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亦知道他爸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个男人的时间,比任何东西都要金贵。
时景亦习惯性往桌上瞟了一眼。
果然,他身侧放着一封文件袋,和常用的钢笔。
自打时景亦记事起,但凡能让他用到这两样东西的事,至少一个亿起步。
时景亦心里莫名烦躁。
时以泽:“吃饭了吗?”
时景亦把两袋零食放下,双手自然叉着腰,走到距离他两米的位置,坐下来。
这是一个最佳谈判距离。
“我才放学,你问我吃饭没?”时景亦冷笑,“您是专程过来聊天的吗?”
时以泽神态沉稳,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产生丝毫变化。
“那正好,你去我那吃。我有事要处理。”
“什么事?”
“大人的事。”
时景亦把右腿搭到左腿上,半歪着脑袋看他。
“你平时可没少把我当成大人,有事直接说呗。”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数了。
时以泽就是来找妈妈的。
时以泽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半小时后我要开会,”时以泽指向桌上的文件袋,“待会她醒来,你让她把这个签了。”
时景亦将文件袋拿到手上,迅速拆开。
袋子里,装着两份离婚协议书。
他目光僵滞一瞬。
“时以泽,你当着我的面,跟我妈提离婚?”
“你也说了,我没少把你当成大人,而且,这封文件是你自己拆的。”
客厅里鸦雀无声。
两双眼在无形中对峙。
时景亦对父母离婚并不感到稀奇。
他在很小的时候,也经常问奶奶,爸爸妈妈到底什么时候离婚。
因为,他再也不想和总挠人的妈妈待在一起了。
而时以泽从那时起,就已经在跟安婧谈离婚了。
只不过她一拖再拖,最后拖到孩子长大,拿了笔钱就出了国。
再次回来,时以泽当然不会放弃机会。
这其实是一件意料中的事。
但时景亦就是觉得不爽。
他把离婚协议书取出来,大致扫了一眼。
“你开出的条件不好,我不满意。”
“你要跟我讲条件?”
“对。”
时以泽一向沉稳的表情终于变了。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我只给你五分钟。”
父子俩没少用过这种语气交流。
在他们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也基本都是这样过来的。
时景亦拿起他的钢笔,指向协议书上的其中一条内容。
“你说离婚后会给她5亿,”他指了指睡得不省人事的安婧,“但她一看就是那种娇气大小姐,除了吃就是睡,毫无生存能力,5亿怎么够?”
“那你认为,我应该给多少?”
时景亦拧开笔帽,在所指的地方写了个数字。
“50亿。”
时以泽气笑了。
“先别急着同意,还有这里——”时景亦继续在另一处打上标记。
“你说离婚后会给她一套别墅,是在华庭壹号,对吧?”
“华庭壹号”以前是时氏庄园的一部分,后来因为别墅太多没人住,就单独分离了出去。
起初只是用于安顿员工家属,后来逐渐引来商业大佬和顶流明星的入住。
时以泽没说话。
他倒想看看,时景亦会说些什么。
时景亦:“你送她一套别墅,不如直接让她做华庭壹号的房东,每个月出门收点房租,不至于太闲。”
时以泽:“你倒是挺会安排。”
“我还没说完。”
接着,时景亦又指向协议的另外一项。
【关于孩子抚养权的归属说明】
「独子时景亦,现年15岁,抚养权归属于时以泽先生。时以泽将独自承担时景亦的所有生活、教育、医疗等费用,直至他年满18周岁。
「为守护孩子的健康成长环境,安婧女士暂无探望权,即无需支付任何抚养费用。」
时景亦:“我凭什么要由你抚养?”
时以泽:“你想怎样。”
时景亦目光稍顿,停留在说明项的最后一条。
胸腔里不知堵着什么东西,说不出来。
“我搬出去住,自己抚养自己,自生自灭行了吧?”
时以泽淡然一笑:“不错,这么年轻就给自己规划好未来了。”
时以泽:“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时以泽抬腕看了眼表。
“你超时了一分钟。”
时景亦:……
老狐狸真变态。
时以泽站起身,右手拧了拧西服上的袖扣。
“你提的前两个条件,我可以答应,唯独第三条,不行。”
时景亦暗自闷气,也跟着站了起来。
虽然身高不及时以泽,但在这个距离之下,他完全可以平视对方。
时景亦:“为什么?”
