出了毒计,他让富察嬷嬷给索额图传讯,告知索额图孝昭皇后有了身孕,却因为不足三月还瞒着。
索额图这下子坐不住了,他不敢直接谋害皇嗣,就想起了舒穆禄延州,若是心上人此时惨死,孝昭皇后定会胎像不稳,就算不流产,大悲大痛一回,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健康。有了这一遭以后再想怀上也更难。
舒穆禄延州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假消息,死在了三藩战场上,他并非死于叛军的刀下,而是死在京城的权利斗争中,死在赫舍里氏的宁错杀不放过,死在佟佳氏的野心中。
更可笑的是,舒穆禄延州的死,不过是这些蝇营狗苟们用来打击孝昭皇后的工具罢了,他这个包衣小兵的命没人在意,也没人会因此心有不安。
事情发生后,宫里并未有孝昭皇后流产或者有孕的消息传出,索额图自然知道自己中了算计,但恶事已经做过,索额图只能捂紧此事,扫清事尾,无能狂怒罢了。
索额图也猜到是佟家搞鬼,却也只能当做不知,想办法从其他事情上找回场子。
佟国维却是沾沾自喜,自以为这一局赢得极妙,毕竟孝昭皇后确实因此事缠绵病榻、郁郁寡欢,一看就难得长寿。
青璃攥着状纸,紧咬牙关落下泪来:“可惜佟国维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会入宫吧!”
青璃扯起唇角嘲讽一笑:“也不知道他此时是不是悔不当初?”
康熙帝看着青璃红着眼眶,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却始终瞪大了瞳孔不肯眨眼。轻轻拿开状纸,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轻柔地拂去她脸颊的泪珠,温声细哄:
“多亏阿璃的细心,此事才会查明。朕会好好罚他们的,阿璃不要难过,好不好?”
青璃把脸蛋埋进康熙帝的脖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事情查明了,自己也算为姐姐和延州哥报仇了,可姐姐会因此高兴吗?
不,姐姐不会的,她若是得知此事,定会愧疚难安,伤怀悲痛-
佟国维自进了宗人府之后就摊在牢房的地上,一动不动,一副深受打击、失去灵魂、一蹶不振的模样。
佟国维当然后悔!
自从十六年十二月孝昭皇后的妹妹青璃格格入宫后就开始后悔,直到十九年四月初九去乾清宫面见康熙帝,这两年多来,心中的悔恨是一天多过一天。
自己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一心想扳倒孝昭皇后,结果引来大魔王。
若是孝昭皇后还在世,钮祜禄家必定不会再让三格格进宫,那自己的女儿现在不还是高高在上、深受宠爱的贵妃吗?
现在倒好,孝昭皇后没了,青璃格格成了新后,自己被夺职、女儿被降位,新后独占君恩雨露,谁跟她对上谁倒霉。
而且自己做的糟心事也已被皇上察觉,若是皇后知道她姐姐的死跟自己有关,整个佟家是不是都会被牵连?
佟国维越想越害怕,恨不得一死了之,又担心这样反而激怒皇上,认为自己是用性命威胁他。
佟国维叹了口气,只恨自己没有早死,要是自己死在事发之前,那就算事情被查出来,皇上看在孝康太后的面子上,也不会再跟一个死人计较。
这边宗人府大牢的佟国维唉声叹气,悔恨交加,那边赫舍里府上刚刚大醉一场,庆祝佟国维被丢尽大牢的索额图却没了不久之前的兴奋开怀,只剩下胆战心惊。
索额图接到宫里的消息——原坤宁宫的奴才、富察嬷嬷被扔进慎刑司了。
索额图被佟国维用富察嬷嬷坑了一场,对这个奴才自然是记忆深刻,若是她死于其他事故,索额图自然喜不自胜。
但她在这个敏感时期被梁九功亲自押去慎刑司,索额图只觉得双腿发颤,头晕眼花——莫不是……事发了?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觉得这种情况是佟国维更可恨还是索额图更讨厌啊?
作者:你好废啊,我闺女两年前跟你说的事情,你今天才查明?第26章 跟你说的,你到了第52章才有定论?
康熙帝:?这都是你安排的啊!关朕什么事?只要你给机会,朕当天就能查明,当章就能有定论!
第53章
索额图闻着身上的酒味, 顾不得衣冠不整,连声大喊:“备马车!”——若皇上真的查明了那件事情,那就只剩下太子殿下能保住自己。
索额图在马车里换了衣衫,又用冷水洗了把脸, 等到毓庆宫时终于清醒下来, 又仿佛还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索相。
太子今天还挺高兴的, 原因也跟两个时辰前自饮自酌的索额图一样——佟国维倒了大霉。
赫舍里氏跟佟佳氏不和,佟佳氏摆明了不支持自己,这些太子自然也一清二楚。
太子听说索额图求见还以为他是来跟自己一块儿开心开心, 顺便商量商量怎么利用此事进一步打击佟佳氏呢,若是打击佟佳氏的同时能扩大赫舍里氏的权势就更棒了。
太子美滋滋地幻想着, 亲自扶起索额图, 笑着问到:“叔祖父可是因为佟国维一事入宫的?”
索额图沉默了, 索额图作为最了解太子的几个人之一, 看着太子的眉飞色舞, 就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索额图确实是因为佟国维一事入宫的,可具体情况却跟太子设想的南辕北辙啊!
太子没能立即等到索额图的回答, 拍了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摆了摆手,斥退内殿的奴才, 对着索额图连连点头。
“还是叔祖父考虑周全,这等秘事怎么能当着奴才们的面说呢?”
索额图看着自动脑补的太子殿下欲言又止,算了,反正自己要讲的事情虽然跟太子想的不同, 但需要保密这一点是一样的。
索额图拒绝太子的赐座, 弯着腰躬身站立在旁, 小心翼翼地开口——等会儿说完可能还需要跪下, 先不坐了吧。
太子本来悠哉悠哉地端着茶盏,笑意吟吟地看着索额图,随着索额图的阐述,太子脸上的笑容消失,手中的茶盏也被撂下。
索额图见状老老实实地跪下,快速说完就低着头不发一言。
太子那张尚显稚嫩的小脸涨得通红,站起身子叉着腰走来走去,颤抖着右手指向索额图:“是不是如果你当初不动歪心思,孤就不会多出个这么厉害的继母?”
太子一想到现在宫里的大魔王是索额图招来的,是赫舍里家自作自受,差点没汪的一声哭出来。
太子还记得当初孝昭皇后在位的时候,她对自己一向客客气气、礼数有加,那时候皇阿玛心中自己才是第一位,哪像现在自己跟新后比都比不得。
没有想到太子这么会抓重点的索额图试图挣扎:“郭络罗氏不是家里的两个女儿都入宫了吗?孝昭皇后就算健在也并不意味着……”
太子气嘟嘟地挥着手打断索额图的逼逼赖赖。
“这不一样!宫里的僖嫔就是皇额娘去世后才入宫,皇阿玛是不会让同一家的两个女儿都占据高位的。皇阿玛当初准许大魔王入宫侍疾,也是在得知孝昭皇后命不久矣之后。”
太子不小心把心里对青璃的称呼秃噜出来了也毫无察觉,连连跺脚,恨其不争。
“若不是你搞的鬼,钮祜禄氏就算想送大魔王入宫,皇阿玛也不会准的,这些年停了选秀,皇阿玛甚至都不会跟大魔王碰面,大魔王就会另嫁他人!”
索额图认命了,因为他自己早就这么想过,早在十六年十二月康熙帝因为青璃不入后宫开始就后悔,无数次梦到传信三藩时,都试图阻止那个自己,惊呼着“不要”醒过来。
索额图试图唤醒太子的理智:“太子殿下,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咱们要想的是如何解决此事?”
不满六周岁的小太子觉得这太难了,他短短几年的人生经历,深刻地告诉他惹怒大魔王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是索额图又不能不救,赫舍里氏除了索额图就没有能扛鼎之人,若是索额图被咔嚓掉,赫舍里氏会变成一团散沙,背后投机倒把的太子党会一哄而散,自己的储位也会摇摇欲坠。
太子越想越觉得索额图的命不仅是他的命,更是自己的太子宝座啊。
太子唉声叹气,试图挽救:“叔祖父你觉得该怎么办?”
索额图一听太子唤了称呼就心里有底,最起码太子不会放弃自己了,自己还有救。
索额图哭着开口:“老臣就知道太子殿下不忍看老臣没个好下场,老臣虽有失,但老臣的一颗心都是为了太子殿下,为了赫舍里氏啊!”
太子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但是往日跟索额图的亲昵也不是假的,就算明知他在卖惨,也不忍心看他这么大年纪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更何况既然已经决定捞索额图,倒不如干脆揭过此事,毕竟大魔王已经入宫,这点无法改变。
太子亲自扶起索额图:“叔祖父起来吧,保成知道叔祖父的出发点是好的,以后三思而后行吧!”
特别是涉及到大魔王的事情,可千万别乱来!
索额图顺势起身:“太子殿下,这次的事情老臣有罪,这点是辩驳不了的。”
“若是咱们大惊小怪,富察嬷嬷并非因为此事进慎刑司固然是好。”
索额图咬咬牙狠下心来:“若确定与此事相关,还请太子殿下带着老臣一同前往乾清宫请罪。”
“老臣主动坦白,加上太子殿下的面子,最重要的是要强调老臣只是因为糊涂被佟国维利用,老臣只是充当利刃罢了,真正歹毒的是幕后主使佟国维!”
只要富察嬷嬷坦白,此事便一清二楚,索额图无从狡辩,干脆以退为进,顺便咬死佟国维。
只要皇上认可这点,那自己的罪责怎么也重不过佟国维,佟国维又是皇上的亲舅舅,皇上再怎么也会给孝康太后留点面子。
索额图跟太子商量好对策,收拾好自己,走出毓庆宫时又变回那个精神气十足的一等大臣。
打探富察嬷嬷进慎刑司原因的事情自然也交给了赫舍里家的其他暗子-
乾清宫里,刚得知真相的青璃抱着康熙帝哭了一会儿也就渐渐平息心中的愤怒伤感。
青璃拒绝了康熙帝的挽留,只想回到坤宁宫好好地歇息,康熙帝不太放心青璃独自一人,执意送她回去。
帝后二人回到坤宁宫,康熙帝亲自拿着棉帕给青璃擦了擦脸颊,抱着青璃去了凤榻。
康熙帝靠在软枕上,轻轻拍着青璃侧卧的后背,亲了亲青璃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的蝶翼般的眼睫:“睡吧,朕把阿璃哄睡了再走。”
康熙帝回忆着《诗经》上的词句,压低嗓音缓缓念了出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青璃听着耳边康熙帝低沉醇厚的声音,只觉得仿佛躺在云上,微风拂来,抚平了自己的烦恼伤心,青璃就窝在柔软的云朵上渐渐睡着了。
康熙帝见梦中的青璃松开了微蹙的眉宇,嘴角微扬带着笑意,也跟着露出个笑脸。
康熙帝低头在青璃的眉间落下一吻,轻轻抽出自己的右臂。
阿璃,希望你每天都有好梦,永远都开心快乐,若是谁让你伤心了,朕绝不会轻易绕过他们。
走出坤宁宫的康熙帝又变成那个端素冷冽、不可一世的帝王。
梁九功跟上康熙帝,弯着腰低声禀告:“主子爷,太子殿下跟索额图大人求见,在乾清宫等了好一会儿。”
主子爷要哄皇后娘娘安睡,梁九功接到消息时可不敢打扰,现在才有机会汇报。
康熙帝哼了一声,语气嘲讽:“索额图的消息倒是灵得很,想必是知道东窗事发了!”
康熙帝幽幽叹了口气,抬眼望着空中的云彩,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太子何时才能有点长进。”
去年九月就因为给索额图求情让朕不满了,这次又来?
看来太子跟赫舍里氏是分不开了,可能在他心里索额图这个叔祖父比皇阿玛更亲吧?
御书房,康熙帝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御案后,索额图伏地哭泣,太子一脸乖巧地站在一旁。
康熙帝听着索额图字字句句的意有所指:一口咬定他只是犯糊涂,把罪责全朝佟国维身上推。
康熙帝敲了敲桌子,等索额图安静下来,不置可否地看向太子:“保成,你怎么看?”
太子弯腰行了一礼,直起身子开口说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认为索额图固然有错,但若没有佟国维搬弄是非,此事也不会发生。索额图只是不太聪明、中了算计,最可恶的却是煽风点火、利用他的佟国维。”
康熙帝摇了摇头,对太子的回答很是失望:“保成,你一心纠结于这件事情的开端,它来源于宫闱斗争。”
“你觉得朕若决定重罚索额图,只会因为此事牵涉到皇后姐姐的死,只会因为此事让皇后伤心了。”
“朕在你心中如今已是这副智乱情迷的模样吗?”
太子听完此话颇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索额图也是这么认为的。
康熙帝微微拔高声音:“你可有想过,舒穆禄延州的身份。他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他在三藩战场上搏命厮杀是为了大清,为了爱新觉罗家!”
康熙帝狠狠吐出胸中的浊气:“有些事情是不能开头的。”
“朕决不允许战场上的英雄死于背后的阴谋诡计,敌人没能杀死咱们的八旗子弟,身后的权贵反而向他射出冷箭,何其可笑?何其荒唐?”
康熙帝看着羞愧得满脸通红的太子,不再掩饰自己的失望。
“保成,你可是大清的储君!从你得知此事到现在,你可有为舒穆禄延州不平过?你恐怕一心想着怎么为索额图求情,毫不关心一个包衣小兵的性命吧?”
太子一言不发,低着头努力憋着涌上的热泪。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孤原来这么残忍吗?
索额图见状哭声更大,额头也一下重过一下地磕在地上:“太子初闻此事也因此狠狠斥责过老臣,是老臣提及仁孝皇后,太子才不得不答应为老臣求情!都是……”
康熙帝掷出手边的镇纸,青玉龙纹镇纸把索额图砸得头破血流,康熙帝怒声斥责:“你闭嘴,朕问的是太子!”
太子头一次看见皇阿玛如此可怖的模样,就算自己上次在坤宁宫对皇后无礼,皇阿玛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讲明对自己的处罚。发现皇阿玛不再称呼自己“保成”,更是唯唯诺诺不敢承认。
太子低着头避开康熙帝锐利的眼神,还是选择了撒谎:“儿臣……关心过。”
康熙帝叹了口气,原本前倾的身子也再度坐了回去,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保成啊保成,你果然不合适。
太子看着康熙帝这副不欲多言的模样,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张张嘴却没胆子承认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康熙帝看着太子这副模样,只以为他还不死心,想要为索额图辩驳,皱了皱眉给出自己的承诺:“放心吧,索额图这条命朕没打算要。”
毕竟这件事情确实不是索额图一人之罪,而且朕虽然放弃了保成,可朕和青璃的儿子还没影呢,易储之事不到时候,索额图的命也就还得留着-
康熙帝当晚回到坤宁宫便跟青璃直言了他的打算。
“朕若是现在宰了索额图,那些喜好揣摩君心的臣子们定会以为朕心中已有新储君的人选。朕和阿璃还没有孩子,他们可能会以为朕中意胤禔,若是因此拥护胤禔,朕担心胤禔会产生野心。”
青璃当然明白康熙帝的意思,若是大阿哥有了野望,自己以后又有儿子,这兄弟俩感情肯定不睦,大阿哥也可能因此获罪,康熙帝是不忍这个儿子也被废置在侧。
对于这点青璃很是认同,相处这么久,青璃对大阿哥还是有些感情的,惠妃也一向对自己恭敬有礼,对姐姐感念有加。
再说,让索额图看着他守护的赫舍里氏倒下,看着他一心一意侍奉的太子被废,岂不是更畅快?
青璃舒了口气,挥去这些负面想法,姐姐她肯定不希望这些事情影响自己的心情。
青璃看着眼中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康熙帝,点了点头扑进他的怀里:“大阿哥现在挺好的,还是不要让那些蝇营狗苟朝着他扑上去吧!”
【胤禔率直爽朗,每天都乐呵呵的,希望他长大后能一如既往。】
【有时候死亡才是最大的宽容,索额图活着也好。】
【做惯了风光无限的索相,他以后想必心中十分煎熬。】
康熙帝一直盯着青璃的头顶,直到金色气泡出现,知道阿璃并非口是心非,康熙帝这才彻底安心。
康熙帝接住朝自己倒来的阿璃:“朕打算把索额图夺职,这次什么都不给他留了,并且永不起复,他几个兄弟都降三级,除了噶布喇,爵位也都削掉。”
噶布喇是索额图的哥哥,仁孝皇后的阿玛,太子的外祖父。但是为人属实不够聪明,就算有个皇后亲闺女,阿玛索尼临死前也非要绕过他把赫舍里家交到弟弟索额图身上,就连亲外孙也跟索额图更亲。
噶布喇因此跟索额图有诸多隔阂,甚少参与赫舍里家的事情,这些年身体也不好,估计也就这两年就会去地下了。康熙帝实在不希望他被刺激大了立即撒手人寰。
“至于佟国维,朕本就因为怀疑他与此事有关一直没让他官复原职,这下没得贬了,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打他五十大板如何?另外他的长子早逝,次子是三等侍卫,其余儿子都还年幼无官无爵,就把次子罢官吧!”
佟国维毕竟是孝康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此事也不是他直接下手的,而且舒穆禄延州的事情不能明言,否则只会连累孝昭皇后的名声,那就只能以收受贿赂或者御前失仪之类的名头降罪于他。
青璃没指望佟国维丢了性命,五十大板也尽够了,其实他当时被夺职也只是因为被佟妃的那张嘴连累了,顶多三个月就能重回朝堂,只是康熙帝因为舒穆禄延州的事情怀疑他,他这罢官也算老天有眼,让他早几年就开始还罪。
“都听皇上的吧,不过佟妃呢?莫非皇上舍不得处罚自己的表妹?”
康熙帝亲了亲怀里的小祖宗:“佟妃是后宫之人,归皇后娘娘管,朕怎么敢越过皇后娘娘下旨啊?”
青璃戳了戳康熙帝的胸膛:“算你识趣,佟妃虽然牵扯其中,但也只是传了个信,就降两级吧,以后她就是佟贵人。”
降位的名头当然也是对自己这个皇后不敬。
康熙帝连连夸赞:“阿璃心善。”
青璃咂了咂嘴,不去管这个马屁精,这还心善,自己都快不认得“心善”两个字了。
青璃又借机提出要求:“等我有空召舒穆禄嬷嬷进宫,找个名头,皇上封她个诰命夫人如何?”
【姐姐和延州哥都不在,我也只能朝嬷嬷身上使劲。】
【若是姐姐泉下有知,想必也希望嬷嬷一家安康富贵。】
舒穆禄嬷嬷是姐姐的奶嬷嬷,延州哥的额娘。
青璃还记得自己得知姐姐另有心上人的那天晚上,姐姐还叹了句:“这样姐姐就不用担心嬷嬷以后没人照看了。”
青璃自然谨记着姐姐的嘱咐,姐姐的丧仪结束后,青璃就求了康熙帝把舒穆禄嬷嬷一家提拔到皇庄上,每隔几个月都会派子衿和悠悠去看望她,虽然少有赏赐贵重的贡品,但是银两是不会缺的。
舒穆禄嬷嬷除了延州哥还有一子一女,女儿沁兰只比青璃小半岁,这个名字还是姐姐取的,青璃叮嘱过嬷嬷,别把沁兰嫁出去了,自己会帮她相看夫婿。
儿子阿布凯倒是还小,不过十岁,听说读书尚算用功。
对于青璃的这点请求,康熙帝当然连连点头,又详细地问过舒穆禄家的情况,得知小儿子阿布凯今年十岁,康熙帝提着建议。
“这个年龄跟胤禔倒是差不多大,惠妃对孝昭皇后又一向敬重,不如让他进宫给胤禔当个哈哈珠子?”
皇子进学之后一般会从宗亲大臣之子中选择两位作为伴读,再从包衣旗人中选择四位作为哈哈珠子,在上书房贴身侍奉皇子,也会陪玩陪读。
哈哈珠子因为陪伴皇子长大,成年后不少都会被皇子提拔成侍卫、管事,包衣旗人多以此为荣。
曹寅便是康熙帝幼时的哈哈珠子,现在是御前侍卫,以后还会出任苏州织造帮康熙帝管理监视江南,女儿甚至被抬旗赐婚给平郡王,康熙帝数次下江南都是曹寅接待。可谓是满门荣宠。
曹寅能被选为康熙帝的哈哈珠子,是因为他的母亲孙氏是康熙帝的奶嬷嬷,若不是有人提拔,普通包衣旗人可是万万没法子挤进皇子亲从的位置。
青璃眼前一亮:“对啊!嬷嬷肯定更希望儿女有前程,皇上还是你聪明!”
