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那丛低短的花木抽出几朵纤小的花苞,最先头的那个已经能看出极清雅的白青花色。
若叶弥伽指给森鸥外看,“都过去一个月了,终于出苞了。”
他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听到她说:“这样才算是活了,不用让人挖走另栽。”
森鸥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到若叶弥伽面上。
这三十多天过去,她比初见时精神多了,虽然还是脸色苍白,可唇上多少带了些血色,终于有了些活泛气。
若叶弥伽有些奇怪,“怎么了,森医生?”
森鸥外:“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正好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大小姐要先听哪一个?”
若叶弥伽:“哦,那就坏消息吧。”
真是不出意料。
森鸥外叹息一声,“你现在吃的药快失效了。”
若叶弥伽愣了下,说:“我以为自己很好。”
不过数据是不会骗人的,这种事怠慢不了,拖到有症状表现就是性命之虞了。
森鸥外见她只是有些茫然,不由问:“你不担心吗?”
若叶弥伽:“已经很多次了,有几次新药差点没接上,不过都赶上了。”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半掩在睫毛下的黑色眼睛眸光颤动,像被微风拂动的湖面。
“这是幸运吧,所谓幸运就是发生了结果不错的小概率事件。可是偶尔我会觉得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偶然,都是各种因素和缘由促成的必然,只不过我们没发现……”
森鸥外出声打断她的出神:“大小姐不想听听好消息是什么吗?”
若叶弥伽抬眼望向他:“什么好消息呢?”
森鸥外:“虽然成品还没出来,但能彻底治愈你病症的药物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现在实验室正加班加点,日夜无休,想必大小姐你再过五六天就能用上了。”
若叶弥伽恍然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没有新药她就会死,况且这次的药似乎能让她彻底摆脱病魔的阴影,从此都不用靠偶然和幸运维系性命了。
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森鸥外微笑道:“还好药物有进展,否则要保住大小姐的性命就得考虑些非常规的办法了。不过就算加大用量,现在用的药也至多只能吃一星期,时间还是太紧,而且你的病太罕见,想找人试验药效都做不到。”
若叶弥伽:“已经很好了,无论结果怎样,我都……”
森鸥外打断她的话,“啊呀,难得那些研究员那么尽力,并且成效斐然,大小姐你别说丧气话啊。”
他酒红色的眸瞳温柔坚定,只光这样被注视着,好像就被注入某种坚定的力量一样。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字字句句,也分明有种坚不可摧的力量感。
若叶弥伽愣了下,低眉浅笑:“嗯,我相信森医生,你一定能治好我的病。”
可那笑意就像一抹轻风,很快就消散了。
森鸥外的目光划过她尖削的下巴,再落到她露出袖摆,纤细到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最后又落回她面上。
那里只剩下接近漠然的冷淡,好像她不那么在意,或者不敢相信这个承诺一样。
森鸥外真切地感到烦恼和苦闷,不由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新药的副作用不小,会引起心悸,影响精神。”
要是她身体好还不用这么担心。
“唉,这些天大小姐的精神虽然好了些,却到底不及常人,恐怕要吃点苦头。”
他脸上的担忧诚挚深刻,让若叶弥伽歉疚起来。
“没关系,我从小就是不舒服过来的,早就习惯了。”
如今的境况,除了换药别无他法,病人本来就信心不足,作为医生就更要做出副有万全把握的模样支持她了。
森鸥外点点头:“嗯,我也相信大小姐不会有问题的。”
新药的进展比预期得更快些,到了第三天若叶弥伽就用上了成品。
成熟的药物总会附上份长长的说明书,有满满一页书上可能产生的副作用,真用的时候能中两三样就算多的,研究室预判到新药会影响心律和精神,可唯一的病人若叶弥伽才咽下喉,效果没显现出来,各种纷杂超预期的副作用就接踵而至了。
