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池安竞和束清看到她了,但也仅此而已,
显然,这两个是大忙人,身旁还有其它商务打扮的合作对象,收回视线后,他们很快就走到里面,那里有更隐蔽的位置。
姜知瑶咬了口菠萝包,顺便递给她一个,啧了声:“他们跟池蔚然的性格真是不一样啊。”
宁潇收回视线,接过酥香的面包,笑了笑:“确实。”
她还没吃上两口,忽然见姜知瑶对她使了个眼色。
宁潇扭头,看见束清已经朝她们这桌走来。
就算想把这当成巧合——
现在还早,她们这排都是空的,根本没有其他人。
很快,穿着优雅得体的束清已经走到跟前,微笑着跟宁潇打了招呼。
“你好,小宁对吗?”
宁潇已经提前用湿纸巾擦净了指尖,很快站起来,礼貌笑了笑,伸出右手:“是的。”
束清没有回握。
准确地说,眼风都没多扫,她唇边的笑意温婉,姿态游刃有余。
宁潇轻耸耸肩,收回手,也没介意。
“您继续忙吧,我们就不打扰……”
束清言笑晏晏地截断她,语气柔和:“小宁,你也是他的老同学了,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毕竟你对蔚然的了解应该挺多的。”
她语气虽轻轻柔柔,话的重点似有若无地落在了‘老同学’上。
宁潇垂眸,无声轻笑。
束清真是四两拨千斤的极致,轻巧一句话,既让她没有拒绝回答的余地,也隔出了清晰的楚河汉界。
“您这话说的。”
宁潇唇角微微勾了勾:“在父母面前,我怎么敢说了解呢。”
——所有人都知道,父母这层关系,是池蔚然真正的至亲至疏。
他那个性子,连半点隐瞒都懒得,摊开来大大方方让人看。
某种程度上讲,透明又坚硬。
束清自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话里带了一丝歉意的忧伤。
“跟蔚然缺乏沟通,他怪罪我们做父母的,也是应该的。他这个人,就是太爱钻牛角尖了,偏喜欢往南墙上撞,小宁你说是不是?你要是有空,可以帮我劝劝他,别太为难自己——”
宁潇蹙眉:“撞南墙?什么意思?”
束清意识到失言似得,轻叹了口气。
“抱歉,是我多言了。外人确实不清楚他这些年走的路,我以为,他会跟老同学分享这些。”
这话一出,饶是在一旁当木桩的姜知瑶,都倒抽了口冷气。
她不知道束清是无意或故意,随口一句话,都能扎在宁潇逆鳞上——
虽然宁潇嘴上不承认,但是姜知瑶太清楚她了,对池蔚然不告而别的事耿耿于怀,是打了个死结一样在记仇。
毕竟,敌人有时候会比爱人更重要。
你重视他,与他交手,于是希望对方以同等的重视回报,哪怕输了也无所谓。
要的只是态度。
池蔚然是半点没有。杳无音讯不说,回来也对这几年闭口不谈。
姜知瑶觉得以宁潇的性子,能憋着不问,已经是修养极大进步的表现了。
束清这一句话,明明白白点破了这件事。
不管以前是什么关系,现在都只是,无法分享他人生的外人。
而已。
宁潇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很轻快,也很通透的笑意。
“阿姨,不好意思,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束清:“什么?”