【这样也算给了阿布凯出人头地的机会。】
【等我再帮沁兰找个好儿郎,就可以放下心来。】
康熙帝见青璃展颜笑出来,舒穆禄一家也都有了好安排,松了口气:“并非朕聪明,而是青璃一时不察罢了。”-
四月十一日,康熙帝早朝时以“结党营私”为由问罪赫舍里家,革除索额图的一切官职: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佐领,并严明永不起复。
同时赫舍里家的噶布喇、柯尔坤、心裕、法保都连降三级,革心裕一等伯,革法保一等公。
索尼共六子,长子噶布喇,次子早夭,三子索额图、四子科尔坤、五子心裕,六子法保——这下一家人都整整齐齐地受苦受难了。
扔下一颗大雷,康熙帝不等文武百官消化完全,继续以“御前失仪”为由仗责佟国维五十大板,革除佟国维次子德克新的三等侍卫一职。
赫舍里族的其余人、太子党的重臣包括国舅爷佟国纲都不敢求情,众臣皆伏跪领命,跪送康熙帝下朝离去,可见如今康熙帝的威严之盛。
太子党的众人如丧考妣,唯一能让他们自我鼓励的也只剩下皇上并未直接表明对太子的不满,只要储君未倒,他们就还有希望。
纳兰明珠见此更是决定从今天开始闭门谢客,早点缩起来。毕竟赫舍里氏伤筋动骨,佟家也损兵折将,朝堂上岂不是更衬得自己权势最盛?
可当今圣上大权独揽,是容不下权臣弄臣的啊!
外面人人恭称纳兰明珠一句明相,可纳兰明珠心里有数,他这个明相也不过皇上手中的棋子罢了,何时看不顺眼便随手弃之,仍皇上圆搓扁捏,自己都只有高呼“皇上英明”的份。
纳兰明珠确实聪明,但他想急流勇退,他手底下的蠢蛋们却未必都看得清,或者说就算看清了也做不到,还一个个“嗷嗷”叫着猛冲。
果然不出三个月,纳兰明珠就被康熙帝以“收受贿赂”为由削职,革大学士、太子太师,交给侍卫处酌情留用。跟随他的一众墙头草也东倒西歪、被揪起一大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最焦急的反而是佟国纲,毕竟亲弟弟佟国维昨日就被关进宗人府大牢,自己去乾清宫求见,被打回;宗人府探监,被拒绝。
佟国纲至今对弟弟犯了何事一无所知,也就格外忐忑。
打板子这事有讲究,若是想留一命,就算两百板子也能活下来,若是不想留手,二十板子就能要人命。
佟国纲害怕呀,生怕弟弟犯了惊天大错,真的因此丢掉性命——虽说皇上看在姐姐孝康太后的份上应该会对弟弟分外开恩,但万一呢?万一弟弟真的干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佟国纲顾不得喘气,一溜烟儿地骑马赶去宗人府——他得赶在打板子前去探探口音。
作者有话说:
*:摘自《邶风·击鼓》,作者不祥,诗经作品。
青璃(微笑):听说我有了一个新的外号,大魔王?
太子(甩锅):是索额图告诉我的!是他取的!
青璃(挑眉):都说没有叫错的外号,只有取错的名字,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太子(汪地一声哭出来):呜呜呜,皇额娘,你快带儿子下去吧,阳间太难混了!大魔王好可怕!
第54章
前朝一波激起惊天浪, 后宫也风乍起水波兴。
皇后娘娘以“不敬中宫”为由问罪承乾宫佟妃,连降两级,宫中再无佟妃,多了个佟贵人, 曾经骄傲耀眼的佟家女竟成了位份最低的三贵人之一。
皇后娘娘丝毫不给佟家面子, 当天便谴大宫女墨竹带着内务府的众人去“帮”佟贵人搬宫——从承乾宫正殿搬到东偏殿, 超出贵人规制的摆设一律收回内务府。
后宫众人议论纷纷,有说是佟妃在承乾宫暗中诅咒皇后娘娘被发现,有说是因为佟妃之前还是贵妃时对孝昭皇后不敬被皇后知晓, 还有人联系到前朝的消息说佟妃是被她阿玛牵连的。
最离谱的传言要数——佟妃是因为在万寿节当天试图讨好皇上,所以才惹怒皇后的。
可此言一出, 竟然瞬间压倒前几种猜想, 夺得头筹。
如今宫里人人都知道, 皇后娘娘虽说平日里好相处、好说话, 但是对皇上的占有欲十分强烈, 谁要是当着皇后的面多看皇上一眼就会倒大霉!
青璃初听此言只觉得荒谬难言,认为有脑子的都不会信, 就撩开手来。
青璃再听此言时, 这种说法已经被全宫默认、信以为真,青璃试图澄清, 但是坤宁宫越解释宫人们就越深信不疑,原本动摇的奴才们也纷纷入坑。
皇后娘娘只针对最后一种看法发表声明,为什么呀?当然是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澄清的很好,下次别澄清了。
就连康熙帝也戏谑地打趣青璃:“朕今日回坤宁宫的路上, 宫女们遇到朕就都埋头不语, 深怕多看朕一眼, 皇后娘娘就对她们不依不饶呢!”
“没想到阿璃如此霸道, 为了避免阿璃吃醋难受,朕要不出门时戴上面具如何?”
青璃翻了翻白眼:“你出门不用戴,在坤宁宫时戴上就好,我不想看见你这张厚脸皮!”
康熙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本正经反驳着:“那可不行,宫中独独阿璃不能瞻仰朕的圣颜,岂不是吃了大亏,朕可舍不得阿璃吃亏。”
青璃没再回话,掏出丝帕捂住了眼前的“圣颜”-
本以为只有不相熟的宫女们大惊小怪,没想到已经认识一年多的嫔妃们也都惶恐不安。
四月十五日请安这天,等青璃关心玩小萝卜头们,打发他们出去玩之后,青璃看着下首的嫔妃们一言难尽。
宫妃们都清汤寡水,不饰珠玉,就连最爱簪满旗头,艳妆盛服的宜嫔都换了一身淡青色的旗服——青璃都怀疑她这身衣服是临时赶制出来的,毕竟实在和宜嫔衣柜的格格不入。
青璃看了一圈都看不见亮眼的颜色,没好气地直接下令:“你们这一个个的从明天开始都给本宫恢复原样,看得本宫眼睛疼!”
佟贵人自被降位后就“病了”,所以这次请安没她,青璃也就不吝直言:“佟贵人降位的原因跟佟国维有关,你们别瞎猜。”
宜嫔松了口气,噘着嘴嫌弃地扯了扯袖子:“嫔妾就知道皇后娘娘最是大度,哪会因此生气呢?”
惠妃也出声附和:“倒是咱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青璃挥了挥手,打断她们的吹捧,喊来墨竹:“去把库房的锦缎都拿出来,给娘娘们挑一挑。”
墨竹领命离开后,青璃又对嫔妃们强调:“本宫送你们布料可不是让你们搁在库房里吃灰的,都给本宫做几身漂亮衣裳穿起来,让本宫亮亮眼睛!”
担心她们推脱谦让,青璃又安排起来:“惠妃四匹妆花缎,四匹织金缎,两匹云锦,两匹蜀锦;嫔位各两匹,贵人各一匹。”
等众人开开心心地挑完,青璃才带着主位娘娘们去慈宁宫请安。
换汤不换药的慈宁宫请安结束完,青璃又听了一肚子嫔妃们对自己的夸赞,赏赐锦缎的事情也拿出来说了又说。
青璃出了慈宁宫长吁一口气,觉得如今的生活太过美好,以至于要选一件没那么开心的,可能也就剩下慈宁宫每月两次的夸夸大会吧。
青璃往日这个时候不是陪着皇太后四处逛逛,就是直接回坤宁宫,这次却转过头来邀请惠妃:“惠妃可有空陪本宫聊聊?”
惠妃露出个惊喜万分的笑容连连点头:“臣妾有空!”
青璃一路坐着凤撵回了坤宁宫,惠妃的妃位仪仗也紧随其后。
到了坤宁宫,惠妃跟着青璃进了东暖阁,穿过两扇百鸟朝凤纹紫檀木屏风,越过凤穿牡丹纹黄花梨木多宝架,在青璃的示意下坐在一方红木小榻上。
墨竹见状上了茶点,粉釉白瓷绘桃花枝的茶盏里,雨前龙井的清香袅袅升起,鲤跃龙门图案的青花瓷盘里双色马蹄糕、山楂凉糕、枣泥山药糕、荷叶芙蓉酥,四种点心泾渭分明却又交相辉映,红白绿三色交织,搭配得恰到好处。
青璃净手后尝了块山楂凉糕,软糯的酸甜味中透着点冰凉,舌尖上绽放出美妙的滋味,青璃看向惠妃:“本宫每次用这道点心都会想起保清,他可是最爱坤宁宫的山楂凉糕!”
惠妃温婉地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盏:“保清在延禧宫也经常惦记这一口呢,都这么大还改不了口腹之欲,每回在坤宁宫用膳时,皇后娘娘花了大力气跟他斗智斗勇吧?”
大阿哥确实比其他几个乖崽更让人操心一些,青璃每次一不小心没留神,他都整盘山楂凉糕下肚了,不过这样反而让青璃觉得更亲近。
青璃摇着头笑了笑:“本宫喜欢保清这样,这点像本宫,人生最重要的不过吃喝二字罢了!”
青璃又吩咐墨竹装上一份山楂凉糕送到上书房:“今日的山楂凉糕就让保清提前享用吧,免得他晚膳时用不了几个正经菜。”
惠妃抽出绣帕拭了拭嘴角:“劳娘娘惦记。臣妾宫里小厨房的山楂凉糕也是照着娘娘给的食谱来做,可保清就是不喜欢,说是差点意思,臣妾看他就是稀罕坤宁宫哩!”
青璃靠在织金缎软枕上,抚摸着软枕上的绣纹:“这样也好,山楂凉糕不易多食,如今天气正暖和,本宫才敢让保清一次吃完一小盘,若天气转凉,可不敢让他乱来。”
惠妃连连应是:“还是娘娘思虑周全。保清一向不知克制,臣妾为此也是日日担忧。”
青璃摇摇头不太赞同:“小孩子都这样,保清已经很懂事了。皇上前几天还跟本宫夸他呢!”
后面这句当然是假的,不过惠妃听得此话却很是高兴,激动地眼角都闪着泪花。
青璃继续胡言乱语:“上个月十五皇上罚保清抄书重温功课,保清认真完成不说,前几天皇上再次考校的时候大有长进呢!”
“皇上很是欣慰,别看他当着保清的面板着张脸、不苟言笑,回到坤宁宫就跟本宫夸赞保清‘孺子可教’,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其实是康熙帝提及让舒穆禄阿布凯给大阿哥当哈哈珠子,青璃就打听大阿哥的学习进度,康熙帝顺嘴说了下考校的事情,用的形容词也是“马马虎虎”、“资质尚可”。
不过善意的谎言确实有助于人际交往,惠妃听罢喜极而泣、感激涕零,擦完眼泪还郑重地给青璃行了个深蹲礼:“多亏皇后娘娘提拔,保清这孩子才有机会跟皇父相处。”
“别看保清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其实心里最看重皇上的评价了。上个月十五被罚抄书后,保清回来就焉头巴脑的,每天晚上都熬着灯油,逼着自己读书,憋了口气就是想在他皇阿玛面前露回脸,得个夸赞。”
“要是保清知道他皇阿玛表扬过他,肯定一蹦三尺高,不知有多高兴呢!”
青璃拉着惠妃的手,亲自扶她起来,安慰到:“皇上在孩子面前习惯当严父,不管心里怎么满意都不会表露出来,好像当面说出来孩子们就会得意地翘尾巴似的。”
青璃敢肆意评价康熙帝,惠妃可不敢接话,青璃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咱们当额娘的可以多鼓励鼓励孩子,严父慈母、有鞭策有夸奖,孩子才能进步。”
“今日之言惠妃大可讲给保清听,让他也知道皇上的肯定,宽慰宽慰孩子,他皇阿玛并非不满意,而是当惯了皇帝,放不下威严,说不出口赞扬。”
惠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脸感慨:“在教养孩子这方面,还是皇后娘娘有法子,臣妾自愧不如!”
青璃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其实今日叫你过来,是本宫刚得知前段时间保清的一名哈哈珠子被你打发了,想问问是什么原因?”
是的,大阿哥身边有一位哈哈珠子一个月前被送回内务府,至今未补上,康熙帝也是因此才提名舒穆禄阿布凯。
惠妃叹了口气:“那个孩子不思进取,整天想着谄媚皇子,哄骗着保清玩乐,以此上位。”
惠妃想到此事,仍有些生气:“皇后娘娘,才十一岁的孩子啊,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心眼!他给保清带话本、绘册、陀螺这种玩意儿逗主子开心就算了,他还……”
惠妃红了脸压低声音,难以启齿:“还偷偷给保清送春宫图……”
青璃大吃一惊,咳嗽连连,惠妃生怕青璃呛着,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试图帮青璃拍拍后背。
青璃缓了缓恢复过来,摆摆手:“本宫没事。”
只是再一次被大清朝的“风俗”创到。
青璃掐着手指算了算,按照清朝的算法,大阿哥如今也已十岁,康熙帝就是十二岁大婚的,难怪有奴才觉得“春宫图”能诱惑他呢!
但是这种事情青璃是严格反对的:“此事惠妃你做得很好,可不能让这些奴才祸害了保清!保清才多大,正是好好习文练武,长身体的时候,这种旖旎的心思越晚越好!”
惠妃得到青璃的认可和支持,心里也有底了:“正是因为发生过此事,保清的哈哈珠子臣妾都不敢随意挑选,都过了一个月也还没补上。”
青璃神秘一笑:“本宫今日请你过来正是打算给你推荐一位呢!”
惠妃果然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宽心:“是谁能请动娘娘啊?不过若是娘娘推荐的人选,本宫再放心不过了。”
惠妃给青璃面子,青璃自然也会为大阿哥多多考虑。
“现在说放心还太早,虽然本宫身边的悠悠和子衿跟他相熟,都夸他乖巧懂事,读书也用功。”
“但是本宫始终觉得合适最重要,既然是给保清挑哈哈珠子,除了德行才识没问题之外,还得保清喜欢,没有为旁人委屈咱们爱新觉罗家孩子的道理。”
惠妃听了这话也心里熨帖,好奇发问:“坤宁宫的悠悠姑娘和子衿姑娘和这孩子相熟,莫非是娘娘母家的家生子?”
子衿和悠悠自小在钮祜禄府陪着青璃长大,这点惠妃自然也早有耳闻。
青璃不置可否:“算得上但也不全是。”
“是姐姐奶嬷嬷的儿子,名叫舒穆禄阿布凯,今年十岁,已经学完《论语》,如今正在读《大学》。”
“姐姐和嬷嬷感情深厚,姐姐卧病在床时还叮嘱本宫照顾好嬷嬷一家。本宫就托皇上把嬷嬷一家调到皇庄上生活,所以他以前算钮祜禄府上的家生子,子衿和悠悠都是看着他长大的,现在却是皇家的奴才。”
惠妃听了阿布凯的来路,心里是一万个满意,孝昭皇后奶嬷嬷的亲子,皇后娘娘关照有加,跟坤宁宫的两位大宫女感情深厚,也就是皇后娘娘还没有儿子,不然阿布凯大概率轮不到保清挑选。
惠妃迫不及待地想定下来,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拉近和坤宁宫关系的机会吗?
青璃却没有一言而决:“哈哈珠子是陪伴皇子长大的孩童,一定要慎重,本宫今日只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等过几天本宫召嬷嬷带着阿布凯入宫,会安排他和保清单独相处看看,最后还是看保清的态度。”
担心惠妃给大阿哥压力,青璃又强调。
“此事不必提前告知保清,让他全凭本心做决定,就算看不上也是缘分没到,本宫不会因此失望,在本宫心中保清肯定比阿布凯更重万倍的!”
惠妃听得皇后娘娘如此体贴的叮嘱,微微有些脸红,自己这个当额娘的还没有皇后想得妥帖,惠妃站起身来行了个万福礼:“还是娘娘思虑周全,臣妾替保清多谢娘娘!”
青璃跟惠妃相视而笑,嗔怪道:“本宫虽比不上你对保清的心意,但保清既然唤本宫一声皇额娘,本宫自然会替他多多思量。”-
四月二十日,这天是青璃召舒穆禄嬷嬷和她一双儿女入宫的日子,青璃特意差人去上书房给大阿哥告了一天假,让惠妃带他来坤宁宫见一见阿布凯。
大阿哥昨日晚间得知多了一天假期,乐颠颠地疯了一整晚,在阿哥所鬼哭狼嚎许久。今日更是起了个大早,拉着惠妃就要朝坤宁宫冲。
惠妃看着刚刚天光的日幕头疼不已,宫里人人都知道,皇后娘娘每日辰时才起,现在就去不是讨人嫌嘛!
惠妃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住这位精力过剩的小爷,安排整个延禧宫的小太监陪着他玩了三回打仗游戏,才熬到辰时中。
看着一团乱麻、狼烟四起的延禧宫小广场,惠妃紧攥拳头,还是没忍住拍了这倒霉孩子一巴掌,才带着他前往坤宁宫。
惠妃和大阿哥步入内殿,就看见皇后娘娘的右侧坐了位面容可亲、脸颊微丰的妇人,她初看十分普通,却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舒适感,衣着打扮并不出格,却处处妥帖,一丝不苟。
身边跟着的两个孩子,女孩儿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抿唇微笑着,面容并不惊艳却十分耐看,肌肤白皙细腻,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最出彩的莫过于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透着股纯真清澈,惹人怜爱。
男孩儿十来岁左右,跟大阿哥差不多高,却十分清秀,白净瘦弱、乖巧可人,一副腼腆温吞的书生样儿。
惠妃和大阿哥给青璃行完礼,舒穆禄嬷嬷又带着一双儿女给惠妃请安。
惠妃亲自扶起舒穆禄嬷嬷夸了又夸:“嬷嬷的两个孩子可真是让本宫好生羡慕,懂事乖巧,不像本宫家的山大王,皮得很!”
舒穆禄嬷嬷自然谦虚连连:“依奴婢看,大阿哥身强体壮,以后定是咱们大清的巴图鲁,礼仪举止更是一派皇子风范,让人望之生畏!”
惠妃最爱听别人夸她儿子,不觉笑出声来,就连大阿哥也抬了抬下巴,露出一副骄矜的小模样。
青璃打断她们的商业互吹,身子前倾挠了挠大阿哥的小下巴:“皇额娘今天特意请保清过来,是想拜托保清帮皇额娘招待客人,保清可愿意帮帮皇额娘?”
大阿哥听得此言,立即挺了挺胸膛,小手一挥,豪气十足:“皇额娘放心吧,都交给儿臣了!”
青璃给子衿使了个眼色,同大阿哥击了个掌,又朝阿布凯招招手。
“保清,这是阿布凯,你今天就带着他玩儿,你想玩儿什么都可以让他陪你,皇额娘会让子衿跟着你们。”
大阿哥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男孩,双手抱胸摇了摇头,有点嫌弃:这也太瘦了吧,小爷可不喜欢跟弱不禁风的书呆子玩儿,不过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小爷就教教他怎么锻炼身体吧!
大阿哥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皇额娘您放心吧,儿臣一定照顾好阿布凯。”
大阿哥话音刚落就拉着阿布凯一溜烟儿跑出内殿,子衿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惠妃见状,不欲打扰皇后跟舒穆禄嬷嬷母女俩说话,连忙借口延禧宫有事就告退了。
等惠妃离开后,内殿就只剩下青璃、悠悠再加上舒穆禄嬷嬷和沁兰。
舒穆禄嬷嬷满心感激,硬是拉着女儿跪地行了大礼:“皇后娘娘对奴婢一家的大恩奴婢真不知如何报答!”
青璃亲自扶起嬷嬷,又示意悠悠拉起沁兰:“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也算嬷嬷看着长大的,幼时也经常受嬷嬷的照料,姐姐更是嬷嬷奶大。”
提起孝昭皇后,舒穆禄嬷嬷立马红了眼眶,却碍于在宫中不能落泪,又生生忍住。
舒穆禄嬷嬷平生最痛的两件事就是长子战死沙场,奶大的二格格又病逝宫闱。
说句不恰当的,二格格自小就懂事贴心,舒穆禄嬷嬷跟她相处的时间远远超出自己的几个孩子。
舒穆禄嬷嬷私心里把二格格当做自己的“大姑娘”,至今提起她心里也只以“二格格”指代,而非生疏的“孝昭皇后”一词。
想到二格格去世前还叮嘱妹妹看顾自己,舒穆禄嬷嬷更是心痛不已,这么好的二格格自己怎能不爱呢?奶她一个比生养三个亲子还强。
青璃见舒穆禄嬷嬷强忍悲痛的模样也不好受,立即换了个话题。
“沁兰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虽说本宫想给沁兰找个好人家,但若是嬷嬷有了好人选也要及时告知本宫,本宫帮你们掌掌眼,考量一二。”
舒穆禄嬷嬷顺着青璃的话摇了摇头:“奴婢知道皇后娘娘愿意为这丫头操心后,就把这事彻底撂开手了。”
沁兰却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青璃一看小妮子这副模样就知道是染上春心了,心里咯噔一下,可别是什么游手好闲、专门哄骗不知事小姑娘的地痞无赖啊!
舒穆禄嬷嬷也察觉到不好,瞪了眼女儿,却碍于青璃在此,不敢动手打骂。
青璃握住沁兰的右手,嗓音柔和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开口:“沁兰别怕,若是你看中的郎君确有可取之处,对你也一片真心,本宫当然愿意成全一对儿金玉良缘。”
听得青璃此言,沁兰一双圆眼睛里亮晶晶地闪着光芒,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心意。
“乌雅图珲,他们家跟奴婢家只隔一条街,图珲哥从小就处处护着奴婢,好不容易攒了钱也是给奴婢买花戴……”
沁兰的圆眼睛沁出水来,羞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青璃看着舒穆禄嬷嬷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来乌雅图珲这个人确实不错,青璃打趣道:“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呀!”
