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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料峭寒春

    纵使云易白对沈知言的个人情感生活再怎么感兴趣,这会儿也实在不想听他在这骚话连篇了。

    他一手撑着膝盖,弓身将茶盏放回了茶几上。

    “行了,你这事儿呢,小爷我帮不了你,讲点其他正经事,你上次来北城让我留意的事情有进展了,港市那边近期有一卷《万壑松烟图》,大概是下周五。”

    沈知言随意把玩着手上的铃铛,略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行,到时候我亲自去一趟港市。”

    “怎么要亲自去?直接叫个中间委托人帮你代拍不就行,临夏那姑娘这边你不管了?”

    “人现在被她哥哥给管着呢,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云易白实在有些服气。

    早知道这哥开窍起来是这个样子,他当初怎么也不会在外界乱吹他的什么禁欲人设。

    “你还没告诉我呢,这次怎么想起来去收画了?放在以前你那是看都不看一眼。”

    “没什么,这不是再过不久就是沈老爷子大寿了么,他舍不得花钱,我这个做孙子的总得意思意思。”

    云易白轻嘁了一声。

    “少来吧,你有什么能瞒得住我的?”

    沈知言也没有半点要掩饰的意思,低低应了一声。

    “去北城的时候趁老爷子不在家,偷偷顺了一副他刚临好的《溪山无尽图》,这会儿估计还在气头上呢,打算带万壑松烟回去赎罪。”

    云易白完全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档事儿,他在沙发上盘起双腿,一副坐在村口大樟树下闲扯的七大姑八大姨样,脸上写满了好奇。

    “你好端端的,拿沈老爷子的画做什么?要单单说临图,你也不比老爷子差。”

    沈知言淡然地瞟了过来,继而拖着调子,慢悠悠地吐出一串字。

    “老爷子的笔法深厚,结构缜密,适合道行不怎么深,还没有形成自己固定画风的人学习。”

    “所以?”

    “所以我给她拿去练手了。”

    云易白:……

    呵呵,妈的恋爱脑。

    ——

    白郁声这场病来势汹汹,好在走得也迅速。

    也不知道是沈知言带来的药效果太好,还是自身抵抗力太过于强大的,闷着睡了一下午,汗出得差不多了,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只是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她皱了皱鼻子,确定浮在自己,撑起身子,去浴室简单擦洗了一番,勉强把那股粘腻的感觉给擦了个干净。

    时间还早,白朔行估计还在忙他公司的事情,没那么早回来,左右闲着没事干,她干脆坐在桌游垫上开始收拾起了沈知言给她送回来的行李。

    她依稀记得当初自己为了不让沈知言发现自己的真实目的,而把带去的那几本与他相关的画集与杂志胡乱塞在了自己那间屋子的书架上,现在就连她自己对着那面书架找估计也得废上好一会儿的时间。

    所以当她打开行李箱,发现自己的参考资料完完整整的被收拾整齐,放在行李箱一角的时候还是愣怔了一会儿。

    一方边是震惊。

    没想到沈知言还能这么细心,连书架上面的东西都能给她翻出来。

    另一方面是……

    白郁声沉默着将参考资料搬回自己的书房,耳尖微微泛了红。

    好!尼!玛!尴!尬!

    她在心里咆哮了几声,将所有的参考资料一股脑地丢尽书房边角上的抽屉里。

    她也没空去想沈知言他到底是一开始就发现了,还是帮她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的。

    不管哪一种,她都觉得无比尴尬。

    试问这样和她在他面前当场脱裤子有什么区别?

    所以自己现在在沈知言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他那手无缚鸡之力故人之女居然还是他的狂热粉,顶着帮忙养猫的名义故意接近他……

    那午睡之前她那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在他眼中岂不是色向胆边生吗?

    “啪嗒——”

    白郁声猝然回神,她只觉得一阵眩晕,似乎刚退下去的烧又严重了些许,脸颊处像是有烈火烧灼,滚烫发麻。

    她缓了缓,这才注意到刚刚放参考资料的时候没有收拾整齐,一本精选画集从抽屉上掉了下来。

    是那本她一直很喜欢的庭芜绿裸脊线状画集。

    画集正面朝上,敞开了摔在地上。

    白郁声也不顾自己这会儿脑袋还昏沉着,急忙蹲在地上,把画集给捡了起来。

    万幸的是内页采用了特殊工艺的纸张,并没有折坏的地方,画作复刻页也没有磨损。

    只是……

    白郁声用手小心翼翼擦了擦内页沾了灰的夹角,却骤然发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一行小字。

    小字的位置极其刁钻,基本隐没在线装的出血线背后,如果不是刚刚这么一摔,摔松了书脊上的线绳,估计永远都见不了光。

    白郁声小心翼翼地捏着画集的两角,将内页微微拉开,看清楚了藏在里面的字迹内容。

    【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那个困住我的料峭春。】

    她微微愣住,不自觉地伸手抚向那一串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字迹。

    与封面那三个笔锋凌厉却工整方正的字体出自同一个人。

    确实是沈知言的笔迹没有错。

    不知道是因为位置太过于隐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在此之前她好像从来没有见到过。

    总不至于是自己放在梧桐苑那会儿沈知言特地写上去的。

    她将画集重新盖上,封面烫金的【沈知言】三个大字有些晃眼。

    白郁声捧着画集,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购物网站上输入了【沈知言画集】五个关键字。

    滚动鼠标的动作骤然慢了下来。

    其他几本参考资料在市面上都有,就算是绝版的也有个别盗版店铺在售卖。

    唯独她手上的这一本。

    封底没有出版号,内页也没有印刷出版读物的条形码,没有任何出版公司的信息……

    有什么尘封许久的记忆渐渐破土而出,在荒瘠的土壤里扎根,渐渐发芽。

    她突然记起了这本画集的来历。

    那会儿还是她上大学的第一个学期。

    白郁声的生日刚好撞上圣诞节前夕的平安夜,高中被压抑许久,上了大学之后的每个节日都显得弥足珍贵,无论是中国的传统节日还是西方的外来节日。

    那年刚好是她十八岁生日,她性子本来就讨喜,再加上为也大方,短短三个月就在学校攒了不少人品,生日当天光是在学校就收到了不少礼物,再加上家里送来的,硬是塞满了大半个寝室。

    这本画集好像就是当时那堆礼物中的一份子。

    毕竟她本身就是国画专业的,有人送一本国画方面的画集那是再正常不过,再加上当时她对国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故而这本画集在拆出来之后的十分钟就再一次埋没在茫茫礼品堆里。

    直到后来随着专业课的越发深入,她这才把这本画集从积灰的角落给收拾出来,并且在之后的不断接触中,成为她目前最喜欢的一本画集。

    喜欢到……

    如今听到沈知言三个字都会不可抑制地心动。

    当初她根本没有什么礼尚往来的概念,压根不知道礼物都是谁送的,反正每个认识的人过生日了她都会安排妥当寄礼物过去。

    所以到现在再重新记起这本画集究竟是谁送的对她来说简直比登天还苦难。

    可她当时与沈知言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就算真如白洪明说的在她小时候真认识沈知言,但这都过去多久了,她根本不太相信沈知言能体贴到将她的生日一直记到现在。

    身边的同学看上去也完全没有这个本事。

    那么,也只有白洪明这一个可能性了。

    实在有些好奇,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给白洪明给打了过去。

    等到电话拨通之后,她才意识到这会儿白洪明那边刚好倒时差,说不准刚睡着,她犹豫了一会儿,手指摸到了挂断键。

    “声声?有事吗?”

    白洪明先她一步,接起了电话。

    白郁声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白洪明听了会不会觉得自己的问题没头没脑的。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想问问,我成人礼那会儿,您给我送什么礼物了?”

    “成人礼?”

    “嗯,就我刚上大学那会儿。”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白郁声放轻了呼吸,只听到话筒里传来一阵窸窸簌簌的翻找东西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白洪明的声音再次想起。

    “一只腕表。”

    “啊……”

    白洪明那边已经是深夜两点了,女儿一声有些意外的尾音在室内显得有些突兀。

    “成人礼怎么了?”

    白郁声扯着嘴角,笑了笑,“没事,就是确认一件事情,您那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嘟嘟嘟——”

    挂了电话,白郁声再次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画集。

    萍始生之承色,称为庭芜绿,是东风转暖时庭院青草之色。

    取自白居易《春日仙居三首》中“是时三月半,花落庭芜绿。”

    也是她在日常作画中最喜欢调的颜色。

    三月半……

    料峭春……

    “嗡嗡——嗡——”

    被丢在床上的手机嗡声作响,白郁声寻声望了过去。

    来电显示:【宋允】

    那头像是身后着火似的,一刻也等不得,白郁声刚摁开通话键,宋允的声音就窜了出来。

    “声声宝,我威胁公司给我多放了一个月的假期,下周陪你允哥出门玩,玩他一个半月,开学前回来,怎样?”

    她捧着那本画集,直直地栽进自己的床铺上。

    下周……按照白朔行往年的状况,估计撑到这周末就得回沪市。

    “行啊,去哪?”

    “港市。”

    作者有话说:

    ★后面会出现自己喜欢的架空旅游场景啦,不要太考究~

    明天!双更!(叉腰)

    第32章 定制旗袍(一更)

    如白郁声想的没差,白朔行的公司那边缺了主心骨,许多要紧事被堆在一起无人定夺,他在家里待了没有几天,就被连番轰炸的邮件与电话给喊了回去。

    他双手抄兜,立在别墅门口冷眼看着自己的助理将自己的行李清点完毕,抬上了商务车后备箱。

    白郁声搬了把小木椅,坐在大门口抱着半个西瓜,一边拿勺子舀着吃西瓜,一边看着白朔行那张冷到略显生硬的脸。

    有点想笑。

    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白朔行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感冒好了吗就抱着西瓜啃?”

    白郁声刚铲下去的勺子一顿,“没有冰过也不行吗!”

    “白先生,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助理在别墅门口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小跑过来在白朔行身边提醒了一句。

    白朔行颔了颔首,示意助理先去车上等他。

    别墅门口再次安静了下来,白朔行走到白郁声边上,弓身搭了搭西瓜外皮的温度。

    确实不冰。

    甚至捧在手上还有点暖呼呼。

    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妹妹。

    他确实许久没有回家了,也许久没有见过白郁声了。

    印象中的白郁声还是那个在小学初中里皮猴似的招惹别人,完了还要自己跑去收拾残局给她擦屁股的小姑娘。

    一晃确实长大了,也漂亮了许多。

    到底是便宜那小子了。

    一想起沈知言他就有些气愤,不自觉咬紧了后槽牙。

    上次在白郁声手机里看到那张合照之后他就给秦衔山通了电话,顺便把沈知言从头到脚都彻查了一遍。

    毕竟自己也生在临夏有头有脸的白家,豪门世家那也是从小见识到大,人外有人,比沈知言身份高贵身价高的那是多了去了。

    只是……

    砸八个亿从自己手上抢走一颗粉钻,又从自己手上捞了上千万,结果还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和自己的妹妹走得这么近……

    他闭了闭眼,将眼中不满的情绪尽数褪去。

    “王叔下午会带人回别墅,你不缺人照顾,给我好好待在别墅。”

    白郁声长长“嘁”了一声。

    “管了我那么几天管上瘾了是吧?我出门和我朋友玩不行吗?”

    白朔行理了理自己的衬衫扣子。

    他今天穿了一身藏蓝的衬衫,依旧是上等的裁剪工艺,将他整个人修饰地恰到好处,身段修长,宽肩窄腰,呈现倒三角的优越身材,衬衫空挡处透着从外面溜进来的光,隐隐勾勒出他的肌肉轮廓。

    就这外在条件,多好啊。

    白郁声舀了一勺西瓜,十分郁闷地想着。

    也不到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个嫂嫂给他收了,让他少管自己。

    算了,也不知道谁能受得了他这个性格……

    “咱们家是不够大吗?把你所有朋友叫来开趴都绰绰有余。”

    白郁声胡乱点着脑袋,“好嘞,哥,你别光顾着说我了,现在还不走,到时候能赶上飞机吗?”

