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烟火表演持续了一个小时, 最后一支烟花是伞状的,飞上夜空猛地撑开,向四周迅速扩散, 继而吹落一地, 无数火光从闪亮到暗灭,仅仅瞬息之间。
盛大的表演过后, 风声,烟火声骤然消失了, 游乐园恢复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未散尽的白烟。
心里有点怅然若失, 漆夏回头,对上陈西繁的视线。
“回去吗?”
总觉得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太快,陈西繁问:“想不想玩别的项目?”
漆夏摇头, “不想了,有点累。”
“好,那就回去。”
这时候已经过零点了,2022年到来。回去的路很远, 上了车,漆夏收到漆圆的微信。
漆圆:【姐,你去哪里了?家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漆圆:【人家怕怕呜呜呜呜】
漆夏莫名心虚,回复:【工作上的事, 去公司一趟, 我等会就回来。】
返程的途中,高速上依旧没什么车辆,漆夏打开地图看了眼, 发现距离京市还有200多公里。
想到陈西繁一直没休息,漆夏提议:“要不下个收费站停会, 我来开吧,你睡一觉。”
“不用。”陈西繁开玩笑的语气,“漆记者,我技术很好,一定将你安全送到家。”
“好吧。”
漆夏没和他客气,这时候,手机嗡嗡地响,是郑心妍回复了她前两天的消息。
郑心妍:【孙芙把杨甫的采访交给你了?】
漆夏回复点头的表情包,【嗯嗯,我对杨甫不太了解,有些采访细节想问问你,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交接一下工作。】
郑心妍没好气道:【我在国外玩儿,没空。】
漆夏:【不着急,可以年后。】
郑心妍:【年后我离职了。】
漆夏:【那线上沟通?】
听郑心妍的语气,完全是拒绝沟通的态度,之后好长时间没再回复。
看见漆夏一直盯着手机,陈西繁问了句:“有什么急事吗?”
“也不是什么急事。”漆夏有点心累,稀松平常的语气,“有个同事要离职了,她手上有一个很重要的采访,工作交接不太顺利。”
职场上的事很复杂,工作这几年漆夏也见惯了。刚毕业的第一年,为领导背黑锅,帮离职的同事擦屁股,什么事都经历过,漆夏承受能力还可以,就是大过年的,好心情被破坏谁都会有怨气。
陈西繁耐心出奇地好,“哪儿不顺利,说来听听。”
回去的路程还很长,刚好有话题可以聊,漆夏就继续说:“你知道杨甫这个人吗?”
“知道,国内最年轻的图灵奖获得者,他好像是研究计算机密码学和计算数论,中学时期数学成绩就很牛,从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
漆夏叹气:“就是他。”
“杂志社有个他的专访,之前是我同事在跟,现在她要离职了,有些采访细节我不太清楚,市面上也找不到资料,很烦。”
陈西繁若有所思:“这样么,我帮你找人打听一下。”
“啊?”
漆夏愣住,她刚刚说那些完全是吐槽性质的,解释说:“不用麻烦你,这个……我再问问同事就好了。”
“漆夏——”陈西繁偏头看她一眼,笑了,“你对我好像有点太客气了。”
“有吗?”
陈西繁挑眉,反问说:“没有吗?”
好吧,确实有那么一点,主要她不想麻烦陈西繁,很担心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漆夏,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直接把漆夏问懵了,她愣愣答:“高中同学?”
“只是高中同学吗?”陈西繁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难道不算朋友?”
漆夏一顿,坐立难安,她手指紧紧抓着安全带,完全不敢看陈西繁的眼睛,嗡声道:“算的,我们算……朋友。”
陈西繁这才点点头,勾唇淡笑,“嗯,朋友之间就别那么客气了。”
这要放在以前,漆夏简直不敢想象,有一天她和陈西繁,会成为朋友。
到达半春里小区时,已经快凌晨五点了,漆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谢谢你今晚的烟花,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等等。”陈西繁忽然出声。
漆夏转过头去,“怎么了?”
“没什么,我送你上楼,正好透透气。”
或许,只是想再拖延片刻,和她相处的时间。
漆夏点头:“好。”
冬天黑夜长,这会四周还黑漆漆的,路上偶尔遇上几个晨练的阿姨。
上楼的时候,陈西繁说:“明天许幼菲回国,有空吗?一起去机场接她。”
“啊,明天吗?”漆夏记得,之前许幼菲确实说过过年回国,“可以啊,我们快一年没见了。”
“嗯,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这么快,又可以见面了。
漆夏说:“好。”
说话间,已经到家门口,不得不说再见了。楼道里声控灯亮着,漆夏掏出钥匙开门,门打开,暖气轰地迎面扑来。
漆夏往里走了一步,“你快回去睡一觉吧,拜拜。”
“漆夏,谢谢你。”陈西繁说:“这个新年我很开心。”
*
回家后,陈西繁睡了五个小时,起床换一身衣裳,驱车前往白塔巷。
天气晴朗,气温却滴水成冰,他穿了件长款过膝,卡其色的毛呢大衣,内搭黑色高领羊绒细衫,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车停在门口,陈西繁拎着一盒燕窝进屋,屋内飘着食物的香气,王阿姨在厨房炖山药鸽子汤,见他进来招呼一声,说陈奶奶在茶室。
陈西繁把燕窝放在桌上,陈奶奶自个滚着轮椅出来,笑眯眯望着他,“哎哟,稀客呀,今年没在天上飞啦?”
“怎么,来了你还不高兴?那我走了。”
陈奶奶伸手打他:“臭小子,大过年的你别气我。”
“行,不气您了。”
要知道,之前过年期间陈西繁很少来这边,陈奶奶怎么心疼怎么劝都不顶用。
自从家里出了事,陈奶奶和陈奎松来往也少,得知陈西繁中午要过来,她让王阿姨多做几道菜,又打电话警告陈奎松,今天别往她家里跑。
陈西繁推着轮椅,两人在阳台赏雪景。
“奶奶,我记得舅爷爷前些年,被计算机科学研究所返聘了?”
陈奶奶家里的人大部分从事教育工作,大多是大学教授,也有在科研院所担任院士的。
陈奶奶扭头看他,“是,怎么了?”
“没什么,想请他吃个饭。”
过年期间,原本就有很多关系需要走动,请客吃饭倒没什么,但往年一般是别人邀请他,而且陈西繁不想见陈奎松,这种场合一般不露面。
陈奶奶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神色严肃:“出什么事了,需要你舅爷爷出面吗?”
只要孙子需要,什么人脉陈奶奶都能帮他牵,也就一句话的事。
陈西繁笑,也没瞒着,“有个朋友要采访舅爷爷的学生,遇上点麻烦。”
“这样啊。”既然能让他开口,想必是很重要的朋友,陈奶奶咕哝,“他们那帮老学究,脾气挺怪的,请在家里吧,我让王阿姨帮你准备。”
“行,我打电话问问他。”
打完电话,时间定在正月初十,那天刚好陈西繁有空。
陈奶奶一脸八卦:“你那个朋友……男的女的?”
“女的。”
“啧啧——”陈奶奶笑了,“原来被你带回家的那姑娘是做记者的呀,记者好,她在哪个电视台,我以后多看那个频道。”
陈西繁扶额,“行了,以后再说。”
“哎呦,神神秘秘藏得挺深啊。”阳台有些冷,陈奶奶滑动轮椅进屋,“小时候去雍和宫烧香,看面相的大师就说你感情开窍晚,慢热,那会你无法无天狂得跟孙猴子似的,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确实挺慢的。”
“……”
王阿姨打断他们:“过来吃饭啦。”
吃完午饭坐了一会,下午三点,陈西繁驱车去半春里接漆夏,然后一起去机场接许幼菲。
原本许幼菲这个大小姐回国,倒也不用他亲自去接,但贺骁今天有应酬,家里人要去烧香,陈西繁被迫接下了司机的任务。
春节的首都机场依旧人来人往,在国际到达出口等了十多分钟,陈西繁建议:“去那边坐着等。”
漆夏一脸兴奋:“不用了,我希望菲菲第一个出来就看见我,你去坐着吧。”
“陪你。”他说。
呼吸不禁一滞,停在心口。
那样认真的语气,稍微做一下阅读理解,不免暧昧。
漆夏很难再心无旁骛地等待,总觉得,身边这个人,存在感过于强烈了。
不安地又站了十分钟,终于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推着行李走了出来。她戴墨镜,灰色大衣搭卡其色围巾,背着一只链条包,满身都是时髦元素。
认出许幼菲,漆夏招手:“菲菲——”
许幼菲摘下墨镜,开怀大笑:“夏夏,过来抱一个呜呜——”
“你这次是回国发展了吗?”
“对啊,以后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真好。”
……
两个好姐妹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陈西繁不可避免的被晾在一边。他自觉接过行李,跟在两个姑娘身后去地下车库。
许幼菲的行李很多,满满当当好几只箱子,找到车,陈西繁往车上搬行李,许幼菲拉着漆夏小声说:“你怎么和我哥一起来啊?”
“哦,我们现在挺熟的,之前工作有交集。”
许幼菲:“这样啊,算了算了,不说那些,哎呀夏夏,让我好好看你,真的好久没见了,人家想死你了。”
这些年,许幼菲长大的好像只有年纪,性格一点也没变。一见面就喜欢抱着漆夏,好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两人黏黏糊糊抱在一起,陈西繁道:“上车。”
许幼菲坐在后面,漆夏正准备打开副驾驶,许幼菲拦住她:“夏夏,你和我坐在一起啊,我们好聊天。”
“哦。”漆夏下意识去看陈西繁。
许幼菲:“你看我哥干嘛?他今天就是来给我们当司机的,快来快来。”
“好吧。”
许幼菲是个话痨,回市区的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从她在国外失败的创业,说到失败的恋爱经历,漆夏都插不上话。
说着,许幼菲话锋一转:“夏夏,你还没有男朋友吗?”
“啊?”漆夏一愣,忽然有点不自在,“没有。”
“哎,上次见面你是单身,都过一年了,你怎么还是单身,要不,我给你介绍吧。”
漆夏都不知道话题怎么发展到给她介绍男朋友的,可许幼菲实在太热情了,掏出手机给他看相册,“你看,这个是我大学同学,叫Allen,学金融的,现在在做私募,嗯,这个呢,叫王雨,现在是个演员……”
她滔滔不绝,前排忽然有道声音传来。
陈西繁面色微冷,手握在方向盘上,凉凉道:“许幼菲——”
短促的三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每每陈西繁这么说话,就代表他要训人了。
从小到大,许幼菲都很怕这位堂哥。尤其前些年她创业,向陈西繁开口借钱赔了,现在还没还上,她气势自然弱了一截。
许幼菲脖子一缩,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这位祖宗不高兴了,她往漆夏怀里躲,“叫我干嘛?”