小丫头又低下头去,双颊红得滴血,青璃微微一笑,真是个害羞鬼,不经逗。
青璃吩咐悠悠带沁兰出去逛逛,等俩丫头退下后才又转向舒穆禄嬷嬷:“嬷嬷似乎也挺了解乌雅图珲?”
舒穆禄嬷嬷点点头,把知道的信息说出来:“图珲这孩子也算奴婢看着长大的,今年十七岁,他的堂姐就是宫里的德嫔娘娘。”
青璃挑了挑眉,这样说来在包衣旗算中等偏上的人家,不过在内务府里又排不上号。
舒穆禄家的境况虽然稍稍逊色一些,但是有自己这个皇后的关照帮衬,内务府的顶级包衣世家都会抢着求亲。
舒穆禄嬷嬷却不是很在意这些,反而对乌雅图珲比较看好。
“图珲这孩子机灵踏实,沁兰小时候安静乖巧经常被巷子里的皮孩子欺负,都是图珲护着她,为她出头打架。奴婢本以为沁兰多是把图珲当兄长,没想到反而是奴婢看岔了。”
青璃笑了笑:“这事就交给本宫,本宫会差人打听乌雅图珲,若是个好儿郎,本宫会跟德嫔提及此事,那嬷嬷你就等着乌雅家上门提亲吧!”
青璃的心情很不错,大清朝难得看到一对儿两情相悦的小儿女,青璃是愿意成全她们的。
第55章
巳时末, 青璃正带着舒穆禄嬷嬷逛坤宁宫的小花园,大阿哥拉着阿布凯一阵风似的朝正殿跑去。
离了好远就连声大喊:“皇额娘!皇额娘!”
虎虎生威的叫喊声在宫道上回荡,青璃在后殿的小花园都听到了,赶紧差人去拦住这个皮猴儿, 免得他白往正殿跑一趟。
等墨竹带着大阿哥过来, 青璃伸出食指狠狠点了点他的眉心:“胤禔, 你又在外面大喊大叫,小心被你皇阿玛听到,打你板子!”
青璃可不是信口开河, 三个月前的月中“聚餐”,大阿哥和三个弟弟玩得太过专注, 一时上头大声嚷嚷起来。
结果康熙帝恰在此时黑着脸步入内间, 二话不说抢过梁九功手中的拂尘狠狠抽了大阿哥一顿, 还放下话来, 若有下次直接压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大阿哥想起上次挨打的滋味, 还有皇阿玛怒气黑沉的脸,缩了缩脖子, 讨好地朝青璃一笑:“皇额娘, 儿臣再不敢了,这次您能帮儿臣保密吗?”
青璃没好气地抽出帕子扔在大阿哥脸上:“看你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 赶快擦擦,皇额娘可不喜欢脏小孩,擦干净了皇额娘就大发慈悲帮你一次。”
大阿哥嘿嘿傻笑,赶紧接过帕子揉成一团, 十分粗鲁地蹭了三遍脸颊。
青璃更加没眼看, 使了个眼色, 墨竹会意地拿出帕子, 亲自上手还了青璃一个干净的乖崽。
青璃这才正眼看过去,也愿意唤他的小名了:“保清你刚刚这么激动,是有什么事儿啊?”
大阿哥连忙推着身后的阿布凯上前,揽着他的肩膀跟青璃推销。
“皇额娘,阿布凯好厉害!你别看他这么瘦,他力气可大了,儿臣跟他掰手腕、拔河都没赢过!”
大阿哥带着阿布凯去玩这些项目,本来是想给书呆子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倒是自己跌了个跟头。
不过大阿哥丝毫没有失落,反而神采飞扬,瞬间喜欢上这个大力气的瘦高个儿。
青璃也十分惊讶,以往只听子衿和悠悠说阿布凯读书用功,没听说过武力也超群啊。
大阿哥继续小嘴叭叭:“不过骑马射箭儿臣都胜过了阿布凯,但也是因为阿布凯平常没学这些,都是跟着庄子上的人瞎玩,儿臣觉得胜之不武。”
大阿哥眼巴巴地看着青璃:“皇额娘,能不能让阿布凯进宫陪儿臣习文练武啊?等阿布凯都学会了,儿臣还要再跟他比一次!”
青璃眯着眼睛笑了笑,大阿哥可真是好助攻啊!
“当然可以,其实皇额娘本就有意让阿布凯当你的哈哈珠子,只是皇额娘觉得你的哈哈珠子必得你自己喜欢,所以皇额娘才没有明说,不想影响到你的选择!”
大阿哥高兴极了,也感动于皇额娘的细心妥帖。
大阿哥当然知道,这宫里所有人都要讨好皇额娘,都要听皇额娘的话,但是皇额娘仍然如此为自己着想,大阿哥觉得自己这个猛男的眼睛好像有点热。
青璃拍了拍大阿哥的肩膀:“现在的结果就很棒,说明你跟阿布凯确实有缘分,三天后就让阿布凯正式入宫陪你好吗?”
大阿哥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点头如捣蒜,想抱抱皇额娘又没有这个狗胆,伸出手又缩了回去,
大阿哥还记得去年六月自己就因为拉了拉皇额娘的手,结果被皇阿玛拖去御书房教育了整整一个时辰。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儿大避母”、“七岁不同席”
………
听得大阿哥的脑子嗡嗡的,从那以后时刻谨记跟皇额娘保持距离。
大阿哥开开心心地回了延禧宫,准备告诉额娘这个好消息,青璃又带着舒穆禄嬷嬷一家回了正殿,略坐了坐就让子衿和悠悠带着备好的赏赐送他们出宫-
舒穆禄嬷嬷回到家立马去暖阁拜了一拜,那里供奉着两鼎香炉,虽然没有牌位,但是舒穆禄一家都知道,代表的是大哥和孝昭皇后。
舒穆禄嬷嬷添了柱香,跟自己的长子和“大姑娘”唠了唠如今的安逸日子,就回了正房。
正房里摆满宫里的赏赐,布匹首饰、文房四宝、弓箭马鞭应有尽有。
舒穆禄嬷嬷看着并不扎眼、简单耐看的布料和珠钗,再一次体会到皇后娘娘的用心——娘娘这是专门挑选自家人用得上的东西啊!
而其余这些笔墨纸砚、习武用具,必然是为阿布凯三日后入宫陪读准备的。
有皇后娘娘的赏赐,大臣宗亲之子见了也会对阿布凯礼让三分,娘娘这是为阿布凯撑腰啊!
舒穆禄嬷嬷一左一右握住一双儿女的手,殷殷嘱咐。
“皇后娘娘为咱们家可谓是做足了打算,给阿布凯前程,又为沁兰的婚事操心。额娘不指望你们以后能帮扶到皇后,但是决不能给皇后抹黑!”
阿布凯和沁兰也连连点头,在心中暗暗发誓。
舒穆禄嬷嬷连说三声“好孩子”,又带着阿布凯和沁兰把这些赏赐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活计还未做完却突然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隔壁家的小子窜了进来,连声嚷嚷:“舒穆禄嬷嬷,宫里的公公来传旨了!”
舒穆禄嬷嬷一惊,宫里的公公?定是与皇后娘娘有关。
可皇后娘娘为自己母子三人安排得处处周到了,舒穆禄嬷嬷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恩典可施。
等舒穆禄嬷嬷跪在地上听传旨太监念完旨意,还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这就是诰命夫人了?还是六品安人?
阿布凯拉了拉额娘,舒穆禄嬷嬷才回过神来,拔出手腕上的金镯子塞给宣旨公公——舒穆禄嬷嬷平日里不常戴这些,金镯子还是今日因为要入宫才找出来的。
等送走传旨太监,又打发了看热闹的邻里乡亲,舒穆禄嬷嬷坐立难安,对着一双儿女说出心里话。
“那么多贵人老爷的额娘太太都没当上,我这么一个没有功德的妇人就这么轻易地成了诰命夫人?”
沁兰回想着旨意上的夸赞之词,一板一眼地回答:“额娘您可不是毫无功德,旨意上面写了,说是您照料孝昭皇后有功。”
舒穆禄嬷嬷不知道有个词叫“德不配位”,但是她现在的心里就是担心别人这么看她。
“照料二格格算什么有功,我是领了月例干活的,而且就算没银子,我也愿意喂养二格格。”
舒穆禄嬷嬷一激动,就把平日里只放在心里的称呼宣纸于口。
舒穆禄嬷嬷顶着儿子不赞成的眼神,也知道是自己失言,怏怏地闭上嘴。
阿布凯给额娘倒了杯茶:“额娘,既然皇后娘娘已经下旨,就说明在她和皇上心中您配得上这个安人,您若是心有不安,咱们就多做好事!”
舒穆禄嬷嬷连连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打算明日多买些米面粮油去城中的养济院一趟-
坤宁宫的青璃对舒穆禄嬷嬷的心理变化可是一无所知,等舒穆禄嬷嬷一家走后,她就给小花生布置了个任务——收集乌雅图珲的信息,特别是感情状况。
小花生的效率挺高,不出三日就交上了一份详细的报告。
青璃看完也挺满意的,图珲的阿玛是内务府广储司的小管事,家里共有二子一女,且都是一母同胞。
长子就是图珲,如今在工部当了个没有品级的小吏。次子十岁,小女儿七岁。
图珲除了沁兰没有其他相好,家里也没有通房妾室,从不出入青楼楚馆,赌坊戏阁这种地方,除了当差就是读书,如今正想方设法考笔帖式。
青璃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洁身自好又有上进心。
青璃满意了,直接邀请德嫔来坤宁宫一叙。
德嫔得到皇后娘娘的单独召见,无比激动,细细打量一番梳妆镜中的人影,见自己并无不妥,才匆匆赶去坤宁宫。
六宫皆知,皇后娘娘除了请安日,一般不耐烦跟嫔妃们聊天唠嗑,更别说单独召见了。
皇后娘娘入住中宫一年多,除了去年放嫔妃出宫之事,只在四月十五日请完安后单独召见过惠妃,自己可是全后宫第二个有此殊荣之人。
惠妃是唯一的妃位娘娘,又是皇长子的生母,皇后娘娘另眼相待也是应该的,可皇后娘娘第二个召见的就是自己,这说明自己一直以来的忠心诚意皇后娘娘都看在眼里。
德嫔握了握拳,越想越高兴,昂首挺胸地朝着坤宁宫走去。
等到了坤宁宫门口,又换上往日里谦逊温婉的神情。
青璃对德嫔的印象不错,毕竟德嫔对青璃一向恭敬有加,都快把自己当成坤宁宫的半个绣娘了。
青璃不等德嫔行完礼就笑吟吟地招着手:“德嫔快来,今日小厨房的奶香葡萄酥做得恰到好处,本宫记得你喜欢这个,快来尝尝!”
德嫔不好意思地笑笑,依言坐下,夹了块奶香葡萄酥放进嘴里,瞬间融化在舌尖,浓浓的奶香味中恰到好处的甜度渲染开来。
一向稳重的德嫔也微微瞪大双眼:“还是娘娘宫里的厨子手艺高超!”
青璃又端起浅红色的琉璃杯冲德嫔示意:“还有这玫瑰露,也是德嫔你的心头好,你今日可要多喝些。”
德嫔见了心里满是感动,自己最开始讨好皇后娘娘,多是抱着利己的态度出发,可娘娘一向待人至诚,连自己的口味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愿意放下身段来迁就自己,又怎能不让自己发自真心地想回报一二呢?
德嫔用力点了点头,一口气饮完满满一杯玫瑰露。
青璃笑着捡了块点心:“小五跟德嫔你不愧是母子,小五也喜食甜,特别是玫瑰露更是爱得不行,不过他每次都闹着要加整整两勺蜂蜜,本宫担心他的小奶牙受不住,顶多给他加一勺半。”
提到儿子,德嫔温婉的面容上泛起甜甜的笑容:“胤禛在口味方面确实跟嫔妾很像,在永和宫也总闹着要吃糖,要喝蜜水,用个膳也要樱桃肉、糖醋里脊。”
胤禛这点确实随了额娘,毕竟康熙帝一向最讨厌酸甜口。
青璃又陪着德嫔聊了聊小五的趣事,才步入正题。
“本宫今日邀德嫔前来坤宁宫,其实是想做个媒!”
青璃见德嫔惊讶万分的模样,担心她在脑子里乱点鸳鸯谱,快速说完:“本宫姐姐奶嬷嬷的女儿舒穆禄沁兰,跟德嫔你的堂弟乌雅图珲。”
德嫔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感觉,舒穆禄沁兰这个姑娘德嫔当然知道,前几天刚进过宫。
不说她额娘已是六品诰命夫人,就是她弟弟都是大阿哥身边的哈哈珠子。
光看皇后娘娘屡屡提拔舒穆禄一家,就知道皇后和她们有不少情分。
这么个金宝贝,就算八旗的贵族老爷们看不上,包衣旗里那不是仍她挑选吗?竟然选中图珲,德嫔觉得自己在皇后面前应该也没这么大面子吧?
“皇后娘娘看中图珲自然是他的福分,乌雅家虽然算不上富贵人家,但是家风一向还算清正,若是沁兰姑娘嫁给图珲,嫔妾保证不会让她受委屈,绝不纳妾……”
青璃敲了敲桌子打断德嫔的承诺。
“可不是本宫看重,前几天本宫召沁兰入宫,就是想问问这丫头对未来夫婿有什么要求,结果这丫头自己有主意,一心只想嫁给图珲呢!据说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宫也很是支持!”
德嫔有些惊讶,实在想不通自己那个资质平平、算不上俊俏的堂弟怎么这么有本事,不过对此也乐见其成、大包大揽。
“这可是天作之合!皇后娘娘放心,这事就交给嫔妾了,嫔妾今天就去信家里,让他们备好六礼,这么好的媳妇,可得赶紧抱回府上啊!”
青璃递给德嫔一个赞许的眼神:“日子订好也送个消息来坤宁宫,本宫也得给沁兰准备添妆呢!”
德嫔满心激动地来了坤宁宫,又高兴万分地走了出去。
决定今晚给家里写信的时候好好表扬表扬图珲这小子,让乌雅家能拐着弯儿亲近坤宁宫,立了大功!-
乌雅家的效率很高,收到消息的三日后就备好厚重的彩礼,敲锣打鼓地去舒穆禄家提亲了。
舒穆禄嬷嬷早有准备,再加上人是女儿自己挑的,两家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走得很顺利,卜婚时算出的卦象自然是大吉,纳征时的聘礼也尽显诚意,据说宫里的德嫔娘娘也添了不少。
两家做好准备,定下日子,就等着九月初八大婚了。青璃的添妆也已经备好送到舒穆禄府上,大婚当日还另有赏赐。
青璃亲自当了一回红娘,正是上头的时候,结果召来嫡福晋巴雅拉氏询问法喀和锦凰的婚期,都遥遥无期。
法喀和锦凰跟青璃同岁,今年都十七岁,颜珠比他们略小一岁也有十六。
八旗勋贵子弟大都十四岁左右就会成婚,当然这个年纪青璃也不认可,不过像钮祜禄府这种高门大户,就算定好亲事,六礼也得走个一年半载。
就算现在定亲,法喀都得十八岁才能娶到媳妇,锦凰是妹妹还得再晚上两个月嫁人。
这个年龄娶妻嫁人在青璃看来也勉强,但是在大清朝这个社会趋势下就已经是大龄剩男剩女了。
更别提他俩现在连个候选的对象都没有,青璃总觉得他们要拖到二十岁,到时候颜珠也被他们耽误了。
偏偏今年又不选秀,青璃也没认识几个八旗待嫁的闺秀,适龄的男子就更别提了。
于是青璃决定端午过后来一次“夏日宴”,给京中适龄的单身贵族们提供一个相亲的场所。
当然这事要取得太皇太后的同意,因为御花园位于坤宁宫后方属于内宫,肯定不合适。
但是慈宁宫花园位于慈宁宫前方,它和太和殿平齐,都在乾清宫之前,这样宗亲大臣家的儿郎来此也不算失礼。
太皇太后非常好说话,听得青璃的主意连连赞赏。
“咱们满人没入关前,少男少女们都一同骑马跳舞,在蒙古包前定情,可没这么多讲究。就算现在去蒙古,也会一起围着篝火唱歌呢!”
青璃自然听出了太皇太后的言外之意,入关之后这些事情都被汉人所不齿,满人为了更好地统治大清,也都跟着学习汉文化。
汉文化固然璀璨绚烂,但连压迫女子的糟粕也都学了去,对这点太皇太后有所不满。
青璃作为女子是万分赞同太皇太后的,特别是太皇太后当初力主“小脚不入后宫”,这一点更是救了许多女子。
只可惜康熙帝这个老色鬼等太皇太后去世后就从江南带回不少小脚女子,渐渐地这个规矩就被后面的帝王们视若无物。
青璃想到这里就咬牙切齿,现在有自己了,康熙帝他要是敢动歪心思,小心五肢不保。
有了太皇太后的支持,端午节过后青璃就一门心思地投入到“相亲宴”的准备当中,至于紫禁城主人康熙帝的想法?
这不重要,只要青璃想做的他都同意-
康熙帝对此当然有想法,这想法不是反对青璃举办“相亲宴”,而是反对青璃太过上头。
康熙帝搞不懂,不过一场普通的游园活动,阿璃怎么这么上心,整天跟她的四个宫女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方案布置,注意力已经许久没有停留在朕的身上了!
康熙帝孤零零地坐在坤宁宫内殿的罗汉榻上,晚风习习透过窗户吹来,烛影摇晃带起一片涟漪,地面上拉长的影子也微微晃动,被金碧辉煌的内殿衬得更加孤苦寂寞。
康熙帝捧着青璃的梳妆镜,转着身子、左右移动看了又看,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朕还是这么英俊啊,阳刚十足,魅力百倍,怎么就吸引不了阿璃呢?”
康熙帝又打开系统主页面确认了三遍:“没错啊,好感度还是75,也没下降。”
阿璃以前最烦这种宫宴,每次都是能推给她的四位宫女,就不会主动过问,为什么这次这么积极?
康熙帝戳了戳脑海里的金色团子,正处于待机状态、深度睡眠的740无奈地睁开“双眼”——点亮圆球中间的屏幕。
740一开口就是老味道:“宿主,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目标人物不是突然对宴会感兴趣,而是厌倦你呢?”
勇敢系统,不怕宿主。
740无视康熙帝铁青的一张脸,继续输出:“她可能只是不想跟你单独待在一起,所以才装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康熙帝气哼哼地起身来回踱步,用尽力气在心里怒吼:“你胡说,阿璃对朕的好感度还保持在75,这已经是很喜欢很喜欢,差一点点就爱上朕的程度!”
740淡定依旧,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宿主,你有没有听说过行百里者半九十?看似差一点,其实是隔着汪洋大海,咫尺天涯莫过于此!”
740继续挑战如何气死宿主:“宿主,这就是好感度降低的前兆啊!”
“渣男渣女们都是这样,先借口忙工作不回消息,慢慢的就不搭理你,最后就是好感度一泻千里,他们却痛不欲生地开口:‘你很好,只是我配不上你’。”
“宿主,你要小心,你对目标人物的好感度远高于她对你的喜欢,你这样很吃亏的,一不小心就会被甩!”
康熙帝又一次想抽自己一巴掌,明明知道740外号“气死您”,为什么还这么想不开找他聊天,这亏已经吃过不止一次了,为什么不长记性,屡教不改?
好好的系统,偏偏长了张嘴!
等青璃独自一人回到内殿时,看到的就是垂头丧气,眼尾发红的康熙帝。
看着康熙帝这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青璃吓了一大跳,急忙跑过去抱住他,母性的本能涌上心间,青璃摸着康熙帝的头温柔细哄。
“怎么啦宝贝?谁欺负你了?阿璃帮你报仇!”
康熙帝木楞楞地转过头来,心底却在呐喊。
“740,阿璃叫朕宝贝耶!朕就知道你在瞎讲,阿璃对朕一如既往,她才不是渣女!”
金色团子中间屏幕上的代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翻着白眼的小黄人。
“可怜的宿主,你不懂,越是渣女越会轻易叫出‘宝贝’、‘亲爱的’、‘亲亲宝贝’这种黏糊糊的称呼。”
740智珠在握:“不然为啥她以前从未这样唤过你,今天头一次叫就这么顺嘴,难道是她突然爱上你吗?当然不是,这是她变渣的讯号!”
青璃见康熙帝不做声,眼中却流露出少见的脆弱和无助,心中怜意大盛:“亲爱的,不想说也没关系,阿璃会陪着你的。”
740在康熙帝的脑子里上蹿下跳:“看吧看吧,‘亲爱的’也出来了!”
康熙帝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再次强调:“阿璃才不是渣女,他是朕见过最可爱最真挚的小姑娘!”
康熙帝发出脑电波的同时,迅速捧着青璃的脸蛋吻上自己渴望已久的红唇——这是目前唯一能把740关小黑屋的手段。
许久,康熙帝才放开青璃,结束这个缠绵的亲吻。
青璃乖巧地靠在康熙帝的胸膛上,玉臂圈着他的脖颈,软嫩的柔夷在他的后颈打着圈圈,妩媚的桃花眼中沁着娇色。
“玄烨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面前这张毫不掩饰关心的芙蓉面,微微蹙起的娥眉也泛着担忧,康熙帝叹了口气,骨节分明的右手轻抚着青璃的脸颊。
“阿璃,已经连续三天,朕回来后你还躲在东暖阁跟你的几个宫女们嘀嘀咕咕,朕已经吸引不到你了吗?”
