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则丢完垃圾上楼,没走到家门口,迎面遇到个老太太。


    穿花衣服的老太太垫脚走路,若不是楼道光源充足,邢则思绪差点来一个漂移,跑到恐怖片频道。


    他定神细看,老太太行为鬼祟,围着角落左右观察,眼看朝辛怡家门前的鞋柜靠近,邢则及时发声。


    老太太吓一跳,目光带着审视,落在邢则身上。


    邢则走近攀谈,搞清楚对方身份,竟是楼下邻居。


    打听清楚她的名姓后,心下了然,眼前这位,可能就是物业口中那位难缠的吕老太太。


    看清楚邢则样貌,老太太眼睛眯着,眼周皱纹更为深刻,态度的转换极为自然,待他亲切不少。


    “我啊,心脏不好,受不了一丁点噪音,就是想上来提醒一下。”


    对于她的说辞,邢则一个字不信,不过仍是做足表面功夫。


    疲于应对之时,忽听甲胄隔门狂吠。


    老太太吓一跳,轻拍胸口,同邢则吐槽:“就是她家,一个小姑娘,养那么大一条狼狗,嘴张大,能直接啃掉个人脑袋……”


    老太太激情渲染一条哈士奇的危害性,如果不是邢则养的狗,听她描述,哪是一条狗,分明是个吃人狂魔。


    甲胄仍在叫,邢则越听越不对劲。


    以他与甲胄相处三年的了解,它极少会发出类似叫声。


    听起来,倒像是……求助?


    邢则心下微沉,两三步越过吕老太太。


    咔哒。


    没等他人走过去,门板被推开一条缝,哈士奇的黑鼻子拱出来,急促地喘嗅。


    邢则大步跨过去,拉开门。


    辛怡抱膝坐在玄关处,头顶光束集中,落在她身上,强烈光线稀释掉色彩,她虚弱的像一道抓不住的影子。


    “怎么了,不舒服?”邢则进门,蹲身下去,柔声询问。


    辛怡如同置身危机险境的遇难者,在怒号狂风中终于寻得一丝生机,苍白的手伸出,落在邢则坚实手臂上,紧紧攥住。


    “心脏,我的心脏很不舒服。”


    辛怡一下下,重重揉按心口。


    邢则眉间落上阴影,出于习惯,正想细问,忽然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怎么这么呛鼻子?”


    吕老太太过来凑热闹,人才到门口,就被一股刺鼻味道激得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用手扇风。


    “你刚刚在刷马桶?”邢则视线落在换鞋柜上。


    柜子上倒着一瓶洁厕剂,旁边有一只手套,另一只手套在地上。


    新鲜空气从门缝涌入,辛怡大口呼吸,神奇的是,心悸症状缓解大半,不明所以回他:“对。”


    邢则先将人扶起来,建议:“先去我家。”


    辛怡犹豫,视线瞄一眼手机时间,太晚了。


    邢则继续劝说:“你不觉得这里味道很难闻?”


    辛怡灵光一动,模糊抓住身体不适的症结所在,默默点头,“麻烦你了。”


    邢则搀扶着她,步伐放慢。


    辛怡想说其实不用这样,不去闻那股味道,她身体已然好转。


    然而,侧眸看邢则,容色认真,对待她如同对待易碎品,辗转在嘴边的话便被辛怡悄悄咽下。


    两人距离贴近,怕人摔倒,邢则以右臂为支撑,半环着辛怡。


    衣袖依旧是半挽状态,露出一截小臂。光影通力合作,上面每一根线条都受到精心描绘,细致入微,重重暗影打上去,偏重赋予了他坚实、力量等等雄性特征。


    辛怡的目光不受控,落上去。


    一触即离。


    好奇怪,为什么心跳再度变快?


    邢则注意到她眼睫频频颤动,温声安抚:“你先坐着,我去看看。”


    他先去辛怡家开窗通风,驱散刺鼻气味,门也敞开,做完这些,又走去卫生间查看。


    甲胄乖乖陪伴左右,爪子搭在辛怡腿上。


    辛怡感激地揉揉它:“谢谢你啊甲胄,知道帮我求救。”她手指按住甲胄“眉毛”,帮它做表情,语气陡地一转:“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门的,深藏不露啊。”


    甲胄端坐,爪子抬高,辛怡顺势握上去,轻轻叹息:“好吧,这次原谅你。”


    邢则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两样东西。


    一瓶洁厕剂,另一瓶是消毒液,是他在卫生间水箱上看到的,有使用痕迹,瓶盖都没能拧紧。


    邢则拿着两样物品,冲辛怡方向晃晃,“你把这两样混合在一起使用过?”