    白朔行踏下阶梯,站在别墅门廊下最后看了白郁声一眼。

    “其他人都随你,沈知言不行,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起身坐上了自己的商务车里。

    汽车启动,留下一地尾气,混着盛夏灼热的温度,白郁声只觉得自己露在外面的小腿已经可以烘烤出炉了。

    什么叫其他人都随自己,就沈知言不行?

    就因为沈知言抢了宝石又卖画吗?

    白郁声气鼓鼓地将别墅大门给关上,回到室内的空调风底下一边吹凉一边大骂白朔行。

    这是仇富!这绝对是仇富心理!

    ——

    盛夏的港市气温直逼三十五度,空气在艳阳下被炙烤得开始变形,周围的景物在晃动的空气中跃动,光是在太阳底下多站一会儿,整个人都会被晒得昏昏沉沉的。

    港市的高楼鳞次栉比,与临夏不同,港市市区的道路两旁没有那么多参天巨木,光线被高楼切成一块一块,排列在柏油马路上,像是钢琴上黑白分明的琴键。

    街上许多赶着上班的路人行色匆匆匆匆,也不乏许多撑着遮阳伞慢悠悠逛街的游客。

    沈知言一身正式的西装外套,显得与周围休闲娱乐的路人装扮格格不入,从头到脚收拾地一丝不苟,就连头发丝都翘着精致的弧度,优越的骨相与外貌惹得周围的年轻小姑娘不住地往他这个方向偷瞄着。

    “啧,真不是我说啊,这大热天的你还穿得这么人模狗样的,知道的你是来这边买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这儿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呢。”

    云易白穿着一身经典沙滩游客款式的花色衬衫与配套花色沙滩裤,脑门上还别着一个爱心形状的墨镜。

    “要说招蜂引蝶,你这身并不比我逊色,甚至还是你略胜一筹。”

    他眼睁睁看着沈知言用着一种看弱智的表情看了一眼自己,继而十分不忍地扭过了头。

    云易白:……

    “想怎样?靚仔啊靚仔。”

    他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自己脖子上的那条小金链子。

    “谁和你说靚仔必须就是这个样子了,你去街上走一圈看人揍不揍你就完事了。”

    沈知言抬脚跨上了在路口停稳的商务保姆车,还没等云易白反应过来,就摁下了关门的电动按钮。

    “杨叔,直接走吧,不用管他。”

    云易白:?

    他没想到沈知言还来真的,他眼睁睁看着商务车的车门渐渐在自己眼前合上,最后扬长而去。

    “靠!沈知言你别太荒谬!”

    ——

    商务保姆车在港市街道绕了几圈,最后一头扎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停在了一家极其不显眼的店铺门前。

    小巷子对面就是居民区,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小市民的生存空间被不断挤压,看上去一排平平无奇的公寓楼里可能住了不下百来户人家,藏匿在一街相隔的高楼大厦中间,极其微不足道。

    沈知言抿着薄唇,视线掠过搭设在居民楼外面的杂乱电线,往身后的建筑里走了进去。

    建筑外面看上去确实有点老破小,屋子内部却别有洞天。

    屋里冷气开得很足,乍一进来感觉十分舒服,再多呆一会儿就感到有些冻人。

    店铺的主人直接打通了一整栋屋子,陈设了不少精致的旗袍面料,按照花色与布料工艺品级,一层层排列妥当。

    前台坐着一个枕着手臂睡觉的小姑娘,听到门口几声清脆的风铃响,这才慌乱地起身招待。

    “您好先生,请问有预约吗?”

    沈知言从西装外套的内侧胸袋里摸出了一张烫金工艺的名片,递给了前台的小女孩。

    名片上只印了梅席南三个烫金毛笔字。

    “我来拿梅老师傅的定制成衣。”

    前台的小姑娘接过他手中的名片,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男人的脸。

    找不出任何一处可以挑剔的地方,就连面中那点看似是瑕疵的红痣,点缀在他的脸上却也好像锦上添花,更不用说他额上的那束美人尖。

    骨相凌厉却不刻薄,眼型明明是略微细长的含情眼,可眼中却好似一汪幽静的泉眼,没有夹杂任何多余的情感。

    小姑娘骤然与沈知言淡如琥珀的眸子对上视线,有些慌乱地将脑袋垂了下来,将名片递了回去。

    “沈先生是吗?”

    “嗯。”

    “梅老先生已经在楼上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

    二楼远没有一楼布置得那么精致,裁下来的布匹边角料用几个箱子随意地装着,量衣皮尺杂乱地从墙架子上垂落,人从边上走过带起的微风捎着这些皮尺轻微晃动。

    朝北方向摆着几具红木人形模特,旗袍成衣依旧按照花色与工艺品级排列,还未上身,就足见这些旗袍婀娜款款的曲线。

    “沈先生,梅师傅在内阁,您直接进去就行。”

    小姑娘帮沈知言把门给推开,欠了欠身,转身下了楼。

    朝南的屋子里只开了半边的帘子,午后的太阳毒辣,纵使开了冷气,屋内的阳光依旧灼人。

    屋内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放着粤曲《穆桂英招亲》,飘窗边上坐着个白发矍铄的老人,单手支着一支石楠木烟斗,半阖着眼,晃着脑袋跟着收音机里哼哼。

    听到门外的动静,他咂了口烟,抬头看了过来。

    “哟,能让你亲自跑一趟可不简单啊。”老人从摇椅上站起身,背着手往里间走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木雕箱子,表面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白山茶。

    箱子里齐齐整整码着一件做工精良的双圆襟无心绿旗袍。

    山河松涛点缀,中间辅以鎏金云彩暗纹,细节处用特殊刺绣工艺绣着几片竹叶样式,在光彩下浮光悦动。

    “你定的东西,确实有点难住我这个小老头了。”

    沈知言接过白山茶木箱,向老人鞠了一躬。

    “麻烦老先生了。”

    老人乐呵呵笑了两声,“麻烦算不上,能以你画入我衣裳,也是我的荣幸。”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走回飘窗旁的木头摇椅,继续哼唱起小曲来。

    “这还是你头一次向我定制旗袍,还是这样的特殊制式,这是定下来就是那个姑娘了?”

    沈知言勾了勾唇角。

    “早就定下来了,这不是之前见不着面,所以也也定不了旗袍么。”

    梅席南嗤笑了一声,抄起边上的烟斗敲了过去。

    “把我闺女喊去临夏,就为了给那姑娘做量尺寸这档子事,你算盘敲得我隔着大半个中国都听见了啊。”

    沈知言将白山茶木雕箱子合上,旗袍绚丽的纹彩消失在木匣子下。

    “这还真不是我敲的算盘,就算梅书瑶不在临夏,我也总有一天能给人带到您面前来让您亲自量量。”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更!不要漏啦~

    第33章 老式影院(二更)

    从梅席南的旗袍定制店铺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尚早,时钟也不过堪堪走过五点整,居民区的老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热闹得打紧,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自前面的住宅区传响,屋后弥漫着裹挟着饭菜鲜香的烟火味。

    沈知言刚提着白山茶木箱坐进商务车,转眼遍看见了从巷子口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云易白。

    他一把摁住了即将关闭的电动门,撑在了门边上。

    也不知道他穿着这个样子在港市的大街小巷上跑了多久,脖子前后全是湿哒哒的汗珠,额角的汗水顺着面部轮廓曲线,一路向下,悬挂到睫毛上,惹得他连连眨眼。

    丝毫没有所谓北城豪门世家公子哥的样子。

    也失去了靚仔的风度。

    整个人狼狈得活像一只在倾盆大雨中无援的流浪狗。

    他单手叉腰,支着自己跑岔气的部位深呼吸做着缓冲,估计是在大太阳底下跑了太久,云易白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连一句骂人的骚话都说不出口。

    但就算这样了,他依旧身残志坚,扯着嗓子也得把沈知言从头到脚都骂上一遍。

    “沈……沈知言……小爷我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小爷我第一次来港市,你就给我丢大马路上,得亏你丢的人是我,要是换做别人……你就别想要这个朋友了……”

    云易白一边喘着气,一边斜斜地往车上靠。

    还没等他整个人都靠上去,先沾上车门的肩膀处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烧感。

    他扭曲着身子,结结实实地栽到了沈知言的跟前,就差磕个脑袋拜个年了。

    在太阳底下挨了大半天直射阳光的金属钢板此刻温度滚烫,云易白那件极薄的花衬衫根本没有办法起到缓冲的作用,肩膀上那片细皮嫩肉直直地贴到铁板上,实打实地挨了一下烫。

    沈知言:……

    “不知道打个车或者坐个地铁吗?”

    就这还少爷呢,这不傻逼吗?

    云易白:?

    “杨叔,直接……”

    “你闭嘴沈知言!再不载小爷小心我和你翻脸!”

    ——

    最后沈知言依旧选择了妥协,让云易白上了车。

    杨叔之前一直跟着沈行之,做了十几年的司机,车技自然是没话说,不管是转弯还是掉头,都操作得四平八稳,就算沈知言在后排端着一杯咖啡,他都能保证那杯子中不滴出一滴咖啡液,更别说那些急刹或者猛然加速的情况。

    云易白跑了一下午,这会儿在平稳的车厢里坐得正舒服,困倦侵袭着大脑,他支着下巴,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往车窗外看去。

    正好遇上路口红绿灯,车辆稳稳当当在路中央停下。

    云易白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上一觉。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头还没有扭过去,手已经挥舞着往沈知言身上拍。

    “哎,沈知言!有美女啊!啧啧,这张脸,纯纯的小爷心中的初恋脸天花板啊!”他一边胡乱挥着手,嘴里啧啧有声。

    沈知言实在有些烦他那只不太安分的手,顺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云易白说的女孩确实很漂亮,甚至在人潮拥挤的街上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女孩穿着一件淡粉色露脐短上衣,还是时下流行的荷叶边修身款式,下身搭着一条浅色系阔腿牛仔裤,修饰着她纤细的腰身,仿佛一掐就能折断似的。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烫了一次头发,显得原本就巴掌大小的脸蛋现在更是小了一圈。

    手上的冰淇淋还没吃上几口就化了,冰淇淋液顺着蛋筒流了下来,女孩一边侧过脑袋着急舔去化了大半的冰淇淋。

    落日渐渐西沉,绚烂的余晖洋洋洒洒落了满地,却仍抵挡不住女孩明媚开怀的笑。

    “啧,看上去有男朋友了啊,不过她身边的男生怎么打扮得奇奇怪怪的,整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见不得人么这是……”

    “杨叔……”

    云易白噎了一下,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沈知言!坐你车上连美女都不让我看了?你连这点都受不了要赶我下车?”

    沈知言漠然瞥了他一眼,幽静的瞳孔中渗着几分无语,接着把刚刚没说完的话给说了下去。

    “前面找个地方停一下车吧,你们直接去拍行,不用管我。”

    “好的小沈总。”

    “什么情况,哎沈知言你干嘛去?不是,你就让我穿成这样去拍行?说好我去捏脚你去干活的呢???”

    “把你座位前面的那条披肩递给我。”

    云易白虽然不知道这哥要干嘛,但还是乖乖照他说的做了。

    商务车在临时停车点停了下来,沈知言完全没有在意车厢里云易白吵吵嚷嚷的声音,直接让杨叔按下了关闭电动门的按钮。

    车门缓缓闭合,沈知言脱掉了外面那件西装外套,朝着云易白丢了过去。

    男人手臂精瘦有力,薄衬衫勾勒出其下偾张的肌肉曲线,斯文的举止中暗含着一丝野性。

    “这样不是挺好的,今晚拍行的热点靚仔。”

    云易白:???

