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无故素不相识的,单凭他空口白牙,就叫掌柜把整个酒楼的采购交给他一人,莫说他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农家子,就算是某个大官的儿子,一人也办不成好几个人的事。


    换位思考一下,陆尚更不敢说陆氏物流当前只有他一人了。


    他正思量着怎么忽悠掌柜先签上三五月合同,等把事办好办利落了,也不怕他们再质疑,这生意也就做起来了。


    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而后便是小二说道:“福掌柜,少东家来了!”


    话落,福掌柜猛一下子站起来,面上才有的两分喜色顿时散了个干净。


    他双手在长袍两侧使劲搓了搓,拍了拍脸,方才迎上去。


    门一开,只见一个星眉剑目的男子站在最前,后面除了小二,另有两个随身伺候的小厮。


    福掌柜鞠躬作揖:“少东家大驾,福某有失远迎。”


    被称作少东家的男子微微颔首,绕过福掌柜径自走进去,到了屋里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人。


    他脚步一顿,用目光向福掌柜示意。


    福掌柜就怕被东家问责,好不容易见到点将功赎罪的希望,更是一刻不敢耽误:“回少东家,这位是陆氏物流的……呃?”


    福掌柜这时才意识到,他跟陆尚聊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姓。


    陆尚站起身:“鄙姓陆,单名一个尚字,听闻贵店因供货农户运送不当,导致店里招牌断供已久,特来问候。”


    福掌柜将他说过的包赔服务跟少东家讲述了一边,陆尚偶有补充,不一会就把他的生意介绍明白。


    显然,这位少东家要比福掌柜精明多了。


    他开口便问:“我怎么从没听过塘镇还有个陆氏物流?这陆氏该不会只阁下一人吧?”


    “……”陆尚张了张口,有心忽悠过去,思虑良久,却拱了拱手,“少东家慧眼。”


    暂且不论少东家是何想法,反正福掌柜听了他这话,脸色一下子寒白了。


    他简直不敢想,要是他脑袋一热答应了与陆尚的合作,谁知道等着他的是包赔,还是卷款没了人。


    “少东家不是……我——”


    少东家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辩解,也不知是哪个点戳中了他的心思,陆尚这只有一人的生意,反引起了他的兴致。


    他在福掌柜的位置上坐下:“在下冯贺,陆公子想和观鹤楼合作,这自然不是问题,只是我如何信你?”


    陆尚眉心一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真挚起来。


    “少东家说的是,经商一途,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任,但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有些东西不试上一试,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好,就像我提供的间人服务,少东家试了,往后的生意省时省力不说,万一有个意外,也能将损失将至最低。”


    “再说了,我既然做的间人,酒楼能做,其他行当当然也可以。”


    冯贺的目光愈发幽深起来:“其他行当……我找镖局押镖,不也能保证货物安全吗?”


    “镖局能替少东家联系货源吗?镖局能替少东家谈更低的进货价吗?镖局能同时赔偿买方和卖方的损失吗?少东家不妨看看,整个塘镇,可有比我服务更周到的。”


    谈生意嘛,无非一个王婆卖瓜,把自己夸得对方心动了,这生意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冯贺摩挲着腕上的佛珠:“那间人的费用?”


    “一成。”陆尚果断道,“单笔货物全部金额的一成,便是我的间人费。”


    冯贺被气笑了:“一成费用?那我买了一千两的东西,还要另外支付给你一百两?陆公子不觉得口气太大了吗?”


    陆尚幽幽问道:“少东家怎么就知道,我不能把原本一千两的东西,给您谈成九百两呢?”


    “……”这种情况着实是冯贺没想到的,他错愕良久,终是失声大笑。


    冯贺乃家中独子,却自幼不喜经商,幼时痴迷圣贤书,家中老父还能夸他两句,可连考五年,他连乡试都过不去,老父年纪渐长,精力也不足以应对家中生意,便劝着他接手家中生意。


    冯家的生意不仅只塘镇这一点,日日与合作对象打交道,实在叫他精疲力竭。


    要真如陆尚说的那样,他能帮忙联系货源,负责合作运送等一切事宜,那他岂不是能腾出大把大把的时间,重新将精力放回到读书上?


    莫说只是一成,陆尚要是真能做的跟他说的一样好,就是两成三成的费用,他也是愿意的。


    陆尚根本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看着冯贺意动,乘胜追击道:“就拿观鹤楼的肉鸭来说,我听掌柜说准备更换供货农家了,不如就将这寻找农家的事交给我,小小试上一试呢?”


    冯贺沉默良久,好半天才问:“间人费怎么算?”


    陆尚笑容变大:“好说好说,少东家只需预付货款,间人费可以等货物收到时再结。”


    寄付与到付的区别,若是能取信于人,陆尚是无所谓的。


    福掌柜终于忍不住了:“少东家,这货款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您要是直接交给这位陆公子,谁知道——”他会不会跑路。


    陆尚说:“在下就住在陆家村,您二位去村里问,很容易找到我。”


    “我刚刚在下面看有人送了许多卤味来,那应该也是观鹤楼的菜色吧?”


    福掌柜不明所以,点点头:“是,一些下酒菜。”


    “那我用一份卤味方子作抵押,如何?”陆尚找他要了纸笔,捏了捏姜婉宁的手指,附耳说了几句。


    姜婉宁自到了这间屋子后少有存在感,直到她提起笔,冯贺才给了她几分注意。


    而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彻底落在了姜婉宁身上,甚至叫他一度忘了男女之别。


    直到姜婉宁写完方子,陆尚又侧身在她面前挡了挡,冯贺才如梦初醒,他耳边染了一点红,不自在问了一声:“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夫人。”陆尚说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啊?”冯贺面上一窘,想到他刚才的那点旖旎,顿是羞得不行。


    因着这点误会,他也没心思打听姜婉宁字从何人了,光是待在两人跟前,都觉臊得慌。


    他之前的冷静碎了个干净,赶紧叫福掌柜拿了钱,商量好交货的最晚日期,尽快把人送出去。


    直到陆尚两人出了酒楼,他才想起来,一拍脑袋:“对了,那个陆公子不是说是陆家村的人,你找人去打听打听。”


    五百两银票都给出去的,这时候才想起来打听人。


    福掌柜心中腹诽,面上却是不显:“是,我这就差人去问。”


    而另一边,陆尚身揣五百两巨款,只觉得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对冯贺这个给钱的金主也是好感倍增。


    姜婉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稚童,早前就看出了冯贺那一瞬间的意思,原本她害怕会惹陆尚不悦,可走出去很远没见他提及,也算放下心。


    如今已是午后,街上的人又多了起来,陆尚怕被人流冲散,索性拉住了姜婉宁的手。


    他笑道:“钱有了,生意也有了,我之前不是说给你买新衣裳?正好,连着擦手的药膏,我们一块去买了。”


    他和冯贺约定的期限是整一个月,时间虽不算长,可也不差这一日两日。


    反是姜婉宁跟他跑了一天,又是接字帖又是替他写方子的,合该买点新鲜玩意儿哄小姑娘高兴。


    姜婉宁心头一动,不知怎的,忽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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