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燃家走出来的那一刻,唐司月和齐燃对视一眼,齐齐沉默。


    那是一模一样的复杂,一模一样的麻木,一模一样的心如死灰。


    叶辞还多了一分三观重塑的恍惚,为如此不乐观的情况又加了一层霜。


    本就微弱的希望,就这么破碎了。


    仿佛他俩的未来就如同一盘细沙,都不用走路,风吹两下就要散没了。


    “所以契机是什么?”


    回家路上,唐司月木然发问。


    二人不约而同的回想起了互换当天发生的事。


    凌晨,烧纸,打架,踩到纸灰,下雨,互换。


    还有,雷。


    唐司月神情微动,看向叶辞的眼神,略显炽热。


    叶辞还在默默重建自己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冷不丁看到唐司月朝他靠过来,眼神还带着他看不懂的炽热情绪。


    叶辞登时头皮一麻,下意识后退一步,缓缓道:“你不要告诉我……”


    “叶老师。”唐司月忽然恭敬道。


    叶辞:……


    “我觉得问题可能出在我身上。”唐司月一边回忆,一边靠着叶辞迈了一步,“我当时,好像被雷劈了。”


    叶辞又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所以?”


    唐司月呵呵一笑:“我琢磨着,再劈一次可能就回来了。”


    叶辞额头青筋一跳:“你琢磨着?”


    敢情这次不用你自己挨劈了。


    “为了演唱会。”唐司月目光坚定,振臂一呼,“为了双城!”


    叶辞:……


    叶辞的心情每天都被唐司月高高吊起,然后不出意外的,高高落下,摔个半死。


    这娱乐圈,就非混不可吗。


    刚提到双城,叶辞手机“叮”一声,吴言发来消息说第二天早上八点剧组来车,接他进组。


    叶辞沉默地看了半晌。


    唐司月还在满心欢喜地查富兰克林发现雷电,风筝的制作方法,风筝线该如何导雷,并给周野发消息说速速送个大风筝来,并补上一句送来2101。


    叶辞则不耐烦地一抬手,按灭唐司月的手机。


    唐司月三秒看完吴言的消息,然后用了足足一分钟来接受。


    半晌,他诚恳道:“我不想去。”


    叶辞没有说话。


    唐司月烦躁地扯了扯口罩,难得正经道:“定妆照代言红毯之类的这种小事,我肯定没问题,但我真的不能演戏。”


    “就光是你那两个角色成千上万的台词,还一堆文言文。”唐司月眨眨眼,“我读都费劲,还得背。”


    “而且不光是背台词的事。”


    唐司月喋喋不休起他的困难来:“还得演呢,我看打戏也不少,我听说你不怎么用替身,第一天威压我就得穿帮。”


    唐司月说到起劲儿,扭头来了一句:“咱就是说,现在还能辞演吗?”


    叶辞一直没有说话。


    谈判陷入了僵局,半晌,叶辞忽然舒展眉头,嗯了一声说:“可以的。”


    “没了就没了,以后好剧本多的是……”


    唐司月还在说,忽然被叶辞这句可以打断,一时间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猛地抬头道:“你说什么?”


    叶辞扯了帽子,把唐司月一头保养的非常漂亮的头发揉开。


    “我说你可以不去。”


    叶辞垂着眼,忽然浅笑一下。


    唐司月被这个笑看愣住,愣住过后,心里忽然就是一阵发毛,这感觉就像是被猛兽盯上了一般。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脸也能做出如此表情,仿佛这个人的灵魂把他的五官都改变了一遍,塑造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又截然不同的“唐司月”。


    但这好像是叶辞第一次对着他笑。


    不用进组的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唐司月愣住过后,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


    “你说真的?”


    巨大的惊喜使唐司月忽略了那份不安,他整个人都沉浸在不用演戏了的喜悦中。


    “我会想办法。”叶辞转了一下手腕上的手串儿,“回家吧。”


    直到唐司月进门,他还不敢相信,竟然真的不用进组了。


    周野收到消息一头的问号,一不明白为什么他家少爷心血来潮要玩风筝,二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又跟那位影帝有关系了!


    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唐司月的事少问少管少打听,玩风筝总比玩人强。


    他立刻给唐司月选了个硕大的风筝,派人送过去了。


    唐司月收到风筝的时候还在美不滋儿地想,今天的叶辞怎么这么好说话,好说话到他现在照镜子,看着这张脸都觉得顺眼不少。


    如果此刻是在游戏里,唐司月头顶即将冒出一个硕大的,好感度+1。


    唐司月原地转了两圈,重任突然从肩上卸下,他一时间还有些无所事事。


    他茫然地点开微信,下意识给叶辞发消息。


    四月糖:辞哥?


    并第一次带上了尊称。


    四月糖:我真的不用背台词啦?


    叶辞没鸟他。


    唐司月等了一会没等到消息,放下手机,再一次忽略掉心中的不安,玩起了风筝。


    可风筝玩了没多久,他又忍不住放下,重新打开手机。


    他和叶辞的手机没有换,叶辞的手机背景是一片夕阳,角落里有一个人的背影,被截掉一半,只能看到一个半侧面。


    这个背影是叶辞本人。


    这张照片是别人给叶辞拍的。


    夏晚晚拍的?