心悸、胸闷,头痛,失眠,耳鸣。
一时间扰得她夜不能寐,坐卧不宁又出不了门。
一天难得能睡下几小时,倒像是体力不支被折腾晕了。
森鸥外一天要看她三四次,有次午后去看,只见若叶弥伽躺在床上挂吊瓶,闭着眼睛也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睡着。
他凑过去看吊瓶上的标签,对守在旁边的爱子说:“不能再用安定了,至于营养剂,可以补充,但食物也要吃一些,否则她的精神体力会越来越差。”
爱子满脸纠结,欲言又止,应声道:“是,我知道了。”
森鸥外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又解释了一句:“大小姐的药还得吃一个月,这样下去就算不用吃药了她也好不了。”
因为安神药的缘故,若叶弥伽是睡着了的。
可眼下带着浓厚的青黑,眉头也皱着,一副忍耐痛苦的模样。
森鸥外不由叹息,“还要麻烦你多操心看顾,如果大小姐难受得厉害你就给我发信息吧。”
听到这话,爱子多少有些安心,“是。”
对虚弱的病人来说,夜晚总比白天难熬。
白天能昏沉着半睡半醒地对付过去,可到了万籁俱寂的深夜反倒精神起来,没有一丝困意,只能睁眼看着天花板,任苦痛一点点侵蚀。
爱子白天就忙前忙后,难得有休息的时候,入了夜里也不安心,守在若叶弥伽床边,每闭一会眼就惊醒过来,查看她的情况。
她一连两次惊醒,都看到若叶弥伽皱着眉头睁着眼睛,于是凑过去拭了下她的额头。
没有发热,但一头冷汗。
“大小姐很难受?”爱子担忧地问。
若叶弥伽无精打采,说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难受,没劲而已。”
真的吗?爱子不信,又不敢多嘴,借着夜灯朦胧的光线看了眼腕表,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纠结了会儿,实在担心,于是给森鸥外发去短信。
原本也没指望收到回复,可手机还没放下,就看到了他的回信。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森鸥外人就在总部根本没回诊所,没到五分钟就到了。
披着白大褂,身形修长的男人推门进来,把夜晚的凉意带进房间,让爱子精神一振。
若叶弥伽转动着眼珠望向他,细声道:“都这么晚了,森医生何必过来。”
其实外面也有专门的医生值班看守。
森鸥外只笑,“你的治疗方案是我制定的,吃的药也是我主持研制,没人比我更清楚情况。”
若叶弥伽:“有点难受,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忍忍就过去了。”
她也不是委屈求全的人,觉得不舒服也带在脸上,神情淡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
森鸥外也不在意,在她床头坐下俯身查看情况,果然没发现异常。
他也不急着走,“既然难受,那找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会好受些。”
可若叶弥伽精神不济,看电影或者看书什么的要额外耗费精力,而且也看不进去。
森鸥外索性同她谈起天来,只捡些不过脑但能让人分神的事。
于是话题就都是调皮捣蛋的爱丽丝和让她屡屡吃憋的太宰治了。
若叶弥伽听得认真,虽然大部分时候是森鸥外说,她只嗯着应一声。
转眼大半个钟头过去,守在床边的爱子困得眼皮打战,摇摇欲坠,若叶弥伽也终于有了些困意。
森鸥外打算告辞了,却听若叶弥伽说:“小孩子总是吵吵闹闹,不过都是些小事,不会往心里去的。”
说完这句话,她顿了下,问:“话说回来,最近mafia如何呢,父亲都在做什么?”
森鸥外头一次听若叶弥伽问及同portmafia相关的事。
他挑了下眉毛,谨慎地说:“首领威严果敢,mafia上下都很信服,大小姐不用担心。”
若叶弥伽沉郁地望了他一眼,嗯了声不再多言。
那之后的几天,她的情况总是反复无常,总是白天看来还好,到了夜里又心悸难安。
爱子把沉稳可靠的森鸥外当作定心骨,若叶弥伽情况不好让她为难担忧时总会发个短信过去,正好这些天portmafia事务繁忙,森鸥外经常在总部加班,倒是每次都来得及时。
如此又过了一星期,若叶弥伽的情况总算稳定了,各项指标也趋向正常。
最磨人的适应期已经过去,药物开始起效,森鸥外姑且放下心来,觉得若叶弥伽这株过分娇贵却独一无二的花总算被他养活了,没有性命之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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