陈西繁声音懒洋洋的,“你太吵了。”
第42章
陈西繁也不是第一次说她吵了, 许幼菲听了也没察觉哪里不对,撇撇嘴,乖乖应了声:“哦, 那我不说话了。”
说着, 她掏出手机示意漆夏,转战微信。
三人有个微信群, 群名是许幼菲取的,叫“仙女阁”。
许幼菲啪啪啪打字:【我哥好凶, 比我亲爸还可怕,臭脾气一点没变, 活该一把年纪没女朋友。】
漆夏捏捏她的脸,安抚道:【你别这样说他。】
许幼菲:【嘤嘤嘤,希望我未来的嫂子能管管他, 他一言不合就凶我烦死了。虽然我欠他钱,但我也是有尊严的好吧。】
邢安娅忽然在群里发了个猫猫探头的表情包,【怎么回事?你两在一起?】
许幼菲:【对啊,安娅我回国啦。】
邢安娅:【恭喜!撒花!】
漆夏:【欢迎!热烈欢迎。】
短暂的寒暄之后, 许幼菲想到一件事,说:【年初四我爸妈给我办欢迎会,你们都来呀,还在紫玉书院。】
漆夏和邢安娅都觉得不太好, 现在还是过年期间, 许幼菲家里太富贵,欢迎会既然是她爸妈给她办的,肯定会来很多亲戚。
漆夏:【我们去不太好吧?】
邢安娅附和说:【对啊, 要不改天我们三再单独聚,欢迎会就不去了。】
许幼菲非常坚持:【不行, 你两一定要来。实话告诉你们吧,我爸妈是打着欢迎会的名义给我物色结婚对象呢,你们好歹给我提提建议啊。】
年一过,他们这帮人也快满二十六了。
许幼菲:【人家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只有你们两个,你们忍心不管我吗呜呜呜】
邢安娅:【行啦,我去就是了。】
漆夏:【嗯嗯,我也去。】
许幼菲高兴了,【那就说定了,年初四我让车来接你们做妆发,放轻松点,说不准聚会上能碰见让你们心动的男人呢。】
车子从机场高速下来,陈西繁先把许幼菲送回紫玉书院,然后送漆夏回半春里。
二月,京市冬天天黑的早,车驶进夜色,街道上安静极了,路口灯笼发出喜庆的红光。
车里放了一首很舒缓的轻音乐,阵阵薄荷香萦绕在空气中。
许幼菲下车后,漆夏重新坐回了副驾驶,主要坐在后面,太像把陈西繁当司机了。
她深呼吸两口,聊起刚刚的话题,“菲菲说家里要给她办欢迎会?”
“嗯。”陈西繁将音乐声量调低一些,说:“她在国外一直瞎搞,没正经工作,这次回国,叔叔婶婶希望先把结婚对象定下来。”
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漆夏也更加明白了“门当户对”的概念。许幼菲他们这些人,结婚对象肯定都是在那个圈子里挑。
想到什么,她说:“贺骁知道吗?”
“知道,他那天也会来。”
“其实高中那会我就觉得,菲菲贺骁彼此喜欢,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想的。”
陈西繁扬了扬眉:“有吗?”
“我觉得有。”漆夏认真道。
陈西繁摇头:“他两一见面就吵,我没注意。”
漆夏扑哧笑出来,“那你可能有点迟钝。”
想到以前,那些被自己忽略的相处细节,陈西繁低声笑了下:“嗯,确实迟钝。”
幸好,现在也不算晚。
*
很快就到了初四那天,下午四点,漆夏邢安娅被接到许幼菲家里做妆发。
到了楼下,正好撞见许幼菲的爸爸妈妈,两位都是很和善的长辈,笑着和她们打招呼,说今晚放松些,玩得开心。
上了二楼化妆间,里面有三个化妆师等着,还挂了两条连衣裙。防尘罩揭开,许幼菲说是给她们两个准备的。
一条黑色一条纯白,都是长裙但款式不一样。
邢安娅说:“我肤色比较黄,撑不起那条白的,夏夏,我穿黑的那条吧。”
“好。”
三人各自拿了裙子去换,那条白色连衣裙是一字肩设计,胸口袖子带着点蓬蓬的羽毛,版型贴身,鱼尾形裙摆,裙身贴着亮片,还搭配了一条项链。
漆夏换上,出来的瞬间在场众人都惊呆了。她皮肤雪白,身材纤细,这条裙子刚好衬托出漆夏的优势,简直像为她量身设计的一样,漂亮极了。
“我去,白月光女神。”
“啊啊啊夏夏,你就该多穿裙子,你要是穿上这身去走红毯,再红的女明星也被你抢走风头。”
连一旁的化妆师也说:“很适合你,清冷中带着几分仙气飘飘。”
一片夸赞声中,漆夏有点不自在,这条裙子设计实在太大胆了,前面看还挺正常的,后面露出一半的背部。
凉凉的,像什么也没穿一样。
“快来快来,我给你们化妆。”
坐在化妆镜前,化妆师小姐姐又是对着漆夏一顿夸:
“哇,你皮肤真好,都看不见毛孔耶,平时怎么保养的?”
“发质也好,我稍微帮你卷一下哈。”
……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弄完造型许幼菲又拉着她们自拍。这会客人陆陆续续到了,但聚会还没开始,三人就坐在楼上聊天。
许幼菲盯着漆夏,眼神色迷迷,“夏夏,你这种冷白皮我太爱了,我要是个男的,一定娶你当老婆。”
“可不是嘛,又美又瘦,大长腿还有胸,让我摸摸——”
漆夏脸红,拍掉胸口两只爪子,“你们够了!”
“哈哈哈哈。”
许幼菲说:“今晚会来好多人,有我初高中的同学,还有我爸妈同事的亲戚儿子,你们有喜欢的就告诉我,我来当助攻。”
邢安娅:“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许幼菲:“哼,我才不急。对了,你们呆会不用太拘束,我哥,贺骁,还有以前附中的宋清卓宋清月也来,你们不自在就吃东西,顺便帮我看看哪个比较帅。”
邢安娅:“褚扬呢?我记得他和校草贺骁玩得挺好的。”
“他还在澳洲。”
听到宋清月,漆夏愣了愣。
大学那会,因为在同一个学校,漆夏常常能看见宋清月,后来大学毕业听说她开了家工作室,漆夏偶尔会刷到她的微博,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交集了。
这么多年,宋清月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
宋清月会不会把那个秘密捅出来?
想到这儿,漆夏有点不安。
楼下客人陆陆续续到场,六点多,许幼菲下楼照看客人,邢安娅也说要下楼见见世面,刚好漆圆打电话过来,漆夏说自己接完电话再下去。
十多分钟后,漆夏接完电话准备下楼,她站起来觉得哪里不对,头发莫名被扯得疼。
漆夏背过身,对着穿衣镜照了照,这时,传来敲门声。
她以为是邢安娅,抬高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哪知道,进来的人却是陈西繁。
他穿了一件经典款的白衬衫,搭配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手腕戴着一只百达翡丽星空,平时散漫的劲收敛几分,反而有些矜贵公子的韵味。
都说基础款的白衬衫才能检验一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帅,漆夏现在无比肯定,她有限的人生经历里,再也没有谁比陈西繁更好看了。
陈西繁站在门口,看过来时,瞳孔微微一缩。
这不是陈西繁第一次见漆夏穿裙子,但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她的气质很适合白色,纤细的骨架将这条裙子撑起来,恰到好处地勾勒出腰身和胸线,天鹅颈直角肩,锁骨很漂亮,像鹿角似的,隔着一段距离仿佛都能闻到香气。
陈西繁呼吸一滞,他发现自己很难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显然,漆夏没想到来的人是他,愣了愣,打招呼:“呃……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帮许幼菲拿手机。”
漆夏指了指梳妆台,“在那儿。”
“好。”
他走过去,拿上手机却没离开,看向她:“一起下去吗?”
漆夏有点不好意思,“你先下去吧,我有点事。”
陈西繁语气温和,凑近:“怎么了?”
“头发好像被项链缠住了,一动脑袋就疼。”漆夏很难为情的样子。
陈西繁很自然地伸出手,“我看看。”
下一瞬,漆夏整个人僵住。
陈西繁的手拂了上来,将她微卷的长发撩起,手指捏住细细的项链带子,低声道:“确实缠住了,我帮你。”
“唔……好。”她语无伦次地回答。
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变得极其敏感,一点轻微的情绪都被放大无数倍。漆夏听到,他的手撩开她头发的簌簌声,项链碰撞出清脆的响,心跳几乎要骤停。
他的手指温度不烫,但也不凉,若有若无拂过她的颈侧,漆夏无法思考了。
距离太近,太暧昧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陈西繁湿润的呼吸落在她的肩上,刹那间,那寸裸露的肌肤好像触电似的,从雪肩蔓延至脊椎,再到全身。
漆夏莫名腿软,手掌偷偷撑了撑桌面,才站稳。
时间好慢,一分一秒犹如被拉长,终于,那难挨的折磨消失了。
陈西繁后退一步,说:“好了。”
他声音莫名哑了几分,担心被发现,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她。
房间里一阵寂静,谁都没有说话。
漆夏大喘息,平稳心绪后,才说:“我们下去吧,别让菲菲等急了。”
“好。”陈西繁从桌上扯了一张纸巾,擦干掌心的汗,说:“走吧。”
楼下大厅已经有好些人了,大多都是年轻人的,熟悉的面孔没有几个。与其说是许幼菲的欢迎会,不如说是青年人社交现场。
晚餐做成了自助形式,长长餐桌上摆满了食物。才下楼,漆夏就感觉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他们身上。
不,准确来说,是在看陈西繁。
很快有人举着香槟过来和他打招呼,“阿繁,好久没见了。”
漆夏便说:“手机给我吧,我去找菲菲。”
陈西繁被人缠住,暂时走不开,只好把手机给她,“待会见。”
“嗯。”
逃离了他,漆夏才觉得呼吸恢复平静了。
客厅人人都忙着social,漆夏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许幼菲,阳台那儿有一道小门通往花园,直觉告诉她,许幼菲可能在那儿。
漆夏走过去,周遭人声渐远,这里没什么人。走到窗帘附近的时候,有说话声传来:
“许幼菲你他妈什么意思,睡了老子,现在又跑来相亲?你刚刚和姓蔡的那小子嘀咕什么呢?真看上他了?”