    唐司月忍住了去翻叶辞相册的冲动,把手机按灭,他看着放在旁边的风筝,第一次对叶辞的过去产生了些微妙的好奇。


    叶辞是为什么选择当演员的呢?


    唐司月再一联想到自己,尘封多年的记忆好像自行敲开了一个缝隙,迅速的就铺满了他全部思绪。


    想到这儿,唐司月又给叶辞发去了一条消息。


    四月糖:去放风筝吗?


    这次叶辞回得很快。


    叶辞:稍等。


    唐司月:……


    怎么感觉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了。


    十分钟后,叶辞发消息过来。


    唐司月秒看,是张图片,看背景是在理发店。


    唐司月:?


    他加载原图一看。


    是自己的照片,准确的说是叶辞自拍的。


    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第二眼。


    等会儿。


    唐司月放大照片,两根手指快要在屏幕上搓出火星子。


    等会儿!


    他的头发呢?!


    他那精心护理、乌黑油亮,染都不舍得染一下、烫都不舍得烫一下,像宝贝自己老婆一样宝贝了二十五年的头发呢?!


    叶辞!这个狗东西!


    就这么给轻而易举的剪了?!


    他妈的,还给剃成了圆寸!


    他怎么下得去的手!


    唐司月愤怒了。


    看着这张照片,唐司月发过去一串儿小狗提刀的表情包,把整个微信页面刷了两整屏幕。


    而且唐司月仔细一看,照片里手腕上空空如也。


    他的手串儿!竟然也被叶辞摘了!


    那可是他从各大寺庙,花重金求来的宝贝手串儿!


    四月糖:叶辞!


    四月糖:你他妈!


    四月糖:你还是个人吗?


    叶辞好半天没回。


    唐司月忍无可忍。


    四月糖:你给爷说话!


    四月糖:爷头发呢?


    四月糖:爷手串儿呢?


    微信上方叶辞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唐司月压着火气,看着这个对方正在输入,输入了足足三分钟。


    然后。


    叶辞:没了就没了。


    唐司月觉得这句话有点熟悉,正要反驳,但一阵不好的预感悄然而至。


    叶辞:好假发多的是。


    唐司月:……


    他说这话怎么如此似曾相识,简直和他刚刚推脱进组的话术一模一样,前后隔了还不到两个小时!


    叶辞又发来消息:手串儿?


    叶辞:我不想带。


    唐司月:……


    唐司月一口血堵在喉咙处,呕,呕上不上来,咽,咽下不下去。


    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如鲠在喉,他嘴里来回念叨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了四五个来回后,又发觉自己现在除了替叶辞进组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互换回来遥遥无期,就算求助现代物理也得要叶辞配合。


    看来这戏是非演不可了。


    唐司月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大的瘪了。


    偏偏他还毫无办法,而且一开始还是他提的约法三章。


    早知道齐燃那边没办法,唐司月打死也不干约法三章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事已至此,唐司月只好拿出手机,忍辱负重。


    四月糖:叶狗。


    四月糖:你牛逼!


    四月糖:不就是剧组,我去!


    四月糖:你小子别后悔!


    叶辞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看到消息后眼睛微微弯了一下。


    旁边的tony老师,眼见着这位娱乐圈知名人士进来之后就在椅子上坐着摆弄手机,一句话也不说。


    tony老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上前搭话,便看叶辞动了。


    叶辞关掉x图秀秀,站起来对着镜子瞧了两眼。


    然后他把唐司月保养得非常漂亮的头发重新压进帽子里,又从兜里把那四五个花里胡哨的手串拿出来,一个一个地重新套在手腕上。


    叶辞重新点开四月糖的聊天框。


    唐司月的头像是一张自己的自拍。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唐司月眯着眼睛,卷翘的睫毛镶着金色的边儿,琥珀色的眼眸透着光,皮肤晶莹剔透。


    叶辞对着这张照片看了半晌,然后无声地点开,把备注改成了“唐司月”三个字。


    他把手机收了,走出理发店。


    今天的阳光很好,很像唐司月拍头像那天的阳光,叶辞眯着眼睛看着天空飘着的白云。


    又重新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后,锁上屏幕不再关心。


    唐司月手机响了一声,他秒划开。


    叶辞:我还可以剃光。


    唐司月:……


    唐司月无能狂怒了十分钟,在心里给没礼貌没素质没情商的叶辞,又加上了一串儿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心眼极小的定语。


    刚刚才对叶辞+1的好感度重新跌落回负数,瞬间荡然无存。


    风筝被唐司月泄愤似的扔在地上。


    唐司月粗暴地从衣柜里找出一个大行李箱,然后咣当一声扔在地板上。


    对着打开的行李箱,唐司月一边往里面塞衣服,一边把牙咬得咔咔响。


    妈的,不就是进组,不就是背台词,不就是演戏。


    他演!


    他演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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