“我以为,父母会更理解子女。”
宁潇眉头轻挑:“是我的错觉。您确实不了解他。”
束清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神情已经微微冷了下来,听见宁潇的话,脸色更沉,手攥的更紧了些。
宁潇唇边的笑意淡了些:“阿姨,你不能在水里摁住鹰,也不能在悬崖边放生一条鱼。”
束清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勾了下唇角,眼里却浮起丝轻蔑:“你是想说,蔚然是鹰或鱼?你对他还真费心思啊,是不是——”
那次虽只打了个照面,束清本能地觉得不对,他们之间暗流涌动的气氛骗不了人。她就知道,打着打闹对立的旗号,最终还是想要勾住男人。
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了。
宁潇笑了,她望向窗外,被投进来的几缕光线刺得眯眼。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阳光耀眼,照得酒店门口喷泉微微闪银光。
“他不是。”
宁潇收回视线,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笑意深了两分,又很快收起来,轻巧道。
“是风。”
束清一愣。
“每一股试图抓住他的力量,都会把他推的更远。”
宁潇目光温和,几乎都带了一丝同情:“如果连这么基本的原则都不清楚,那您离了解他,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束清气得胸口微微起伏,失笑:“……我记住你了,宁小姐是吧?”
宁潇点头示意,有些懒散俏皮:“我的荣幸。那就不耽误您谈事了,有缘再会。”
束清转身就走,手心一直亮着的通话被她直接摁掉,力气大得恨不得把手机折断。
宁潇坐下后,姜知瑶叼着面包,目瞪口呆地给她鼓掌。
“干嘛啊。人家把我当要抢走她儿子的妲己了。”
宁潇脸几乎是立刻垮了,头疼地送了黑椒香肠进嘴里:“你还看我笑话是吧——”
“不是,潇崽,原来你对池哥评价这么高啊!他要听见不高兴死!”
姜知瑶感慨道,回想了几秒。
“你好会比喻啊,他好像真的是这样哎。”
“什么,风啊?你知道那种类型,在我们老家叫什么吗?”
宁潇也捞了块烤面包咬住,含糊不清道。
姜知瑶好奇地瞪圆眼睛:“叫什么?”
宁潇吃得头也不抬:“犟驴。”
姜知瑶:……
“行了,知道您老人家语文造诣高了。”
她无语地叹了口气:“不过确实。吃饭吧!哎,你今天没班吧?我们出去转转吧?”
宁潇嘴里都塞满了,指了指脑袋:“好的……差不多了。下午有。”
姜知瑶失望地叹口气:“好吧,那我们一起吃晚饭?”
宁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笑了笑:“可以。”
*
这一大早上,krx的钟老板过得不太好。
他本来四点盯场子结束,收工回家了,结果半路接到新上任的经理电话,说来了个主,不知道是不是砸场子的,酒点了三轮,包了整个二楼的场,自己坐在包厢里,也不让人进去。
钟亦翎晕乎乎地飘回了krx,在新经理的陪同下去看了眼,当场头疼发作:“……”
“不是,我说你怎么上任的?”
钟亦翎无语凝噎:“……这也是老板。你认好脸,可以走了。”
门只开了条缝,钟亦翎看一眼酒就醒得差不多了。
池蔚然是个对夜场不感兴趣的人。
在这座城市,要享受入夜后的纸醉金迷,是需要些本钱的。
钱另说,得有精力、有心劲,爱玩也会玩,才能真正享受其中。
像他。
钟亦翎凄凄惨惨地想。
把这事变成了工作,现在每天都想搞个pub大逃杀。
但池蔚然虽不感兴趣,不代表他不清楚玩法和规则。
钟亦翎知道,池蔚然曾在公海赌场露过面。那疯劲把坐庄的气到恨不能绑了他丢海里,碍着池家的面子,生生忍下了。
算起来,池蔚然回国以后基本都在闷头工作,像现在这样懒洋洋陷在卡座中心,整个包厢空无一人,明显就是在等着待宰的羔羊路过——
没错,就是他。
钟亦翎看了眼他那样子,本来想偷偷溜走的。
结果听见池蔚然开口道。
“去哪啊?”
钟亦翎无奈地进去陪喝了三个小时。
这其中有一半迫于生计,另一半,源于好奇。
他跟池蔚然碰面不算多,但对池蔚然还是比较了解的。
一些人得天独厚到某种程度,就不会再缺安全感。
即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们也能近乎野蛮地劈开属于自己的道路。
也就是说,不会因为事业失败就大受挫折。
那么答案很明显,池蔚然这低气压……
情伤!