作者有话说:
康熙帝:阿璃,就是740它欺负朕,你快帮朕报仇!
青璃:……可是宝贝,它在你的脑子里耶,我要怎么弄它,打你的头吗?
740(吐舌):略略略,我无所畏惧,大清朝可没有完善的开颅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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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帝心如渊, 可康熙帝面对青璃却始终坦然相待,恨不得剖开自己的心,让她看得更清楚一点。
还以为是朝堂上又有人以身试法,给康熙帝找不痛快, 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青璃面对帝王如此可怜可爱的一面, 心里软得不像话,急忙认错。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怎么能为了这种小事把我的玄烨哥哥撂在一旁呢?”
认错的同时不忘再三强调:“玄烨哥哥对我的吸引力大着呢!一日见不到我就会焦急难安, 要是哪天晚上没回坤宁宫,我肯定夜半三更冲去乾清宫扣门!”
青璃竖起三根手指, 一字一顿地承诺:“我保证, 这种疏忽只有一次, 以后再也不会, 玄烨哥哥永远是第一位!”
康熙帝甚少从青璃的嘴里听到这么多贴心话, 皱起的眉头也放下来,棱角分明的面容也仿佛镀了层柔光。
康熙帝捏了捏青璃的脸蛋肉, 语气无奈又宠溺:“你啊, 最会甜言蜜语地骗朕!”
偏偏朕就吃你这套,一骗一个准。
青璃嘟着嘴可怜兮兮地辩解:“阿璃才没有呢, 阿璃说的都是真心话。”
青璃拉着康熙帝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不信你听,阿璃的心在说她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啊!全大清第一喜欢哦!】
康熙帝等了许久终于等来金色气泡里心声的定论,也终于放下被740撩拨起来的更甚一筹的担忧。
康熙帝的剑眉重新飞扬起来:“朕听到了,阿璃的心还说她最喜欢朕。”
【哎呀, 我心底深处的小秘密都被你知道了!】
【你怎么这么聪明呀, 不会是有读心术吧!】
康熙帝被“读心术”三个字刺得瞳孔微缩, 努力控制着表情, 右手却没忍住微微抖动了一下。
【嘻嘻嘻,读心术这种超能力当然是不存在了。】
【所以肯定是我们俩心有灵犀、心心相印,这才能心领意会!】
康熙帝被青璃心里的大喘气吓了一跳,原来是虚惊一场,小阿璃可真是调皮。
【讨厌~,你怎么突然耍流氓啊!】
康熙帝惊讶了一瞬,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阿璃捧着贴在她的心口上,那也是她胸前的绵软之处。
朕因为惊吓后又放松下来,右手不自觉地握紧松开,可不就是在耍流氓吗?
康熙帝挑起眉峰,勾了勾唇角,肆意地笑出声来。
阿璃她心中嗔怒朕耍流氓,可是拉着朕的手一动不动呢!
阿璃果然爱极了朕,不仅心里爱朕,她的身子也想念朕。
安心下来的康熙帝动起了歪心思,尤其是感受到手掌下面的柔软之处,那是只有康熙帝见过的至美之景。
康熙帝再次动了动手掌,缓缓贴近,细细描摹着青璃动人的身姿,耐心又急切,温柔又激烈。
隔着衣衫也能感受到康熙帝手心的滚烫温度,青璃紧咬下唇,软了腰肢倒在康熙帝的怀里,娇俏地瞪了他一眼。
【刚刚还在抑郁呢,现在又立马不正经起来。】
【不会是故意装模作样骗我的吧!】
康熙帝被青璃眼波流转的娇嗔带起一片火热,也顾不得阿璃在心里偷偷“冤枉”自己。
干脆利落地打横抱起青璃,见阿璃柔柔地揽住自己,伏在自己胸前一副乖得不得了的可爱模样,顿时心里的暖流又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咕咚咕咚”地冒着幸福的泡泡。
虽然这次是歪打正着才让小白兔主动跳了进来,但是以后可以考虑多多采用“卖惨”的方法引诱小兔。
康熙帝对青璃的投怀送抱满意得不得了,拥着青璃倒在凤榻上,放下茜素红掺着金丝的凤帐。
薄薄的云纱帐挡不住帝后二人交叠的身影,反而影影绰绰,更添三分温柔缠绵、岁月静好。
清脆的嬉闹声从帷帐中传来,不一会儿就变了音调,悠长甜腻起来。
寝殿里的火烛依然一丝不苟地工作着,摇摇晃晃的灯影跟随着凤帐里皇后娘娘撩人的声音起舞,奏出一曲柔情蜜意的夜的华章-
“相亲宴”青璃安排在五月二十日这天,520嘛,图个好兆头——虽说这个含义可能只有青璃一个人懂。
给八旗贵女、儿郎们发的请帖上写的是:邀请他们入宫参加“夏日宴”,陪太皇太后一同热闹热闹。
毕竟源于上辈子十几年的读书生涯,青璃对有学问的老头们还是有点发怵的,实在不想面对汉家老臣的“思想教育”。
装上一层陪伴太皇太后的模子就不一样,这是尽孝啊,谁敢拦着?
请帖早在半个月前就都发出去了,收到皇后娘娘邀请的人家自然是喜不自胜,谁不知道如今的皇后独占帝宠,是皇上的心尖尖!
而且两宫太后竟也对皇后娘娘十分满意、赞不绝口,六宫嫔妃更是俯首帖耳、莫敢不从。
青璃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全大清女子最崇拜的人。
有了入宫机会的姑娘们莫不摩拳擦掌、严阵以待,就盼着去宫里瞻仰瞻仰自己的“偶像”,要是能偷个师,学到一两手皇后娘娘的“御夫之术”就更好了!
京中的几大绣坊最近半月都生意火爆、供不应求,宗亲勋贵们都豪气十足地一掷千金,一心只想让自家崽子脱颖而出。
不过钮祜禄家的主子们可不用去外面抢着采买,青璃早就帮他们准备好衣衫配饰,提前送到府上。
“夏日宴”当天,青璃跟皇太后一左一右地扶着太皇太后露了个面,发表了一番鼓励年轻男女们“好吃好喝好玩好乐,不要拘束不留遗憾”的讲话后,就离开临溪亭,去对面的咸若馆二楼暗中观察了。
咸若馆二楼,三人坐定后,青璃便给两宫太后推销着自制的蜂蜜柚子水。
“皇玛嬷、皇额娘,这是臣妾近日想出来的新方子,甜而不腻、清爽可口,很是适合炎炎夏日呢!”
皇太后十分捧场,端起彩绘鎏金青瓷盏喝了个一干二净,赞不绝口:“还是青璃会喝,这茶饮子真是不错!”
太皇太后尝过也点头肯定:“确实新鲜,味道也恰到好处。”
青璃头上的步摇微微晃动,侧头吩咐墨竹:“你回坤宁宫把本宫前几日新做的蜂蜜柚子茶都拿过来,再让小厨房的杜太监把方子写出来。”
又转过头来跟两宫太后解释:“前阵子内务府不是多了批皖西蜜柚嘛,坤宁宫的柚子吃不完,就剥皮处理后加蜂蜜熬成浓汁储存起来了。”
“等想喝的时候用温水冲泡就成了蜂蜜柚子茶,若是天气炎热加点冰也是极好的!”
皇太后连连应和:“还是青璃聪明,这个法子好!哀家宫里的柚子也很多,哀家今天回宫就差他们照着做。”
青璃微微一笑,又给两宫太后解说着今日的安排:“皇玛嬷,皇额娘快看!要开始投壶了!”
“今天共有三个环节,投壶、对诗、击鼓传花。”
“投壶前会按照抽签结果分为十支小队,每队男女各三人,每人可投十箭,最后投中总数最高的三支队获胜,会有小奖品。”
“对诗的话,就是每人先在信笺上写下题眼,然后男女互抽对方的考题,要求背出相关的词句或者当场做出一首新诗。”
“结束后会有互投环节,选出认为表现最优的那一位,互投得票最高的前三名也有奖品。”
“不过考虑到姑娘儿郎们年纪还小,会提前告诉他们题眼必须是常见词。对不出来也不打紧,并非所有人都看中这些,也就图个一乐。”
太皇太后听得津津有味,皇太后更是直接拍起了手:“青璃安排得很是恰当,有文有武,那这击鼓传花是加试题?”
青璃和皇太后相视一笑:“还是皇额娘懂臣妾,最后一轮中谁接到红花,可以选择自己展示才艺,也可以指定一名异性让他来!”
太皇太后也笑出声来:“你这个促狭鬼!若是指定异性,那定是对其有了心思,才想进一步了解!”
青璃抱住太皇太后的右臂嘻嘻一笑:“皇玛嬷不想看看有没有人选择后者吗?臣妾希望敢于表达自我的女子更多一些呢!”
太皇太后点了点青璃:“调皮!”
语气亲昵,可见十分赞同。
皇太后也学着青璃的样子抱起太皇太后的左臂:“皇额娘,儿臣想看!”
太皇太后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活宝,故意板着脸,下巴抬起看向窗外:“别耍宝了,快看!”
板着脸的太皇太后偷偷弯起唇角,多亏皇后,佛拉娜才一日更甚一日地开心起来,自己也仿佛再次见到那个刚到紫禁城,眨着大眼睛生机勃勃叫自己姑奶奶的小丫头。
咸若馆二楼这个观景点还是很好的,临溪亭边年轻男女的嬉笑打闹一览无余,但具体声音当然传不过来。
皇太后还特意遣奴才去收集“对诗”环节的作品,让随侍的宫女念出来。
大多都是背诵前人的佳作,也有几位尝试着自己作词赋诗,但在青璃听来却很是一般,也就占个语句通顺、韵脚齐整。
念诗的宫女继续拿出下一张宣纸,语气却不大自然地顿了一顿:“题眼为‘山’。”
“远看黑黝黝,近看高岖岖。上细下头粗,遍体嶙石碓。”
青璃瞪大眼睛仿佛听见什么脏东西,皇太后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就连太皇太后都乐不可支地询问“大作”的主人是谁。
青璃握住手心默默祈祷,这等奇人可千万不要姓钮祜禄啊,虽说在青璃的印象中法喀、颜珠、锦凰都不像能干出这种大事的人,但万一他们今天被太阳晒晕了呢?
而且请帖大多是知秋拟定的,听说也有请钮祜禄氏旁支的亲戚,那些人的文化水平青璃不了解,也不敢有信心啊!
听着宫女口中念出的名字,青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心来,这瓜娃子她不姓钮祜禄,但是她姓爱新觉罗啊!
是的,还是个女勇士!大名鼎鼎的安亲王岳东的亲女儿。
青璃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实在是高兴不起来,特别是想到女勇士的“大作”传遍京城后,爱新觉罗家的人都被认证为“不学无术”,青璃就感觉前途惨淡,眼前一黑。
太皇太后却丝毫没觉得爱新觉罗这个姓氏被带累了,反而乐呵呵的。
“原来是岳乐他们家的,难怪呢!他们家养女儿一向只管鞭子甩得漂不漂亮,马骑得快不快,可不管会不会背诗能不能写字。”
皇太后补上一击:“岳乐的女儿掉进沙漠里都能自个儿爬出来!”
青璃默念几遍“爱新觉罗丽雅”这个名字,打算以后都离她远点,免得自己面对她想到这首诗笑了出来,那显得多不尊重对方啊。
别说,丽雅姑娘这首诗别的不提,还怪好记的,听过一遍就焊死在脑子里,青璃不自觉地回味起来-
思绪翻飞的青璃被袖子上传来的拉扯感唤回神,青璃抬起头来对着俯身的墨竹。
墨竹贴在青璃的耳边小声道:“主子,站在湖边的是赫舍里宝琪。”
青璃跟着墨竹的视线透过窗柩看向湖边,是一个穿着草绿色旗服的陌生女子,身姿窈窕,看不清面容。
墨竹补充着信息:“她就是赫舍里法保的女儿,想嫁给咱们家三爷的那个。三爷刚刚从湖边经过。”——三爷指的自然就是法喀了。
青璃这才发现这女子站在靠近宫道的一侧,法喀想必是通过这条宫道离开更衣去了。她现在堵在这里莫非是想勾起法喀年少慕艾的心思?
青璃赞赏地点点头,为墨竹的细心:“你下去看着她,不许她跟法喀单独见面。”
墨竹领命离去,青璃一边陪两宫太后看击鼓传花,一边余光观察着赫舍里宝琪。
墨竹还没出咸若馆呢,法喀的身影便出现在宫道上,逐渐接近湖边。
不过青璃也没有过度紧张,毕竟在青璃看来一时半会儿这女子没这么大魅力让法喀不可救药地爱上。
结果没想到青璃完全想岔了,赫舍里宝琪才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情爱,她够狠也够果决!
法喀刚到湖边,就突然冲出个小太监,把法喀撞到湖里。
法喀是个旱鸭子,一个劲儿地在湖里扑腾却越陷越深,赫舍里宝琪抢在所有宫人前面,毫不犹豫、二话不说跳进湖里向法喀游过去——这是想来一场美救英雄啊!
夏衫轻薄,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抱成一团,赫舍里宝琪还是为救法喀才失了清名,这下子钮祜禄家是非娶不可了!
青璃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亏,恨得牙痒痒。
两宫太后也被这一出惊到,皇太后看着青璃不太好看的脸色,还以为她是因为夏日宴被捣乱而不快,急忙安慰:“青璃不着急,咱们的活动还是很成功的,这点意外算不上什么。”
太皇太后却意识到什么:“可是落水的二人中有钮祜禄家的孩子?”
青璃捏紧帕子点了点头:“回皇玛嬷,被小太监扑到湖里的是臣妾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法喀,后面主动跳进去的是赫舍里家的姑娘、索额图的侄女——赫舍里宝琪。”
皇太后自然清楚两家的不对付,张大嘴不知该说什么。
青璃看着太皇太后蹙起的眉头却没想过为赫舍里家遮掩,冷哼一声:“去年除夕臣妾的娘家人进宫,就告诉臣妾赫舍里家看上法喀,想结亲,人选就是这个姑娘。”
“臣妾当时就让她们严词拒绝,没想到正常的途径走不通,赫舍里家旁门左道的花样倒是多!”
皇太后砸吧下嘴:“这个小太监出来的恰到好处呢!”
太皇太后自然听出佛拉娜的意有所指,叹了口气:“赫舍里家是越发不像话了,皇上前不久才敲打过他们呢!”
太皇太后拉着青璃的手安抚道:“好孩子,这件事是你受委屈了。哀家是站在你这边的。”
太皇太后涓涓教诲:“但是孩子,你要明白,人生在世谁都逃不过‘妥协’二字。”
“你当然可以避而不谈此事,甚至直接赐死赫舍里宝琪或者让她青灯古佛一辈子,你是皇后,你有这个权利。”
“不过,你堵不住天下的悠悠众口。百姓愚昧,不知内情,他们只会说皇后母家嚣张拨扈,对救命恩人恩将仇报。”
“若是赫舍里宝琪此时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干脆豁出命去自尽身亡,那这盆
泼天污水就扎扎实实地印在你钮祜禄家的百年门楣上,再也洗不清了。”
青璃看着太皇太后眼角的皱纹,还有她殷切的目光,轻轻“嗯”一声。
青璃知道太皇太后是为了自己好,她在用她的人生智慧,不辞辛苦地教导着自己。
她害怕自己被一路以来的顺风顺水蒙住双眼,一时激愤之下,做出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夏日宴还算成功地完成,除了落湖这个“意外”,入宫一遭的年轻男女们都尽兴而归,叽叽喳喳地跟没能参加的兄弟姐妹炫耀着自己的见闻。
提到法喀和宝琪之事,也一笔带过,毕竟宫里尚未定论,摸不透皇后娘娘打算的众人不敢轻易下结论。
得知青璃期盼已久、费尽心思的“相亲宴”出了意外,康熙帝命梁九功带上还未批完的折子,匆匆赶回了坤宁宫。
青璃也才送完两宫太后从咸若馆回来呢,看着行色匆匆的康熙帝倒也不意外,淡淡地瞥了梁九功手中抱着的折子。
“皇上先去小书房批折子吧,我换身衣裳就去找你。”
青璃撂下这句话就撩起珍珠帘子进了内间,徒留康熙帝跟梁九功面面相觑。
康熙帝忐忑不已,阿璃好像不太开心,跟朕说话也态度冰冷,她不会因为赫舍里家干的蠢事迁怒朕吧!
康熙帝在心里又把索额图翻出来骂了一通,面上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听话地去小书房继续工作。
对于这件事,索额图却是十分冤枉,他也是事发后,侄女出宫了才知道这个晴天霹雳的坏消息。
事情要从索额图牵扯进舒穆禄延州之死开始说起,因为此事,索额图不仅被罢官,而且连累了他的几个兄弟,更重要的是康熙帝明言“永不起复”,可以说绝了索额图上进的希望。
本就因为被索额图牵连不开心的法保,见此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既然三哥已经被皇上打落泥潭,那为什么赫舍里氏的族长不能是我呢?
法保虽然是索尼最小的儿子,但也是除了索额图外最成器的。
噶布喇的一等公爵位全靠嫁女儿得来,但法保之前的一等公可是大半靠自己。
法保有了野心之后,他最先想的不是怎么接过太子党的大旗,为太子殿下摇旗呐喊,他首先想的是夺嫡之争何其凶险,太子如今的储君之位还稳吗?若是皇后有了儿子呢?
法保思前想后觉得没多大把握,但是他姓赫舍里,这夺嫡的浑水他不得不淌。
虽然身不由己,但是法保却给自己想了个保命的好法子——把女儿嫁给钮祜禄法喀。
自己一旦成了法喀的老丈人,皇后再怎么也会留自己一命吧!
未虑胜先虑败,可以,很谨慎。
法保既然想要撬走索额图的族长之位,决定保住自己小命的前提下,出头为太子殿下东奔西走,那他肯定不会提前告诉索额图自己的打算。
法保瞒着索额图动用了宫里的暗子,只跟女儿分说一二。
宝琪也十分认同阿玛的想法,而且在宝琪心中钮祜禄家的希望更大,她也想嫁给法喀以后能坐一坐国舅爷夫人的位子。
所以当索额图知道此事时,六弟已经全都干完了。
索额图怒发冲冠地冲进法保的院子,大骂“竖子无谋!”
法保自然不服气,觉得此计甚妙呢——为赫舍里家留了条退路。
“三哥,你之前不也赞同宝琪嫁给法喀的吗?去年还托人上门说和。”
索额图抖了抖衣袖:“那是堂堂正正地请媒人说亲啊!跟你这耍阴谋诡计赖上钮祜禄家能一样吗?”
索额图揉了揉脑门暴起的青筋:“而且此一时彼一时,去年皇后还有可能同意这门亲事,但是上次事发过后,皇后就跟咱们撕破脸了,她不可能愿意自己有个赫舍里氏的嫂子!”
法保毫不害怕,反而自觉聪慧至极:“就是因为清楚皇后不可能答应,所以我才兵行险着,直接大庭广众之下落定此事。”
法保心里还埋怨呢,咱们为啥跟皇后闹翻,不还是因为三哥你乱来嘛!
法保一心期盼着嫁女儿:“三哥你放心,这次定然换成钮祜禄家上门求亲!”
索额图怒不可遏:“蠢货!你现在该盼着皇后受不得委屈,不许两家结亲才是!”
法保摸了摸耳垂,瞪大眼睛。
“三哥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谋划这么多就是为了把宝琪嫁进钮祜禄家,若是皇后不同意,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宝琪怎么办?”
索额图看着弟弟这副天真的蠢样子,终于忍不住上手狠狠拍了拍法保的后脑勺。
“宝琪嫁给法喀又如何,她用这种手段进门,法喀难不成还会怜惜她?更别提皇后的态度,钮祜禄府上两位福晋的不满,宝琪难道会有好日子过吗?”
“若是皇后狠狠心,过个一年半载,轻轻就能瞒过所有人要了宝琪的命,那时候法喀作为皇后的亲兄长,就算丧妻再娶也多的是高门贵女抢着嫁。”
“而且皇后若是忍下这口气,也会从其他方面找补回来,可不会白白吃亏。最后损失的还是赫舍里家。”
索额图看着呆呆楞楞、不言不语的六弟,深深叹了口气。
法保回过神来期期艾艾:“若是,若是皇后忍不下这口气呢?”
索额图避开六弟灼灼的目光,眯了眯眼睛,阴翳的眼神投在远处零落成泥、残破不堪的梨花上。
“那你就算立了大功,给钮祜禄氏狠狠添了一笔‘忘恩负义’的污名,朝中的御史老臣们也会攻讦皇后不贤不慈。”
索额图闭上眼,狠了狠心:“当然,要想这把火彻底地烧起来,还需要填上宝琪的命。”
“只有宝琪一心赤诚、不顾惜自身去救人,却反而因为对方拒娶、失了清白,不堪受辱、含冤自尽,才能点燃那些正义之士的怒火,才能打击到皇后和她身后的钮祜禄一族。”
法保听得此言双腿一软,坐在地上,一时不知道该盼着皇后拒绝还是答应。
作者有话说:
事实证明,虽然索额图也经常办瞎事,但他的智商确实是几兄弟里最高的,索尼没有选错人。
为小太子点蜡,身边一群拖后腿的猪队友。
小太子(嘤嘤啜泣):孤是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招惹大魔王!
