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围观完今天的拍摄，带着一模一样沉重的心情回了酒店，宛如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都带着一种对明天失去了希望的麻木感。
唐司月翻一翻通告单，甚至发现他明天的戏份还挺多。
王韩像是有点害怕再发生上次那个情况，直接把太子的戏份推后，先拍男主。
唐司月很无语。
他其实很想说一句，这两个角色先演哪个后演哪个，对他唐司月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因为他哪个都不怎么会演。
叶辞拿着剧本，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首先，他是一个演员，不是导演。
其次，他不知道唐司月是个什么水平，但听唐司月那个意思是希望他不要抱太高的期待。
第三，他到现在都还不是很会和唐司月交流，更不知道该如何教唐司月演戏。
但事业是他自己的，唐司月肯配合已经很难了。
于是叶辞想了一下，开口了：“你演一段给我看看。”
说着，他拿起手机立在一旁，假装这是摄像机。
唐司月翻着剧本，找了一段他觉得比较好操作的文戏。
这段文戏是他和女主第一次见面后，两个人坐在屋檐上聊天的场景。
唐司月一边不想被叶辞看扁，一边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演。
他站在房间中间有点无从下手。
演戏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把自己剥离开，留下赤/裸的自己展露给别人、并任人评判的过程。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和站在舞台上不一样。
演戏是更私人的体验，唐司月并不舒服这种极具私人化的表达。
他下意识看向叶辞。
叶辞道：“需要我做什么？”
唐司月立刻提出要求：“你能做一下我的女主吗。”
叶辞拿起剧本简单看了一会，然后把剧本扔到一旁，示意唐司月随时都可以开始。
唐司月：“你得帮我对台词。”
叶辞“嗯”了一声：“已经记住了。”
唐司月：？
唐司月随意翻了一下这场戏，发现女主的台词加起来满满半页。
叶辞也就看了那么5分钟吧，就记住了？
他这是在侮辱谁呢！
记了一整天文言文台词的唐司月破防了，他觉得叶辞这样的人非常不可爱，把别人的努力反衬得一文不值。
唐司月噎住半晌，然后趁叶辞不注意偷偷瞪他一眼。
排练开始，叶辞一声action，唐司月开始了他的表演。
十分钟后。
叶辞彻底明白了什么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唐司月本身的演技确实撑不起来双城的表演要求。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叶辞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脸原来也有这么五官乱飞、表情失控的一天。
叶辞：……
他瞬间明白唐司月为什么不让他抱太高期待。
叶辞想着要先礼后兵，于是夸道：“演的挺好的。”
唐司月演完这段，本来还有点没信心，听到这句话瞬间燃起希望：“真的吗？”
叶辞：“假的，重新来。”
唐司月无言以对，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呲啦一下被浇灭了，心说这就叫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魔鬼本鬼正拿着剧本头痛该怎么跟唐司月讲戏。
半晌，叶辞把剧本卷起来，对唐司月道：“你过来一下。”
唐司月惴惴：“打人犯法啊。”
叶辞沉默一秒，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后生生压住了：“……不打你。”
唐司月还是没动作，叶辞看他不动，只好主动过去，坐到他旁边。
叶辞刚挨着唐司月坐下，唐司月就迅速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
叶辞看他一眼，又挨过去。
唐司月继续挪。
叶辞无语：“你要掉下去了。”
唐司月这才不动了。
但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连腿都挨在一起。
唐司月感受着身旁属于自己的体温传过来，不禁觉得有点儿脚下发麻。
就连视线都转得小心翼翼。
叶辞突然伸手贴住他的额头，唐司月浑身一惊，正要躲开，便听叶辞说：“阿离，你在发烧。”
唐司月：？
什么鬼？这就开演了？
而且这句话剧本上也没有啊！
唐司月怔愣间，叶辞已经拉起他的手：“你身上好烫。”
叶辞看着他，波光粼粼的双眼里盈满不可言说的情绪，看一眼便令他忍不住心跳加速，那是一种非常直白、不加掩饰的勾引。
唐司月有生之年，第一次被“自己”勾引，这感觉不可谓不刺激。
他迎着这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回握住叶辞的手，但只握了一瞬就像触电般放开了。
唐司月别过头，咳了一声，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下去。