    虽然但是,你说的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但是说到底丢人的还是我啊!”

    沈知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玩的笑话,薄唇微微扬起,视线却穿过汹涌车潮,扎根在街对面鸡蛋仔店铺面前的女孩身上。

    ——

    白郁声一直认为既怕热又怕冷的自己就适合生活在四季如春的云南。

    压根不适合在大热天听宋允的连篇鬼话跑到外面来暴晒。

    她捏着从鸡蛋仔店铺老板那要来的报纸,一边嚼着抹茶口味的鸡蛋仔,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朝着自己脸上扇风。

    “宋允!好好的商圈你不去逛,里边还有空调吹,一定要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要是晒黑了看我回去打不打你就完事儿了!”

    宋允嘴上叼着一个菠萝包,脸上带着神似章鱼哥的遮阳面罩,眼眶处挂着一副墨镜,头上还戴着一顶遮阳草帽。

    “都已经出门玩了你还纠结黑不黑的,再说了,商圈在哪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好玩的,按我说,就得钻这些小巷子玩才得劲。”

    “那你倒是把你的章鱼哥面罩给摘下来啊!”

    “不行,你也不看看我现在在圈里是什么咖位,这是我的本体,是我的遮羞布!”

    白郁声背朝着他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嘟哝哝地,全是对他的不满与控诉。

    两个人沿着街角走了不知道多久,白郁声最后一点耐心也彻底耗尽。

    她沿着商铺,找了个没什么人的空当,直接蹲了下来,两手托着腮,说什么也不愿意走了。

    “走不动了,就算太阳下山了我也走不动了,要走你自己走,老娘不奉陪了。”

    她一边扯着鸡蛋仔,一边撅着嘴巴,极其熟练地耍着脾气。

    宋允比对着自己导航与自己手机备忘录里提前做好的攻略,距离完成今天一天的观赏任务就差最后一个太平山夜景。

    按照白郁声的性子,这座山看上去是去不成了……

    他叹了口气,打算调整一下备忘录,把后面的行程往前面调整一下。

    之间刚刚还蹲在原地的白郁声突然站起身,往下一个路口的转角折了过去。

    连一分钟都没到,她又重新出现在转角口,双臂大弧度地朝自己挥舞着。

    “宋允!这有个老剧场!今天晚上的片单是《胭脂扣》哎!”

    白郁声朝着宋允跑了两步,余光掠过其身后喧闹的人群,突然顿住。

    视线中好像闪过一抹杏白身影,她眨了眨眼,身影随之消失不见,就好像刚刚那一瞬间只是风沙迷了眼出现的幻觉。

    “老剧场怎么了?”

    宋允依旧低垂着脑袋,摆弄着自己的备忘录,他刚刚才发现自己的攻略手册里边,晚上的项目都得徒步走上不远的距离,根本没法换。

    他有些苦恼,再配合上他的那个沙雕面罩,简直就是海绵宝宝里的颓丧章鱼哥。

    白郁声回了神,晃了晃脑袋。

    “就是呢,待会儿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结束了咱们就在剧场门口汇合,怎么样?”

    宋允调整备忘录的手指一顿。

    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行。”

    ——

    白郁声找到的只是一个老式影院,就连卖票方式都保持着最原始的手写票,凭票据入场,没有锁座的机制,位置随自己挑,只要有空位,喜欢坐哪就坐哪。

    整个影院只有一个大影厅,甚至放映室依旧采取的是老式的电影放映机,入口处用厚重的红帘遮着,场内只有她一个人,衬着偌大的放映厅这会儿显得有些空落落。

    时代在快速发展,人们的生活节奏也在被推着逐渐加快,所有人都凝固着一张脸,行色匆匆,很少有愿意在老影院面前停驻,买一张手写影票坐下来安安静静看一部老电影的人。

    老剧院依旧停留在原地,就好像支着拐杖静默地看着自己那些孩子逐渐走远的垂垂老者。

    电影还没开始,场内灯光大亮,白郁声找了一个靠后排的中间位置坐了下来。

    整个放映厅都能够被她收纳在眼底。

    颇有种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感觉。

    约莫等了十几分钟,荧幕开始闪烁起电影画面,场内的灯光尽数熄灭。

    白郁声翘起二郎腿,正打算全身心投入影片当中。

    影厅门口的红帘却被人掀起。

    她有些小不满,偏头往那边看了过去。

    红帘外是灯光明亮的影院售票大厅,那人逆光而来,只有部分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连带着发丝都染上了银白,衬衫被折起,挽到小臂处,衬衫背后透着光,勾勒出引人深陷的身材曲线。

    白郁声呼吸一窒。

    那人摸着黑,抬脚沿着影厅的楼梯往上走。

    最后找到了白郁声那一排,阔步走了过来,微微倾身,一双琥珀般澄澈的眸子直直地撞了过来。

    “请问这位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作者有话说:

    沈猫猫,恋爱脑,实锤啦!

    ◆防盗比例目前为50%,68h,这是根据倒v结束到现在为止算出来的比例,也就是说看过的宝依旧不用再回去买倒v章节,日后会根据这个标准逐步提高,感谢大家支持正版!

    第34章 小孩别看

    白郁声愣怔了好一瞬,这才把注意力从沈知言脸上抽回,视线下移,擦过他那高耸的鼻梁,最后停留在那片略显刻薄的唇上。

    不知道是影厅内部的灯光问题,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白郁声觉得这会儿沈知言的唇色,似乎比以往更加红了几分,就像暗夜中绽放的曼珠沙华,又像是寂静深夜种的一轮血月。

    借着老式放映机的暗光,她隐约还看到了沈知言唇上的一抹水色。

    那一抹水光点缀得恰到好处,将欲念不断扩大,吸引着无知懵懂的幼兽深入险境去尝试碰碰它。

    “小姐?”

    沈知言似乎注意到了白郁声的魂不守舍,他温温吞吞拖着尾调,嗓音里掺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白郁声猝然回神,思绪尽数收拢,视线慌乱地从沈知言脸上抽离,极其心虚地点了两下头。

    “嗯,你说什么?”

    沈知言再一次指了指她边上的位置。

    “我可以坐这里吗?”

    “可是影厅有这么多位置……”

    她嗫嚅着,余光瞄到荧幕,影片已经开始了有几分钟了,她不是第一次看《胭脂扣》,故事情节记得还算深刻,但是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硬是一点情节都看不进去。

    白郁声张了张嘴,挤出了几个几不可闻的音节,换了个措辞。

    “没关系,可以坐。”

    沈知言得到了应许,这才小声地翻下椅子,两手交叉,合在自己的小腹上,一副松松垮垮的样子,就好像真的只是路过这家影厅来看场老电影的普通人似的。

    影厅内的音响应该是后来升级过,没有沿用老式电影院的那一套,在音质与感染力上都有了提升。

    纵然如此,白郁声还是觉得:

    今天的音响是不是坏了,怎么声音这么小。

    小到连身边人的一呼一吸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钉死在荧幕上,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感到了不对劲。

    自己在家里看的时候电影下方会配上字幕,就算自己听不懂粤语,配着字幕总是能看懂个大半。

    但是这家影院似乎要把怀旧复古还原到极致,再加上港市这边的市民大多也都精通粤语,因此播放的是直接的电影原声片子,没有经过字幕加工处理。

    这对于从小在江浙一带长大,对粤语的认识只有“黑凤梨”与“雷猴啊”的白郁声来说,就像让上了三年大学的她再重新去解高中的函数大题一样。

    看上去眼熟得很,但实际眼前一黑。

    完!全!听!不!懂!

    她双手微微蜷曲,即使影厅里的冷气开得十足,她也莫名其妙渗了一掌心的薄汗。

    视线从大荧幕上偷偷溜走,余光静悄悄地攀爬到坐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沈知言神色认真,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荧幕,就好像真的就是来这里认真看一场电影似的。

    她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沈知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中国这么大的地方,十四亿人口,两个人在没有事先商量过的情况下同时同地点相遇的概率渺茫到她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一个巧合。

    白郁声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让自己离沈知言又近了一分。

    荧幕里的十二少仰卧在原木罗汉床上,两手交叉搭载腹部,眼尾含情,与刚进门的如花调笑着。

    “怎么了?”

    耳边传来一声磁性清响,那道声音似乎独立于影厅音响之外,明明是极其细微的声音,听在白郁声耳中却格外清晰。

    且充满了蛊惑意味。

    白郁声转过头,朝着沈知言看了过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半个身子已经挪到了自己位置的最边角上,距离旁边的沈知言最宽也就一圈的距离。

    她猝然转身,从后面看,整个人就好像完全栽进了沈知言的怀中。

    熟腐酒香肆无忌惮,存在感极强地侵占了她的鼻腔,将影厅中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尽数吞袭。

    她呆愣在原处,屁股下意识往另一个方向挪,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没怎么,就是有点听不懂他们说的粤语是什么意思,不过不是大问题,大概的剧情我应该都记得。”

    她哈哈讪笑了两声,打算坐正身子,继续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影片中,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去回想这部影片每个场景的人物对话。

    沈知言收起了自己翘着的二郎腿,老式影厅前后座位安排得有些拥挤,他一双修长的腿无处摆放,连着调整了好几个姿势都不太雅观,没办法,沈知言只好又将左腿架了回去。

    闻言,沈知言倏然低低笑出了声,他微垂着眸子,细细地打量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

    “哪一句?”

    白郁声刚刚调整好位置,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起来,听到沈知言的问话,还有些不在状况内。

    “啊?”

    沈知言极其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次。

    “我说,你哪一句没有听懂?”

    女孩噎了一声。

    她能说从头到尾,除了人名和认识的粤语词汇与短句,她几乎都没怎么听懂吗?

    那当然……不能。

    她扬了扬下巴,指着荧幕,嗫嚅着声音说道:

    “喏,就刚刚这一句。”

    只见荧幕中的十二少两手抱在耳边,抽搐着身子,开着玩笑,颇有些焦躁地在罗汉床上左右翻起身来。

    耳边再一次传来沈知言极其具有标志性的笑声,接着,他清冽低沉的嗓音再一次传来。

    “干煎石斑。”

    白郁声倒是没有预料到沈知言还会粤语,并且从他口中说出来,带上他独特的清冷调子,别有一番韵味。

    她支着耳朵往沈知言那边靠了过去。

    “是什么意思来着?”

    她距离上一次看这部电影已经过去太久,除了主要的故事情节,其他的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

    “干煎石斑,你们这些姑娘最喜欢叫客人苦等,等一肚子火又不能发出来,美名其曰,干煎石斑。”

    沈知言差不多是把电影里的台词给原原本本用普通话翻译了过来,他单手支着脑袋,嘴角含笑,煞有介事地盯着白郁声。

    一句好端端的话被他说的好像是自己在干煎他这条石斑似的。

    一股电流酥酥麻麻穿过心底。

    影厅内的冷气开得十足,白郁声的防晒外套因为太碍事的缘故,被她团吧团吧塞进宋允的包里了,没有东西遮一遮,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打了个寒颤,抬头朝沈知言给看了过去。

    他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薄衬衫,第一颗扣子没有响之前一样整整齐齐地扣着,而是松松垮垮地敞开,露出一段漂亮的肩颈线,禁欲感被打破,更添上了几分不正经的欲感。

    算了。

    先不说身边有没有坐着沈知言。

    光是这个冻死人不偿命的冷气与听不大懂的粤语原声,她在这也坐不久。

    正当她在忖度该怎么向沈知言说明自己得提前离场的时候,沈知言那边先有了动静。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条布料细腻的纯白小羊绒披肩,视线依旧没有离开电影屏幕,手却极其自然且熟练地展开披肩,盖在了白郁声的肩上。

    混着藏红花与酒香而来的,不仅有那一条温热的羊绒披肩,还有他不咸不淡的嗓音。

    “你有好多种样子。”

    “浓妆、淡妆、男妆、不化妆。”

    “还有现在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念的是普通话版的电影原台词。

    白郁声没忍住,用自己冻得有些冰凉的手搭上了自己微微发烫的耳尖。

    有了这一层披肩,身上的寒意被驱除了一些,羊肉披肩的暖意丝丝缕缕渗入白郁声露在外面的皮肤,总算不那么冷了。

    她听见电影里的女主角如花顺着十二少的话问了回去。

    “你最中意哪种?”

