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来的佳肴美馔精致可口, 十分好看,叶学海想到蓟州县连肚子都吃不饱的灾民,顿时食不知味, 脸色却十分难看。
十几种菜品端上来, 叶学海连筷子都没都没动几下。
江户海亦然。
偏生罗义初还不知死活地往枪口上撞:“几位怎么不动筷子?莫不是这饭菜不合心意?”
无人应答。
罗义初:“我让人撤了重做。”
叶学海将筷子重重一放:“不必。本官只是想到蓟州受难的百姓,一时有些感慨罢了。”
罗义初讪讪一笑,张罗着众人动筷。
“说起来……”叶学海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面前餐碟中,说, “本官家中小女, 最爱吃这道清蒸鳜鱼。”
罗义初布菜的筷子一顿:“叶侍郎若是觉得这道菜合您胃口, 待您回京都时下官愿割爱将这做菜的厨子送给侍郎带回京都。”
叶学海疑道:“叶府又不是没有做菜的,我千里迢迢带个厨子回去做什么?”
江户海接话说:“怕是叶侍郎离家多日, 思念女儿了吧。”
叶学海苦笑了一下, 说:“这话倒是不假。此番出行本官特意将她从京都带出来看看山间风水,本官就没见过这么贪玩的姑娘家, 说是来缙州游玩两日,结果三四日了都没个消息。我这当爹的怎么能不担心,不思念啊。”
“哟,来缙州啦?”江户海和他一唱一和,“难怪叶侍郎连夜从蓟州赶过来呢,原来是来找女儿的。”
他把话题引道罗义初身上:“罗大人可曾在缙州见过叶侍郎的千金啊?京都来的装扮跟我们这些小地方的大不相同, 往人群里一站怕是扎眼又漂亮哦。”
罗义初心觉来者不善,回道:“倒是没见过呢。”
叶学海奇道:“这不对啊,我家那丫头昨日还跟我通书信,说这几日多亏了罗县丞好吃好喝的招待, 让本官聊表谢意呢。”
罗义初:“是吗?”
叶学海目光如炬:“本官还能骗你不曾?”
桌上三人都齐齐盯着他,罗义初找补道:“那可能是简单打过照面, 所以印象不大深。”
“怎么会印象不深呢?”叶学海艴然敛容,“我看罗县丞脸上留的印就挺深的。”
罗义初擦汗:“什么?”
叶学海说:“你脸上的伤就是她们留下的吧?”
罗义初说:“叶侍郎忘了?您来时下官就说过,下官脸上的伤是在赌坊被最那个姑娘打伤的。”
叶学海哼笑道:“你当本官眼瞎?”
“你身高八尺有余,那位颜姑娘身量小,不及你肩,她如何用拳头打你?跳起来打吗?姑娘家有那么大的力气?她拳头有这么大吗?”
叶学海一连串问题,罗义初反而镇定下来,说:“叶侍郎这么一说下官也好奇,侍郎千金身量几何?力气和拳头又有多大?她一个姑娘家又如何在下官脸上留下这等伤痕?”
罗义初道:“侍郎大人,下官骗你有什么好处呢?我是真没见过令千金。”
“那本官就当你没见过。”叶学海道,“但你必须要跟本官解释解释,你脸上的伤痕从何而来?这伤痕可不止是拳头留下的,那脸上的扳指印,你如何解释?”
罗义初喝了一口酒,说:“约莫是在赌坊跟那位姑娘起争执时被一旁的赌徒误伤了。”
他顿了顿,直视叶学海:“难道叶侍郎不信下官的话吗?”
叶学海:“不信。”
“哟,二位这争锋相对的是干什么呢?”松阳县丞恰时从外面进来,十分懂眼色的配合,他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江户海,“江大人在这这么久看明白了吗?”
江户海:“看明白了。”
“给我说说。”
“叶侍郎千金失踪前给叶侍郎留了一封信,说在缙州县遇到罗县丞,被好好招待了一番。”
“这不是好事儿嘛?怎还吵起来了?”
“岂料罗县丞他不承认见过侍郎千金啊。”
“啊?那现在怎么说?”
“现在应当是叶侍郎思女心切,怀疑罗县丞将侍郎千金藏了起来。”
两个人唱双簧似的一问一答。
“那我也听明白了。”松阳县丞恍然大悟状,“居然如此,罗县丞让叶侍郎在县衙内搜查一圈不就能自证清白了?”
江户海道:“诶!这个可行!罗大人考虑考虑。”
罗义初一早就吩咐了人把叶从意等人转移进牢中密室,自然是不怕查的。
但他眼下不清楚手底下的人动作快不快,有没有把事情办好。又想着不能答应得太过随便惹人起疑。
于是冷脸:“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江户海一脸疑惑:“这能扯上什么道理?”
罗义初道:“即便叶侍郎官居三品比下官高上那么几阶,但缙州县隶下官名下,这县衙就是下官的地盘。您说带着家兵说围就围,说搜就搜,岂非是仗势欺人,把朝廷律法放于何地?”
叶学海觉得可笑,罗义初这样草菅人命,目无王法的人,竟然也会把朝廷律令搬出来作靠山。
他冷笑:“本官今日就是准备仗势欺人。”
罗义初:“叶侍郎就不怕下官上奏圣上吗?”
叶学海一噎。
这时,谢元丞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你去告。”
罗义初扭头一看愣在原地:“你们……”
谢元丞跟叶从意并肩从门外走来,忽略他脸上身上的伤痕不计,步履如飞的模样,哪里有先前半分挨揍时的羸弱。
谢元丞说:“我容你去紫宸殿前告御状,告不倒我,我就把你千刀万剐,杀了祭奠所有枉死你手的无辜生灵。”
罗义初故作镇定,说:“王爷说笑,下官不过一届八品芝麻官,如何能告倒您?”
“原来你认识本王啊。”谢元丞找了个空位坐下,腾手给自己倒了杯酒,说,“去找你背后的主子给你撑腰啊。”
罗义初撇头:“下官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哟。”谢元丞喝酒,“这会儿不自称本官了?”
酒的味道淡得像水,谢元丞嫌弃地抿了一口:“有句话本王要送给你,所谓证据,是留给民众和苦主看的。本王之所以费劲心力去查,不过是为了给你手中冤魂一个交代。”
“我要若要杀你,不需要理由。”谢元丞捏了把空气,“杀两个渣滓朝官于我而言就如同捏死两只蚂蚁。”
他甚至都没用眼神示意,底下人就已经十分自觉地上来把罗义初控制住。
罗义初这回真的慌了:“你不怕得罪安国公难道还不怕得罪太后吗?!”
“啊。”谢元丞仿佛真的在思考,过了一会,他点着头轻声说,“怕死了。”
他嘴上说着怕,语气却毫无波澜,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不过罗大人不是也说了吗?”谢元丞继续说,“缙州县天高皇帝远,就算本王杀了你,届时往山匪强盗,地动天灾上一栽,又有谁能证明是本王做的呢?”
罗义初顿时面如死灰。
“不过本王很好奇,你背后的人,真的是安国公和太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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