小太子(闭眼蹬腿):你们惹大魔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孤就在大魔王的眼皮子底下,她打击你们可能还要拐个弯儿,但是拿捏起孤来岂不是轻轻松松?
你们是想要孤的命吗?
第57章
青璃换了身家常的浅紫色马面裙, 摘去华丽耀眼的凤冠,一头乌黑亮丽的云鬓半绾半披着,斜插一支凤鸟衔珠的步摇。
大小均匀,温润透亮的粉珠随着青璃的莲步轻移而微微摇晃, 裙褶间点缀的米珠金线也层层叠叠地上下起伏, 在夏日午后艳阳的照射下, 光芒四射,更衬得青璃眉眼灼灼,不可直视。
可惜今日的神妃仙子不太开心, 玉颜上娇俏的梨涡也不见踪影,反倒是微蹙的娥眉更添三分清冷贵气。
坤宁宫小书房, 随着青璃的走进, 飘来一阵似麝非麝, 既浓烈又浅淡的香气, 神秘又矛盾, 悠长又绚烂。
伏案疾书的康熙帝抬起头来,示意随侍的宫人们都退下, 大步迎上前去, 握住青璃的纤纤玉手,拉着她走到一旁的小榻边落座。
康熙帝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在青璃的眉心:“阿璃不要不开心, 有朕在,你不用在意旁人的看法,想做什么都可以。”
青璃轻轻踢了踢康熙帝的龙靴:“什么叫想做什么都可以?说得好像我很无理取闹一样,今天的事情明明是我被算计了, 是我被欺负了!”
康熙帝掩饰地摸了摸下巴:“是是是!都怪赫舍里家的那群坏家伙, 竟敢欺负朕的阿璃, 朕一定饶不得他们。”
青璃丢了个娇娇的白眼给他:“那皇上打算怎么为我做主啊?”
【突然出现的小太监也投湖自尽, 这件事是说不清了。】
【忍气吞声顾大局,还是肆意潇洒出口气?】
【我的脑子选了前者,可我的心想要后者。】
康熙帝当然明白青璃心里的纠结之处,思量再三,还是出于理智给了最佳建议,虽说青璃可以不在乎世人的态度,但康熙帝却不想有人说青璃的不是,偏偏就算是言出法随的帝王也管不住人心的议论。
康熙帝捏了捏青璃的柔夷:“阿璃,要不先让两人定亲,等到了年底就让她‘病逝’,明年法喀就能再娶,朕跟你保证,这大清未出阁的女子,法喀以后可以随便挑!”
康熙帝看着青璃不言不语的模样,也知道她还在气头上,毕竟小阿璃被自己养得娇,自入宫以来就没有半点不顺心的地方,这次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算是栽了大跟头。
“阿璃,朕幼时登基,朝政被辅臣把持,鳌拜甚至直接抗旨不遵,矫旨滥杀重臣,视朕于无物。朕恨他入骨,可不得不暂时收敛锋芒,就算最后胜了,朕碍于朝局也只将他禁锢起来。”
“朕怎么可能不想杀他呢,他冒犯天威,试图把持神器、谋朝纂位,朕每日每夜、无时无刻不想砍了他。”
青璃知道康熙帝是在劝自己冷静,不要只图一时之气,为此他不惜扒开自己的伤口,回忆起自己最不堪的往事,说给自己听。
青璃忽然笑了,染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点在康熙帝的肩膀上:“我还知道,皇上不止想砍了鳌拜,还想斩了我阿玛,只是担心人心惶惶才没有株连,只把我阿玛罢官。”
康熙帝想着遏必隆这个墙头草也笑了:“朕以前确实不待见遏必隆,这个只知道明哲保身的缩头乌龟!”
康熙帝骂了一通也舒服了:“不过朕现在发自内心地原谅他了,就冲他有阿璃这个闺女,他不管犯了什么罪朕都愿意跟他和解。朕是女婿,对待岳父要大度宽容!”
青璃不理会这个厚脸皮的家伙,迎着光欣赏自己指尖上的鲜艳蔻丹。
【我阿玛还不一定愿意接受你的和好申请呢,你这就叫上岳父了?】
康熙帝心里哼了哼,朕是皇帝,朕说了算,朕叫他岳父他敢不应吗?
【前脚骂缩头乌龟,后脚就亲切地称呼岳父,我还真是头一次见这种女婿!】
缩头乌龟是朕作为君王对遏必隆这个辅政大臣的评价,岳父是朕作为阿璃夫君对阿璃父亲的称呼,有何不可?
【你下次在遏必隆坟前这样说试试,看看能不能把他气活过来?】
朕才不试,朕不太想他活过来。
帝后二人在心里进行了一场电光火石的激烈交战,可惜只有康熙帝一个人能看完全场,青璃对此浑然不知。
康熙帝顿了顿,再接再厉:“岳父胆小如鼠、瞻前顾后,岳母也糊涂愚蠢还偏心,他们俩怎么就能生出这么机灵可爱的小阿璃呢?”
【还得寸进尺,没完没了啦?】
【认了个岳父不算,岳母都捎上了?】
【骂完岳父不攒劲,继续骂岳母了是吗?】
青璃说着歪理:“你不懂了吧,这叫负负得正。”
青璃盯着这个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地说自己爹娘坏话的傻小子,想吓他一下:“同理可得,咱俩都聪明,生的孩子可能很傻。”
康熙帝简直快要瞪出眼珠子,伸手捂住青璃的嘴又放下来,握住她的肩膀非常认真地提出请求:“阿璃,快‘呸呸呸’,百无禁忌,老天莫信啊!”
青璃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又搞起了封建迷信,倔强地闭着嘴不说话。
【果然傻眼了,这个表情真好看,保持住啊~】
【我这也算给遏必隆报了一箭之仇,我可真孝顺。】
康熙帝拿调皮的小阿璃没办法,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又偷偷在心里反击:是啊,你可真孝顺,继在心里直呼皇玛法和皇阿玛姓名之后,又解锁了直呼你阿玛大名的体验。
康熙帝看着不听话的青璃,无奈使出了绝招——卷起袖子挠青璃的胳肢窝。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小书房里回荡,浑身痒痒肉的青璃笑出泪花,整个人瘫在小榻上笑得小肚子酸软,浑身无力。
康熙帝不依不饶,仍然举着自己的“龙抓手”,眯着一双丹凤眼威胁青璃:“快‘呸呸呸’,不然……”
瑟瑟发抖的小阿璃,温顺得如同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小小声地呸了又呸。
康熙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倒在小榻上的宝贝抱在怀里哄了又哄。
帝后二人玩闹了一会儿,青璃的坏心情也烟消云散。
青璃心中已有定论,不过直到此时才能轻松地脱口而出:“请皇上下旨为法喀和赫舍里宝琪赐婚吧!”
【我想通了,反正也不是我娶妻,对我影响不大。】
康熙帝在心里假模假样为法喀叹了口气,摸了摸青璃的头:“放心吧阿璃,这都是权宜之计,朕明年再给法喀挑个好姑娘,甚至不用等她过门,备婚备个一年半载她也就‘病逝’了。”
青璃摇了摇头,突然窜出来的小太监很明显不是她能指使得动的,这一定是赫舍里家男人们的主意,她也许是顺水推舟、也许是身不由己,但总归做不了这个主。
青璃还没小心眼到要跟她较劲:“不用,就算法喀是被算计,那也是他自己失了警惕,让他长长教训也好。”
青璃虽是这样说,但是康熙帝却知道她是不忍赫舍里宝琪丢了性命,就算是她先冒犯了阿璃,阿璃还是下不去狠手。
康熙帝不明白,青璃出身煊赫的钮祜禄家,高高在上的满族贵女,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同情心。特别是对女子,更是容易心软。
可康熙帝知道,自己喜欢极了青璃这副可爱的小模样,或许是因为自己生来缺少同理心,所以康熙帝格外珍惜这样的小阿璃。
康熙帝觉得青璃太过良善,可青璃却认为自己的好心有限。
“路是她自己选的,后果也由她自己承受,她若是能让法喀上心维护,是她的福分,我不会阻拦。但她若是被法喀冷待,被额娘厌弃,那也是她的因果,我不会劝说。”
【反正我不管她,她也别来招我,相安无事,最好不过。】
阿璃,你愿意无视她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青璃想,钮祜禄家其他男子以后若是敢行宠妾灭妻之事,自己一定会坚定地站在他们的福晋这边,可若是法喀,自己只会不管不问-
青璃次日召见了母族亲眷,进宫的依然是锦凰、巴雅拉氏和舒舒觉罗氏。
舒舒觉罗氏揉着帕子,脸上满是憔悴不安,青璃见状安慰道。
“放心,本宫知道此事是法喀被设计,而非他主动想做赫舍里家的女婿,本宫不至于迁怒他。”
舒舒觉罗氏闻得此言也松了口气,她最害怕的就是小女儿一气之下真让法喀分府別居。
“本宫已请皇上为法喀和赫舍里宝琪赐婚,不日圣旨就会下达,今日请你们进宫主要就是告知此事,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青璃话音刚落,巴雅拉氏还能保持微笑恭谢圣恩,舒舒觉罗氏脸上的表情却别扭极了。
舒舒觉罗氏去年有这个心思,可当时法保还是一等公,赫舍里氏也树大根深。
不久前赫舍里氏这颗大树被康熙帝掘了一半根基,法保也被削职免爵,舒舒觉罗氏就万分庆幸青璃拦住了自己。
没想到转来转去还是没摆脱赫舍里家的丧门星,舒舒觉罗氏自然难受极了。
可入宫之前,巴雅拉氏又一字一句地给她掰碎了里面的道理,舒舒觉罗氏也知道事到临头、不得不认,所以心里再怎么不爽利,还是选择认命。
青璃不去看舒舒觉罗氏那张难看的脸,叮嘱着巴雅拉氏:“嫡额娘,这门婚事的内情你也一清二楚,所以咱们不仅要办得热热闹闹,还要办得喜气洋洋。”
巴雅拉氏点了点头:“请皇后娘娘放心,臣妇知道该怎么做。臣妇会让他们都看清钮祜禄氏对‘救命恩人’的厚待。”
青璃自然放心巴雅拉氏这个聪明人,想了想还是敲打舒舒觉罗氏一句:“额娘,赫舍里宝琪入门后你怎么冷待她我不管、怎么给她立规矩我也不管,只一点,不准太过分,更不能传出你‘恶婆婆’的名声。”
舒舒觉罗氏正想着等这个小娘皮进门怎么整治她呢,听得小女儿这话瞬间愤愤不平:“难道咱们就这么低头,投子认输不成?”
青璃瞪了她一眼,冷笑出声:“本宫当然不会白白吃这个亏。”
“法保在朝堂上不会好过,这宫里赫舍里家的奴才们也都该清洗干净了。”
青璃可不是随口胡说,康熙帝已经承诺了,等此事过去,就查一查法保,找个理由让他回家跟索额图作伴。
至于赫舍里家的暗子,青璃也遣了知秋仔细调查,乾清宫的梁九功和魏珠也都会参与进来,必要时康熙帝还会动用暗卫,把他们一颗一颗拔干净。
赫舍里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暗线,若是一朝覆灭,够他们心疼好一阵子。
舒舒觉罗氏听见青璃愿意出头才闭上嘴,偃旗息鼓。
青璃不想再说这些糟心事,转过头来关心坐在一旁乖乖吃点心的锦凰。
“四妹妹昨日可有遇到心仪的儿郎?”
锦凰手里捏着红枣核桃酥,呆萌地抬起头来,右边脸蛋上还有几颗细碎的点心渣。
看着三姐姐眼里透出的笑意,锦凰红着小脸掏出手帕转过身子躲起来擦了擦。
“心仪的儿郎没有,不过有个胆大的傻大个,他说他叫马尔赛,还问我是哪家的姑娘,说要上门提亲。”
从锦凰的话音里,青璃听出了她的乐见其成:“看来小锦凰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不然就不会在本宫面前提及。”
青璃看了眼墨竹,墨竹就会意出声:“主子,马尔赛是忠达公图海的嫡长孙,父亲诺敏是正二品的护军统领。”
这家世虽算不上最鼎盛但也十分不错,青璃看向巴雅拉氏:“嫡额娘觉得如何?”
巴雅拉氏温柔地笑了笑:“臣妇觉得家世匹配。”——这是认可的意思。
青璃心里有数了:“本宫对马尔赛本人不算了解,嫡额娘回府后遣人多多打听一二,若是没有其他问题就传个信给本宫,本宫会向皇上求赐婚圣旨。”
巴雅拉氏拉着锦凰行礼谢恩,青璃又问及颜珠:“四弟的亲事可有着落?”
巴雅拉氏温吞出声:“颜珠倒没有心仪的女子,但是佟国维的二女儿看上他了。”
青璃差点失手砸了茶盏,自家的兄弟都是什么体质啊,不是被赫舍里家缠上,就是被佟家相中。
青璃不置可否:“本宫看不是佟家的姑娘看上颜珠,是佟国维想跟本宫缓和关系。”
青璃顿了顿:“颜珠怎么说?”
巴雅拉氏回禀:“颜珠说全凭娘娘做主。”
倒是个谨慎的聪明人!
青璃不是很抵触跟佟家结亲,主要是自己跟佟家已经没有利益冲突,之前有矛盾是因为佟贵人觊觎凤座,可现在明眼人都知道不可能了,自然就不再敌对。
佟国维虽然狠狠地得罪过青璃,但是佟国维也遭了报应,青璃一向只会就事论事,甚少牵连旁人,对从未见过面的佟家二姑娘并未心生反感。
青璃不想白白树敌,更不想把佟家逼到太子的阵营,倒也愿意给佟家一个机会。
康熙帝为了自己可以跟遏必隆和解,那自己看在他的份上自然也能不再敌视佟家。
“嫡额娘,本宫不反对跟佟家联姻,但是也不能因此让颜珠受委屈。还要劳烦嫡额娘也打听打听佟家二姑娘的为人处世。”
巴雅拉氏记在心上,连连应承:“臣妇作为他们的嫡母,这本是臣妇应尽职责,臣妇一定办好。”-
六月中旬,乾清宫发出三份赐婚圣旨,分别是:法喀和赫舍里宝琪,锦凰和马佳马尔赛,颜珠和佟佳毓珍。
三对儿新人成婚的时间也定下了:二十年二月十六,五月初十,八月初五。
宫里宫外都再次肯定钮祜禄一族的水涨船高,但凡皇后的兄弟姐妹娶妻出嫁竟都能得到皇上的赐婚!
钮祜禄府上热热闹闹地走着六礼,宫里请安的时候,众人连连恭贺皇后娘娘母家大喜,青璃也很给面子地露出笑脸。
说起来倒也巧,跟青璃结亲的这三家竟都跟宫里的嫔妃沾亲带故:僖嫔姓赫舍里,佟贵人是佟佳毓珍的亲姐,马尔赛算起来要喊荣嫔一声姑姑。
可偏偏最该高兴的三个人里,只有荣嫔是真心实意地喜上眉梢,其余二人皆是强颜欢笑。
僖嫔知道赫舍里家能跟钮祜禄家结亲的缘由,对此咬牙切齿,埋怨不休,生怕皇后娘娘因此看不惯她,只顾着害怕,哪里还高兴得起来呢?
佟贵人“病”了两个月,终于拖不下去,逃不过请安了,本就因为降位之事抑郁,又听得佟家向皇后俯首称臣,心里那是一百个不痛快。
是的,在佟贵人看来,阿玛提出嫁女给颜珠,不仅仅是握手言和、主动示好,而是怕了皇后,自此以后都会退避三舍,更是决心放弃自己。
荣嫔喜笑颜开:“马尔赛一向眼高于顶,三年前家里就开始替他相看,偏他谁都瞧不上。他主动跟锦凰格格搭话后嫔妾就知道这是铁树开花了!”
布嫔跟着凑趣:“这是一心只想要才艺双全、德才兼备的大美人呢!也只有皇后娘娘的妹妹才能让他挪不开眼!”
惠妃也不甘示弱:“只看皇后娘娘的出尘绝艳,就知道锦凰格格何等风姿,只恨臣妾母家没有适龄的儿郎,不然定不会让这朵娇花落到你们马佳府上!”
德嫔柔柔一笑:“良缘天定,看来荣嫔的侄子确实有福分。”
明明大家都捧着青璃在说话,可头一次坐在末位的佟贵人总觉得她们都在悄悄看自己的笑话,脸色越来越阴沉,整个人也越来越僵硬。
宜嫔早年因为争宠一事,跟佟贵人有诸多龃龉,自佟贵人降位以后就早早盼着她踏出承乾宫,好好奚落她一番。
没想到佟贵人屡次受挫还学不会隐忍,竟敢在坤宁宫摆脸色,宜嫔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宜嫔瞥了佟贵人一眼,出声质问:“咱们都为皇后娘娘家里的喜事开心,怎么佟贵人的脸色这么难看啊?莫非是觉得皇后娘娘的弟弟配不上佟家女?”
佟贵人就算降位,也不会向宜嫔这个无子无宠的嫔位低头,但是佟贵人经过数次打击也知道自己不能招惹皇后。
佟贵人硬着嗓子顶回去:“本宫脸色不好不过是因为大病初愈罢了。”
“婚姻之事一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毓珍的亲事还是圣旨赐婚,本宫不会有想法,宜嫔更不应肆意揣测、胡言乱语!”
佟贵人的一番解释虽说滴水不漏,但宜嫔却挑眉笑了,一张艳光四射的脸蛋儿也更加娇艳。
宜嫔一字一顿,恶意凝成尖针朝佟贵人刺去:“看来佟贵人的规矩没学好,佟贵人如今只是个后宫小主,可不能自称‘本宫’,而应该换成‘婢妾’。”
佟贵人脸色苍白,恶狠狠地瞪着宜嫔。
对于一直高高在上、骄傲自矜的佟家嫡长女而言,“婢妾”这两个字是一种侮辱,更别提还是对着奚落自己的宜嫔——郭络罗氏刚入宫时可是跪在自己脚边的!
钮祜禄家既然已经跟佟家联姻,便说明青璃决定揭过曾经的敌对,也就不会针对佟贵人。
青璃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好了好了,佟贵人失言,罚抄宫规百遍,禁足三个月。”
虽然是罚,但是比起当众给宜嫔请罪,自称“婢妾”,想必佟贵人更愿意闭门抄书。
宜嫔自然懂得皇后娘娘的意思,起身行了一礼便闭口不言。
佟贵人面无表情地行过深蹲礼,便掐着贴身宫女兰儿的右臂退出坤宁宫-
悠悠两个月倏然而逝,很快就到了十九年的中秋。
康熙帝赶在中秋之前拿出法保收受贿赂的铁证,当堂问罪,革除一切官职,也把他扔回家吃自己去了。
法保自落湖事件后一直老老实实地当差,他以为自己只要缩起来不惹事就能躲过一劫,但是康熙帝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太天真了,只要朕看你不爽你迟早得完,朕还可以翻旧账。
宫里人员的清洗也在康熙帝的支持下进行地很顺利,经过三番四次地审讯清查,梁九功在青璃面前拍着胸口保证——宫里不会再有赫舍里家的钉子,包括毓庆宫在内。
索额图现在除了太子的主动来信,收不到宫里一星半点的消息,焦躁不安已经无法形容他的状态了。
而且太子身边除了毓庆宫的宫人,也再无更多效忠之人,这导致太子的眼睛也被蒙上一层绢纱,身处宫中就好像置身囚笼。
康熙帝以“担心太子被带坏”为由,禁止赫舍里家除噶布喇以外的人看望太子。
噶布喇拖着病躯去了趟毓庆宫,无人知道他与太子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太子自那以后几乎日日前去慈宁宫问安,噶布喇回到府上就大病了一场,眼看着就只能躺在床上拖日子。
赫舍里家的死气沉沉并不影响中秋佳节宫里的欢快喜庆。
青璃今天尤其高兴,因为她收到了康熙帝的礼物,还是送到青璃心尖尖上的礼物-
康熙十七年的中秋节,那时青璃尚在畅春园,康熙帝抛下满殿的大臣和满宫的妃嫔赶去畅春园陪伴青璃。
也是那天康熙帝承诺以后会代替孝昭皇后每年中秋送青璃华服美衣。
十八年的中秋节,即使地震刚过,三公主也刚去,康熙帝依然遵守承诺,亲手画了一套湘妃色的旗服差内务府做好送给青璃。
今年中秋,康熙帝一口气送了四套衣衫:旗服、马面裙、齐胸襦裙、袄裙,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搭配的全套首饰也都光彩耀眼、恰到好处,金银珠玉、交相辉映。
更别提还有四副精心绘制的全身画像,是青璃穿着这四套服饰的样子,康熙帝连四种发髻都选得相得益彰:旗头、惊鹄髻、望仙髻、堕马髻。
青璃看着画中的自己,或端庄大气、或清丽绝艳、或娇俏可爱、或雍容华贵,风情万种、美不胜收。
更妙的是画中透出的生命力,作画之人一定用了十二分的心血,才会让青璃观之可亲,仿佛透过画卷看到另一个自己。
青璃抱着康熙帝劲瘦的窄腰撒娇:“皇上你怎么这么好呀,皇上对我这么用心,可我没有给皇上准备礼物怎么办呀~”
【你这么好,把我惯坏了怎么办?】
阿璃这么好,怎么会被朕惯坏呢?
【你这么好,我会很愧疚的,愧疚于自己没能回报给你同样的爱意。】
阿璃不需要愧疚,因为爱着你这件事,也是朕最大的幸福。
康熙帝摸了摸青璃的头,柔声低语:“阿璃昨天不是送过朕你亲手做的月饼吗?”