“你急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睡你了,前几次也没见你那么生气啊。”
“我……我他妈连鸭都不如,鸭被睡了还有钱拿呢,你就知道给我气受。”
“我呸!贺骁你少颠倒黑白,你和那个小网红还不是不清不楚的,你有脸说我?”
“哪个网红?老子从不乱搞。”
……
这段对话传达出的信息简直炸裂,漆夏听了半截,确认说话的人是贺骁许幼菲,没敢再继续听,默默退出了阳台。
回到客厅,她拿了一块水果慢慢嚼着,整个人仍旧处于震惊的状态。
许幼菲贺骁……好吧,这两人不纠缠才不正常。
到处找了一圈,漆夏没看见邢安娅,她干脆坐在了沙发上,一个人默默看杂志。不一会,旁边的沙发忽然往下陷,一个熟人坐了过来。
“漆夏,好久不见了啊。”
宋清月一身紫色长裙,头发高高盘起,捏着一只手包。她眉眼成熟精致了许多,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优雅。
看清来人,漆夏没太多表情,淡淡笑了笑:“是很久不见了。”
“听说你在《科学时刊》当记者?挺好的,我之前还看过你写的报道。”
“哦,我也刷到过你的微博,工作室粉丝挺多的。”
一来一回,无论宋清月说什么,漆夏总能客气地回击过去。经过职场这几年的成长,面对宋清月,漆夏再也没有年少时,底气不足的自卑感和慌乱。
“阿繁今天也来了。”
漆夏看向她,“我知道。”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这不是宋清月想要的反应,她话锋一转,说:“我之前光明正大地追过阿繁,可惜没追上了,你说我该不该再试试?”
漆夏冷冷看她:“怎么,你追人还要经过我同意吗?”
“当然不需要。”
“那你问我干嘛。”
宋清月被怼得难受,可惜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只得问:“你不喜欢他了?”
“这与你无关。”漆夏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不想再和这个人耗下去了。
她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刚起身,就看见宋清月也跟着起身。宋清月靠近,在她耳畔小声道:“放心吧,你的秘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毕竟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她是威胁,还是好心,漆夏一时间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随便你。”她撩下这句话就走了。
聚会上没几个认识的人,和宋清月分开后,漆夏想找邢安娅说说话,可惜找了一圈没看见人。
她低头给邢安娅发微信,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漆夏?”
很熟悉的声音,漆夏转过身,竟然看见了方颜,两人俱是震惊。
“方颜?”
“是我是我。”
上大学后,漆夏不怎么回白塔巷,去好学书屋的次数也就少了。
大四那年漆兰静再婚辞去陈奶奶护工的工作,而方颜也准备出国留学,那时漆夏和她加了微信,但后来的联系不多,只是发朋友圈会互相点赞。
再见故人,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漆夏笑起来:“我看你朋友圈,上个月不是在土耳其摄影吗?”
“回国了啊。”方颜大笑着说,她挽着一个男人,“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许泽。阿泽,这是我经营书店时交的朋友,叫漆夏,比我们小好几岁呢。”
互相打过招呼,方颜让许泽去应酬,她要和漆夏叙叙旧。
两人坐在沙发上,方颜道:“咱们还挺有缘,许泽是许幼菲的表哥,你是许幼菲的闺蜜。我们国庆办婚礼,我给你送请柬。”
“我一定到。”
方颜倒了两杯红酒,递给她一杯:“好不容易遇见了,不喝说不过去吧?”
漆夏笑着接过喝了一口,方颜喝酒非常猛,直接干了。
聊着聊着,方颜小声问:“对了,你当年那个暗恋对象呢?当初我出国前忘了问你,你有没有告白?”
漆夏目光瞟向不远处的某个人,“没有。”
“啊,好可惜。话说,你现在还喜不喜欢他?”
漆夏不想回答,糊弄过去:“好啦,都过去了,我继续陪你喝吧。”
接下来很长时间,漆夏小口小口地抿,方颜十分豪迈地一口干,没一会方颜就醉了,被许泽扶到楼上休息。
聚会过半,已经接近尾声了,年轻人都跑没影,只剩下几个长辈在说话。漆夏觉得无聊,干脆到楼上的空房间休息。
喧嚣远去,漆夏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对上陈西繁的眼睛。
灯光下,他越走越近,清冽的气息一瞬间袭来。
漆夏恍惚,不假思索地问:“你怎么上来了?”
无论在哪里,陈西繁都是绝对的焦点。上楼的时候她还看见,好几个人围着他说话,男男女女都有,宋清月倒是一直站得远远的。
“没意思。”陈西繁淡淡道,“而且,太吵了。”
走廊上好安静,两人一前一后往休息室走,漆夏附和说:“确实有点吵。”
陈西繁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漆夏雪肩上,问:“冷不冷?”
“不冷,屋里暖气挺足的。”
“那就好。”
到了休息室,才发现躲懒的人不止他们,邢安娅,许幼菲贺骁,还有几个陌生人都在,大家商量玩什么游戏。贺骁许幼菲想玩狼人杀,但人数太多,邢安娅想玩真心话大冒险,正争执不下。
看见他们,贺骁十分热情地招呼:“来来来,繁哥漆夏,咱们投票吧,玩什么?”
中间有张圆形桌,众人围着坐下,没一会,方颜醉醺醺跑过来,趴在门口问:“你们玩什么啊?我也想玩。”
许幼菲:“介绍一下,这是我未来的表嫂。”
许泽扶着方颜进来,十分头疼的样子:“抱歉,她喝多了,我带她回房睡一会。”
“不,我要留下来玩游戏。”眼看方颜坚持,许泽只好也留下来。
在场一共十五个人,方颜不会玩狼人杀,于是众人决定玩儿“数字连连看。”
所谓数字连连看,就是数字接龙,遇到3和5的倍数或者数字相当于炸弹,必须用“Fizz”或者“Buzz”代替,输的人可以喝酒五杯或者真心话大冒险任选。
总之,是个脑力游戏。
这个游戏大学时漆夏和室友玩过,还挺熟练的,她一点也不担心输。
很快,第一轮游戏开始,漆夏慢悠悠嚼着一颗葡萄,喊:“1”
“2”
“Fizz”
“4”
“Buzz”
许幼菲大喊:“6”
众人起哄“错了错了”,许幼菲这才反应过来,6是3的倍数,她一拍脑袋,说:“我喝酒吧。”
五杯酒不少,第二杯喝到一半,贺骁忽然从她手里抢过酒杯一口干了,邢安娅哎哟哎哟几声,“什么意思?英雄救美啊?”
许幼菲怼道:“他是狗熊!”
一轮惩罚过后,第二轮继续,这回贺骁输了,他选大冒险。
方颜直接站起来,说:“和你身边的人接吻。”
贺骁的左边是许幼菲,右边是许泽,许泽不知道许幼菲贺骁之间的猫腻,大惊失色:“媳妇儿,你别害我呀。”
方颜笑嘻嘻道:“少往你脸上贴金了。”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贺骁俯身,把许幼菲摁在椅子上,重重亲了一口。
全场尖叫。
邢安娅捂着眼睛,很八卦地打听:“菲菲,什么感觉啊?”
许幼菲红着脸,嘴硬:“被狗熊咬一口,能有什么感觉。”
大家又开始起哄,整个休息室一片沸腾。吵闹中,漆夏感觉身边靠过来一个人。
陈西繁在她耳畔低声道:“工作上的事儿,我出去接个电话。”
热气拂过耳廓,漆夏浑身都麻了,头脑一片空白。
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点头:“嗯嗯,如果他们问你去哪儿了,我会说的。”
陈西繁的手机屏幕一直闪,他握着手机,棕色的瞳孔看向她,俯身说:“记得帮我占座。”
“好。”
喧闹的聚会上,众人在起哄,他们在说悄悄话。
他走后,漆夏身上那种酥麻的感觉却没消失,漆夏从旁边拿了个垫子放在他的座位上,心脏怦怦,震耳欲聋。
紧接着又玩了几轮,方颜因为喝醉了反应慢,连输三轮,她逞强不要许泽帮忙,硬是自己喝了十五杯。
漆夏一直觉得这个游戏和自己没太大关系,但陈西繁走后,她就有点不在状态。终于第四轮,轮到她喊20的时候,脑子卡壳了下,喊错了。
“错了错了,大学霸夏夏终于错了哈哈哈。”
反应过来,漆夏好脾气地笑笑,她今晚喝了很多酒,不想再喝了,于是说:“真心话吧。”
这下,轮到观众难住了,因为许幼菲和邢安娅想了一圈,好像都没什么好问的,而其他人也不了解漆夏,不知道问什么。
这个关头,原本喝醉趴着睡觉的方颜忽然醒了,醉醺醺站起来,打了个酒嗝,说:“我来……我来问,漆夏,你……你高中暗恋的那个男生,帅不帅啊?”
很无聊的一个问题,但成功让人群一静。一石激起千层浪,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等待她的回答。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漆夏紧紧握着酒杯,说不出一句话。
身后,似乎有人在看她。
漆夏扭头,对上了陈西繁的目光。
男人背对着光,脸庞陷在阴影里,陈西繁眉梢微扬,表情像惊讶,又像探究。
他目光极深,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高中有暗恋对象?
第43章
喝空的几只酒瓶随意堆放在桌角, 不知被谁一绊,发出丁零当啷的脆响。喝醉的,没醉的, 十多个人齐齐看向漆夏, 眼里充满了好奇。
漆夏仰头,灌下一口杜松子酒, 这酒太烈,口腔喉咙辣得厉害。
她敢选真心话, 是因为打定自己身上没什么可挖的,唯一知道暗恋秘密的人也趴下了, 谁能想到,方颜忽然醒了来这么一出。
漆夏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该玩游戏时专心一点,或者输了选喝酒, 现在这副场景,大家都盯着她,好像不说点什么出来,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当然, 这些都不是让她最紧张的,要命的是,陈西繁就坐在她身边。
他听到方颜的提问了吧?