时以泽上身微倾,目光深邃严肃:“你尚未成年,在法律上,我对你有绝对的抚养义务。”
时景亦冷笑一声。
时以泽的回答在意料之中。
一个只会横扫商场的男人,估计已经没有兴趣再生一个了。
“明天,我会叫律师重新捋一份送来。”
时以泽将离婚协议收回,面不改色地转身离开。
助理在门口等他。
见到老板出来,助理恭敬地迎了上去:“时董。我们现在出发,正好可以赶上集团会议。”
“嗯。”
两人步履轻快地走着。
路上,助理找机会聊了一句:“刚才在门口看到小时总,感觉他又长大了。”
时以泽微顿,点头:“嗯,是长大了。”
否则怎么会一开口就要50亿?
-
等安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迷糊间,她听到门外有动静。
安婧走出客厅一看,原来是管家龙叔。
管家戴着老花眼镜,一边看手上的说明书,一边慢悠悠地戳着密码锁。
“龙叔,这是在做什么啊?”
管家跟她打了声招呼,接着回道:“少爷让我过来改一下密码。”
安婧满脸问号:“为什么突然改密码?”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原来的密码不好记吧。”
安婧:?
不好记?
“888666”不好记?
管家专心研究密码锁,还不忘回头跟她聊天:“太太,最近天气干燥,需要来一碗绿豆汤吗?”
“不用啦。小亦在家吧?我去看看他。”
“对,他在卧室。”
安婧返回客厅,拿起桌上的云南白药上楼了。
来到时景亦的卧室门口,她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在家吗~”
“不在!”
“那我进来了噢~”
安婧打开门,伸长脖子往里探了一眼。
时景亦正好将脑袋埋进枕头。
“儿砸!”安婧突然出现!
时景亦将脸埋得更深了,声音闷闷的:“别烦我。”
“怎么啦?”安婧坐到床边,揪了揪他翘起来的呆毛。
“别烦我!”
安婧将手一缩
嚯,儿子炸毛了。
下一秒,时景亦的耳朵被她揪住。
安婧:“你再凶我一下试试?”
时景亦斜斜露着一只眼睛,没再说话了。
妈妈最讨厌。
“今天学习怎么样?”安婧一边问,一边整理被他裹成一团的被子。
这孩子从小就爱裹被子,真是改不了的毛病。
“就那样吧——”
时景亦突然想起,可能再过不久就见不到她了,于是内心一横:“卷子没做,课也没听,老师上课就像念经。”
他原本以为妈妈会生气。
这样或许,会令她担忧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的一点呢。
然而却是——
安婧:“哟,还押上韵了。”
时景亦:……
这个女人没有心!没有!
时景亦气个半死,重新扑到枕头里,还不爽地蹬了下被子。
这时,他突然感应到脚边被子被人掀开。
一只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小腿上轻轻戳了戳。
安婧:“这里疼不疼啊?”
对于初跑着来说,大量的运动会让腿部肌肉受伤。
她当初就是因为不懂这一点,曾在家苦苦躺了两天。
安婧把准备好的云南白药递给他。
“下回记得,运动前后一定要拉伸,如果不知道怎么做,我明天可以教你,正好明天周末。”
时景亦:“……”
明天……
他突然想起时以泽离开前的那句话——“明天,我会叫律师重新捋一份送来。”
内心莫名泛起酸意。
分明知道他们总有一天会离婚,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时景亦觉得自己很失败。
他做不到像时以泽那样冷静。
突然间,感觉连枕头都藏不下他的脸了。
他把脑袋钻进被子,尽量克制着。
“给你买了辣条,在楼下。”
半分钟后,他艰难地咽下苦涩。
就问一次,就这一次。
时景亦:“你……如果你和时以泽离婚了,那我跟谁啊?”
被子之外,没有回应。
妈妈一定也在难过。
毕竟,她当年是那么地痴情于时以泽。
据他对妈妈的了解,她应该已经哭成泪人了吧。
真可怜,以后都没人帮她擦眼泪。
时景亦叹了口气,慢慢掀开被子一角。
时景亦:……
时景亦:?
她人呢?
时景亦意识空白,慌里慌张地爬下床。
跑出卧室一看——
一楼客厅。
安婧蹲在两大包零食面前,一双手伸进袋子里,不停地薅啊薅啊薅。
终于,从几百包零食中薅出了她最爱的一根葱。
安婧激动地站起来,对着发愣的时景亦比了个大大的爱心。
“谢谢儿子的辣条!妈妈爱你哟!”
时景亦:…………
爱你个大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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