那个月饼其实只有按进模具的这个步骤出自青璃之手,青璃昨天送出去的时候得意洋洋,如今却有些不好意思。
青璃低着头羞赧:“哎呀,那个不算!”
康熙帝俯身与青璃对视,幽深的黑眸里一片缱绻:“只要是阿璃送的,都是最特别的。只要阿璃每年中秋都能陪在朕的身边,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好的呀,那我就把自己送给你吧,反正我也认定你了。】
青璃仰着头轻啄了一下康熙帝的唇角:“年年岁岁常相见,朝朝暮暮皆欢喜。”*
康熙帝回吻上去,你早就是朕的了。
阿璃,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作者有话说:
*:出自郑少秋、汪明荃的《祝寿歌》
*:出自《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作者:唐·顾夐
第58章
中秋过后, 前朝又传来好消息,郑氏父子投降,台湾收复了!
自十八年地震过后,康熙帝的目光就再次投向台湾。
康熙帝重用姚启圣和施琅, 予以信任、交托军事, 两位汉臣能将也没有辜负帝王的信重和期待。
十九年九月下旬, 不过一年时间,台湾便正式纳入大清的版图,隶属福建省, 康熙帝设台湾府,辖台湾县、凤山县与诸罗县。*
台湾归复后, 康熙帝第一时间公布了设立海关、开放海岸、对外通商的决定, 选定了闽、粤、江、浙四地作为四大海关, 每个海关下辖数十个通商口岸。*
康熙帝派遣特使前往四地, 严令当地官员积极配合, 要求在半年内准备好海关海口的一切事宜,预计二十年春便可全面开放通商。
户部下面特设海贸司, 只对海外贸易的国营和赋税负责, 海贸司的负责人为正二品官职。
户部尚书为从一品,左右二侍郎仅为从二品, 海贸司一出,明眼人都知道康熙帝对此机构的重视,朝廷上下人人眼热、四处打探,无数勋贵子弟打破了头想挤进去。
海贸司的第一任负责人, 康熙帝钦点了富察马齐, 在此之前更是亲召马齐单独奏对, 君臣二人在御书房密谈两个时辰有余。
康熙帝不厌其烦地详细阐明自己对海贸司的构想, 以及此事对整个大清帝国的重要性,鼓励马齐放开手去做的同时当然也少不了敲打他一二。
马齐的万丈雄心中夹杂着隐约可见的忐忑紧张,当着康熙帝的面却斩钉截铁地立下军令状。
晚秋时分,马齐携着夕阳余晖步出乾清宫,宫道旁散落着枯黄的枝叶,在昏黄的光晕映照下,透着股冰冷的死气。
零星的几个洒扫太监也低头不语、动作机械麻木,天边的火烧云低低地压下来,带来沉闷的压迫感。
画面中的一切都显得暮气沉沉、阴暗晦涩,马齐的背影却透着股壮志激怀的锋锐之感,直直划开天穹。
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朱服玄冠的背影,那都是盛世之下添砖加瓦的治世能臣。
远处的红色宫墙依旧安静地矗立着,她静静地见证着这一切,就如同一百多年前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也仿佛两百多年前于谦的那句“言南迁者,可斩也”。
朝堂的洪流从未平息过,开海之事不过是在波涛暗涌之下又添一分翻山倒海之势罢了-
这天回到坤宁宫的康熙帝,迎来了皇后娘娘的热切关怀。
康熙帝拉着青璃的手并排而坐,还未来得及喝口茶,格外兴奋的青璃就忍不住叽叽喳喳起来。
青璃的眼睫扇动,清泓般透亮的眸子毫不掩饰自己的热烈期盼。
“皇上皇上!咱们大清真的要开海了吗?”
康熙帝好笑地点点头:“是啊,开海就这么让阿璃开心吗?”
康熙帝微微思量,莫非阿璃是好奇海外的新鲜玩意儿?
青璃嘴角翘起连连点头:“开心啊,我希望以后再也没有海禁。”
康熙帝想到《清史稿》上的王朝末日之景,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眸底的晦涩不明。
“放心吧,朕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后面的败家子乱来。”
青璃反握住康熙帝的手掌,罕见地多说一嘴。
“鼓励海贸、开放海禁的同时,也要规范市场、严格监督,这样才能促进贸易繁荣,每年都带给国库丰厚的利润,后世之君自然不舍得轻易放弃。”
“最重要的,是咱们的造船技术也要更新换代,武器设备更要发展进步,这样才能威慑四夷,减少甚至避免海外的袭扰。”
康熙帝坐正身子,仔细打量着认真叮嘱自己的青璃,只觉得眼前的阿璃陌生又耀眼,神秘又迷人。
青璃在康熙帝心中一直是个聪明却怕麻烦,凡事能避则避,一心吃喝玩乐的小姑娘。可她今日的寥寥数语却直奔核心、点明要义,比满堂朱紫都眼明心亮。
康熙帝脸上浮现一抹惊喜的笑容,装模作样地弯了弯腰,朝青璃行了个礼。
“先生字字千金、针砭时弊,朕欲拜先生为师,还请先生教朕。”
青璃身子后倾,靠在椅背上:“我肚子里就这点墨水了,也只会纸上谈兵,让我具体执行只会造成惨案。”
青璃不会盲目自信,自己既不懂朝廷各方面的政策,又玩不转经济学,能说出这两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曾站在历史下游罢了。
青璃想了想还是补充道:“皇上,对外交流是很重要的,人一旦封闭自己就会与社会脱轨,国家一旦封闭自己就会被时代抛弃。”
康熙帝这下是真的震惊万分,皇帝大臣们都会沉浸在天朝上国的荣光里沾沾自喜,青璃却能有这份来之不易的清醒。
康熙帝捏了捏青璃柔软的指腹:“朕会永远记得阿璃的告诫。”
康熙帝转过头来,直视着青璃的双眼,郑重道:“阿璃,朕要跟你道歉,朕还以为你开心于能够拥有海外的珍稀宝物,是朕小看了你,朕的阿璃是在为大清喜悦,朕今日方得知阿璃的心胸何等宽广。”
青璃浅笑着摇了摇两人交握的双手:“皇上不嫌我多嘴就好。”
青璃面上谦虚有加,可金色气泡里却一片洋洋得意。
【我觉得你这番话说的真实恳切,对我的评价也很中肯。】
【毕竟我还有个外号叫宝藏女孩,浑身优点,等你发现。】
康熙帝握拳轻咳一声试图遮掩笑意,阿璃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两幅面孔啊——可爱极了。
面上若无其事地回答:“怎么会?朕心中只有无限欢喜,恨不得能多多聆听先生的教诲。”
唉,朕跟阿璃呆久了,也不得不拥有两幅面孔了。
青璃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康熙帝这不正经的称呼有几分嫌弃。
康熙帝见此不敢再逗,又说起自己的安排:“朕两年前就在工部下设研发司,广招匠人。可惜民间工匠不足,优秀的更是稀少,如今只能先改进枪炮、船只等军用设施。”
青璃的双眼亮了一亮:“咱们出海的时候不要光顾着奇珍异宝,最重要的是海外的书籍知识,他们的某些技术我们也能借鉴啊。而且等海贸赚钱了,咱们也就能培养工匠,也能提高待遇吸引更多人投身于此!”
康熙帝赞赏地点了点头,一把捞起青璃抱在怀中:“阿璃跟朕真是心有灵犀,夫妻同心啊!朕也是这么想的。”
康熙帝低下头来贴着青璃的额头,二人呼吸交缠:“不过也有好消息,戴梓就不错,他是如今研发司的总指挥,已经接连改进了枪支、大炮,威力非凡。”
青璃凑过去咬了咬康熙帝的下唇:“咱们泱泱大国怎么可能缺少人才呢,缺少的正是皇上这样的伯乐!”
康熙帝甚少从青璃口中听到这种吹捧之言,又被下唇微微刺痛后涌上的酥麻之感点燃了欲.火,黑眸幽深中泛着点点笑意:“朕现在不想当伯乐,只想当襄王。”
襄王神女巫山相会,共赴云雨。
青璃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个老不修的歪心思。
青璃后仰着头微微拉开二人双唇间的距离,晃了晃小腿,纤纤玉指点在康熙帝的眉心:“大胆,我是你的先生,你……你怎能做如此欺师灭祖之事?”
青璃的语气焦急愤怒,脸上却一片笑意。
【这是要玩师生play吗?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康熙帝听得此言,身体内的恶劣因子都叫嚣着破体而出,再加上青璃火上浇油的心声,更是有种非同凡响的禁忌刺激。
康熙帝毫不客气地握住手中柔韧的柳腰,霸道凶狠地含住了“先生”的朱唇。
一吻毕,青璃柔软的胸脯上下起伏,康熙帝伸出拇指,带着薄茧的指腹略使了几分力气揉着青璃娇艳欲滴的红唇,低沉的声音也带着喑哑:“只怪先生太过迷人,朕在先生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理智更是被揉碎了又扔去九霄云外。”
康熙帝抱着青璃大踏步地向浴房走去,青璃想起自己之前坚决不许的“鸳鸯浴”,就知道男人的贼心不死。
青璃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扑腾着挣扎起来:“你住手!你现在放开我,我可以就此揭过,不然你可知不敬师长是什么罪名?”
怀里姑娘的二两力气可撼不动康熙帝的怀抱,康熙帝一步不停,嘴角反而勾起了肆意张扬的笑意:“学生当然知道,可若能得偿所愿,尝一尝先生的味道,学生死而无憾。”
青璃感受到肌肤相贴间泛起的热潮,知道这男人是更加激动了,蔫蔫地垂下双手,只觉得自己愚蠢极了,真·反向操作王者。
康熙帝看着怀里不再挣扎、乖乖认命的小白兔,贴着她的耳廓说道:“先生放心,朕会让你舒服的。”
灼热的气息打在青璃的耳尖上,青璃缩了缩脚趾,害羞地缩进康熙帝的胸膛。
【我有这么欲求不满吗?明明是你更馋我身子啊!】
康熙帝朗笑出声,阿璃用了“更”这个字,这是承认她也期盼着与朕坦然相见、共赴极乐吗?-
十九年冬日来临,青璃每日晨起都不忘问一句昨夜可有大雪。
十一月初三这天终于得到肯定回答,青璃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早已准备好冰鞋——是的,青璃期待大雪全是因为康熙帝承诺教她冰嬉。
乾清宫的康熙帝当然也没忘记和阿璃的约定,近日并无大事,早朝也在康熙帝的示意下早早结束,晚膳前康熙帝就紧赶慢赶地完成了日常工作。
晚膳后,帝后二人便牵着手去了太液池。
站到冰面上,原本信心十足的青璃却晃晃悠悠、张开双手保持平衡,一动也不敢动。
康熙帝见状拉着青璃试探地朝前走了两步,就看见青璃依旧僵着身子一步未迈,全靠拉力才勉强“飘”几步。
青璃双手紧紧反握住康熙帝,失去安全感的同时嘴甜得不得了:“玄烨哥哥,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对吧。”
康熙帝头一次见嚣张的小阿璃如此“识趣”,挑了挑眉不发一言,加快速度带着青璃迈开大长腿。
瑟瑟发抖的青璃紧闭双眼,蹲下身子牢牢抓着康熙帝的手不放:“呜呜呜,快停下来,我害怕!”
康熙帝看着缩成一团的青璃好笑不已,特别是这个胆小鬼还闭上眼睛掩耳盗铃。
感受到前行的速度非但不慢反而更快了,青璃吓得口不择言:“你再这样,这个月别想上榻!”
此言一出,果然抓住了康熙帝的软肋,康熙帝一个急停,立马带着青璃止步了。
青璃这才敢睁开眼睛,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光滑冰面只觉得一片眩晕,索性丢开脸面,一把抱住康熙帝的大长腿,整个人贴在上面,仿佛一只受惊的八爪鱼。
康熙帝没料到青璃这么放得开,左腿一重微微踉跄,差点马失前蹄摔倒在地。康熙帝稳住重心,摸着青璃的头朗笑出声:“奴才们都看着呢,阿璃不担心失了面子吗?”
青璃重新闭上双眼,双手抱得更紧,嘴里喃喃施咒:“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堂堂国母,他们就算笑话也不敢当着我的面揭短,那就无所谓了。】
康熙帝戳了戳青璃头顶的金色气泡,手指穿过去扑了个空,笑着摇头。
小阿璃还真是能屈能伸啊,还会自我催眠!
带着大型腿部挂件的康熙帝却觉得如芒在背,尤其是青璃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地扒拉,康熙帝总感觉裤子也在随之下沉,更是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康熙帝咬咬牙,用力把腿边的熊孩子拉起来,握住她的手柔声哄劝:“阿璃,你不是想学冰嬉吗?这样怎么学得会呢?”
“放心,朕拉着你慢慢来,朕保证不会摔了你,不害怕好不好。”
重心上移的青璃顿时再次失去了安全感,急忙斜着身子抱紧康熙帝,反悔道:“我不学了,你送我回岸上,你嬉给我看就好。”
康熙帝敲了敲青璃的额头,不赞同道:“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唉,以后有了孩子,性子还是得像朕才好,刚毅果决,不能同阿璃一般轻言放弃。
青璃听着康熙帝用《劝学》的句子教育自己,娇娇地皱了皱鼻尖:“我不听,我可不是你的崽,别想吓唬我!”
康熙帝拿小祖宗没办法,只好来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只见他仿佛极其无奈地皱眉点头:“好好好,你先放开朕,咱们转过去,朕带你上岸。”
青璃缓缓松开双臂,正欲拉住康熙帝的衣袖,就见他十分灵活地绕过去打了个圈儿停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摊开双手朝自己示意:“阿璃,别怕,慢慢朝朕走过来,朕会接住你的。”
青璃嘟着嘴想跺脚,却又不敢乱动,只眼神散发出一阵杀意,攥着拳头锤了锤空气,谁知身子前倾没保持住重心,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栽下去。
康熙帝瞳孔紧缩,急忙跨步上前,接住青璃,却被冲击力带着踉跄了几步,最终帝后二人相拥着倒在冰面上。
青璃被康熙帝紧紧抱在怀里,自然无事,当了一回肉垫子的康熙帝却摔得不轻。
守在四周的奴才们见状蜂拥而上,一个个如丧考妣、如临大敌。
康熙帝被梁九功扶着慢慢站起身来,望向咬唇蹙眉,眼闪泪花的青璃,第一时间拉住她的手笑着安慰:“朕没事,别害怕。”
见青璃手脚僵硬,不言不语,康熙帝又捏了捏她的手,挥退梁九功自己试着走了两步:“看,朕真的没事。朕还要跟阿璃道歉,让阿璃受惊了,险些摔了阿璃,是朕不对。”
青璃闷声不吭地被宫人们簇拥着上岸,直到上了龙撵,青璃才扑进康熙帝的怀里蹭了蹭他的胸膛:“皇上才没有不对,我也没摔着。”
康熙帝拍了拍青璃的后背:“那阿璃怎么不开心呢?可是被吓着了。”
青璃的泪珠涌了出来,滴在康熙帝的袍角,晕染出一片深色,也烫到了康熙帝的心尖。
“我被你吓着了,这次是没大事,可万一摔断腿了呢?万一摔着后脑勺了呢?”
青璃上辈子见过太多因此失去生命的案件了,想一想就心惊胆战,他是皇帝啊,肩负着冉冉升起的大清帝国。
康熙帝拍着青璃后背的手微微一顿:“朕当时没来得及想这些,朕答应了阿璃会保护好你,就不会食言。”
青璃红着眼眶抬起头来:“下次可别这样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谁的命又能跟皇帝相比呢?
康熙帝微凉的薄唇落在青璃的眉心,避而不谈:“放心吧,朕会跟阿璃白头到老的。”
康熙帝知道,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人是没有理智只有本能的,而他的本能既然选择保护阿璃,这辈子就不会改变。
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该对阿璃承诺。
青璃没再说话,只乖巧地伏在康熙帝的膝上。
740也跳出来播报了系统消息:
【嘀!目标人物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80.】
【恭喜宿主,积分再次达到600,是否跳转系统商城选购商品?】
康熙帝关闭了光屏,此事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好怀里的小姑娘,她一定还在害怕。
帝后二人回到坤宁宫时,院正孙之鼎已经恭候在此。
直到孙之鼎仔细把脉检查后,确认康熙帝龙体并无大碍,只留下一瓶消除淤青的药酒,青璃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晚康熙帝不仅享受到皇后娘娘娇嫩柔夷的擦药服务,就连面对他沐浴的邀请,青璃也羞红了脸低着头,却没有甩掉手腕上的大掌。
夜深人静,康熙帝抱着眼尾泛红、香汗淋漓的青璃满足地喟叹一声。
今天摔得可真值啊!要是能多来几次就更好了,朕皮糙肉厚还蛮经摔的-
次日早朝过后,康熙帝既没召见重臣,也没批阅奏折,反而第一时间宣来孙之鼎。
孙之鼎作为太医院的院正,一向医术超群,对此也颇为自傲,可今日得到宣召的时候不自觉地怀疑起自己的医术。
平安脉还没到时候,难道是皇上昨日摔的那一下有什么地方自己没看出来?药酒不管用?今日突然疼痛起来?
不应该啊!
孙之鼎略带忐忑的跪安问礼,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康熙帝——红光满面,精神十足。
孙之鼎放下心来。
等孙之鼎双手接过康熙帝郑重递过来的黄册子,就被标题惊了一惊——《天花的预防和消灭》?
是的,今日康熙帝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系统商城,花光全部积分,购买了这本书册。
孙之鼎迫不及待地翻开册子,顿时沉浸其中,随着深入阅读,更是不知今夕是何夕,竟然忘了自己身处御书房,抚掌大笑起来:“妙啊,绝妙!”
康熙帝见一向稳重谨慎的孙院正竟像个大马猴一样站在原地咧嘴跺脚,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自得其乐。
孙之鼎尽情舒展完激荡情绪后才赧然地抚了抚胡须,行礼告罪:“微臣失态,皇上恕罪。”
康熙帝大度地挥了挥手:“爱卿不必如此,朕初闻天花能消灭时,激动更甚爱卿百倍!”
康熙帝紧盯着孙之鼎继续说道:“朕欲把此事托付给你,可先用死囚实验熟练,明年春开始安排种痘事宜,你可能做到?”
孙之鼎听闻自己能全权负责此等名流千古的大事,强行压抑住自己的喜不自胜,斩钉截铁地保证到:“微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孙之鼎脚步匆匆地返回太医院,微翘的嘴角、抖动的小胡子无一不向旁人诉说着他的美妙心情。
太医院的其他太医有点摸不着头脑,毕竟他们可都是高危职业,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才是常态,而且孙之鼎两手空空也不像得了赏赐。
副院正没忍住出声问道:“孙院正怎么这么高兴啊?说出来哥几个一起乐呵乐呵啊!”
孙之鼎面不改色,眼角上挑:“皇上圣体安康、大清海晏河清,本官自然心情极美!”
副院正在心里狠狠呸了呸这个马屁精,脸上却笑容灿烂,连声附和:“是呢是呢!下官也为此欢欣不已!”
又卷起来了,其余太医面面相觑、两两对视后也纷纷加入拍马屁的行列。
“下官日夜祈祷,就盼着吾皇安康呢!”
“若是圣上能天天畅怀,下官愿意折寿十年!”
“若是大清能够盛世太平,下官愿意折寿二十年!”
“下官三十年!”,“四十年!”
好了好了,别卷了,你们自己照镜子瞅瞅这满头银丝、满脸皱纹,还能活几个十年啊?不要许诺不存在的东西好吗!-
太医院的明争暗斗康熙帝全然不知,但是坤宁宫的消息康熙帝却是时刻关注。
等康熙帝得知今日青璃又带着宫女去了太液池,手中一顿,放下湘妃竹狼毫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摆驾太液池,朕也去看看。”
康熙帝本以为没有自己的督促,阿璃定是不会再主动踏上冰面,更何况她昨日还受了点惊吓,以后不绕着冰面走就算好的,怎么会主动前去呢?
康熙帝背着手走在宫道上,皱着眉思绪纷飞。
难道阿璃是觉得她如果会冰嬉,朕昨日就不会摔了,所以才下定决心勤学苦练?
康熙帝想到这里松开眉头,眼角眉梢皆染上笑意:小阿璃,你这么好,朕怎能不爱呢?
特意打算“偶遇”康熙帝的佟贵人,看见康熙帝这一副恍若春风拂面的神情,顿时多了几分信心。
表哥难道是看见我了,才展露笑颜的?
佟贵人捏了捏帕子,脸颊微红。
作者有话说:
*:摘自百度百科,因为740的存在,时间提前了
*:摘自《劝学》
清初的海禁政策其实是防范郑成功反攻,明郑长期依靠海上力量与清朝周旋,并曾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等西方人士合作,那时候海禁是出于必要的军事考虑。
历史上,康熙二十二年台湾告平,清廷方开海禁,先后于二十三至二十五年间设立闽、粤、江、浙四大海关,分别管理各自下辖的数十个对外通商口岸的对外贸易事务。
史学界目前的主流看法都认为康熙开海之后约一个半世纪间,中国海外贸易的活跃程度和规范化程度都超过了明代的水平,是中国对外贸易的一个发展期。
康熙帝本人对西学是非常感兴趣,并且接受和认可的,但从康熙晚年(康熙五十六年)开始,康熙帝对海禁的态度就不如以前开放了,雍正、乾隆都进一步出台了种种政策阻碍海外贸易发展,再后面就啥都没了……
不过现在咱们男主肯定知道:闭关锁国要不得!老来糊涂更可怕!