一定听到了,不然为什么用那样的表情看她。
漆夏捂了捂脸, 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 给他们送吃的,新鲜水果,热气腾腾的食物都不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显然, 方颜已经醉糊涂了,双手托腮望着她:“漆夏, 说……说呀,你高中暗恋的那个男生,帅不帅?”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吧。”有人嬉笑了句。
“对啊,情人眼里出西施,肯定是帅的哈哈哈。”
许幼菲和邢安娅早憋不住了,尤其许幼菲,激动得捶贺骁大腿,要不是那么多人在场,估计她早就冲上来寻根究底了。
安静中,忽然有人提起玻璃水壶,往她左手边的白瓷杯盏里徐徐添了一些热水。
添完水,陈西繁把白瓷杯往她手边移了移,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很难回答吗?”
漆夏呼吸放轻,脑子里好像有一团线,乱糟糟的。
问题并不难。
但暗恋的人就在身边,这叫她怎么回答?
她不敢看陈西繁的眼睛,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回答说:“嗯,很帅。”
这下,一部分看客满足了,方颜傻呵呵地笑,“嗯,怪不得,我猜也是……肯定很帅……”
说完,她趴在桌上彻底睡了,许泽把人抱起来,说:“你们继续,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方颜走后,这一环节却没揭过去,不知是谁说:“暗恋这种事很正常,谁学生时代没个暗恋对象啊。不过小姐姐,我很好奇耶,你这种级别的美女也需要暗恋吗?”
“对啊,你长这么漂亮,哪个男的这么没眼光?”
许幼菲早就忍不住了,撇撇嘴:“夏夏,咱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你高中有个暗恋对象,怎么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安娅,你知道吗?”
“啊?”邢安娅一噎,眼神有点飘忽,“我……我也不知道。”
许幼菲心气这才顺了,“好吧,我平衡了,还以为你们两背着我有秘密了。”
贺骁也来凑热闹,“漆夏,你高中的暗恋对象是谁?我们认识吗?说来听听,我人脉广,说不准能帮你一把呢。”
大家七嘴八舌一通,焦点再次聚集在她身上。
这些人……可真难缠啊,竟然还不肯放过她。
漆夏咬唇,心跳扑通扑通,快要招架不住了。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陈西繁坐在椅子上,十分悠闲地模样,散漫道:“一轮游戏问一个问题,你们这都多少个了?”
确实,规则就是这样。
陈西繁话语中解围的意思很明显,他一发话,大家不好再说什么,顺势转移了话题,开始下一局游戏。
趁这个机会,漆夏站起来,红着耳朵说:“你们继续,我去趟卫生间。”
她像个丢盔弃甲的逃兵,飞快逃离了事故现场。
陈西繁看着她,握着白瓷杯的五指,渐渐收紧了力道,只觉得这游戏没意思极了。
漆夏一路小跑,进了洗手间把门一关,感觉浑身都快虚脱了,扶着墙慢慢蹲下来。
怎么办?
高中时,大家公认的附中校草不就是陈西繁吗?
他们会不会猜出来?
如果陈西繁知道自己暗恋过他会怎么样?
好不容易他们变成了朋友,知道后肯定会很尴尬,也会觉得她很奇怪吧?漆夏脑门发热,想出去解释一下,可是怎么解释呢?
她走到洗手槽那儿伸手,水龙头自动感应出水,漆夏掬了几捧凉水泼在脸上,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睛忽然一酸,她不能让他发现这个秘密。
漆夏决定,待会出去后无论大家猜什么,她都否认到底。
在洗手间待了十多分钟,调整好情绪漆夏才出来。这会游戏已经结束了,休息室里只有许幼菲和邢安娅。
漆夏进屋,立马被许幼菲逮到沙发上。
“夏夏,你高中真的暗恋过一个男生吗?”
漆夏:“嗯,有过。”
“傻姑娘,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们,我和安娅肯定帮你呀,暗恋太苦了。”
漆夏有点好笑,那时候,她自己都不太喜欢自己,她们能怎么帮呢?
她摇摇头,“没事啦,高中的时候我只想好好读书,而且,他不喜欢我你们能怎么帮?总不能逼着人家吧。”
“那现在呢,你还喜不喜欢他?”
漆夏沉默几秒,只是说:“都过去了。”
许幼菲还是很好奇,“那个男生到底是谁?我去,能被你暗恋福气也太好了吧。”
邢安娅看出来漆夏不想说,偷偷拉了拉许幼菲裙子,许幼菲这才作罢。
“好吧,不说了。”许幼菲挽着二人的手,“这件事就此为止,没关系,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今天你们有没有看上的?”
漆夏和邢安娅都说没有。
许幼菲语气坚定:“没关系,我身边还有很多帅哥,改天介绍给你们认识,你两的脱单大业包在我身上了!”
邢安娅:“那你呢?”
漆夏说:“她不是有贺骁了?”
“哪里?”许幼菲立马炸毛:“我们只是朋友好吧?”
“哦,会亲亲的那种朋友。”
“好啊,夏夏你真是学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在休息室待到十一点多,时间太晚了,许幼菲建议漆夏邢安娅今晚在她家睡,反正空房间多的是。邢安娅早就困了,一口答应下来。
想到家里还有漆圆和蛋糕,漆夏不放心,而且她也不习惯在外留宿,说:“我打车回去吧。”
许幼菲拦住她:“等等,我让人送你。”
走到楼下,正好撞见陈西繁。
他站在客厅,小臂上搭着一件西装外套,手指上的车钥匙转了个圈,“我送你。”
许幼菲原本想安排家里的司机送漆夏,这下倒好了,有人愿意出苦力她乐得清闲。
“夏夏,那你就跟我哥走吧。”
经历过刚刚游戏桌上那件事,现在漆夏最怕面对的人就是陈西繁了,可她不好推辞,抿了抿唇,拿上包包和外套,说:“麻烦你了。”
“走吧。”
这一带都是别墅区,过年期间分外冷清,出了大门寒风袭来,漆夏裹紧身上的大衣。
陈西繁问她:“很冷?”
“嗯。”
“那我们走快一点。”
加快脚步,片刻便上了车,陈西繁把空调温度调高,没多久,周围暖了起来。
黑色汽车驶入夜色,天空飘起了小雪,街道上空落落的,偶尔有一辆车迎面而来,飞快地与他们错开。
想到什么,漆夏开口:“刚刚游戏桌上,谢谢你帮我解围。”
“没事儿。”陈西繁握着方向盘,修长指节轻轻敲打着,那是他烦躁的表现。
沉默片刻,终究没忍住,他低声道:“漆夏,问你个事儿。”
漆夏一激灵,后背挺直了。
“你问。”
陈西繁说:“你高中的那个暗恋对象,是我们学校的吗?”
漆夏默默吞咽,裙子下的手指轻轻绞着,嗔道:“你好八卦。”
一阵爽朗的笑声,陈西繁懒洋洋道:“我真的很好奇。”
“……”
一颗心七上八下,漆夏忐忑得要命。
陈西繁又道:“怎么,不方便说吗?”
“呃……”漆夏顿了顿,有些东西,越是隐藏,就越是欲盖弥彰,再这样下去,陈西繁很快就会猜到的。
毕竟,她承认过,暗恋对象很帅。
漆夏不想让陈西繁察觉自己不对劲,随便应付道:“嗯,我们学校的。”
这下,陈西繁挑了挑眉,声音微沉:“哦,我认识那个人吗?”
她不想露出破绽,心虚道:“我不知道。”
陈西繁扯了扯嘴角,想想也对,想继续下一个问题的时候,漆夏先一步打断了他:“我困了,先睡一会。”
说完,她侧过身,逃避的意思很明显。
陈西繁怔怔,不好再说什么,低声笑了笑,“好,你睡吧。”
一路无话,仿佛暗夜下的海,陈西繁面上平静,内里却心绪翻涌,脑海里都是刚刚游戏桌上漆夏的回答。
你高中暗恋的那个男生帅不帅?
嗯,很帅。
他整个人处于一种惊疑的状态中,漆夏有过一个暗恋对象,那现在,她还喜欢他吗?当然,最让陈西繁好奇的,还是漆夏这个暗恋对象到底是谁?
很帅的,和他同校的男生……
某一瞬间,心里冒出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会不会,漆夏高中暗恋的男生是他自己?
从小到大,陈西繁听过最多的赞美,都和他这张脸有关,几乎所有人对他的第一印象,都是长得好。
综合旁人的评价,陈西繁陷入沉思,漆夏的暗恋对象是他吗?还是别人?
两人各怀心事,后半程都没再说话。
车子停在楼下,漆夏准时睁开眼睛,解开安全带,“谢谢,我先上去了,你回程开慢一点,早点休息。”
“嗯,晚安。”
夜风不停,走出去几步,漆夏又听见陈西繁叫她:“漆夏——”
她转身,夜风把裙角和大衣吹得翩跹,漆夏拢了拢耳畔的碎发,“怎么了?”
车窗降下来,露出陈西繁那张好看的脸。他的轮廓在路灯下若隐若现,看不清表情。
陈西繁手指握紧方向盘,笑着说:“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还喜欢那个高中的暗恋对象吗?”
冬日,北方的空气寒冷又干燥,树枝萧条,雪花纷纷扬扬。这场景,像极了那年,她初到白塔巷,遇见他的那天。
那时他拿着块粉色滑雪板,恣意张扬的少年惊艳了沉闷冬天。而此时,他坐在车里,距离她仅仅半步之遥。
加西亚马尔克斯说,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都无法复原。
那旧日的心跳呢?是否可以卷土重来?
漆夏定定看着他,说:“抱歉,我不知道。”
*
年初五航司有会议,陈西繁驱车回了机场附近的公寓。他的公寓在二十六层,一梯一户的格局,装修简洁,以白灰色调为主。
进屋后,陈西繁冲完澡出来,捞起手机看了眼。
他,贺骁褚扬,还有许幼菲有个微信群,是大学那会许幼菲拉的,说方便给他们三个派活。
这会群里,许幼菲贺骁在聊天。
贺骁:【许幼菲干嘛呢?】
许幼菲说和邢安娅正在看一场电影,名叫《初恋这件小事》,讲暗恋的。
提起暗恋,贺骁想到今晚游戏桌的事,打字:【许幼菲,漆夏高中暗恋的人到底是谁?你知道吗?靠,我他妈好奇死了。】
许幼菲回:【你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八卦?】
贺骁:【不行吗?】
陈西繁盯着屏幕,一直没说话。
两人吵来吵去,消息刷新飞快,最后好不容易才绕回正题,许幼菲说:【我真不知道,夏夏没说是谁。】
看到这儿,陈西繁提供了另一条思路,【她高中的时候,对哪个男生比较关注?夸奖过之类的。】
群里沉默一阵,许幼菲发来几张震惊的表情包。
【还真有!高三那会,我们班不是和十三班一起上体育课吗?有一天我们坐在长椅上看男生打篮球,当时我和安娅争执,十三班的林致远和我哥谁更帅。我选林致远,安娅选我哥,夏夏和我一样,也觉得林致远比我哥更帅呢。】
贺骁:【林致远?文科班打球很菜的那个?漆夏觉得林致远比繁哥帅?靠!她暗恋的人是林致远?】
一直没发言的褚扬忽然冒头,发了一串省略号:【……】
许幼菲辩解:【林致远打球不菜,只是花心好吧。】
贺骁:【你再夸别的男人试试?】
褚扬:【你们是猪吗?】
许幼菲:【你才是猪,澳洲猪。】
贺骁:【澳洲小卤猪。】
……
三人在群里吵口水架,陈西繁扔了手机回卧室。
房间没开灯,他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胸口郁结,怎么也不痛快。
林致远,他记得这个人。
漆夏暗恋的人是林致远?