    沈知言转过头,不再看向大荧幕。

    “都中意,分开、加在一块,都中意。”

    “哪一种才是真的?”

    莫名其妙地,白郁声记起了后面的台词。

    “这么快就想知道,会吓着你的,真的东西最不好看。”

    她念出来的台词与电影种的如花重叠,还真有如梦如幻月的意思。

    两个人的视线在黑暗的影厅内碰撞,赤.裸裸,又坦坦荡荡。

    之间沈知言扬着眼尾,从鼻腔中带出一抹极其细微的笑意,顺着把后面的台词也念了下去。

    “不好看也要看……”

    “谁叫我中意你”

    “扑通——扑通——”

    是谁的心跳如此张扬。

    “还有一种样子,我现在想看。”

    白郁声咽了咽唾沫,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重新冒起了薄汗,她直直地盯着沈知言一双澄澈的琥珀眼,恍然间失了神。

    她的音调有些颤抖,声音也弱了下来。

    暧昧像摔在地上碎开的香水瓶,香调迅速扩散。

    “哪一种啊?”

    电影依旧在继续播放,沈知言却停顿了好一会儿。

    只听见电影中的陈十二少低着嗓子,“待会儿再告诉你。”

    电影里电影外四个人都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二胡调的背景音乐继续响着。

    等等……

    白郁声突然意识到这后面是一段怎么样的戏份,突然脑子宕了机。

    有好长一段剧情男女主都没有台词,原始的欲望与冲动在电影导演的处理下也盖上了一层靡靡的艺术。

    沈知言的那张脸在她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只干燥温暖的宽厚大掌盖住了她的双眼。

    视觉被剥夺,听觉与嗅觉被无限放大,酒香四溢,有什么东西凑了上来。

    “接下来的东西,小朋友就别看了。”

    作者有话说:

    欲知后事如何(咳咳咳)

    第35章 再来一次

    白郁声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原来男人的嘴唇也能那么柔软。

    明明看上去是刻薄无情的,就连有时候从中吐出的话也是如此。

    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就好像是一片温热湿润的蒟蒻果冻,带着一点被盛夏艳阳烘烤出来的咸涩汗味。

    完全不像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粗粝的触感。

    白郁声窒住了呼吸,眼睛不住翕动,眼睫毛挠在沈知言的掌心,像有什么羽毛拂过,惹得人心底泛起一丝酥酥麻麻的痒意。

    即使自己的眼睛被沈知言给遮住了,但耳朵依旧能听到声音。

    影厅的音响里传来电影里暧昧的接吻声与角色的轻轻喘息,

    每一声都在刺激着白郁声的神经。

    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电影好像被开了0.5倍速,连背景音乐都拖拉着。

    沈知言似乎只是贴了贴她的嘴唇,并没有要进一步深入的样子,两人鼻息相互纠缠着,喷洒在对方的脸颊处,又被影厅内的冷气吹散开,

    白郁声放弃了眨眼,干脆将眼睛给闭上,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他的唇角,继而迅速缩回。

    淡淡的咸涩味在口腔中晕染。

    白郁声突然觉得一直为自己喜欢上一个心里藏着别人的男人而苦恼不已的自己有些好笑。

    心里藏着有人的是他,不打声招呼先凑上来的也是他。

    你看人家在意么……

    光是这样想着,白郁声就觉得自己憋屈得很,嘴上下了力气,一口咬了过去,随机挣开他遮住自己眼睛的手,蹭地往座位上面站了起来。

    电影中暧昧的情节已经播放完毕,角度一转,来到了五十年后的报社。

    视线重获光明,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身处光线昏暗的电影院,就算重新恢复了视觉,也没有刺眼的强光需要她去适应。

    由于动作太大,她胸膛微微起伏,嘴角还闪着几丝晶莹的水光,像一颗刚从水里捞出来熟透了的樱桃。

    沈知言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下唇似乎被咬破了皮,血丝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渐渐化开。

    他用食指沾了沾自己的下唇,瞥见了指尖一点猩红,继而挑了挑眉,手臂像是没骨头似的搭在了座位的手托处。

    “……抱歉。”

    白郁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明白沈知言到底在为哪件事道歉。

    披肩顺着她的动作滑落,挂落在她的臂弯处,就好像传统神话故事中,仙女身后飘扬的披帛。

    她完全没有理会身后荧幕中的电影才只放了个开头,扭头直接离开了影厅。

    ——

    虽说这家影院从设备到装修都保持着上个世纪末的风格,但卫生间依旧保持着洁净与清爽,洗手台的角落里摆着某个老牌的固体清醒剂,柠檬味的清香在狭□□仄的空间里散开。

    白郁声对着洗手池深呼了一口气,打开了水龙头。

    虽然天色已晚,但余温仍旧不容小觑,从外面接进来的水管里流淌的依旧是温热的水。

    白郁声两只手都浸在水中,刚刚被影厅中的冷气吹凉的体温渐渐回暖。

    她这才看见挂在自己手臂上的披肩,刚刚走得太着急,完全忘了沈知言的东西还披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梳妆镜。

    难得出门玩一趟,白郁声特地化了一次全妆,为了与港市这个地方相呼应,她还特地提早几天跟着网上的美妆博主学习了港风氛围感的妆容。

    小姑娘原本的脸型就极其流畅自然,没有什么需要修饰的地方,比平时重了几分的眉毛与唇彩给这张清纯的脸添了一丝英气与妩媚。

    港式的复古妆容并不强调饱和度比较高的腮红,作为修饰脸型的工具,腮红打的位置也与现在不太相同,从颧骨连着头发下来,取用饱和度较低的颜色,轻轻浅浅地打上一层。

    白郁声偏了偏脑袋,看向了镜子里自己的颧骨,回忆了一下今天出门之前确实将腮红打对了地方,而不是现在镜子里苹果肌那里浮着的一片粉。

    她不可制止地又回想起刚刚昏暗影厅里发生的荒唐事。

    唇角一热。

    水流冲了一会儿,水温这才渐渐变凉,稍微将白郁声的思绪拉了回来。

    “啪嗒——”

    白郁声关停了水龙头,将自己还淌着水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脸颊两侧,试图让自己烧得有些发慌的脸蛋赶紧降下温来。

    她有些小后悔。

    自己刚刚就应该刚一些,直接把人摁在凳子上质问这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

    让他亲口讲清楚,总比她这会儿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胡乱猜想来得轻松多。

    “哎……”

    她耷拉着脑袋,长叹了一声气。

    她好像从来就是这样,就算只是小时候与别人吵架,也得等到事后才回想起来当初应该放更狠的话把对方堵到哑口无言。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面部轮廓滚落,最后汇聚在下巴上,显得整个女孩精致得就像一只做工精细的瓷娃娃。

    白郁声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开门朝外面走去。

    她在影厅门口的红帘子处踟蹰了好一会儿,也没敢伸出手去拉那块有些厚重的红帘。

    一方面她不确定沈知言是不是还在里面。

    另一方面,自己好像也没有完全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哗啦。”

    红帘从里面被人掀开,露出沈知言一张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脸。

    沈知言似乎也没有意料到白郁声会站在帘子后面,他微微后撤一步,给白郁声留出了一小步的安全社交距离空间。

    红帘挂在他半边的肩膀上,好像意气风发的凯旋将军。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沈知言依旧是保持着后撤一步后的姿势。

    白郁声瘪了瘪嘴巴,往前凑了一步。

    影厅外的光线明亮,她面对的不再是刚开始背着光的沈知言,白炽灯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原本就冷白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白郁声突然注意到他那薄唇上擦着一抹橘调的红痕,与之前那点血迹不同,更像是……

    她抿了抿刚刚补好的唇彩。

    更像是刚刚从自己嘴上沾去的。

    “轰——”

    脑子里好像又断了一根弦,耳内嗡嗡作响。

    “我有话想问你。”

    沈知言了然地点了两下头,手上用了点力气,将红帘整个掀开,给白郁声让出一个位置来。

    “在里面?还是在什么地方,随你。”

    白郁声探着脑袋往大屏幕上瞄了一眼。

    如花依旧在五十年后大海捞针一般地寻找着她的十二少。

    这部片子的结局并不美满,光是她第一遍看的时候情绪也没收住,低落了好一会儿。

    她心里的算盘已经敲起来了,要是待会儿和沈知言谈崩了,总不至于还得有一部苦情片在上面给自己煽情。

    “去外面吧,隔壁就有一家港式茶餐厅。”

    男人颔了颔首,依旧将帘子掀高,确保白郁声离开红帘的范围了,这才将帘子放了下来。跟在女孩身后一步的距离,往影院外面走了出去。

    ——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茶餐厅里的生意依旧不错,只有靠近墙角的地方架着一张无人问津的小桌子,桌子上面铺着一方粉白相间的格子桌布,只有一把椅子,估计只是一张单人桌。

    白郁声的视线在茶餐厅里周游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快吃完的客人,只得跟着沈知言往那张小桌子里走。

    由于只有一把带配套椅子,沈知言只能向店家要了一把蓝色的塑料凳,在桌子的侧面坐得十分憋屈。

    这里的点单形式也是最原始的手写菜单,点菜阿姨脸上堆着热情的笑意,从围裙的兜里摸出了白纸与圆珠笔,操着一口粤语,极其亲切地向他们两个询问想来点什么。

    沈知言抬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端的菜单,先询问了白郁声的意思。

    “虾饺皇和鲜虾肠粉先给你点上,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白郁声有些意外。

    她确实对吃的没什么太高的追求,倒是特别喜欢吃虾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开渔的那几个月光是她一个人估计都能吃光一家族的虾蟹。

    但是这件事除了她爸妈与白朔行,估计连从小一块长大的宋允都不能完全记得住。

    但沈知言这句话显然是对白郁声的这点小癖好了解得十分清楚。

    再结合之前他给自己送药的时候连自己对青霉素过敏这种极其隐私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这已经不太可能是自己那便宜老爹会随便对外人说的事情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沈知言锋利的眉骨与微微翘起的鼻尖。

    沈知言的脸型与五官确实周正,之前被碎刘海遮住了额头,像是从夏季梧桐林里肆意奔跑的少年,现在把前面的头发撩了上去,露出了他光洁饱满的额头,额前的一束美人尖点缀了一丝精致,就算是在当今的娱乐圈里也很难找到和他差不多类型的。

    倒有点像上个世纪的港星。

    他转过头,用粤语对着点单阿姨报了一遍菜品,继而极其礼貌地朝着阿姨点了两下头。

    哟呵,她还没想到沈知言居然在外面还会装乖呢。

    菜品上得很快,除了那两道带虾的,还有两只菠萝包与一道无骨鸡爪。

    秉持着有什么事可以晚点再说,但是饭必须得先吃这条先进理念。

    白郁声率先拿了双筷子,夹了一只虾饺皇就往嘴里塞。

    整颗饱满的虾仁在嘴中弹开,鲜甜的汤汁入喉,满足感油然而生。

    等她一只饺子入腹,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她搁下筷子,正儿八经地坐直了身子。

    “沈知言,我们再来一次真心话行不行?”

    男人的目光灼灼,远比餐厅里的任何一盏灯都要绚烂。

    “好,我输了,你问吧。”

    作者有话说:

    宝你们好可爱呀哈哈,都在干煎石斑。

    我在努力存稿啦,尽快把后面的加更给提上日程!