最后,没有拿马齐碰瓷张居正和于谦的意思,马齐的历史地位肯定远远落后这俩的,主要是突出开海的重要性。
于谦和张居正,我真的哭死,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把朱祁镇和朱翊钧再翻出来骂一遍,he~tui!
第59章
“婢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万福金安。”
娇柔婉转的请安声打断康熙帝的思绪,康熙帝偏过头循着声音看到跪在宫道边的佟贵人。
佟贵人穿着一袭半旧的藏青色夹袄,略微单薄的衣衫挂在她行销立骨的身子上,更显得弱不胜衣, 可怜至极。
佟贵人瘦削苍白的脸颊上只扑了些茉莉粉, 淡淡的粉唇也泛着青色, 脸上却绽放了喜不自胜的笑靥,一双含泪的眸子也万分期待地看向康熙帝。
真是“似水柔情入画来,绰约风姿醉人心”。*
只可惜康熙帝如今对佟贵人并无半点男女之情, 无心欣赏这等娇弱美人。
但幸好康熙帝对佟贵人尚有一分兄长对妹妹的关怀,所以便也愿意驻足下来应付一二。
康熙帝年长佟贵人六岁, 佟贵人五岁之前孝康太后尚在人世, 孝康太后一直很是喜爱这个娘家侄女, 时时召她入宫相伴。
也是那时, 康熙帝真切地疼爱过这个能逗皇额娘开心的小妹妹, 这个每次皇额娘喝药时都会含着两泡泪,嘴里嘟囔着“不苦, 不苦”的小妹妹。
看着昔日皇额娘抱在怀里的粉团子, 如今跪在泥地上口称“婢妾”,康熙帝心里也说不上好受。
康熙帝仔细打量着佟贵人, 从不再鲜亮的旧衣到弱不禁风的身姿,无一不诉说着她如今日子的艰难。
康熙帝叹了口气,虚扶一把:“起来吧。”
又补上句关心:“你身子不好,冬日里就算出来赏景, 也该多穿些才是。”
康熙帝自然信任青璃, 阿璃她不会做克扣份例的事情, 反而会敲打内务府让嫔妃们不缺布料皮毛, 佟贵人未着新衣想必是心气太高,看不上贵人份例的衣衫首饰吧。
佟贵人一双冻红的素手交握,听得康熙帝关怀的话语眼角沁出泪来,又假装坚强地转过身去,拭去泪珠,回过头来脸上只剩下灿若星辰的笑意。
“多谢皇上关怀,婢妾会照顾好自己的。”
康熙帝微微沉默,恍然间发现自己面对这个曾经亲密的表妹已经无话可说。发现佟贵人身后的贴身宫女抱着陶罐才没话找话:“大冷天的,雪还未化,你今日出来不单单为了赏景吧?”
佟贵人柔婉一笑,示意康熙帝看陶罐中的雪水:“婢妾只是想收集些雪水,等到春日里拿出来烹茶。”
康熙帝收回陶罐上的视线,移到佟贵人红肿不堪的手指上,皱着眉头:“这些事情让奴才们去做就好。”
佟贵人缩了缩双手,浅笑着抬眸:“婢妾都习惯了,婢妾喜欢做这些。”
佟贵人一字未提孝康太后,但康熙帝却不自觉地想起生母的音容笑貌。
侄女肖姑,佟贵人的面容跟孝康太后其实有六分相似,不过孝康太后十来年失意的庶妃生涯让她变得沉默寡言、郁郁不安,就算成为太后也依旧谨慎度日、处处思量。
而佟贵人自记事起,佟家便是皇帝的母家,姑母就是当朝太后,自然活得肆意张扬、骄傲明媚。
正是因此,康熙帝以往看着佟贵人也从不会有这种失神的熟悉之感。
可佟贵人今日的楚楚之姿,这番牢记宫规的时时小心、毫不逾矩,却像极了孝康太后。
尤其是她收集雪水烹茶这个举动,更是让康熙帝一时乱了心弦。
这是十几年前孝康太后带着四岁的佟贵人和十岁的康熙帝一起做过的,也是少有的能让孝康太后提起兴致之事。
孝康太后自闺阁中起,每年冬日都会收集满满三翁雪水,等到来年方便取雪点茶。
康熙元年腊月时她的身子已经不太康健,却仍然带着儿子和侄女亲自做了此事。
康熙二年二月,孝康太后崩逝,去世前还拉着康熙帝的手念叨着:“玄烨,今年冬天的雪景额娘是看不到了,你要代替额娘好好地看一看。”
自那以后,每年腊月,康熙帝总会收到宫外小表妹送来的翁中清香。
后来佟家女入宫后,每年春日更是会亲自为康熙帝烹茶点叶。
就算十六年末因言获罪、被康熙帝亲自降位,佟贵人次年初春送去乾清宫的茶盏也依旧让她解除了禁足。
再后来康熙帝和青璃大婚,承乾宫煮好的雪液清甘也再没能送进乾清宫里。
今年冬日佟贵人依旧亲自折叶采雪,但康熙帝却早已忘了烹雪煎茶的滋味。
佟贵人一字未提孝康太后,却时时处处唤起康熙帝对母亲的眷恋。
康熙帝终是不忍让额娘疼爱的侄女在宫中孤寂凋零,摆了摆袖出言建议:“朕看你如今在宫中也过得不大快活,不如朕想办法放你出宫归家?”
康熙帝没有一言而决,只说自己“想办法”,毕竟最后佟贵人能不能出宫还要看青璃的态度。
佟贵人却被吓了一跳,她今日的一番唱念做打,是想要趁康熙帝不忍试图复位,可从未有过出宫的打算!
人人皆知自己因为得罪皇后被降位贵人,此时出宫难道还有什么高门大户敢冒着皇后不喜的风险求娶自己?
若是出宫要么在家中常伴青灯古佛,要么草草低嫁,这都不是佟贵人想要的生活。她虽没有自信在皇后的虎视眈眈下抢夺君心,但也想凭借自己和皇上表兄妹间的情谊重新坐上妃位,在后宫风风光光、富贵荣华。
佟贵人紧攥着手心,眼中的泪珠欲坠不坠,声线微微颤抖:“婢妾不出宫,婢妾答应过姑母要陪着表哥,婢妾就算病死宫中也会做到!”
佟贵人聪明地没有提后一句,但康熙帝却不会忘记。
当日在孝康太后的病榻前不仅有佟贵人的誓言,康熙帝为了让额娘走的安心,还承诺过会看顾佟家,照顾表妹一辈子。
康熙帝一阵心烦意乱。
朕给足了佟家人机会,佟国维落到如此境地全是因为贪心不足,可朕依旧留了他一命,也没少了佟家的富贵;佟贵人如今的落魄也源于她的野心,可朕依旧给了她出宫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的选择。
康熙帝自认为做到了当初的承诺,可也不是不担心的。
额娘她若是泉下有知,怕是不会满意,也难以安心。
康熙帝捏了捏眉骨,闭了闭眼,挥去心中的那点犹疑。
只有让佟家人有了顾忌懂得害怕,才能长长久久,不然就算盛极一时也只会砰然倒塌。
“不出宫也罢,你就老老实实当你的贵人吧,别再犯错了。”
冷厉决然的话语让佟贵人变了脸色,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阵轻笑声打断。
澄澈轻灵的娇笑声里带着几分漂渺仙气,细听却又仿佛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嘲弄。
康熙帝和佟贵人循着声音看去,就发现一袭火红斗篷的青璃娉娉婷婷地站在不远处,一双灵动妩媚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戏谑地打量着重新跪在地上的佟贵人。
康熙帝的心跳空了一拍,急忙绕开佟贵人,大步走了过去,从墨竹的手中接过青璃,亲自扶好,忙不迭开口:“皇后怎么来了,朕正欲去太液池寻你呢,不想半路碰巧遇上了佟贵人……”
青璃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略显慌张,出言解释的康熙帝,主动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青璃看得一清二楚,康熙帝并未有越距之处。
康熙帝因为青璃的小动作放下心来,在皇后的逼视下摇摇欲坠的佟贵人可不大好受。
佟贵人咬咬牙主动告退:“婢妾不敢打扰皇上和娘娘相聚,婢妾先……”
青璃冷哼一声,撂下一个字打断了佟贵人:“停!”
青璃弯下腰来勾起佟贵人的下巴,一向泛着笑意的桃花眼里一片冷凝:“究竟是巧遇还是佟贵人费心算计,这些事情想必一查就知。”
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会儿佟贵人眼中的惶恐难安,青璃松开手重新站直身子,不紧不慢地出言敲打。
“本宫这次饶了你,若下次还敢耍这些小心机,本宫会让你知道,贵人之下还有常在、答应、官女子,实在不行,你还能去冷宫当个庶人。”
佟贵人软了腰肢坐在地上,自知自己逃不过皇后的手心,对上皇后也毫无信心,连声应诺后搀着贴身宫女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青璃遇到此事也失了继续学冰嬉的兴致,等佟贵人离开后就甩开康熙帝的手,回了坤宁宫-
回到坤宁宫的康熙帝处处赔着小心,看自己递过去的茶盏被小祖宗接住才松了口气。
“阿璃,朕可是清清白白啊,朕就跟她说了几句话,还是问她要不要归家。”
青璃丢了个可爱的白眼:“我当然知道,你要是碰过她的小手小脸,今天这坤宁宫你就别想进了。”
【不过也全赖你招蜂引蝶,我虽饶过了佟贵人,心气却还没出,可不就冲你去了?】
金色气泡里的心声给康熙帝解释了他被迁怒的原因,康熙帝磨了磨牙,这佟家可真能拖后腿,朕竟然又被他们连累。
康熙帝出言试探:“要不把佟贵人降位了,或者罚她抄经?”
阿璃这火气还是对着罪魁祸首去吧,朕消受不起,也担心阿璃憋气不顺。
青璃撂开茶盏,锤了锤桌几:“算了吧,我已经警告过她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若是其他嫔妃,就算偶遇了你也只会视而不见,遇到表妹了就停下来关心一二。】
【要是想罚她,不等我出言,你早就罚了,不过是旧情难忘,不想怪罪罢了。】
【哼,臭男人!】
金色气泡里猖狂狰狞的大字一个个砸在康熙帝心上,康熙帝这下是真的慌了,什么叫旧情难忘,朕真是冤枉至极!
对表妹的那一丢丢关爱,在可能被青璃误会的情况下,瞬间被康熙帝抛到了九霄云外。
康熙帝掷地有声、一字一顿:“不,必须罚,就降位一级,算了,还是直接降到答应吧!”
青璃没搭腔,头顶的金色气泡却刷新了一批。
【臭男人这是干嘛?】
【这事说起来也不算什么,若是佟贵人因此连降两级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国母善妒不容人?】
【而且谁知道这臭男人事后想起会不会心疼表妹,责怪我瞎吃醋?】
青璃思前想后,坚定开口:“皇上不必如此,我已经说过这次饶了她!”
【我还是当个宽容大度的白莲花吧,这样臭男人也只会心疼我为爱隐忍,责怪表妹乱搞事!】
康熙帝看着青璃满脑子的思绪跑马,嘴角抽了抽,为爱隐忍?白莲花?
阿璃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啊?朕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佟贵人责怪她?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苦情戏?跟经常在朕头上蹦迪的小祖宗实在不搭啊!
康熙帝认认真真地跟青璃对视,试图用自己的眼神增强说服力。
“阿璃,任何时候都不必勉强自己,在朕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佟贵人比不过你的一根头发丝。要不让她禁足承乾宫,这样既不会出来碍眼,也不会让你食言?”
青璃烦了:“我都说了就此揭过,你还提!”
【是谁口口声声说后宫之事都归我管的?】
【咋滴,不谈你表妹,你跟我就没话聊了?】
金色气泡给了康熙帝重重一击,康熙帝欲言又止,不知所措。
还不是因为你怀疑朕对佟贵人旧情难忘,朕试图通过行动表明自己对她君心似铁吗?结果朕建议你对她严格惩处、不留情面也有错?
740看不下去了,又想当一次感情砖家:“宿主,女人生气的时候是没有逻辑的,你只需要老老实实闭嘴,乖乖巧巧听话就行。”
“740在这里建议宿主别再哗哗,直接抱去榻上来一发,一次不行就三次,只要宿主的肾够好,在你面前就没有能继续生气的女人!”
康熙帝很是怀疑,毕竟740上次说阿璃要当渣女的判断就严重失误。
但康熙帝面对气嘟嘟的阿璃,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能不能让阿璃消气另说,740的这个建议还是深得朕心的。
康熙帝心痒痒地圈紧青璃的柳腰,在她的玉颈上绘着红梅图。
青璃仰起头来,玉白的脖颈更显修长细嫩:“好痒,别咬!”
青璃的声调慢慢变得缠绵悠长,软若无骨的柔夷无力地推搡着康熙帝的胸膛:“臭流氓,青天白日的,不许这样~!”
康熙帝却仿佛受到鼓舞,眼前一亮,没想到740竟然靠谱了一回,果然有用!
康熙帝再接再厉、揽着青璃倒在了榻上,撂下帷帐,洒下一片昏暗:“阿璃,你看,这样天就黑了。”
冬日的暖阳渐渐消失,清冷的明月透出婀娜的身姿,挂在暮霭沉沉的夜色上,坤宁宫寝殿暧昧诱人的声响这才缓缓平息下来-
青璃支起无力的身子,撩开凤帐,看着窗柩前的月光对着康熙帝嗔怪道:“你就不能有点节制嘛!”
康熙帝挑眉不语,没戳穿这个口是心非的害羞鬼,也不知道是谁刚刚双腿紧紧缠着朕的腰,连声催促朕“快一些”。
康熙帝拉住青璃重新裹在被子里:“大冬天的小心着凉。”
青璃懒洋洋地躺在康熙帝的怀里,柔嫩的小手却不老实,掀开寝衣钻了进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康熙帝的腹肌,紧实温润,手感极佳。
康熙帝被青璃摸得小腹紧绷、呼吸沉重、眼底猩红,无奈地抓住调皮的小手,含着青璃的耳垂低声警告:“阿璃是想再来一次吗?”
此言一出,青璃果然偃旗息鼓、老实下来,抖着睫毛闭上双眼,放缓呼吸,浑身上下都透着四个字:“我睡着了!”
康熙帝咬住青璃的耳垂,轻轻磨了磨牙:“真是个胆小鬼。”
康熙帝抱紧怀里的宝贝,不再逗弄,反而认认真真地解释着自己对佟贵人多了一分忍耐的因由。
虽然阿璃已经消气了,但若不及时说开,康熙帝担心阿璃心中会有疙瘩。
康熙帝亲了亲青璃假寐的眼帘,最后总结道:“所以朕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因为额娘所以……”
青璃睁开潋滟的桃花眼,伸出手指搭在康熙帝的薄唇上:“我知道的,她毕竟是皇上的表妹,皇上对她宽和一二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康熙帝舒了口气的模样,青璃滴溜溜转了下眼珠子,不怀好意地捂着嘴笑了:“皇上原来喜欢雪水烹茶吗?这可不是什么健康的爱好!”
见引起了康熙帝的注意,青璃嫌弃地撇了撇嘴,蹙着眉出言:“雪水很脏的,雪花会吸附空气中的污染物质,就算煮沸过滤也难以分离这些脏东西。”
好不容易从小黑屋逃出来的740第一时间加入讨论:“目标人物说的对,宿主你可别把自己喝死了,雪水里面很多细菌、病毒、重金属、放射性物质。”
觉得自己宿主没见识的740不厌其烦地解释:“这些都是很脏很毒对人体伤害很大的东西。”
康熙帝惊疑不定,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青璃见状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好了,以后别喝就是了。”
康熙帝却想了很多,脸色青白交加:“朕饮得很少,但是额娘却很喜欢,额娘身体不好不会就是因为这些脏东西吧?”
青璃轻抚着康熙帝的侧脸认真想了想:“不全是吧,应该主要是因为孝康太后当庶妃时受了不少苦楚。”
康熙帝经过740的解说却认定了此事,握住青璃的双手紧张道:“阿璃,你可不要学这些取雪煮茶的‘雅事’!”
青璃挪了挪身子,更紧密得贴在了康熙帝的怀里:“皇上你别瞎想了,我知道雪水很脏,又怎会做这种傻事呢?”
“倒是皇上,我之前从未见你用过雪液茶饮,所以今日才提及此事。”
康熙帝安抚地握住青璃圆润的肩头:“朕没事,朕已有两年多没碰过了。”
康熙帝想到此就微微叹了口气,庆幸自己从十七年春就开始拒绝承乾宫的茶点。
阿璃果然旺朕,朕不知不觉中也会因她做出有利的选择!-
佟贵人自“偶遇事件”过后,被青璃的疾言厉色吓到了,倒是安安静静地待在承乾宫,除了每月两次的请安礼就闭门不出。
就算来坤宁宫请安,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谦逊端正地自称“婢妾”,遇到嫔妃挑衅也不言不语,倒是让不少人失了兴致,不再为难她。
佟贵人之所以偃旗息鼓,除了对皇后的敬畏,更因为第二天就听说乾清宫砸碎了几十坛装雪水的陶罐——那都是佟贵人自五岁后每年冬日亲手采集后装好送去的啊。
不仅如此梁九功还特地跑了趟承乾宫带来了康熙帝的口谕,不许佟贵人再用雪水煮茶了。
佟贵人收到消息就倒在榻上大哭了一场,表哥就这么绝情吗?连自己送的东西都要扔!连自己和他的共同回忆都要剥夺!
康熙帝:不,朕只是嫌脏,也正因为朕是你的表哥,才看在额娘的面子上好心提醒你一句罢了。
后宫一片沉静,青璃冬日懒得动弹,整日缩在坤宁宫也觉得无趣,便隔三差五地找来三位小公主陪自己打发时间。
相处的时日一长,青璃便发觉到了不对劲。
二公主和四公主倒是尚好,可大公主每次稍显活泼一点,就会露出懊恼的表情,歉意地看向身旁的教养嬷嬷,然后乖乖坐好,不再玩闹。
青璃察觉到了也没当场发作,反而不动声色地叮嘱墨竹暗中调查。
墨竹很快便摸清楚了一切,跟青璃禀报道:“主子,二公主和四公主身边的奴才荣嫔和布嫔盯得紧,而且时时敲打,目前看起来也都老实,可大公主身边的瓜尔佳嬷嬷却着实厉害。”
“瓜尔佳嬷嬷把庆祥所的奴才们都管得严严实实不说,连大公主也对她敬重有加、事事听从。”
墨竹用的词看似都是夸赞,可放在一个奴才身上就不太妥当。
青璃将手中把玩的玉如意掷在桌几上,发出砰的一声:“确实有本事。”
墨竹见主子不高兴,低下头继续道:“瓜尔佳嬷嬷并未借机敛财、贪污份例,只是时时叮嘱大公主要娴静柔顺,不能高声唱和,更不能肆意大笑、疾步快走,打扮也不能鲜亮艳丽,要素净温婉。”
“瓜尔佳嬷嬷处处教导大公主三从四德,《女则》、《女训》、《女戒》这些更是日日念叨,大公主也一心以为瓜尔佳嬷嬷是为了她好,所以并未有所不满,反而言听计从、努力做到更好。”
青璃听着墨竹不大对劲的语气就知道其中还有内情,敲了敲桌几催促着。
墨竹见状也不敢卖关子了:“瓜尔佳嬷嬷还经常对着大公主说她并非皇上亲生,所以不能跟二公主和四公主一样玩闹任性,只有乖巧听话才能让皇上和主子满意,才能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
好家伙,几百年前的pua大师啊!
青璃面无表情,眼神却更加锋利。
墨竹看着主子沉着的脸色,加快语速:“但是奴婢打听到,她宫外的儿子喝醉后曾洋洋得意地炫耀,说自己的额娘已经完全把持住了大公主,只等大公主出宫嫁人,公主府的一切就跟自家的没差。”
青璃听得此等猖狂的言论,没忍住掀翻了桌几,属实气得不轻。
青璃的怒火中又夹杂着对大公主的心疼,还有些许愧疚。
“妄本宫自以为是个合格的皇后,对阿哥公主们也算得上关怀有加,可本宫入主中宫近两年,才发现此事!竟让卓克陀达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墨竹见主子自责,心疼不已、连声劝慰:“主子,这与您何干?瓜尔佳嬷嬷又不是您派去的奴才,听说还是大公主的亲额娘,恭亲王府的侧福晋挑选的呢!”
“主子,您做得已经够多了,若非是您,瓜尔佳嬷嬷这条毒蛇就要跟随大公主一辈子!”
青璃摆了摆手打断墨竹的安慰,起伏的胸脯也渐渐平静下来,如今首要的是解决此事,而非推卸责任,也不是反省自身。
“墨竹,瓜尔佳氏的儿子,他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听见的人可能收集到证词?”