忽地,思绪聚拢,陈西繁回忆起高三毕业聚餐那天,他出包厢回家,在走廊里遇见林致远的那一幕。
那会林致远好像喝多了,揽着他让他帮忙,给漆夏送封情书。时隔多年,陈西繁发现,他竟然还记得那封情书的样子,粉色信封,上面有几颗爱心……
陈西繁闭眼,脑海里一会涌现林致远那张欠揍的脸,一会又是许幼菲的那条长消息。
他下颌线紧绷,昏暗中,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拳头握紧,仿佛极力忍耐着什么。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从来都唾手可得。
二十六岁,陈西繁平生头一次体会到,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
*
第二天一早,陈西繁六点出门,前往航司开会。
今天的会议主题是航空法规培训,已经是老生常谈的内容了,早在进入航司的第一年,他就背得滚瓜烂熟。
会议室前方,法规讲师播放着课件,声音比摇篮曲还催眠。
陈西繁长腿蹬在桌子横杠上,在微信好友列表里找了一圈,找到一个以前十三班的熟人。
点开对话框,他开门见山:【你们班的林致远在京市吗?】
【在啊,林致远家里不是开了家运输公司嘛,他子承父业,现在也干那行,哦,他好像搞了个副业,在屯远路上有家酒吧。】
【繁哥,你打听他干嘛?】
陈西繁模棱两可的态度,【没事,随便问问,他单身吗?】
【好像有女朋友吧,看他朋友圈感情挺好的。】
陈西繁:【把他微信给我。】
……
之后的会议,陈西繁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在意漆夏,在意她冷不冷,在意她做了什么,在意她喜欢谁。
旁边,王鹏叫了他好几声:“繁哥——”
“繁哥!”
他回神,偏了偏头:“什么事?”
“签字。”王鹏递过来一张名单,好奇道:“你在想什么?叫你好久了没听见吗?”
聂海也凑热闹:“怎么,过个年把魂丢了?”
他在想什么?
答案是肯定的,他在想漆夏。
第44章
年后假期结束, 各行各业陆陆续续复工。
初十这天,漆夏准时到杂志社打卡,这会大家都还没从假期的状态里缓过来, 办公区一片死气沉沉。
回到工位打开电脑, 漆夏先梳理了一下近期的工作,目前手头上最要紧的, 还是采访杨甫那事。
和郑心妍的交接很不顺利,总不能一直干等着, 漆夏决定先和杨甫的助理沟通一下。
她按照资料上的号码拨通电话,嘟嘟几声响后, 电话被接通了。
“喂——”漆夏声音落落大方,说明来意:“您好,我是《科学时刊》的记者漆夏, 之前约过杨甫老师的采访,想问问什么时候方便呢?”
电话那边,助理的态度很冷淡,“等等, 我看看杨老师的行程。”
“下周五四点到六点,到时候你直接来研究所。漆记者,我必须提醒一下,请贵社不要再犯低级错误, 我们杨老师很忙, 采访之前请做好充分的准备,如果再出问题,你们就别来了。”
语气称不上凶, 但绝对严肃。
漆夏态度依旧很好,“肯定的, 我会做好充足的准备,方便透漏一下,上次我同事过来采访,和杨老师聊得还愉快吗?”
“愉快什么?那个姓郑的记者也太专业了,你自己问她去。”
说完,对方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以前也不是没遇见过难搞的采访对象,只是这次是杨甫这样的大人物,漆夏有点无从下手。
她只好打电话给郑心妍,但郑心妍手机直接关机了。
漆夏双手撑着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不一会,甘瑶探过头来,“怎么?郑心妍还是联系不上吗?”
“她手机关机了。”
甘瑶嚼着一块红薯干,连连摇头:“郑心妍太不厚道了,闯了祸就辞职,还玩失踪。她是走的潇洒,要你给她擦屁股。而且这件事不解决,对咱们杂志社影响也不好吧。”
“是呀。”漆夏往后仰,大清早的一脸疲倦,“所以主编也很愁,这几天一直找人打听杨甫呢。”
正说着话,甘瑶手机忽然响了,说是楼下有她的快递。
甘瑶下楼拿快递,漆夏看见微信一直闪,点开,是李蜜发来的求助消息。
李蜜:【夏夏,你认识儿童文学领域的创作者吗?红不红无所谓,只要有现成的稿件就行。】
私底下,漆夏和李蜜的关系还不错,刚入行那几年,她手里没什么人脉,有几个重要采访都是李蜜牵线搭上的。
漆夏一直很感恩她,打字说:【这方面的人我还真不认识,出什么事了?】
李蜜:【我们出版社今天下午办儿童文学试读会,报上去一批未发表的稿子给专家和读者试读,临时有几个作者交不上稿,人也联系不上,我现在到处找替补,急死了。】
出版社为了挖新稿件新作者,每年都会举办试读会,现场评选不错的稿件,后续签约出版。
漆夏了然。
李蜜发来几个大哭的表情包:【真的没有吗?我刚当上副主编就出这种事,Q1绩效估计没了苍天啊。】
闻言,漆夏想了想,忽然想到很多年前,自己写的那篇《飞鸟和鱼》。
她大胆地毛遂自荐:【我之前写过一篇童话故事,你看看,能救急吗?】
漆夏在网盘里找到《飞鸟和鱼》的文档,发给李蜜。
等了等,李蜜发来几颗爱心:【有就行,反正是替补,没质量要求,啊啊啊啊谢谢人美心善的夏夏。】
【爱你。】
漆夏:【能帮到你就行。】
这篇《飞鸟和鱼》除了她,看过的人只有漆圆。
等等,还有一个人也看过《飞鸟和鱼》。
漆夏想起来,高中那会她把《飞鸟和鱼》分享在q/q小号空间,陈西繁读过,而且夸她写得不错。
想到这儿,漆夏问李蜜:【这种试读稿件只在你们内部传阅,不会发表到外面吧?】
李蜜:【宝宝,你这篇是凑数的,一般只在试读会上传阅,咱们虽然有交情,但我不保证能发表哈。】
这样说,漆夏就放心了。
其实就算《飞鸟和鱼》发表出去也没什么,陈西繁不一定会看到,而且看到了,他也不一定记得是七号同学写的,毕竟,那是八年前的事了。
这几年大家都不用q/q,或许,陈西繁早就忘记了那个叫七号同学的网友。
忽然间,她鼻子有些酸,那些借q/q小号靠近他的日子,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不记得也好,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漆夏都不希望那些隐秘的心事再被人提起了。
和李蜜聊完,漆夏到茶水间泡了一杯柠檬茶,出来时正好看见甘瑶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从外面回来。
火红的玫瑰花束,搭配几只白色满天星,梦幻又浪漫。甘瑶才进办公区,大家就开始起哄。
“哎哟哎哟哎哟,谁送的啊,男朋友?”
“甘瑶,秀恩爱秀到办公室来了,可以啊。”
“脱单啦?那你得请客吃饭呀。”
……
甘瑶耳朵有点红,回到工位把花束外面的包装纸拆下来,玫瑰插进花瓶里。
漆夏喝一口柠檬茶,“聂海送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漆夏:“你们在一起了?”
甘瑶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他在追我。”
漆夏不明白,“你不是也喜欢他?为什么还要他追?”
“这你就不懂啦,男女之间肯定有个暧昧追求的过程嘛。如果他说喜欢我,我立马就答应,那还有什么意思?而且太轻易得到,男人就不会珍惜。”
漆夏没谈过恋爱,下意识觉得有点道理。
她轻轻叹气,小声:“我都没被人追过呢,好羡慕你。”
“拉倒吧,徐杉凯不就在追你?”
漆夏顿了顿,说:“他不算。”
她的意思是,没有被喜欢的人追过。
吃完中午饭,漆夏继续寻找杨甫的相关资料,她把业内认识的人都问了一遍,但杨甫从未接受过任何采访,大家对他的了解少得可怜。
漆夏又把计算机类SCI期刊上,杨甫的所有文章都扒了一遍,那些文章都是英文的,而且专业性非常强,漆夏看得脑袋疼。
这时,一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忽然闪了闪。
陈西繁:【晚上有空吗?一起吃饭。】
陈西繁:【顺便和你说说杨甫的事。】
读完消息,漆夏整个人都愣住了。
除夕夜那天,一起看烟花回来的路上,漆夏和他提起杨甫的事,陈西繁说找人帮忙打听一下。当时漆夏没太在意,毕竟这件事确实麻烦。
她没想到,陈西繁真的去打听了。
漆夏:【你怎么打听到杨甫的?】
陈西繁:【杨甫是家里一位长辈的学生,我刚和那位长辈吃完饭。】
人与人从出生时,就注定不同。这种不同,进入社会后更加明显。比如他们费尽周折,怎么也打听不到的事,接触不到的人,对于陈西繁而言,仅仅只需几句话。
从前漆夏就知道,陈西繁家境优渥,现在想来,那优渥之后,一定藏着更深的背景。
也是,许幼菲父母都是外交官,陈西繁的家境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呢。
漆夏莫名失落。
以前读书时,她仅仅用成绩衡量自己和陈西繁的距离,现在考量其他东西,只觉得两人真是遥远得要命。
漆夏说:【又麻烦你啦,那晚上见。】
陈西繁:【晚上见,等会过来接你。】
白塔巷。
世铭航空的机长一般是飞四天休两天,年后初六到初九,陈西繁飞了一趟大四段两趟国外,初十这天正好休息。
今天宴请长辈,饭后,陈西繁陪舅爷爷下了一局围棋,结束时,乌沉沉的天晴了。
茶室内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家族里出了名的老学究舅爷爷,正笑盈盈看着他。
“今天真是稀奇,以往下棋从不给我面子,阿繁今天怎么故意让了我两步?”