“你，忽然这是干什……”
叶辞呼地一下靠近，唐司月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他下意识闭上眼。
许久没动静，唐司月疑惑的睁眼，正正撞上叶辞那一双清冷的双眸。
唐司月愣住，而后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愤怒，他一下子站起来。
然后唐司月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原来这人入戏和出戏都很快。
叶辞放松身体，嘴角微微一动：“对了。”
唐司月脑子一片混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对了？”
叶辞点点手上的剧本：“琉璃知道你的身份，但你不知道她。她带着目的而来，而你是一个生活环境及其简单的杀手。”
“你带着好奇接近她，她对你另有所图，这个时候，如果她勾引你，你的反应该是什么？”
唐司月猜测：“无措？”
“这是普通人的本能，但你是阿离，阿离是个杀手。”叶辞的眼神恢复到之前的漫不经心，“杀手的本能只有杀人。”
“你的意思是，”唐司月瞪大眼睛，“我想杀了她？”
“你的生活环境决定的认知是，一切陌生的东西都代表危险。”
叶辞看着他，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包括自己的感情，感受到的那一瞬间，会愤怒，是对自己的愤怒。人在愤怒下，会用本能做事。”
唐司月没说话。
叶辞停顿半晌，轻声道：“你刚刚，不高兴了。”
“……”唐司月忽然有了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就好像是只要一进入戏中，他的一切思想都会在叶辞面前无处遁形。
唐司月不喜欢这种感觉：“是因为你靠的太近了。”
叶辞痛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抱歉。”
唐司月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不自在道：“明天这样演就能过吗？”
叶辞点点头：“应该还是不行……”
唐司月想爆粗，不行你还点头，不行你还搞这搞那的干个屁！
叶辞自顾思索完毕后，说出后半句：“ng应该不会超过10条。”
唐司月：……
叶辞以为唐司月被这个数字打击到了，还在安慰他：“10条是有点多，但目前来看还在合理范围，慢慢来吧。”
唐司月：…………
叶辞看他一直不说话，觉得奇怪：“嗯？”
唐司月：“……没事。”
他只想说10条已经属于里程碑似的巨大进步了，要是你知道我第一天ng了24条才过，那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紧急培训到凌晨两点，叶辞困得不行，他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唐司月这脆弱的小身板儿。
唐司月看着叶辞逐渐眯长的眼睛，沉默两秒，然后道：“那个，你今晚睡哪？”
叶辞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迷茫地抬起头，视线忍不住转向5401这皇家包间规格的另一个房间。
唐司月也转过去，然后就是一愣，瞬间的窘迫涌上头，恨不得咬死提这个话题的自己。
像是他主动邀请叶辞在这里过夜一样。
“我的意思是，可不能亏待了我宝石般珍贵的身体。”
唐司月欲盖祢彰地拿出一张卡，火速甩给他，道：“那你再去开一间。”
叶辞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唐司月拿的还是他的卡。
叶辞无奈地看他半晌，放下手中的剧本：“行。”
叶辞走后，唐司月躺在床上忍不住发呆。
不得不说，叶辞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确实是非常牛逼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脸有一天能如此使用。
即使在他大学的时候，即使在他还对表演怀有热情的时候，他也做不到像叶辞这样演的自然又迷人。
像一个黑洞，又像一道光。
唐司月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天的日子过的，他一把把被子蒙到头上默默自闭。
手机叮地一声响起，竟然是叶辞给他发来了消息。
这人一百年不主动发消息，不主动发微博，不关注任何互联网八卦，手机在他手里就像一块多功能板儿砖。
唐司月天天吐槽叶辞活的宛如一个2g青年，用什么智能手机，老人机的功能都对他绰绰有余了。
唐司月好奇地点开消息。
叶辞发了三条。
叶辞：你其实挺有灵气的。
画大饼加糖衣炮弹，唐司月不屑评价。
叶辞：谢谢。
算这人还有点良心，知道感恩，唐司月神情缓和不少。
叶辞：晚安。
……
唐司月盯着屏幕，莫名词穷了。
他忽然觉得手机有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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