青璃的话音刚落,墨竹就从怀中掏出一沓证词:“主子,奴才早就备好了,都在这儿呢,五个人证。”
青璃递给她一个满意的眼神:“拿着证词,派人出宫去把这个‘妄议皇家’的狂徒抓了。再去请大公主来坤宁宫,就说本宫想她了。”
墨竹收到主子的赞赏,咧着嘴笑了笑,福了福身子就退下办差去了。
作者有话说:
*:化用自“似水柔情入画来,倾城容颜醉人心”,网友写的,具体作者不知。
第60章
大公主强忍欢欣地步入坤宁宫, 虽然嬷嬷经常强调女子要恬淡端庄,但是大公主实在喜欢跟皇额娘待在一块儿,要她压抑兴奋着实有点儿难。
瓜尔佳嬷嬷正欲跟着大公主进殿,便被墨竹笑嘻嘻地拦住:“主子想跟大公主说悄悄话呢, 嬷嬷就跟奴婢一起去茶水房歇歇脚吧!”
大公主见状点了点头, 抿唇笑了, 自己也想跟皇额娘单独相处呢!
瓜尔佳嬷嬷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跳,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可她是万万不敢反驳皇后的安排的, 只得扯了抹笑,跟着墨竹去了偏殿。
瓜尔佳嬷嬷的不祥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刚到茶水房, 便有好几个粗使太监一拥而上, 把她捂住嘴绑了个结结实实。
墨竹依旧笑意吟吟, 可这亲切温和的笑容却冻得瓜尔佳嬷嬷浑身打颤。
“嬷嬷不必如此, 咱们只是想带你去慎刑司走一遭。”
墨竹的语气甜美柔软,瓜尔佳嬷嬷却仿佛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可怖之音, 跪在地上拼命挣扎, 双眼也因为恐惧瞪得老大,渗出泪珠来。
墨竹补上会心一击:“您的大儿子在慎刑司等着你呢。”
瓜尔佳嬷嬷闻得此言瞳孔紧缩, 突然失去力气,软倒在地不再动作——她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大儿子是什么德行瓜尔佳嬷嬷一清二楚,都不用真的动刑,只要吓唬一二就会把肚子里的货全倒出来。
瓜尔佳嬷嬷深恨自己糊涂, 当初怎么就在大儿子埋怨家里没出息、害他娶不到贤惠的娘子时没忍住露了口音!
这边瓜尔佳嬷嬷悔不当初, 那边坤宁宫的东暖阁, 青璃拉着大公主的小手, 细细询问她在庆祥所的日常,特别是跟瓜尔佳嬷嬷的相处。
越是深入了解青璃便越是咬牙切齿,在心里把这个老虔婆翻来覆去地骂了又骂。
怕吓着大公主,青璃忍着怒火放柔声音,抱着她轻声教导。
“瓜尔佳嬷嬷的话,皇额娘是不认同的,这世上女子本就不易,我们更要善待自己,想办法让自己开怀快乐,而不是苛待自己,迎合他人。”
青璃迎着大公主懵懂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仍然挂着灿烂的笑容。
“就比如皇额娘我吧,你觉得我符合瓜尔佳嬷嬷口中那些三从四德的刻板形象吗?”——青璃丢掉了“本宫”的自称,只想跟大公主更亲近一些。
见大公主否认,青璃继续引导:“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母仪天下,也不妨碍我和你皇阿玛相亲相爱。”
大公主听得最后四个字,羞红了脸埋进青璃怀中。
青璃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你这小丫头竟然还害羞了!”
打趣完大公主,青璃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卓克陀达难道会觉得皇额娘的举止不妥吗?”
大公主急忙摇头,涨红了脸反驳道:“当然不会!皇额娘最好了!”
青璃摊了摊手:“我就不娴静素淡,反而喜好华服美食,喜欢玩乐嬉笑,但是我活得开心,也人人羡慕,处处称赞。”
“所以卓克陀达,熟背《女训》并不会让你活得更好,肆意张扬也未必会让我们被人讨厌。”
“皇额娘和皇阿玛只会期待你快乐健康,喜欢你的乖巧不假,但也会高兴于你的调皮活泼。”
大公主听懂了青璃的意思,抬起清澈透亮的眼眸,皱着眉发问:“所以瓜尔佳嬷嬷说的都是错的?”
青璃摸了摸大公主的脑袋,点了点头:“当然,卓克陀达你要记住,《女训》这种东西是男人们用来驯服、蒙骗女子的手段,他们试图以此打断女子的脊梁,这世上的书籍无数,数这些最脏最臭。”
大公主是个聪明孩子,她回忆起往日跟瓜尔佳嬷嬷相处的种种,忽然低下头沉默不语,青璃也不打断她的思绪,只继续默默陪伴着她。
好一会儿,大公主才紧攥着青璃的衣袖,抬起头落下泪来,软糯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所以瓜尔佳嬷嬷是想要‘驯服’我吗?”
青璃十分心疼地揽住她抱在怀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着自己的歉意:“乖孩子,是皇额娘不好,没有照顾好你。”
大公主听得此言立马抽了抽鼻子,忍住眼框的酸涩,乖巧地安慰着青璃,连声反驳:“才没有,皇额娘最好了!皇额娘如果不关心我怎会发觉此事,又怎会这么耐心温柔地细细掰碎了给我讲道理!”
青璃贴了贴这个乖小孩的脸蛋,岔开这个不开心的话题:“皇额娘不自责了,卓克陀达也不伤心了好不好?”
大公主点点头蹭着青璃撒娇,很是懂事地顺水推舟:“皇额娘陪儿臣翻花绳好不好?”
青璃当然答应:“皇额娘不太会,卓克陀达教皇额娘吧?”
两人温馨地翻完花绳,又拼了一副冬日冰嬉图,吃完点心一直等到天色暗沉下来,大公主才依依不舍地辞别青璃。
青璃唤来悠悠跟大公主介绍:“卓克陀达,悠悠从小跟皇额娘一块儿长大,这段时间先让她陪着你住在庆祥所好不好啊?”
瓜尔佳嬷嬷把持庆祥所,其余众人不管怀着什么心思,但是既没提点过大公主,也没来坤宁宫告过状,就说明不太可信。在补全合适的奴才前,还是得让悠悠亲自盯着。
大公主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自然明白皇额娘的好心,笑着扶起行礼的悠悠,又冲青璃道谢:“多谢皇额娘关爱,儿臣感激不尽。”
大公主没有问瓜尔佳嬷嬷的下场,带着悠悠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青璃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孩子也太懂事贴心了。
青璃的眼睫微微抖动,遮住眼底的一片冷意,这么好的小姑娘,竟也有人舍得如此作践!
大公主离开后不久,青璃便回到寝殿,墨竹也适时递上写着瓜尔佳嬷嬷口供的状纸。
青璃皱着眉头一目十行,快速看完后使劲拍在桌几上,沉声怒喝:“真是一群狗胆包天的奴才!”
青璃本以为庆祥所的奴才里就算有瓜尔佳嬷嬷的簇拥者也顶多一两个罢了,没想到大公主的大多数贴身奴才,虽然并未亲自参与其中,但是都知道瓜尔佳嬷嬷的打算,也是想将来分一杯羹才闭口不言——正是和瓜尔佳嬷嬷的这种默契,他们才装作不知。
青璃急忙吩咐道:“墨竹,你从坤宁宫里挑选四个宫女、四个太监送去庆祥所,再去慎刑司一趟,让马保带人把庆祥所的近侍宫人都绑了审问一遍。”
马保就是慎刑司的掌事太监,墨竹听罢不敢耽搁行完礼就起身去后殿挑人-
康熙帝今晚回到坤宁宫便发现青璃的脸色不大好看,看见自己也爱搭不理的。
康熙帝急忙轻手轻脚地挨着青璃落座,抱着青璃柔声细问:“阿璃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你了?朕帮你出气,你可别气坏了身子啊!”
青璃瞥了瞥桌几上的状纸,康熙帝会意地拿起浏览。
康熙帝看罢,偷偷松了口气,不是有人伤害到阿璃就好。
康熙帝可没有青璃这么心软,他对公主们虽然有几分的关心,但这点感情不足以让他感同身受、心疼伤怀,大猪蹄子只会迁怒于旁人。
若是二公主和四公主身上发生此事,康熙帝会觉得荣嫔和布嫔不堪为人母,处置了奴才之后,给她们换个养母。
发生在大公主身上嘛,康熙帝只会痛骂恭亲王这个生父。
“常宁真是不像话,这个嬷嬷还是当时恭亲王府送进宫来照顾卓克陀达的,他对自己的亲女儿可真是一点儿也不上心!”
康熙帝骂完弟弟还不忘表扬青璃:“多亏阿璃细心,不然常宁就要害惨他的闺女了!朕明天就召常宁入宫,打他一顿为阿璃出气。”
青璃没好气地掐了康熙帝一把:“我又不是受害人,为我出什么气啊!”
当然是因为在大猪蹄子心中,青璃的这一通生气比大公主险些被养歪更严重。
青璃又为恭亲王说了句话:“而且瓜尔佳嬷嬷进宫都十来年了,恭亲王虽然选错了人但也不能全怪在他头上。”
康熙帝听劝地点了点头,那就不打他板子,骂他一顿然后让他好好给青璃道个谢吧!
青璃又坐直身子说起正事:“皇上,你对公主们有什么打算?抚蒙还是留京?”
康熙帝想也没想,一口断言:“抚蒙。”
“朕的后宫仅有璟嫔一个无宠的蒙妃,几个阿哥朕也没打算让他们娶蒙古姑娘,那就只能嫁女去蒙古。”
关于这些政治考量,青璃也不会唱反调。
青璃点了点头:“既然公主们都会抚蒙,那学《女训》有什么用,要学就学怎么在蒙古生活,怎么骑马射箭,怎么参谋议事、把持蒙古的政权!”
康熙帝被青璃的后半句话吓了一跳——康熙帝知道青璃思维开阔、胸怀宽广,但实在没想到她能大胆到这个地步。
从本心而言,康熙帝是不愿意女子参政的,就算是一手扶持自己的皇玛嬷,康熙帝除掉鳌拜后也甚少跟她讨论政事,甚至自始至终都对她怀有三分警惕。
康熙帝的这种不情愿并非是看低女子,反而是因为他熟读史书,深知只要有机会,女子决不会弱于男子,甚至会做得更好。
汉朝不少时期都靠太后摄政支撑国祚,隋朝的独孤伽罗跟杨坚二圣并立,唐朝更是出了个万古无一的女帝。
屁股决定脑袋,康熙帝作为男子,自然对此警惕万分,不想给女子半分权利、半点机会。
就算这些女子是他的女儿,姓爱新觉罗,但若她们有了权利后不满足于贫瘠的蒙古之地、反而想要整个天下呢?若天下女子见过这些“榜样”,纷纷有了野心呢?若以后的子孙羸弱后宫却又出了个妄图取而代之的厉害媳妇呢?
康熙帝可没有忘记《清史稿》里耗干大清最后一口气,那个野心勃勃却自私自利的女人——叶赫那拉氏!
有了慈禧太后这个“榜样”在此,康熙帝怎么敢打开这个口子呢?
康熙帝叹了口气,避开青璃的灼灼目光:“可以让她们多了解蒙古风俗,也可以让她们学习骑马射箭。”
康熙帝全然不提青璃后面的建议,青璃知道他这是拒绝让公主们了解政事了——这还是康熙帝第一次否决了青璃的提议。
青璃顿了一顿,虽然失望但也没有立即放弃,反而有条有理地试图说服康熙帝。
“皇上,咱们嫁女抚蒙就是为了施恩于蒙古,让满蒙关系更加亲近,但是这种亲近也必须是蒙古效忠于大清,那还不如让公主们直接掌握权势,若是蒙古做主的人都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闺女,那蒙古岂不是彻底地归顺大清、属于大清了?”
青璃以为康熙帝的不愿是不抱希望,是觉得通过前朝手段控制蒙古更恰当。
可康熙帝的不愿却是不想这天下的女子懂得权利的美妙滋味,或者说害怕她们开化明智。
康熙帝摇了摇头,再次坚定地否决了:“阿璃,男女分工、一外一内才是和谐之道,女子若是生了野心,不利于大清安稳。”
青璃拉了拉康熙帝的衣袖试图撒娇,却被康熙帝握住双手打断了:“阿璃,时候不早,咱们该歇息了,你只用开开心心地吃喝玩乐就行了,不要操心这些了好吗?”
康熙帝冷沉的目光如同一桶冰水泼在青璃跳动的心脏上,特别是往日听起来甜蜜的叮咛,此刻钻进青璃的耳朵里,青璃却觉得讽刺极了。
“我只用吃喝玩乐?原来我在你心中也不过是一朵饲养的娇花,一只美丽的笼中鸟罢了!”
青璃扯了扯嘴角蹙着眉抬高了声音发问。
青璃此言让康熙帝很不好受,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出言解释:“朕这么说只是因为阿璃平日里看起来更喜欢清闲,阿璃对朕来说是妻子,是心爱之人,是共度余生的伴侣。”
不想继续与青璃争吵,康熙帝试图打消青璃的想法,坚定出声:“阿璃,其他的事情朕都可以满足你,但是让女子掌权是万万不能的。”
青璃可能真的有点被惯坏了,虽然明白康熙帝作为封建帝王的谨慎,也明白他跟自己隔着几百年的代沟,不能理解自己的思想才是正常的,却还是没忍住出言讥讽道。
“你这么防备女子,是不是平日里也总是提防着我?”
青璃的指责仿佛一根根尖锐的木刺扎进康熙帝的心尖,血肉模糊的疼痛感让康熙帝很不好受,也失了几分理智,不复往日的淡定镇静。
“朕对你如何,你真的不知吗?朕恨不得把心剖开捧给你!”
“朕自认为一直待你坦诚,朝堂之事也从未隐瞒过你,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情,朕哪次不是坦言相告?”
“朕不过是稍稍不顺你的心意,你就如此践踏朕的情谊?”
气头上的青璃才不会细想,反而咄咄逼人。
“那是因为你以前小看我了,觉得我不足为虑。这下好了,你知道我有此心,是不是会更加警惕,甚至要在坤宁宫前给我也立一块‘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
顺治帝还在世时,因为政治理念跟当时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相差甚大,再加上独宠董鄂氏冷待蒙妃,母子之间几乎决裂。
顺治帝更是在后宫立下碑文,上书“后宫不得干政”,借此警告额娘,明晃晃地撕碎了母子间最后的温情。
此事是太皇太后的伤疤,也是顺治帝不孝的证据,更是皇家的丑闻,一直被宫里列为禁忌,无人敢提及,更遑论直接当着康熙帝的面说出来。
康熙帝也确实听不得这些,甩了甩袖子,低声呵斥:“阿璃,够了!”
康熙帝的袖摆带落了桌几上的茶盏,落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脆响。
青璃看着洒落在地的碎瓷片,听着康熙帝包含威压的警告声,并未冷静下来,反而更加口不择言:“顺治当初立在后宫的碑文,一直有些孤零零的不大好看,你要不子承父业也来一个?”
康熙帝听着青璃越说越不像话,语气中对皇阿玛更是并无半点尊重之意,竟直接以国号指代,忽然转过头来,锐利黑沉的视线射向青璃,幽深的眸子里也燃着熊熊怒火:“皇后,你失言了!”
生硬的“皇后”二字,终于浇灭了青璃的心头火,也让青璃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青璃听着康熙帝对自己的称呼,颤抖着唇瓣扯了抹笑,站起身来,挺直腰背行了个端端正正的万福礼:“是臣妾失仪了,皇上恕罪。”
康熙帝被青璃这副冷淡克制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来想要扶起青璃。
“阿璃,是朕……失言,朕不该这样唤你。”
青璃面无表情地偏了偏身子,避开了康熙帝的触碰:“臣妾身体不适,不能侍奉圣架,皇上请回吧!”
青璃口口声声自称臣妾的生疏,仿佛一把利刃,刀刀扎在康熙帝最疼的地方。
康熙帝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大公主对你就这么重要,你为了给她争取权利,不惜与朕争吵,毫不顾忌朕的心情?”
青璃侧过身子,避而不答,嘴里依旧说着“皇上请回”。
康熙帝看着青璃的背影,感受着胸腔里四处乱窜的火焰,也只得顺势答应下来:“朕今日暂回乾清宫就寝,阿璃你好好休息。”
听着康熙帝远去的脚步声,青璃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心中只剩下一片茫然和不知所措。
玄烨哥哥,我怎么舍得为了卓克陀达和你置气,我只是认清了我们俩之间隔着的数百年洪流,它让我害怕惶恐,又让我愤怒压抑,我们之间的感情挡得住这汹涌的波涛吗?
就像今日,我曾经接受的教育告诉我男女平等,告诉我要帮助弱者、帮助女性,可你生活的环境教会你的只有牝鸡司晨,只有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清楚地知道我坚持的一切才是正确的,可我却为此伤害了你。
若是坚持的代价是失去你,我又该如何走下去呢?
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凡人,最想要的也不过是和你一起开开心心地共度余生罢了-
这晚青璃独自一人蜷缩在坤宁宫的凤榻上,只觉得今年的冬天真的好冷,裹紧棉被却从心底刮起了寒风。
离开坤宁宫的康熙帝也不好受。
康熙帝压抑着满腔怒火,迎着凌冽的冬风疾步回到乾清宫,掀起帘子,进入内间,端起桌几上的冷茶一饮而尽。
冰凉的茶水顺着康熙帝的喉咙划过,却浇不灭他心中的难受,康熙帝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仍觉得不解气,又踹翻了眼前的红木八仙桌。
乾清宫的奴才们安静地跪了一地,连梁九功都不敢多言。
康熙帝又砸了个双龙戏珠的玉石摆件,冷厉开口:“都给朕滚出去!”
奴才们连滚带爬地蹿了起来,迅速有序地出了内殿,最后离开的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扉。
见四周无人,康熙帝才敢露出少有的脆弱,倒在小榻上,以手支额遮住自己的脸上无力的神色。
朕对阿璃来说算什么呢?到头来竟还不如一个大公主?
康熙帝头一次怀疑起系统版面的好感度数值——阿璃若是真的在乎朕,怎会为此对朕冷言冷语,甚至赶走朕?
自十六年末算起,朕与阿璃相识已有三年,朕自认为对她无处不妥帖,到头来她却觉得朕对她处处提防、事事谨慎,却觉得朕把她当做宠物圈养?
康熙帝微红了眼眶,抬起右手捂住自己的左胸口,只觉得里面好像破了个大洞,冰冷的寒风呼啸而过,带起一片血沫。
740看着垂头丧气的宿主心有不忍,试探性地伸出触角:“宿主,80点的好感度绝对是实打实的,宿主千万不要怀疑你们之间的感情。”
康熙帝的声音微不可闻,风轻轻一吹就飘散了:“是吗?”
740得到宿主的回应,顿时更加积极了:“是啊是啊,不是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吗?”
康熙帝自嘲一笑,尚未来得及出言反驳,就听见740平稳无波的机械音里仿佛多了点喜悦之意:“可能这就是小阿璃表达爱意的方式呢!”
康熙帝立马把刚刚想说的话抛到了脑后,连声质问:“你在乱喊什么?谁允许你管朕的皇后叫‘小阿璃’了?你想造反吗?”
740顿住,一向顺畅的机械音也磕巴了一下:“这……这是重点吗?”
康熙帝皱眉不悦:“这当然重要!‘小阿璃’这个称呼只有朕能叫,你这样是逾矩,是砍头的大罪!”
740瞄了瞄自己一团圆球的身子,无辜极了:“可是740没有头耶,那不就是无罪?”
康熙帝敲了敲脑袋,仿佛是想戳到脑子里的740:“小蠢蛋,朕是类比,凡人的砍头之罪就相当于你们系统的销毁程序。”看朕不好好吓吓你。
740整个金团子都颤抖了一下,立马翻开核心程序全部查看一遍,这才又肆无忌惮起来。
“740没有违反系统守则的任何条款,宿主无权惩罚740,就算你不要自己的脑子,740也能换个地方生活。”
康熙帝冷哼一声:“你懂不懂什么叫入乡随俗,你来了大清就得遵守大清的规矩。这次朕既往不咎,但是你不许这么称呼小阿璃了!”
740想要反驳,可又觉得宿主说的也有点道理,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
又谦虚地向康熙帝请教:“宿主,那740应该怎么称呼您的皇后呢?”
康熙帝点了点头,甚是满意740的端正态度:“朕的皇后,这个称呼就不错!”
740录入了新称呼,趁着宿主情绪尚好的时候继续劝说道:“宿主,740以系统的名义向你保证,在你的皇后心中你最重要,你的皇后对其他人的好感度都远远低于对你的爱意。”
康熙帝解开心结,吐出胸中的郁气,反问道:“阿璃一向对前朝之事没什么兴趣,若不是因为重视大公主,又怎会如此执着,非要朕允许公主们干政?”
740在康熙帝和青璃吵架时也一直试图读取青璃的心声,却一团乱麻,毫无头绪——这是因为青璃当时情绪波动较大,难以捕捉。
740老老实实地跟宿主说明情况,又补充道:“这个问题只能靠宿主你自己解开了。”
740自觉做完了一个优秀系统该做的一切,又开启了待机模式摸鱼去了。
徒留康熙帝一个人坐在小榻上待到了天亮。
作者有话说:
康熙帝确实不喜欢自己的闺女参与政事,历史上他的四女儿(郭络罗贵人之女,序齿时张庶妃的女儿已死)是大名鼎鼎的海蚌公主,权倾漠南、漠北,将军、督统得给她跪安问好。
但康熙帝非但不加封四女儿表示赞赏,反而笔御书两匾训示警戒。一匾曰“萧娴礼范”,一匾曰“静宜堂”,挂在公主府的过殿和寝堂。
这个举动真的很恶心人啊,皇帝老爹赐的,就算再不开心也要乖乖挂起来,整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
明天就和好了,康熙帝忍不住不见我闺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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