陈西繁但笑不语,把黑白云子一颗一颗装进棋笥,漫不经心道:“哪让了,是您棋艺又增进了。”
舅爷爷看一眼陈奶奶,哎哟两声:“不得了不得了,不仅棋盘上让我,现在还会说好听的话哄我高兴。想当年,这孩子可是出了名的狂傲,有一次家庭聚会上,让我输得下不来台呀。”
“有么?”陈西繁真不记得了。
“怎么没有,你小子竟也有转性的这天。说吧,什么人能让你开口求我办事?”
陈西繁默了默,回答说:“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舅爷爷和陈奶奶好久没见了,下完棋后坐在客厅叙话。这会,陈西繁上楼洗了澡,出来的时候,随手扯了一块毛巾擦湿哒哒的头发。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捞起柜台上的手机,看见有条未读消息。
毛巾搭在脖颈上,陈西繁背靠沙发,解锁手机。
消息是外婆发来的,【阿繁,过几天我和你外公要回国一趟。】
陈西繁自然支持,说:【哪趟航班?我来接你们。】
外婆发来语音:【不用,这些有人安排,你好好工作。】
【这次回国,除了给你妈妈扫墓,拜访好友,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处理,我们忙完再告诉你。】
陈西繁:【行。】
陈西繁的外公外婆早就退休了,外公这几年不是摄影就是旅游,外婆事业心比较强,除了在国家作协担任职务,也投资了几家儿童文学相关的出版社。
和外婆聊完,他侧身甩了甩不滴水的头发,换好一身衣服下楼。
舅爷爷和陈奶奶还在追忆往昔,陈西繁打了声招呼,出门去元格大厦。
他到元格大厦的时候,还不到六点,漆夏没下班,陈西繁就坐在车里等人。
不一会,车窗被人敲了敲,陈西繁降下车窗,看见贺骁那张笑嘻嘻的脸。
“哟,繁哥,还真是你!”贺骁投资的那家mcn最近火了几个博主,今晚公司有庆功会,他出席露个脸。
自从知道陈西繁和漆夏一起过除夕,贺骁就什么都懂了,他明知故问:“怎么,来接我下班啊?”
“滚蛋!”陈西繁嚼着一颗薄荷糖,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闻言,贺骁越发来劲,胳膊支着车窗不肯定了,“繁哥,我给你分析分析啊,你呢喜欢漆夏,而漆夏,暗恋林致远。啧啧,这他妈狗血三角恋啊,用不用兄弟我给你一把挖墙脚的铁锹?”
林致远可以?他不行?
陈西繁懒得说话,只是冷笑。
他忍了忍,贺骁变本加厉:
“哈哈哈哈乐死我了,高中那会,你是公认的校草,可是在漆夏眼里,人家林致远就是比你帅!这算不算人生滑铁卢?”
“林致远就是漆夏的白月光,你这个后来者,不一定比得上。”
……
“你很闲?”陈西繁慢条斯理地掀眼,乜他:“我觉得蔡家那位不错,稳重有学识,挺适合许幼菲的。”
一招致命,贺骁后悔惹这位未来大舅哥了。
贺骁马上就恭敬了:“别啊,我哪儿比不上那姓蔡的?”
“话多。”
贺骁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不敢再说话了。
恰好此时,漆夏下班,背着包包走出了大厦。陈西繁一眼看见她,下车,对着贺骁说:“还不走?”
“得嘞,祝您早日杀死白月光,成功上位。”
陈西繁头也没回,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接到漆夏,二人上车后,陈西繁启动车子,漆夏问:“我们去哪儿?”
“屯远路上有家日料,我定了位置。”
以往他们一起吃饭,大多都是在元格大厦附近,屯远路距离有点远,漆夏只以为今晚陈西繁想吃日料,没多想。
这会正是下班高峰,路上遇到几个挺长的红灯,陈西繁说:“杨甫的资料刚刚发你了,收到没?”
“收到了。”漆夏非常感激的语气,“这次真是多谢你,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去哪里打听那些东西。”
“没事,杨甫脾气古板但不坏,不过有两个禁忌。一是他的师兄杨富,两人关系不好,你那位同事,采访的时候搞混了他们的文章和成就,二是杨甫的父母和妻子早逝,采访时不要提家人。”
漆夏点点头,“我知道了。”
漆夏之前看过郑心妍的采访提纲,采访提纲里,郑心妍列了家人有关的问题,再加上混淆了杨甫和宿敌的文章,怪不得惹怒对方。
心里想着工作上的事,漆夏有点入神了,然后,她忽然听见陈西繁问:“下周五有空吗?”
下周五,二月十四,情人节,陈西繁的生日。
漆夏说:“和杨甫的采访约在那天,顺利的话六点能结束。”
“嗯,结束了我去接你,陪我过生日。”
他的语气是那样自然,仿佛她陪他过生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漆夏耳朵有点烫,心比自己更先做了决定,她垂下眼,说:“好呀。”
不一会,车子到达屯远路附近的一个停车场,车停好后,漆夏低头解安全带,语气认真地说:“这次杨甫的事真的麻烦你了,今晚我买单,不要和我抢。”
她坐陈西繁的车好几次了,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安全带卡扣卡住了,她一时间没解开。
漆夏拧眉,只顾埋头研究怎么解开安全带,完全没注意,身边靠过来一个人。
左耳听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漆夏抬头,一下子撞进陈西繁的视线里。
冬天已经接近尾声,她被他温暖的气息包裹,缺氧感袭来。
车内空间狭小,陈西繁俯身靠近,手摁在红色卡扣上,啪嗒一声,顺利帮她解开了安全带。
之后,陈西繁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看着她,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
陈西繁学着她的语气,也认认真真开口说:“漆夏,我喜欢被你麻烦。”
第45章
下车后, 料峭晚风带着刺骨寒意迎面吹来。漆夏感觉半边耳朵烫得厉害,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被那骇人的温度吓了一跳。
陈西繁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喜欢被你麻烦”啊?
旧日习惯重来, 漆夏又开始做阅读理解了。是因为把她当朋友不怕被麻烦, 还是有别的含义?
其实自钦江机场意外再遇以来,漆夏能感觉到, 她与陈西繁日益亲近的关系。刚开始,只是老同学的正常来往, 但现在,好像已经超出同学, 朋友的范畴了。
比如今天,陈西繁帮她解决杨甫的事,还有那句暧昧不明的话, 以及更早之前的一些相处细节。
陈西繁也会像对她这样对别人吗?漆夏不知道。
漆夏抿了抿唇,不可控制地胡思乱想。
可是,她又不敢放纵自己想得太多,长久以来的单向奔赴, 让她草木皆兵,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日料店在商场十七层,思考间,他们已经进了电梯。
可能因为工作日, 再加上这栋商场消费太高, 电梯里人不多。进去后,陈西繁摁了数字十七。
电梯缓缓上升,到达五楼的时候停了停, 又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看起来是对情侣。
这对情侣一进电梯就不停地说话,漆夏思绪也被打断了。
“宝贝儿,你这几天都没联系我,到底干什么去了?”
“不是说了么,公司事情多,酒吧刚开业不久,很多地方需要我,你就不能懂事一点?”
“哼,你每次都这套说辞。”
“行了,今天不是抽空陪你了吗?待会吃完饭,下楼给你买包。”
……
电梯里只有他们四个人,小情侣腻腻歪歪,漆夏尴尬症快犯了,一直低头看手机。
忽然间,前面的男子转过身,试探的语气:“陈西繁?”
陈西繁闻声抬眸,淡笑:“林致远。”
“是我是我。”林致远高兴极了,“没想到在这碰上,挺巧的啊,繁哥你来附近办事?”
“吃饭。”
林致远笑呵呵问:“是十七楼那家日料店吗?我们也去那儿,不如一起吧,刚好老同学之间叙叙旧。”
高中毕业后,很多人不再联系,前几天,林致远忽然收到了陈西繁的好友申请,他又惊又喜,同意后,在微信上热情地和陈西繁聊了很多,期间不乏多多关照的请求暗示。
毕竟高中同学里,绝对没有谁的背景比陈西繁更硬了。
既然今天遇见,林致远也想趁机联络联络感情,方便以后扩展事业版图。
但陈西繁没回答,而是看向漆夏,声音温和:“你觉得呢?”
漆夏早就不记得林致远是谁了,她还以为是陈西繁的某个高中好友,笑容温软:“我都可以。”
看出她眼里的勉强,陈西繁这才拒了,“下次吧,今天不方便。”
“好好好,繁哥有空随时联系我啊。”
到了日料店,他们被服务员引着进入一处榻榻米包厢,点完菜,等待的时候,漆夏端起桌上的清茶啜了一口。
清茶热气腾腾,袅袅白烟萦绕在他们中间,气氛有些沉默。
漆夏同他聊起刚刚电梯里的那个人,“那个叫林致远的男生,以前也是附中的吗?他是哪个班的呀?”
闻言,陈西繁愣了愣,眉心轻拧。
刚刚在电梯里他就奇怪了,漆夏明明看见了林致远,但明显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多年后再遇高中暗恋对象,能表现得如此平静吗?
陈西繁:“你不认识他?”
漆夏莫名:“我应该认识吗?”
听她这么说,陈西繁越发确定,漆夏高中的暗恋对象,绝对不是林致远。
许幼菲那个蠢蛋,都把他带歪了。
既然漆夏的暗恋对象不是林致远,那又是谁?
陈西繁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怪异,但仔细一想,又找不到头绪。
他提起透明水壶,往她杯子里添了些清茶,说:“没什么,十三班的,和我也不算熟。”
“哦,他说要一起吃饭,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一起打过球而已。”
不一会,他们点的菜上了,除了日料店常见菜品,还点了一瓶清酒。陈西繁要开车没喝,漆夏喝了两杯。
她的酒量不好不坏,两杯还不至于到醉的程度,但漆夏喝酒容易上脸,这会面颊已经有点红了。
陈西繁看着她红酌的脸,微微迷离的眼,目光不禁柔和几分。
他见过她工作时的认真专业,也见过她对待朋友的真诚热心,只觉得她怎样都好,就连喝酒,都有种娇憨的可爱。
陈西繁唤来服务生,说要一杯蜂蜜水。
漆夏托腮看他:“你想喝蜂蜜水吗?”