钟亦翎喝着喝着,想到这一点,整个人都清醒了,开始循循善诱,试图从池蔚然那听到点惊天的八卦情报。
池蔚然不理他,只是喝得慢慢悠悠,盯着酒瓶轻笑。
——一个电话都不来。真行。
钟亦翎飞快明白过来,跟他碰了碰杯,神秘兮兮地低头,传道受业解惑:“池哥,说真的,我告诉你一个百试百灵的方法,你晾着!就干晾!她一周不找你,你就一周不找她,直到她主动为止,非常有用,我跟你说,尤其是认真当舔狗很久以后,你突然一下,哎……离开了,她就会抓心挠肝地,想着你为什么不找她呀,就会主动……”
池蔚然冷不丁道:“你成功了?”
钟亦翎张了张嘴,喝了口威士忌,轻咳一声,心虚的要命:“应该,快了吧。”
墓前,他只完成了前半部分。
墓后可能快埋了。
池蔚然:……
他都无语了,挥挥手刚想让钟亦翎滚,就有电话进来。
池蔚然扫了眼,摁断。
很快又打来,他直接扔到了地上。
直到对方打了第四次。
钟亦翎看得很清。
在偏暗色的灯源下,池蔚然的脸色本来就沉沉,在接起来后,神态却反而平静了。
暴风雨来临前那种平静。
一秒都没耽搁,池蔚然转身就走。
“哎我司机就在门口,借你用啊!!”
钟亦翎冲到门口,却连人背影都快跟丢了,只能吼了一声。
去洲际的路不怎么堵,但池蔚然觉得慢极了。
他坐在车后座,定定盯着窗外亮起来的天色,听着通话里熟悉的声音,右手攥得几乎青筋暴起,黑眸里沉默暴起的杀意一闪而过。
束清那点心思,不用摊开来就能看清,小丑一样。
但她要想玩什么套话,十个宁潇也玩不过她。
偏偏宁潇还这时候关机。
在神经接近崩断的临界点上,车停在红绿灯前的当口,池蔚然突然愣住了。
二十分钟后。
洲际酒店一楼咖啡厅。
年轻男人大步流星走进来,轻易地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正要离开的池家夫妇被合作方提醒,抬眼才看到了他。
池蔚然。
池安竞有点惊喜,束清微笑神色不变,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但池蔚然根本没看到他们一样,径直走向靠窗的一桌。
他跟姜知瑶打了个招呼,转头看向宁潇:“伤好了?打算下午上班?”
宁潇警惕地带着椅子挪出几步:“干嘛,我不上班钱你补啊。”
池蔚然却没有要跟她斗嘴的意思,他看了她几秒,视线安静。
“上班之前,留点时间给我。”
说完,他也不等宁潇回复,径直转身,朝池安竞和束清的方向走去。
宁潇觉得有点奇怪,又有点不安,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父母,刚收回视线,就听姜知瑶说:“?哇,池蔚然想跟他爸妈缓和关系吗?”
“嗯?”
宁潇抬眼看过去。
姜知瑶指了指不远处:“喏,他拐到酒柜那,让经理开了……哇哦,那瓶酒是去年法国什么赛的……金奖,快七位数吧。”
宁潇撑着头看了会儿。
确实,池蔚然接过酒,走到池安竞面前递给他,池安竞有些惊讶地伸手接过。
这个距离,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
宁潇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
砰——
下一秒,却听到了玻璃碎裂的炸耳响声!
在池安竞接过前,池蔚然骤然松了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住。
更不用说风暴中心的池安竞和束清。
池蔚然踩着碎玻璃,往前了一步,视线从束清和池安竞铁青的脸色上扫过。
他唇边笑意很浅,顺便活动了下手腕,好像刚才拿了多重的东西一样,语气漫不经心。
“如果下次要找麻烦,直接来找我。”
池蔚然顿了顿,笑着耸耸肩,轻松懒散。
“这对我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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