    刺激气味已经给出答案,他只是想求证。


    辛怡心情肉眼可见低落下去,犹如一朵蔫耷耷的,合拢自闭的小花苞,“是不是不该这么做,我不知道的。”


    邢则忽然生出强烈自疚,轻咳:“消毒液跟清厕剂合用,会产生有毒□□,人体吸入后会感到胸闷心悸,就像你刚刚那样。”


    辛怡点点头,摸出手机,打开便签,一字一字,认真敲上去。


    “我确实有点没常识。”辛怡收好手机,扬眸看邢则:“没人教过我。”


    她睫毛上翘,在白皙皮肤上拓下一泓弯弯的影,纤细美丽,如同雀鸟翎羽,翩翩然,不知要往谁心底落。


    邢则觉得燥,袖子再度被挽高,手肘直接露出来,“以后可以问我。”


    总觉得干巴巴的,邢则重新组织措辞:“其实谁也不是什么都懂。”


    辛怡觉得稀奇:“你也是吗?”她真诚发问。


    傲气同示弱两方正激烈角力,邢则为难地阖了下眼睛,不甘不愿地从鼻腔滚出一个“嗯”。


    他这副模样似受到强迫,辛怡被逗笑,露出一抹舒心笑容。


    辛怡起身,大幅度扩胸振臂,力证身体无恙。


    甲胄忽然颠颠跑过来,嘴筒子叼着东西,又往她掌心塞。


    有过两次阴影,辛怡内心是拒绝的,怕又是蛇蜕,或者蚯蚓,每次都让她肾上腺素激增。


    这次她看得很清楚,是块柔软布料。


    辛怡放下提防,想着也许是甲胄平时用于跟邢则拔河的玩具。


    只是接到手里那一刻,倒水回来的邢则面色一变,疾步上前。


    辛怡第一次见他神色紧绷,如临大敌,不解问他:“怎么了?”


    掌心被塞入的布料手感泛潮,辛怡奇怪地展开。


    这一展不要紧……


    看清楚是什么,辛怡表情如被冰封,呆怔当场。


    黑色的。


    子弹头款式。


    纯棉的。


    是一条男士内裤。


    “……”


    拯救不及,邢则一手搭额,指尖不耐地到处横扫,眉尾被他捋乱一段。


    安静片刻,辛怡脸色爆红,


    邢则余光瞥到,醒目的殷红几乎可与沙丘鹤的前冠媲美。


    他第一次发出笑声,坦然自若地抽走辛怡手上的内裤,“扯平了。”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辛怡强撑住唬人的气势:“不装了?挑明了?我就知道你当时肯定是看见了,还有你养的什么破狗,天天爆人隐私,坏家伙!”


    邢则听辛怡一气说了这么多话,只是笑笑,折身将未晾干的内裤重新丢进洗衣篮。


    之前装修没经验,只考虑如何享受生活,丝毫没顾及生活背面,其实充满了琐琐碎碎,是时候给阳台添装一个可升降的晾衣杆了,起码可以避免以后出现类似情况。


    甲胄仿佛听懂辛怡的话,仰着脖子嗷嗷叫唤。


    辛怡学邢则,两只手将它的嘴筒子上下一捏,警告:“别叫了,再叫拿你喂老鹰!”


    邢则拿水杯递给辛怡,两人视线不经意间对上,不约而同地轻扯嘴角,一本正经憋住笑,实在忍不住,又同时撇过头去暗暗散发笑容。


    经历这么一遭,坏心情荡然无存,辛怡坐沙发上,两只脚交替荡悠,她手拿玻璃杯好奇参观客厅陈设。


    虽然来过几次,可次次匆忙,从未仔细看过。


    邢则转去书房,出来时手上拿着几张打印好的a4纸。


    一边整理,一边同辛怡说话:“这几天甲胄不安分吧,是不是每天都想去找我?”


    “你怎么知道的?”晃脚时踢到甲胄玩具,辛怡俯身捡起,甲胄听到动静,嗷呜一口叼住小玩具,跟她玩起拔河。


    邢则看着甲胄,叹口气,“我养了它三年,对甲胄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三年都没能矫正它的坏毛病。”


    辛怡肃着脸纠正:“不是坏毛病,它只是太想你。”


    一个失神,小玩具被甲胄夺走,它开心地转脑袋,抖落掉不少毛发。


    辛怡拍拍裤子上沾到的狗毛,抬头时,眼前出现一沓纸。


    邢则往前送了送,示意辛怡翻开仔细看看。


    “这是什么?”辛怡接住,人有点懵懵的。


    邢则言简意赅:“是合同,我有意向聘用你做我的生活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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