    第36章 问错问题

    白郁声也没有意料到他能那么直接。

    虽然现在这张桌子上根本腾不出位置来给他们两个摇酒瓶……

    “再不济也得来一次石头剪刀布吧,不然搞得我欺负你似的。”

    沈知言眉眼舒展开来,低低笑了一声。

    “说了,我已经输了,你问就是……”他垂着眼睑,从盘子里夹起一块糯鸡爪,“再说了,要论欺负,还是我欺负你来得过分一些。”

    话题怎么似乎又被带到刚刚那个吻上了?

    沉默沉默沉默……

    白郁声感觉脸上又有一些发烫,她轻咳了两声,捞过一旁的水杯,闷了一口。

    “那我直接问了?”

    沈知言一边嚼着糯鸡爪,一边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腮帮子一鼓一鼓,让人无端想象到在梧桐苑里守着自己的猫碗吃饭的小三花。

    可能是沈知言养它的时间长了,主人和猫的习性都相近了起来,既视感强得白郁声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撸了沈知言的脑袋一把。

    “还是上次在游艇上问的问题,请回答到现在位置的感情史。”

    白郁声丢出一个问题,似乎又觉得从自己口中问出实在有些别扭,于是着急忙慌地又夹了一只虾饺皇。

    只听见头顶上慢悠悠响起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

    “和上次的答案一样。”

    白郁声心下一沉,递到自己嘴边的虾饺皇也顿在嘴角,她张了张嘴,恍然回神,这才一口将虾饺皇给塞进了嘴里。

    抬起来的脸上依旧挂着她一如既往的笑意,只是看上去莫名有些勉强。

    “这样吗……”

    也没说暗恋是否结束,也没说有没有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就好像她满心期待丢下一个钩子,想着总能捞上来一些与众不同的渔获,结果在一阵忐忑的收线之后,发现挂在钩子上的不过只是一丛杂乱的水草。

    虽说她在朋友面前好像永远都是骄傲自信的,但是也没有自信到相信一个在众多领域展露锋芒的男人能把可以说是素未谋面的自己藏在心里偷偷喜欢着。

    巨大的落差感悄然无声地席卷而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一般。

    “不过呢,我想,白小姐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了。”

    白郁声这会儿像一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巴拉的,完全没有在意沈知言对她说了什么话。

    她胡乱嚼着自己嘴里的虾饺皇,胡乱点着脑袋,胡乱应着声。

    “嗯嗯嗯,对的,是误解。”

    白郁声发现沈知言似乎在忍着笑,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他藏在有些夸张的叹气声背后那点为不可闻的颤抖笑意。

    男人嘴角噙着笑,举起筷子去夹那一笼里仅剩的最后一个虾饺皇。

    筷子尖还没碰到蒸屉,就被白郁声的筷子给打了回去。

    “笑什么笑,你不能吃这个。”

    沈知言眉骨微扬,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他收回筷子,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

    单人桌本来就小,光是他们点的这几道菜就基本占满了所有的位置。

    更别说再加上沈知言的一个手肘。

    “菜是我点的,钱是我付的,我为什么不能吃这个?”

    这说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白郁声打算耍无赖。

    就像刚刚在影院里的沈知言一样,把无赖耍到极致。

    “别管了,你就是不能吃这个。”

    沈知言十分听话地收回了筷子,不动声色地将支在自己下巴处的手往嘴巴处挪了挪,手指自然地搭到了他的鼻尖处。

    白郁声一直都知道他的手生得漂亮。

    指骨修长,骨节也不像很多男生一样突起,只有中指的指腹边上生着一块小小的茧子,应该是长期作画练出来的,但瑕不掩瑜。

    肌肉与骨骼融合得恰到好处,指甲盖永远是修理齐整的,上面泛着一层淡淡的浅粉色。

    不止是手,整个人都精致得完全不像是能轻易在人间见到的样子。

    透过指节的间隙,能够看到他彻底没能收起来的笑意。

    清凌凌的眼睛里点缀着茶餐厅用来装饰店面的小灯泡串的倒影,像是将一整条银河都彻底灌了进去。

    足以让白郁声那颗失落的心重新碰撞起来。

    “行,我不吃,真心话还想玩吗?”

    白郁声见自己终于保住了最后一个虾饺皇,就怕沈知言到时候又给自己抢走了,也不管自己上一个饺子有没有吃完,忙不迭地又塞了一个。

    “不想玩了……宋允估计快回来了,我得早点吃完早点与他汇合。”

    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的碗里,压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男人压低的眼角。

    “声声,我们最后玩一次吧,想问什么都可以。”

    “啪嗒。”

    白郁声一时间没抓牢自己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木头与木头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沈知言叫自己的小名。

    温柔、缱绻,尾音拖着调子,像踩着延音踏板的琴音,褪去了他自有的散漫调性,越发地勾人。

    “想问什么都可以?”

    “嗯。”

    “那我能知道……”

    白郁声溜圆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把即将问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一个问题。

    “那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不去尝试去见一见天光呢?”

    只见沈知言将自己支在下巴上的手收了回来,五官里沁着的笑意全然褪去,又回到了之前那不冷不热的样子。

    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泄气,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捏着自己的筷子开始把玩,视线却直勾勾地钉在女孩的身上。

    “声声,问错了,你应该要问我,那抹天光到底是谁。”

    白郁声有些受不了他热烈如炬的视线,强势地攻城略地,撕开她给自己包裹起来的保护壳,将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思全然暴露了出来。

    于是她开始闪躲。

    “是谁?”

    声音小到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她一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家茶餐厅还在使用挂壁的摇头风扇,开到三档挡位的电风扇嗡嗡吹着风,却如风暴轰鸣。

    她站在暴风眼中,听到了被风捎来的准信。

    “是你,一直是你。”

    ——

    宋允刚爬到太平山山顶的时候便收到了白郁声发来的消息。

    鱼生:【宋允哥,我先打车回酒店了,你逛完了直接回来就行。】

    他回了个【行】,接着把手机摁灭,坐在山顶的观景台上欣赏起港市的夜景。

    山上的风比闹市来得凉爽一些,混着被烘烤一整天的草木清香,让人不自觉地就全然放松了下来。

    山底城市不同于山间的沁凉,办公楼长夜不熄的灯永远炽热,承载着每一个平凡人的喜怒哀乐,最终隐匿在如昼的灯群中,成为山顶游客心底的由衷感动。

    感动了一会儿,宋允突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打小和白郁声玩到大,除了小时候她被家长摁着脑袋这些特殊情况,其他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叫过自己宋允哥。

    不会是看完电影给小姑娘整emp了吧……

    他晃了晃脑袋。

    就白郁声这从小乐呵到大的傻憨样,倒还真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她伤感。

    ——

    从太平山顶望过去的两条街后,木棉树枝叶茂盛,蝉鸣聒噪,白郁声站在路灯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路口的转角处亮起一道车灯,有些晃眼,她下意识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车体正式回正,车前大灯的光线略过她的身侧,直直地往前方照去。

    一辆明黄的Urus在她跟前停下,车窗降落,沈知言一只手随意散漫地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搁在大腿处,仅指尖搭在方向盘上,又回到了从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子。

    “上车,送你回去。”

    居然是他亲自开车,白郁声有些意外。

    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抬脚迈了进去。

    沈知言似乎格外钟情SUV或ORV的越野车型,不管是之前在梧桐苑经常见他开的卡宴,还是湖心岛的牧马人,抑或是这会儿的Urus。

    不像其他纨绔子弟对于汽车引擎高燃音浪的极高追求……

    白郁声瞄了一眼驾驶座的空间,就算是沈知言这种腿长比例逆天的身材也能被很好地包容下来。

    沈知言似乎更追求汽车的空间舒适度。

    她把自己的斜挎包转到身前,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从里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把自己酒店地址的定位发给沈知言。

    “怎么是你开车?”

    “没叫到司机。”

    沈知言挂了挡位,方向盘转了一圈,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又重新挂上了停车挡。

    白郁声轻嘁一声,“换做别人我倒是能相信一下,你就算了。”

    她双手抱臂,嘴上说的话看起来确实轻松得很,还有心情插科打诨,但身体却有些不自在。

    她盯着前路,却发现车子没有一点要启动的意思。

    白郁声转过头,刚想询问沈知言,却发现原本坐在身边的男人解开了安全带,猝然凑了上来。

    心脏骤停,呼吸陡然加重。

    沈知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身边的安全带给拉了下来,在卡扣上扣好。

    莫名的情绪在车厢内渐渐发酵,夜色已深,小巷子口没有什么灯光,昏暗的车厢里只有莹莹几道氛围灯。

    思绪光怪陆离了起来,就像坐在温泉里泡久了,熏得人开始飘飘然。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一下唾沫,声音清晰可闻。

    沈知言微凉的手搭上女孩的后颈,安抚性地轻轻捏了捏,继而抬头凑了上去。

    这家店的港式菠萝包,还是甜腻得有些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听我说听我说,原本按照大纲来应该是四十多章才在一起,但现在实在不是我着急,而是刹车刹不住了,极其怀疑是沈知言趁我不注意打晕我然后偷偷写出来的剧情(摸下巴。)

    虽然但是,我一开始列的大纲里的事情到现在好多都没出现,还能写个十几二十万个字。

    不要看到在一起了就心满意足跑走不看了!只能说亏啦,肆肆给你们打包票,后面绝对甜!

    第37章 恋爱憋屈

    白郁声觉得,自己再和沈知言这么呆下去迟早整出心脏病来。

    她半敛着眸子,盯着沈知言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开始数了起来。

    她很少见到有男生有这样的眼睫毛,甚至能和她精心贴上的假睫毛有得一拼。

    似乎是察觉到女孩的心不在焉,沈知言缓缓睁开了眼睛,与正在专心数睫毛的白郁声对上了视线。

    他单手撑在中央扶手箱上,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稍一抬头,半垂着眼睑,微翘的鼻尖蹭了两下白郁声的鼻梁,落在额前的一小束碎发刮过白郁声的额角,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女孩的脸侧,像是一只缱绻缠绵求摸摸的小猫,惹得白郁声止不住连连眨着眼睛。

    确定将白郁声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之后,他再一次吻了上去。

    和上一次的温柔不同,这次的吻带了些不容辩驳的强势,坚硬的牙齿相互磕碰,像是燃起一把烈火,将所有的空气全都燃烧殆尽似的。

    白郁声说不上来接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像这三次沈知言给她的感觉都是截然不同的,无法给它下一个定义。

    女孩的手不自觉抓上了自己的安全带,全然没有在意刚刚摇下来的车窗没有关回去,也不在意这条小路会不会有人经过,经过的行人会不会注意到这辆车里亲密的两个人。

    她彻底闭上了眼睛,生涩却又尽力去回应沈知言的动作,任凭他带着自己一起沉沦。

    “滴滴——”

    白郁声猝然睁开眼,视线对上驾驶座那边的后视镜,巷子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进来一辆车,这条路本来就窄小,中间画着一条长实线,虽然沈知言尽力把车往路边上靠了,但要同时通过两辆车还是有些困难。

    她推了沈知言的肩膀一把,整个人往副驾驶座后面扑倒,像是要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继而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

    “后面有车等着,我们该走了。”

    真是……有些色令智昏了。

    沈知言睨了后面的车辆一眼,十分不耐烦地轻啧了一声,重新挂挡打方向,往前面的路口开了出去。

    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色彩绚丽的霓虹灯汇聚成为一条流动的荧光河,铺设在贴了防窥膜的车窗上,恍若被加速后的星空流转图。

    【叮咚——前方路段限速50公里每小时,当前车速68,您已超速。】

    车载导航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静默的车厢里响起,白郁声偏着脑袋,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边上开车的男人。

    只见他依旧单手架在车窗上,指尖有些烦躁地叩了叩车窗框架,抬脚松开了油门,让车速慢了下来。

    港市与大陆的交通习惯不同,没有高速公路,但是城区主干道限速都抬得非常高,一般情况下七十才是限速标准,好在行人也非常守交规,城区虽然路窄车多,但交通效率依然保持得很高,没想到这会儿他们能碰上限速五十的路。

    她感受着渐渐慢下来的车速,心下有些好笑。

    似乎自从她认识沈知言以来,他就是一副对任何事都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可以说她压根没有见过能让沈知言失态的场景。

    没想到自己成为了这个例外。

    她急忙低下脑袋,吞了一口空气,舌尖顶着上颚,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呼之欲出的笑意。

    Urus驶过一个十字路口,距离目的地只有最后的八百米,宋允定的酒店处在闹市区,与他旅游攻略手册里的景区都隔得不远,唯一的缺点就是周边实在有些热闹。

    “你笑什么?”