“给你准备的,解酒。”
漆夏觉得他小题大做,笑起来:“我又没醉,再说,就算醉了,不也有你吗?”
无论年少还是现在,她对陈西繁,都有种无条件的信任。
她相信,即便自己醉了,陈西繁也会把她好好送回家的。因为他骨子里,刻着与生俱来的教养和尊重。
这姑娘,真的太不设防了。
陈西繁轻轻扬眉,望着她水润粉嫩的娇唇,喉结上下一滚,低声道:“漆夏,不要太高估我。”
“高估你什么?”
陈西繁移开目光,“没什么。”
不一会,蜂蜜水送来了,漆夏喝完去结账,又被服务员告知已经买过单了。
下楼,从商场出来,漆夏很不好意思。这会天已经完全黑了,屯远路附近有很多酒吧,晚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两人散步回停车场,陈西繁问:“冷吗?”
“还好。”漆夏双手插在口袋里,开玩笑说:“今晚的日料很不错,我有点吃撑了。”
“喜欢的话,下次我们还来。”
漆夏笑笑,应下:“好啊。”
商场附近的停车场路灯坏了几盏,有点黑,春天未到,路旁的枯树枝还没发芽,夜晚看上去萧条极了。
顺利找到车,陈西繁摁了车钥匙解锁,忽然,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男一女的争执声。
静静听了会,漆夏说:“好像是一对情侣在吵架。”
听声音,动静挺大的,男女的情绪都非常激动,女生一直让男生滚,男生则说“信不信我打死你”类似威胁的话。
漆夏有点害怕:“不会出事吧?”
职业或者性格使然,漆夏和陈西繁身上,有种相似的正义感。出于好奇,他们转身挪动几步,朝着声音来源的地方望了望。
光线昏暗,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看见两个人在吵架,下一秒,男方抬手,似乎要打人了。
“你先回车上。”陈西繁嘱咐说:“我去看看。”
漆夏不放心,“我跟你去。”
走近才发现,吵架的竟然是宋清月和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一身休闲装,痞里痞气咬着一根烟,抬手抓住宋清月的头发,语气不善:“宋小姐,玩我?”
宋清月被迫仰头与他对视,她的声音有点抖:“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三十万一个月,结束时间我来决定,你想毁约?”
“毁约?什么约?咱们签合同了吗?”男人稍稍用劲,宋清月闷哼一声,“想结束可以,再给我一笔钱,咱们好聚好散。”
“你做梦!啊……”
“放手!”陈西繁骤然出声,语气极为冷淡。
那男人循声看来,呆了呆,“少管闲事。”
陈西繁不应,只是掏出手机,拨打110,电话很快接通,他神色如常道:“屯远路附近的停车场,嗯……远洋大厦这边……”
对方见他来真的,这才松了手。
他一松手,宋清月立马往漆夏和陈西繁这边跑,男人啐一口,很不甘心地说:“宋小姐,我们还会见的。”
人走后,宋清月眼里满是惊喜,她抹了抹眼泪:“阿繁,谢谢……”
“不用。”陈西繁没什么耐心地打断她,“我来之前,并不知道是你。”
言外之意,今晚的事,无论是谁他都会这么做。陈西繁又说:“是漆夏先察觉危险,你最该谢的人是她。”
宋清月扭头,看见漆夏脸上一僵,别开视线,道:“谢谢。”
“不客气。”漆夏也不知道吵架的人是宋清月。
危险远去,宋清月解释说:“其实我和那个男的没什么关系,只是……”
陈西繁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与我们无关。”说完,他看向漆夏,说:“走吧,回去了。”
“嗯,好。”
漆夏虽然不喜欢宋清月,但也不希望她真的出什么事,毕竟男女力量悬殊,刚才那个男人动手的话,宋清月肯定吃亏。
但漆夏也不是什么圣人,多年前宋清月捡到她的手机,偷看隐私那件事,她不会忘,也不会原谅。
这一茬很快揭过,回去的路上漆夏心情没受太大影响,只是不满地咕哝,“说好今天我请的,你怎么又这样啊,我心里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陈西繁启动车子,出了停车场驶入主路,他开着车,一点也没受刚才那件事的影响,漫不经心道:“过意不去?那……想法子补偿我好了。”
漆夏一怔,“怎么个补偿?”
“漆同学,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什么好奇心?”
陈西繁看她一眼,踩油门提速,“你那位暗恋对象。”
漆夏脑子嗡地一声,不肯说话了。
看她这么敏感,陈西繁想笑,“不方便就算了,逗你玩儿呢。”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也许因为喝了酒,漆夏脑袋有点晕,防备心没那么重,“你想知道什么?”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漆夏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风景,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又别过脑袋,唇角偷偷翘了翘:“他……呃……长得很帅,成绩也好,反正哪方面都很好,在我眼里,是完美的存在。”
完美的存在?
真是极高的评价。
陈西繁轻嗤,“那你滤镜挺厚的。”
“哪有滤镜了?”漆夏不满地反驳。
陈西繁解释说:“金无赤足人无完人,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
漆夏撇撇嘴,打了个呵欠:“反正……他就是很好,那时候,我很自卑,他距离我好远好远,为了靠近他,我做过很多傻事,比如用q……”
喝了酒容易犯困,她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困得直打架,后面的话陈西繁没听清,因为漆夏脑袋一歪,已经睡着了。
眼看她睡了过去,陈西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些,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往她身上盖了件外套。
一路安静,车里只听见漆夏安静均匀的呼吸声。
到了半春里小区,漆夏还没醒,陈西繁找了个停车位,熄灭灯光。
正月里,小区门口挂满了红灯笼,幽红的光线里,邻里说话声,小孩玩耍声隐隐传来,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如此温暖。
陈西繁出声:“漆夏?”
没人回答他。
说实话,他们那届附中的男生,长得帅成绩好的男生挺多的。
看不见的敌人最可怕,陈西繁莫名火大,平生头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反正漆夏看不见,他凑近看她熟睡的样子,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懒洋洋道:“漆夏同学,我长相,成绩都还可以吧,在你眼里,比得上那个暗恋对象吗?”
“你考虑一下,换个人喜欢怎么样?”
*
第二天是周末,这一晚漆夏睡得格外沉,昨晚她喝得不多,在陈西繁车里睡了一觉醒来,上楼后没洗澡直接躺床上了。
这会,漆夏觉得身上都臭了,她泡了个热水澡,吹干头发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微信有李蜜发来的未读消息:【夏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昨天的试读会上,你那篇《飞鸟和鱼》很受欢迎哦,你有没有签约出版意向?价钱可以谈。】
漆夏挺意外的,【真的吗?那是我高中写的东西。】
李蜜:【我怀疑你在凡尔赛!】
李蜜:【高中就能写这么牛的故事,你转行当作家吧。】
漆夏说:【不了,我挺喜欢当记者的。】
李蜜言归正传:【说真的,你想不想签约出版?我们杂志社主要做海外和港澳台地区,主编的意思是先出繁体在港澳台试试水,效果不错的话,再出海外版。】
李蜜:【出版报价大概在八万左右,具体的还可以再谈哈,主要我们主编挺喜欢这个故事的。】
八万?
这不就是天上掉钱的事吗?谁会和钱过不去。
漆夏想了想,【出版的书籍名字就叫《飞鸟和鱼》吗?】
李蜜:【不是,名字大概率要改,主编觉得这个名字太简单了,没吸引力。】
可能漆夏心比较大,她真不觉得八年过去了,陈西繁还能记得故事的内容。而且改了名字,又在港澳台和海外出版,陈西繁看到的概率很小。
最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放不下那八万块钱。
漆夏:【可以签约。】
李蜜发来一串庆贺的表情包,【那就最好啦,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出版社,咱们聊好价钱签合同。】
李蜜:【没问题的话,我就上报主编啦。下周投资人过来视察工作,今年签约的书都要给大老板过目的。】
漆夏好奇,多问了一句:【你们出版社的投资人是谁呀?好过稿吗?】
李蜜:【是国家作协的一位大佬,可牛逼了!放心,她脾气特别好,不会随便毙稿的。】
漆夏回复:【ok。】
第46章
和李蜜在微信上聊完, 大致确定《飞鸟和鱼》的签约意向,周三上午,漆夏请假专门去了一趟出版社。
李蜜任职的出版社名叫“枳星文化 ”, 位于东六环一座创意园区, 这边的建筑都是一栋栋独立白色小楼,一个公司一栋。
园区管理严格, 到达门口的时候,漆夏给李蜜发了条微信, 很快,李蜜便出现了。
李蜜今年快四十了, 未婚未育保养得极好,心态也年轻。
她引着漆夏去公司,一路走一路介绍:“这边有很多影视工作室, 经常能看见明星,有追星的小姑娘专门在附近蹲点,安全起见,没有门禁卡的人保安不让进。”
漆夏四周观察:“办公环境挺好的。”
“是还不错, 毕竟做文化行业嘛,大家都比较有艺术细胞。”到了公司做好访客登记,李蜜压低声音说:“对了,今天我们投资人也在, 等会说不准你能看见她。”
“她叫什么?”
“林雪珍。”
漆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有印象,她好像当过作文比赛的评委,我在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
之后, 漆夏进入会议室,和出版社的一位编辑, 法务聊合同相关事宜。繁体出版一般采用买断版权的形式,来来回回几个交锋,最终定价八万二,双方愉快地签合同。
漆夏和负责出版的编辑加了微信,对方提醒她:“漆记者,你回去后想个笔名发我,再发一张证件照,这本书的出版名字暂定为《海洋环游记》,之后可能还会改,有什么问题我们随时沟通?”
“好,没问题。”
从会议室出来,正巧撞见出版社投资人林雪珍。
林雪珍眉宇间有股子书卷气,她穿中式印花套装,左胸别着一枚祖母绿胸针,正由主编陪伴,视察出版社的日常工作。
双方碰面,本没有漆夏什么事,她微微侧身让路,没想到,主编忽然指着她说:“这就是《海洋环游记》的作者。”
闻言,林雪珍步子一顿,回头看向她笑了:“就是这个姑娘吗?故事写得不错。”
漆夏受宠若惊,回以微笑:“您过奖了。”
“西塔和缪环游世界的故事我还只看了开头,很有趣,听说那是你高中时期的作品?”