    又是一个红灯,沈知言将车四平八稳停了下来,挂上了P挡,抬手捏着白郁声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于是还没有完全隐藏起来的笑意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无处遁逃。

    “没什么,就是好奇你怎么还有港市这边的驾照,大陆驾照在港市不通用吧?”

    女孩的唇角泛着一层莹莹的水光,应该是刚刚亲得有些过分了,原本脏橘色的唇彩被蹭掉了不少,露出了她原本偏粉的裸唇色。

    都说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但此刻从海港吹过来的风却令人燥热难安。

    也许是沈知言也意识到这边的行人实在有点多,再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色的信号灯,他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松开了对女孩的桎梏。

    “在佛罗伦萨读书的时候闲着无聊跑去英国考的,都是右舵车,驾照可以直接换。”

    信号灯转变,十字路口的人流量消失,沈知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到道路前方,折过一个转角,在白郁声的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白郁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正要抬手去拉门把手,却发现沈知言根本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她指尖摸到锁扣,十分自觉地自己扒拉开门锁。

    却听“啪嗒”一声。

    沈知言一手支在门锁总开关上,又给人锁了回去。

    白郁声:……

    “我说差不多够了吧。”

    她捂着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五官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控诉。

    沈知言看着她一副受惊小狗的样子,嘴角含笑,“什么够了?”

    “亲够了吧,今天都三次了!”

    “噗嗤。”

    沈知言实在是被白郁声逗乐了,他趴在方向盘上低低笑出了声。

    “白郁声。”

    “嗯?”

    “我觉得我谈个恋爱还挺憋屈的。”

    “啊……”

    白郁声收回了尝试把门锁再一次叩开的手,安安分分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

    不知道是刚刚沈知言话里的哪个词眼惹到她了,她绞着自己的手指,原本放松下来的身子再一次紧绷了起来。

    所以……

    现在他们是已经开始谈恋爱了吗?

    和她以往的情感经历都不相同,不是从一束玫瑰或是一句酥麻的情话开始,而是从一个直白却又热烈的吻拉开序幕,

    这次开锁的人变成了沈知言。

    “就连亲吻次数你也每天都给我算好了是吧。”

    ——

    将白郁声送回酒店之后,沈知言重新驱车前往拍行。

    在此之前他给云易白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再一次点进去的时候才发现这人给自己发了不少消息。

    都不用一条条仔细看下来沈知言都知道他会给自己发点什么,无非是没什么意义的骂骂咧咧。

    他连上蓝牙耳机,直接飞了个电话过去。

    “嘟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机械女声响起,沈知言掐断了电话,右手支在车窗上,指节轻摁自己的太阳穴。

    约莫过了几分钟,蓝牙耳机中响起手机固定来电铃声。

    沈知言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都懒得去看自己手机一眼,直接接通了电话。

    “沈知言,你真就一点情分都不给你兄弟留啊,多打一个电话会死是吧。”

    沈知言用手掌贴着方向盘,极其熟练地打了半圈,转入下一条道路,声音极其吊儿郎当,还夹杂着一些在云易白听起来十分莫名其妙的得瑟感。

    “会死啊,这不是被你及时救回来了吗,东西帮我拍到手了吗?”

    就像沈知言早就习惯了云易白不定时的不着调,云易白也见惯了沈知言的想一出是一出。

    故而将沈知言话中藏不住的魇足感给完全忽略了过去。

    他刚签完了成交确定书,这会儿正坐在拍行的VIP休息室,等着拍行将《万壑松烟图》的提货单给签下来。

    云易白一边翘着二郎腿,捏着侍者送过来的清茶,小抿了一口。

    “反正是你出钱,价格岂不是随我喊,再说了,也不看看我是谁,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失手的。”

    “哦,是吗?我好像记得你前面几个女朋友倒是把你给绿得有够惨的啊……”他轻“嘶”了一声,“是不是你啊,可能是我记错了。”

    对方静默了一瞬。

    云易白:“我怎么感觉你小子今晚这么得瑟呢?”

    沈知言瞟了一眼后视镜,唇角微弯,将车载导航关了,重新输了一个地址进去,“被你听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云易白:……

    你不好意思个头啊,你看你有半分不好意思的样子吗?

    他没忍住,手指挪向了挂断键,只听到话筒对面又响起沈知言的声音。

    “行了,东西已经拿到了,明天你就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回去了。”

    云易白:?

    “那你呢?”

    “我吗?给自己放个假,陪女朋友旅个游。”

    他特地将“女朋友”三个字咬得极重。

    但好像云易白就是天生少一根筋,对沈知言这句话里夹带的私货那是完全视而不见。

    “不是,咱在港市呢,你哪冒出来的女朋友,上次在北城也是一样的话术,你少来了沈知言!”

    路边的街道名称再次眼熟了起来,前面的人行道依旧人潮汹涌,白郁声入住的那家酒店屹立在路口转角,十分引人注目。

    沈知言将车停在酒店门口,将钥匙丢给了泊车侍者,自己整理了一番被压褶的衣角,抬脚往酒店里面走了进去。

    “上次确实是话术,这次是真的。”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哇!有没有在看春晚,有没有好好吃团圆饭,有没有放烟花呀~

    除旧迎新,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顺遂,前兔无量!

    今晚评论区发红包,来者有份,来领压岁钱啦!

    最近应该都是小甜饼,大家快乐过大年!

    不出意外依旧是日更,除非走亲戚啥的真没时间更新的话会挂请假条,并且在第二天补上~

    过年多多陪伴家人呀,肆肆一直在,有空来看看就好啦!

    就酱,爱你们~

    第38章 小狗宝宝

    白郁声沉默地一个人搭电梯上楼,昏昏沉沉打开自己的房间门,扣上门锁,插上房卡,室内灯光大亮,她整个人没了骨头似的往自己的床上扑到。

    “啊啊啊啊——”

    像幼兽欣喜的鸣叫。

    她捂着自己的脸蛋,像刚被捕捞上岸的鱼,在床上蹦弹了几下,继而将头完全埋进了被子里。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铺在身下的被子被她绞得不成样子,客房内的窗帘从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被拉开,到现在还没有关上。

    虽然听不到外面喧嚣的尘世烟火,但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依旧闪耀得十分热烈。

    就像此刻白郁声的心跳一样。

    她偏过脑袋,盯着自己的手机屏保页面发呆。

    白郁声从来没有庆幸自己有定时备份手机信息的习惯,虽然白朔行要求自己当着他的面将那张贴脸合照给删干净,但依旧能在云盘上找回来。

    兜兜转转,这张命途多舛的照片最后还是回到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在此之前她只当这张照片只是供她暂时安放她那隐晦爱意的避风港,但现下看来……

    也许早就是沈知言故意为之,很难说当时的沈知言究竟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接下这个任务的。

    总感觉有点便宜他了。

    白郁声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将原本铺得平平整整的床铺给糟蹋得一塌糊涂。

    这会儿那阵激动劲过去,刚刚在车上混乱的思绪与狂跳的心在静谧的空间里渐渐冷却,白郁声才意识到自己在距离临夏一千多公里的港市大街上偶遇沈知言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极其荒谬。

    她在联系人列表划了一会儿,找到了那个有些陌生的小猫头像,备注依旧是对方默认的微信名字,【SZY】。

    港市室内的冷气就好像不要钱似的,不管在哪里都冷得有些过分,白郁声抓起被子,给自己围了一圈,点进沈知言微信的聊天框,琢磨着给对方发消息。

    【刚刚在车里忘记问了,你怎么也在港市?】

    指尖微顿,她轻啧了一声,将打在输入框里的字全数删去。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港市……】

    删。

    【你……】

    白郁声盯着打字框上不断闪动的光标,颇有些恼怒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不管发什么都不顺眼。

    不得不说,和沈知言谈恋爱直接将她以往的恋爱经验全然推翻,整得她就好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与此同时。

    另一个确确实实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拿着自己刚开的房卡刷开了房门,在关门之前瞄了一眼对面的房间。

    房门关上,室内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房卡没有插到玄关边上的卡槽上,手机界面在一片黑暗的环境中浮着莹莹亮光。

    沈知言背靠门板,抬起手机,点开了白郁声的微信聊天框,却发现中间不停跳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极具耐心地在黑暗中站了五六分钟,却发现对方就好像吊着自己胃口玩似的,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

    实在有些无奈。

    房卡插入卡槽,室内所有灯瞬间打开,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沈知言有些不太适应,眯了眯眼,他在聊天框上打了个【?】。

    中央空调开始嗡嗡作响,出风口设置在玄关顶上,冷风对着他呼呼直吹,吹散了不少燥热的闷意。

    他半垂着眼睑,将聊天框上的标点符号给删去,在自己的表情包库里找了一个之前给董事长做的表情包,给白郁声发了过去。

    董事长:【你在干嘛?】

    酒店走廊铺设了隔音地毯,周围静悄悄,此刻两个人不过隔了不超过十米的距离。

    ——

    白郁声也没有想到沈知言会主动和她发消息,还是以一个极其不符合他形象的小猫表情包打头。

    她再一次将自己打字框里的字完全删了个干净,最后只简单地打了几个字,发了出去。

    鱼生:【刚准备睡觉。】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刚刚那个表情包只是他手误点错了似的。

    白郁声盯着没有任何回应的聊天框,长叹了一口气,跑到自己行李箱那边拿了换洗的衣物,干脆进去冲个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酒店浴室的隔音效果十分不错,再加上水流的声音,白郁声完全没有听到落在外面孤零零响着来电音的手机铃声。

    直到她洗漱完,最后调高了一些空调的温度,舒舒服服地把自己丢进被窝之后,这才发现自己与沈知言的聊天界面里多出了几个没有被自己接到的手机铃声。

    她愣了一下,抿着微润的唇,踌躇了一会儿,给沈知言打了回去。

    对面接得很快,拨通的铃声刚刚想起,沈知言那边就接通了电话。

    “刚刚在洗澡,没有听到铃声,不好意思呀。”

    似乎是玩了一整天,这会儿彻底卸了力气,女孩原本脆生生的声音变得温温软软,像刚刚出炉的糯叽叽,听得人完全没了脾气。

    只听见对面一阵窸窸簌簌,继而沈知言极具识别度的清冽声线从话筒扬声器中传出。

    他这会儿应该是在浴室,原本就低沉磁性的声音加上浴室自带的混音效果,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酥麻感。

    “小狗宝宝,你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

    光是听着声音,白郁声就能想象到他现在应该是懒懒散散半支在洗漱台上,发尾淌着湿漉漉的水珠,腰上的运动裤抽绳永远没有系好,松松垮垮地坠在他的两腿之间……

    但事实上沈知言也确实是这个样子。

    他肩上搭着酒店的白毛巾,随便擦了两把头发,连上衣都还没来得及穿,在房间的小茶几上捞过一罐矿泉水,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入腹,消除了不少盛夏的余热。

    白郁声实在不太理解为什么沈知言那么喜欢叫自己小狗,之前在湖心亭那会儿也是这样。

    总不能是沈知言还有什么福瑞控的癖好吧。

    她吐了吐舌头,将自己的头往被子里面埋。

    “什么小狗宝宝,你才是沈猫猫……”

    沈知言轻笑了两声,“时间不早了,准备睡觉了吗?”

    “嗯。”

    十分应景地,她抱着手机,打了个哈欠。

    话筒对面的声音越发柔和。

    “bb仔,准备好未啊?”

    又是粤语。

    从刚刚在电影院开始她就感到十分惊奇,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是沈知言学不会做不到的。

    她轻轻应了一声。

    对面又是一阵窸窸簌簌,好像是人钻进被子里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就好像他们真的在此时此刻彼此相拥而眠。

    “人人常欢笑不要眼泪掉

    时时怀希望不必心里跳

    在那人世间相助共济

    应知人间小得俏

    世界真细小小小

    小得真奇妙妙妙

    实在真系细世界娇小而妙俏”

    白郁声放缓了呼吸,她实在没有想到沈知言还会唱歌哄自己睡觉,低沉的声线放轻之后就好像被常年播放的音乐磁带,虽然断断续续,却有着无限的韵味。

    “bb仔,觉觉猪啦。”

    电话双方都静默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白郁声没憋住,率先开了口,声调有些颤抖,像是带上了笑意。

    “这又是什么?”

    “一首儿歌。”

    他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不自然。

    “还会唱粤语儿歌呢?唱得挺不错啊。”

    沈知言:……

    他怎么感觉白郁声这句话说得就好像是混迹于风月场的浪荡公子哥调戏歌女似的。

    沈知言:“刚刚新学的,睡不睡?不睡我挂了。”

    “行行行,我睡。”

    白郁声实在忍不住,哧哧地笑出了声。

    ——

    白郁声早上是被自己手机里的动静给吵醒的。

    扬声器里传来一阵水流的哗哗声,她半眯着眼睛,伸手去摸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手机。

    好不容易在枕头边上摸索到了,屏幕亮起,入眼依旧是自己与沈知言的通话界面。

    时长:【9:56:28】

    一晚上没挂。

    她轻轻叩了叩手机屏幕,早上起床还没有缓过神来,嗓音有些嘶哑,她尝试喊了一声沈知言的名字。

    对面的水流声停止。

    “我在。”

    白郁声打开床头灯,起身迷迷蒙蒙地朝浴室走去。

    “怎么连了一个晚上,你昨晚没关吗?”

    沈知言似乎已经洗漱完毕,话筒里的声音从哗哗的水流声变成了换衣服的窸簌轻响。

    “噢,睡着忘记关了。”

    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彻夜连麦并不是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那我现在关了?”

    对面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慢慢来,半小时后出门,带你下楼吃早饭。”

    白郁声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迷迷糊糊就应了下来,等到手机息屏,薄荷味的牙膏在口腔中化开,她这才反应过来。

    下楼吃早饭?

    什么意思?

    他也在这家酒店吗?

    她灌了一口清水,将口中的泡沫给洗漱干净,

    ——

    虽然白郁声已经有了沈知言这会儿正在这家酒店的猜想,但等到她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沈知言从对面房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十分意外。

    “你怎么也住在这里?”

    沈知言倒是没有扯一些其他理由,承认得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故意的。”

    他关好房门,走到白郁声身边,极其顺手地将她后面翘起的领子给翻了回来,接着手掌顺着她的手臂下滑。

    最开始是小拇指的碰撞,就像小孩玩拉钩似的,两个人的小拇指轻轻勾在了一起,在意识到白郁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的时候,沈知言手上用了力气,手指从她的指尖穿梭而入,紧紧扣住了她的手掌,变成完全十指相扣的样子。

    全程没有给白郁声任何反应的机会,顺滑又令人猝不及防。

    两个人在一楼的餐厅照了个地方坐下,酒店的早餐供应采取的是自助形式,白郁声只拿了一个面包与一份不加酱的沙拉,再配上一杯甜牛奶。

    她一边叉着蔬菜沙拉,一边没话找话,“还没问你怎么在港市呢。”

    沈知言敲开了一个白煮蛋,慢条斯理地剥着蛋壳。

    “来这边有点事情,不过已经结束了,你呢?”

    两个人客气得就好像小学英语课本里面迈克和艾米的对话。

    “啊,原来是这样,我来这里玩几天。”

    “和宋允一起吗?”

    啊……

    他看到了吗?

    “嗯,我们打小就这样,经常一块旅游。”

    她感觉有些别扭。

    怎么说,好像是自己和其他男人单独出游被抓包似的。

    谈个恋爱还反倒小心翼翼起来了。

    沈知言见她吃着吃着,又开始不自觉开始绞着手指把玩了起来。

    估计是小姑娘误会他乱吃飞醋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明明看上去是性格跳脱鲜明的女孩,心思却极其细腻,无时不刻都在考虑别人的感受,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之后依旧没怎么变过。

    他轻笑了一声,把剥好的白煮蛋递给了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吃着面包的小姑娘。

    “那你这回要不要试试看,和我私奔?”

    作者有话说:

    明晚的更新有配套小番外,到时候会放在wb~

    提前提醒一下,大家别忘了呀!

    第39章 猫猫吃瘪

    宋允深知白郁声的尿性,非必要不早起,起床气也不是一般的严重。

    他干瞪着眼,在自己的房间里一直躺倒上午十点半,这才起身跑去隔壁敲白郁声的门。

    但是没有人应声。

    宋允抱着自己的手臂,脸上支着一副墨镜,斜靠在白郁声房间门口,脚上套着一双人字拖,脚拇指不自觉地扣着地。

    他打开自己手机备忘录里的旅游攻略手册,每天的行程安排其实并不满,但是宋允见不得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他看了一眼今天的安排,退出了手机备忘录界面,打开微信给白郁声打了个电话过去。

    “叮咚——”

    走廊正中间的电梯应声打开,令宋允有些头疼的玛卡巴卡语音通话铃声由远及近,从背后响起。

    他愣了一下,转身往身后看去。

    “找我呢?”

    白郁声捏着自己的手机,从走廊那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个沈知言。

    他了然,重新举起自己的手机,沉默地将自己手机备忘录里的原定计划给删除,将另一个备用的单人游玩攻略给翻了出来。

    “你不用说了,我都了解,我自己也能玩得很好……”

    他一边絮絮叨叨着,一边埋着头往自己的房间走。

    白郁声仰着脑袋看了一眼沈知言,视线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下滑,落在他的唇上流连,最后正了正神色,小拇指偷偷从身后溜过去,牵住了他的小指,最后整个人凑了上去,勾下他的脑袋,用着气声在他耳边说着小话。

    “对不起呀,先答应宋允陪他一起玩的。”

    还在向刚刚沈知言在餐厅里面猝然提出的“私奔”而感到抱歉。

    小姑娘温热湿润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自己的耳侧,沈知言微微偏过头,嘴角挂了笑,他抬手揉了揉白郁声的脑袋,声调温柔,如冰泉消融。

    “都说了,小狗宝宝永远不需要向我道歉,你可以是自由肆意的,和我谈恋爱用不着那么拘束。”

    他直起身,用没有被白郁声牵住的那只手搭到她的脑后,防止她因为长时间仰头而感到脊柱不适。

    “再说了,这件事是我唐突了,就算要道歉也不应该是你。”

    白郁声舔了舔嘴角,尝到了沾在嘴上没有被完全擦干净的牛奶香,糖似乎放太多了,尝上去有点过甜了。

    宋允原本想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可那两个颇碍事的人好巧不巧就挡在自己的房间门前你侬我侬,那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实在没有办法,他从自己的休闲裤裤带里摸出蓝牙耳机,开了降噪模式,头支着边上的墙壁闭眼打盹。

    眼不见为净。

    也不知道是有段时间没充电了还是怎么样,这次耳机里的声音格外小,小到旁边那俩在说些什么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走廊里的空调明明没有打太冷,但平白无故地,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实在忍不住了,举起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学着综艺节目里的嘉宾一样绞了绞自己并不存在的马尾,充分发挥了一次演员的基本功底,做作得要命。

    “Youknow,我有时候常觉得说我好像就是个隐形人。”

    白郁声瞄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从宋允房间门口让开,给他留了一条进门的空间。

    “行了啊,戏别这么多,你先收拾一下,等我五六分钟。”

    “行,算你还有点良心。”

    ——

    虽说白郁声放出的话是五六分钟,但最后宋允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整整一个小时之后才收到白郁声的准信,他半垂着脑袋,显然是刚刚从浅眠的状态中挣扎出来,手机界面亮着白郁声的来电提示,宋允头一次不太想遵循自己精心规划的旅游攻略,把手机往远处的沙发上砸。

    电话铃坚持不懈响到了第十遍,他有些狂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发顶,低低骂了一声,颇有些无奈地往沙发前走了两步,将电话接通。

    和宋允同样境遇的还有倒霉蛋云易白。

    只不过这会儿他比宋允爽一点。

    他两脚杠在客厅的茶几上,一脸戏谑地看着莫名其妙消失一整晚结果这会儿灰溜溜跑回来的沈知言。

    “哟,这不是昨晚得瑟得要命的沈知言吗?是那个说要给自己放假陪女朋友旅游提前把兄弟遣返的沈知言吗?”

    沈知言额前碎发凌乱,像是被他胡乱抓过一把,又没有完全抓成型。

    他附身在茶几上拿起一罐没有开封的啤酒,啜了一小口。

    “突然想起来临夏那边还有点要事,得提前回去处理。”

    云易白算是知道了,这货确实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再配上他那一副正气凌然的样子,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行了,在我面前还要挣你那点面子吗?不就是人姑娘拒绝了你的邀请么,多大点事儿。”

    他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沈知言一番。

    “不过你还真别说,就你这外在条件,硬往上凑的姑娘我见过不少,这拒绝你的,到现在也就她一个了……”

    云易白轻“啧”了一声,收起自己明晃晃架在中间的腿,做了一个盘腿的姿势,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哎,沈知言,回国这一个多月不见,你变拉了啊。”

    沈知言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自己手中的淡啤。

    云易白想,如果沈知言的眼神可以说话的话。

    那么意思就很明显了:

    妈的傻逼。

    ——

    距离沈知言离开港市回临夏已经有三天了。

    宋允两手蜷起,在自己的休闲裤上抓了几下,脸上满是咬牙切齿的意味。

    要说之前和白郁声一块旅游只需要忍受她走几步就喊累的麻烦劲儿,那么现在宋允就得忍受白郁声走几步就喊累并且当场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就抱着手机给屏幕对面的沈知言轰炸消息的肉麻劲。

    这已经是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了。

    白郁声“哎呦”了一声,直接略过他的身影,跑到不远处的游客休息区坐了下来,动作极其熟练地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得飞快。

    “白郁声,你要不然直接回临夏去见你的亲亲宝贝吧,别在这碍手碍脚的,我看着你眼烦。”

    白郁声编辑好了照片,先给沈知言发了一份,又打开微博,在自己那个日常plog博主的微博大号里发了一份。

    “你以为我想呢!现在在我哥眼里,我身边可以出现任何异性,唯独不能是沈知言,鬼知道我哥又收买了我哪些狐朋狗友,回去指不定一抓一个准。”

    宋允翻了个白眼,这几天的港市持续高温不退,他前几天戴着的章鱼哥防晒面罩昨晚拿出来洗了,这会儿还没干,宋允只好捂着脸在路边摊随便买了一条丝巾绑在自己脑袋上,看上去喜感十足。

    用白郁声的话来说就是各大景区里常见的游客大妈造型。

    “得了吧,这么爱的话怎么之前不把人留在港市一块玩,把人赶回去了现在开始念念叨叨了,实在搞不懂你们谈恋爱的人在想点什么。”

    白郁声张了张嘴,突然没话说了。

    宋允其实说的没错,要是真有那么舍不得,之前完全可以让沈知言留下来。

    反正天高皇帝远的,白朔行也找不到港市来。

    她好像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和沈知言之间的关系转变,即使两个人在前几天亲密无间,但一直到现在白郁声对于自己突然之间变成沈知言的暗恋对象这件事依旧没有什么实感,整个人飘飘然像悬浮于半空。

    “宋允哥,问你个问题。”

    她抬起脑袋,冲着两手叉腰,一脚踩在路边石墩子上的宋允喊了一声。

    “哎,有话好说,别叫宋允哥,肉麻得要命……”

    白郁声轻嗤了一声。

    “之前从湖心岛回来的时候你不是觉得沈知言耳熟吗?我听我爸说他小时候那会儿也住在南溪,还说我和他小时候认识,你有什么印象么?”

    “南溪庭院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除非他当时就住你家隔壁那栋别墅,要不然少说都隔着十万八千里远……”

    说到这,宋允楞了一下,抬脚往白郁声的方向走了两步。

    “要这么说,我好像有点想起来了,那得是咱俩很小那会儿了,你家隔壁确实住着一户人家,但那户人家也不姓沈啊,我记得我妈让我喊楚阿姨来着。”

    白郁声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你还记得沈知言他母亲叫什么吗?”

    “不是轻知科技的总裁吗,楚轻烟……卧槽!所以他小时候就住你家隔壁啊!”

    白郁声沉默了。

    如果说之前她还觉得沈知言口中的暗恋来得没头没尾,那么这会儿就好像拨开了重重迷雾,她窥见了一丝沈知言埋藏起来的秘密。

    “不过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沈知言这会儿还愿意和你谈恋爱那一定是因为他压根没记起来你就是他的隔壁邻居。”

    “怎么说?”

    “你还记得咱俩小时候临夏不禁烟火那几年吗?你一天到晚拉着我去玩擦炮,点燃了之后往你隔壁那屋子丢,我当时就觉得隔壁没把你抓走吊起来打真的就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白郁声:……

    作者有话说:

    配套番外在wb

    讲的是过年玩擦炮的那些事~

    隐形人这个梗和简介上烟酒都来啊都是康熙来了里面的梗哈哈哈哈,真的很好笑

    第40章 白日清梦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白郁声偏着脑袋,看向飞机窗外熟悉的城市布局,云层在逐渐抬高,不远处的临夏标志性建筑清晰可见。

    飞机还没降落,她这会儿就有点近乡情怯的意思。

    倒不是说这个城市有多让她挂念。

    毕竟这段时间白洪明一直在海外分公司处理要事,白朔行也一直留在沪市忙得不可开交。

    她长叹一口气,看向坐在自己边上的宋允。

    这人眼睛上挂着一副蒸汽眼罩,两手摆在脑后睡得正上瘾,没有半分当红小生的样子。

    唯一能让她挂念的……

    她垂下脑袋,看向自己捏在手里的手机。

    早在买好飞机票的时候白郁声就给沈知言发了他们这趟航班的信息,两个人的消息停留在提示关闭电子设备信号的最后一秒钟。

    SZY:【待会儿过来接你,一路平安。】

    也许是文字并不能表达说话时的语气,光是这样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平常话。

    微信聊天框里的沈知言不像他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反而有点人前那份正儿八经的味道。

    确定关系之后一个多月没见,说不紧张是假的。

    见到面之后她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是不是应该先抱一下?什么时候抱比较合适……

    白郁声咬着下嘴唇,撕扯着唇上的死皮,一不留神用了劲,丝丝点点的血迹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算了,顺其自然吧。

    但白郁声跟在宋允后面走到到达厅门口的时候,她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鼓膜大噪。

    沈知言的身形很好辨认,就算是在人头攒动的机场大厅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他来。

    男人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运动套装,长身鹤立,单手捧花,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指尖捏着一个闪着银光的小铃铛,半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性散漫,就好像是刚刚从篮球场打完篮球之后被叫过来接人的少年。

    他确实做到了不管在哪都能成为焦点,就算是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站着,也能惹得身边不少女孩连连往他的方向瞟。

    “那个,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三个女孩互相推搡着靠近了沈知言,为首的女孩双手捧着自己的手机,一脸羞涩。

    听到身边的动静,他原本低垂着的脑袋这才缓缓抬了起来,视线上移,正好对上了白郁声的一脸戏谑。

    他勾起唇角,眉目舒展了开来,从自己的裤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睨了身边的女孩一眼。

    “噢,这手机刚刚偷来的,还不怎么会用呢,你说的微信是什么?”

    女孩:……

    白郁声刚好从出口通道走出来,就听见了沈知言一脸正义凛然地胡说八道,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她转头看了一眼宋允。

    要不然怎么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呢。

    宋允依旧是一副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样子,脑袋上扣着一顶渔夫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白郁声的眼神暗示,就十分自觉地点了点头。

    “早知道你的德行,我已经叫好车了,没你的份。”

    白郁声乐了开来。

    “那我哥那边……”

    “啊,我们这会儿不是还在港市玩吗?还没回临夏呢。”宋允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看我这样说你满意吗?”

    白郁声没忍住,弯腰笑出了声,手掌在宋允的背后拍了两下,“不愧是好兄弟,到时候请你去湖心岛吃饭!”

    “行了吧你,搞得好像你是湖心岛老板似的……”

    他顿了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沈知言,扯了扯嘴角,眼皮子瞬间耷拉了下来,“得,不是老板,摇身一变成更高级的老板娘了。”

    两个人继续打闹了一会儿,在出口通道的尽头分别。

    她这才抬脚往沈知言的方向走。

    等在外面接机的人潮散去,沈知言的面容不再被路人所遮挡,白郁声抓紧了自己斜挎包的包链,加快了脚步。

    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近,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最后她几乎是小跑着一头扎进沈知言的怀中,像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铲屎官的小狗,热烈又毫无保留,熟悉的酒香混着玫瑰花香涌入鼻尖,令人心安。

    男人宽厚温暖的大掌抚上她的脑袋,在她发顶上随意揉了两下。

    “怎么这么着急?”

    沈知言低头,在白郁声的额前印了一吻,继而将自己手里的玫瑰花束递了出去。

    “啊,我不着急那还得了?那么帅气的男朋友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拐走了。”

    白郁声两手勾着沈知言的脖颈,脑袋在他下巴处轻轻蹭了蹭,像个树袋熊一样整个人往沈知言身上挂。

    “什么时候到的?”

    沈知言倒也不嫌丢人,一手稳着手中的玫瑰花束,另一只手调整了一下位置,环到了她的后腰,撑着女孩的重量,让她站得稳一点。

    “刚到没多久。”

    “那这花呢?什么时候准备的?”

    “噢,刚刚偷手机的时候路边捡的。”

    白郁声:……

    她收回手,稍稍拉开了自己与沈知言的距离,两手抱臂。

    “没想到啊,也就一个多月不见,胡说八道的功力倒是长进不少,还是我对你了解太少了啊。”

    沈知言轻笑了一声,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往行李运输带的地方走。

    “我们一共也才认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以后你有的是机会了解我。”

    一共也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白郁声顿住脚步。

    “只认识了两个月吗?”

    走在前面的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停顿,转过身来,瞳色淡淡,似乎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异常。

    “怎么了?”

    “那怎么能算暗恋,从我们在KTV第一次见面到游艇排队也没隔多长时间呀。”

    “嗯,就不能是我对你……”

    沈知言向前凑了一步,将白郁声落在脸颊边上凌乱的碎发给挽到尔后,继而笑了一声,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

    “一见钟情吗。”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被踹门板的爱情保镖小姐呢?”

    靠,光是想到这个,白郁声就没忍住开始脚趾抠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白郁声很少见到沈知言张嘴笑的样子,好像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就算是笑也只是扯着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笑意只浮于表面,不达眼底,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回的他就像一个刚搞完恶作剧的少年,笑得狡黠且带着几丝捉弄人的恶劣,像是圣洁的天使坠落人间,从此染上了红尘烟火。

    “行了,不捉弄你了,离开学还有几天时间,住梧桐苑还是自己家?”

    要是放在以前可能白郁声只会觉得他又开始盘算着怎么压榨自己的剩余价值去伺候他的董事长了,但是放到现在,这句话就显得居心叵测了起来。

    “要不然,还是回我自己家吧,这……这不合规矩吧。”

    沈知言帮白郁声取了行李,闻言颇有些无奈。

    “你想什么呢?这有些事你想做我还不让你做呢。”

    沉默……

    白郁声还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总是会被沈知言莫名其妙带进坑里。

    ——

    两个人在湖心岛用完了饭,沈知言再开车将白郁声送回了南溪庭院。

    白朔行走的时候将家里的佣人给叫了回来,所以即使是偌大的房子,倒也不像发烧那次看上去那样空落落,点亮的灯火添了不少人情味。

    沈知言的车牌没有去物业那登记,只能将车子停放在小区门口,两个人并着肩从南溪庭院的门口慢慢悠悠地往白郁声家里走。

    南溪庭院的绿化在整个临夏的高档小区中也排得上名号,道路两旁的路灯也被后勤保洁人员擦拭得干干净净,明净透亮的灯光落在路上,勾勒出物体的形状,像小孩最喜欢玩的粘贴画,在柏油路上肆意创作。

    白郁声依旧是踩着自己的影子玩,随着两个人与路灯之间的距离不断变化,影子的长短大小也在不断变化。

    她踩了一会儿,觉得实在不太得劲,清凌凌的眼珠子一转,撒开沈知言的手,小跑几步,往沈知言的影子上踩了过去。

    还刚好踩在脑袋的位置。

    “踩你脑袋,你就长不高了!”

    沈知言垂着眼睑,在原地跳了两下。

    “跳一跳,还能长。”

    白郁声仰头看过去。

    她有一段时间没有量自己的身高了,但好像从上大学开始,身高就停在了263,也没拔高,也没缩水。

    但是这乍一看,一个月不见,好像沈知言又比自己高了一点。

    现在两个人贴着对视她都得仰头仰得后颈酸痛。

    男生的发育周期就这么长的吗……

    两个人像所有热恋中的少年少女一样,做着以往光是看到就觉得无比幼稚的事情,一边跳一边打闹着,一个月不见的疏离感在这一刻完全瓦解,他们又回到了亲密无间的那一瞬间。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白郁声家门口。

    晚风骤然归于平静,树梢的叶片摩擦发出的窸簌轻响也宁息下来。

    有什么东西在生长,继而开始躁动,夏夜潮湿了起来。

    白郁声立在自己家门口,转身盯着沈知言琥珀般清透的双眼。

    欲望丛生。

    她轻轻咳了一声,偏过脑袋去,避开了沈知言灼灼的目光。

    “我到家了。”

    声如蚊蚋,听得人心底好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不痛,但痒。

    “嗯。”

    “那……”

    白郁声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把玩,也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下巴被人钳住,对方手上的力道刚刚好,掰过了白郁声的脸,温暖潮湿的唇就贴了上来,有什么东西长驱直入。

    沈知言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摁着她的后腰,将人朝自己的方向扯了一把,年轻人热烈的躯体相互贴合,热出了一层汗。

    白郁声觉得自己前面几段恋爱真就白谈了,她一直觉得接吻看上去并不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也许看电视的时候她会因此激动,但一到她自己身上了就完全不是那个感觉。

    但是与沈知言接吻的感觉并没有之前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甚至她开始学会享受与他接吻。

    感受到了怀中女孩的回应,沈知言温温吞吞睁开眼,看到了女孩不断翕动的眼睫毛。

    他松开了对女孩的桎梏,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再一次把落在她脸颊边上的碎发给挽到脑后。

    “小时候过得不怎么样,所以不太喜欢将自己的情感外露,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是想让你知道……”

    “我呢,藏不住太多的喜欢,董事长是一个,你是一个,董事长是心血来潮,但是你不是,你曾是我的白日清梦,而如今,我竟也敢妄想。”

    “还有,下学期记得认真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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