“是的。”
“真是个有才气的孩子。”林雪珍满意地点点头,“长得也漂亮,希望以后有机会多多合作。”
“一定。”
不知为什么,漆夏总觉得林雪珍眉眼和某个人有点像,但具体像谁,她又想不起来。
莫名其妙被一通夸,漆夏一上午心情都很好。签约出版的事告一段落,漆夏坐地铁回杂志社上班。
这周工作不太忙,主要还是准备采访杨甫的提纲,回到工位打开电脑,漆夏想到一件事,2月14周五,是陈西繁的生日。
既是生日,那送什么礼物就成了一个难题。
在送男生礼物方面,漆夏的经验等于无。她在网上搜了搜,电子产品,衣服鞋帽……好像都不太合适。
漆夏是个实际主义者,考虑到陈西繁的职业,最终,她下单了一款Prada的偏光太阳镜。
*
今天陈西繁是最早的航班任务,早晨四点出门,下午三点就下班了。
机场附近的迈加曼公寓顶层,无边游泳池,落日余晖从四面八方涌入,照得水面金光粼粼。陈西繁游了三千米,结束后,他从泳池上来,扯了一块浴巾披在肩上。
头发和浑身肌肉都湿哒哒滴着水,他随意甩动两下,回公寓换衣服。
公寓内,外公林万钧正站在落地窗前做延时摄影,闻声回头看外孙一眼,笑呵呵道:“回来啦?”
“嗯。”陈西繁进屋冲澡,出来后换了一身薄绒毛衣和灰色长裤,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外套,头发没干,但不滴水了。
陈西繁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扬扬下巴:“走吗?去接外婆吃饭。”
“行,走吧,去晚了她又得说我。”
开车一路畅行,很快到了东六环创意园区,顺利接到刚刚视察完工作的林雪珍。
晚餐订的一家淮扬菜,在西二环附近,这会有点堵车,后座两位老人正斗嘴。
“我说你一把年纪可真够拼的,回国一天到晚见不着人。”
“我就喜欢忙,不服老。”林雪珍理了理碎发,说:“你搞你的摄影,我搞我的工作,互不耽误。”
“是是是,我明天就飞内蒙拍候鸟迁徙,咱们下周再见吧。”
两位老人吵吵闹闹一辈子,感情一直很好,陈西繁都习惯了。
他手掌着方向盘,同外婆闲聊:“枳星文化还好吗?听说最近上面政策有变,拿书号不大容易。”
“对儿童文学影响不大。”林雪珍也喜欢和孙子聊工作,打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而且枳星不做国内市场,繁体和海外还是相对容易一些,就是稿件质量下滑,好的稿件这几年越来越少了。”
陈西繁问,“以前合作的那些作者呢?不写了?”
“大部分做自媒体去了。”林雪珍感慨说,“时代变了,现在不出版也能让自己的作品被大众看到,所以枳星才费劲做试读会,挖掘好作品。”
“如何?今年的试读会有收获吗?”
说起这个,林雪珍眼睛亮了亮,“有啊,今年有一篇作品就写得很好,讲一条鱼和一只鸟的环球旅行,可有趣了。”
闻言,陈西繁心头一震,一只鸟和一条鱼的环球旅行?
一些久远的记忆瞬间涌了过来。
陈西繁记得,很多年前,他也看过类似的故事设定,那篇故事发表在q/q空间,作者是七号同学。
他已经和七号同学失联许久了,同样的故事设定,同样的儿童文学,是巧合吗?
陈西繁问:“那篇作品叫什么?”
“《海洋环游记》。”
陈西繁眉目舒展,觉得自己大概昏了头。类似的故事设定很常见,网上随便一搜就有不少,不是只有七号同学能想出来。
林雪珍眼光极高,能被她夸奖的作品,大抵真的写得不错。
陈西繁莫名好奇,说:“作者叫什么名字?”
“啊?这我没问,反正是个挺漂亮的姑娘,你怎么突然对儿童文学感兴趣了?”
陈西繁没所谓地笑笑:“只是好奇而已,那篇作品我能看看吗?”
“行,明天我和刘丽说一声。”
刘丽是林雪珍的助理,负责她回国的一切事宜。
无论如何,他对这篇被外婆夸赞的稿件都产生了兴趣,陈西繁决定一探究竟。
之后忙忙碌碌,陈西繁整天在天上飞,一忙起来,就忘记了这件事。很快到了周五,陈西繁的生日。
这天,陈西繁没有飞行任务,而是参加了一场安全管理培训。
民航局规定,机长必须定期参加安全管理培训和研讨会议,熟悉新的安全规程制度。培训早晨九点开始,下午五点结束。
从会议室出来,萧鹰一把揽住陈西繁,笑道:“生日快乐啊,陈机长。”
世铭航空人文关怀做的很到位,每年生日,都会收到航司专属礼品和邮件,萧鹰则是和陈西繁太熟,这种事想不知道都难。
“生日准备怎么过?听说你外公外婆回国了,要和他们一起庆祝吗?”
陈西繁懒洋洋道:“二老忙着呢,没空。”
萧鹰蹙眉:“这么惨?那生日准备怎么过,回你奶奶那儿?”
陈西繁说:“不了,今天有约。”
反应片刻,萧鹰笑了:“和那位记者姑娘?话说,你们发展到哪步了?用不用我再来个助攻?”
“可别。”陈西繁觉得这位长辈不大靠谱,“她胆子小,我担心您把人吓跑了。”
“啧啧——”萧鹰揶揄道:“护得真紧啊。”
陈西繁声音带笑,“也不光我们两个人,和高中同学聚一聚,来吗?萧指导?”
“我?”萧鹰摆摆手,“算了,我一把年纪当不了你的高中同学,而且明早我有专机任务,喝不了酒。”
世铭航空作为国内三大航空之首,除了日常航线运营,还承担国际救援队运输,国家领导人访问等专机任务。
这种任务重要级别非常高,一般执行前三天,飞行部就会对人员日常做严格限制。
陈西繁没再说什么,点头:“一路顺利,走了。”
告别同事,陈西繁在地下车库取了车,到计算机研究所接人。
今天漆夏采访杨甫,早上两人约好,六点在研究所门口见。陈西繁提前十五分钟到达,等了一会,微信上新来一条消息。
漆夏:【抱歉,我可能要比预计时间晚十多分钟,在和杨老师的助理确认一些事。】
陈西繁回复说:【没事,慢慢来。】
立春已过,这几日气温回升了一些,枯树枝上的积雪正在融化,淅淅沥沥往下滴着水。
陈西繁闭目休息了一会,忽然想到前几天,林雪珍提过的那篇儿童文学作品。
他给外婆发消息:【《海洋环游记》有电子版吗?发我看看。】
林雪珍应该在忙,一直没回复。
陈西繁也没太在意,只是想到那篇《海洋环游记》,心情莫名焦躁。
期盼着什么,又担心落了空。他坐在晦暗的车里,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无端想起了七号同学。
这些年,七号同学于他而言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很难讲。但有一件事很确定,陈西繁好奇七号同学的身份。
到底是谁,原价卖给他特5-2003的邮票,在他不开心的那天,给他发十几个冷笑话,又是谁,把丢失一年多的怀表送还给他?
贺骁曾说,七号同学是当代活菩萨。
这种说法很贴切,只做事不索取,不是菩萨是什么。
阖眼养神等了十多分钟,车窗被敲响了,陈西繁睁眼看去,看到了车窗外,漆夏那张好看的脸。
她穿灰色针织半身裙,外搭驼色大衣,戴了一顶黑色贝雷帽。那帽子遮住大半头发,将她的脸衬得精致小巧,漂亮极了。
车窗降下,漆夏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抱歉,等很久了吗?”
“没多久,先上车。”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她坐上来的一瞬间,整个空间里,弥漫开来一股清新淡雅的栀子香气。车上空调混合着她身上的味道,让人感觉,如同沐浴在春日阳光里。
落座扣好安全带,漆夏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
陈西繁接过打开,发现是一副偏光太阳镜。
漆夏解释说:“我听朋友说,你们飞行员在驾驶舱紫外线很强,必须要佩戴墨镜保护眼睛,希望你能用上。”
非常专业的东西,这款太阳镜不仅可以过滤强光,还能防晕眩。
陈西繁说:“我很喜欢,谢谢。”
漆夏脸热了热,“你喜欢就好。”
*
这次生日聚会的实际组织者是贺骁,地点定在高中时,陈奶奶送给陈西繁的那套公寓。到了地方,漆夏和陈西繁上楼,进屋的瞬间,漆夏便呆住了。
好多熟人。
许幼菲,邢安娅,还有班长魏宇鹏等人,褚扬竟然也在。
漆夏本以为会像那天在许幼菲家里一样,来的大部分人她都不认识,现在才知道想错了。在场的十多个人里,一大半都是高中同学。
漆夏惊讶:“今天是高中同学聚会吗?”
陈西繁轻笑:“这要问贺骁。”
他们进屋时,大家齐齐看来,有一瞬间的安静,很快,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
“繁哥来了啊?快快快,就等你了。”
“夏夏,过来这边。”
……
这套公寓面积很大,除了客厅,阳台,还有一个区域专门用来放电脑电竞椅,陈西繁介绍说,高中那会,他们有空会在这边打游戏。
晚餐是自助形式,食物提前做好了运送过来,现场有几位大厨烹饪。
作为今日聚会的主人公,陈西繁很快被围住,漆夏和许幼菲,邢安娅坐在一起,大家商量着要玩谁是卧底。
这个游戏漆夏不擅长,她借口饿了,端着一盘小蛋糕到阳台透透气,褚扬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多年不见,褚扬没怎么变,还是一双多情眼。他指尖衔着一根烟,趴在阳台上叫她:“漆夏,很久没见了。”
或许因为,褚扬是高中同学里,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漆夏面对他的时候,反而没太多顾虑。
漆夏回头冲她笑笑:“嗯,的确很久不见了,你是回国发展了吗?”
“没,定居澳洲了,回国处理一些家里的事。”
漆夏:“那很不错呀,听说澳洲风景特别好。”
“有空来澳洲,我请客。”
“有机会的话,一定。”
严格算起来,漆夏和褚扬高中那会也不算太熟,只是因为陈西繁,漆夏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去找他。
想到这儿,漆夏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应该和你说一声谢谢的,以前,你帮了我很多。”
“帮你什么了?”褚扬咬着烟,双手抄兜看她:“给你阿繁在英国的住址,还是告诉你他的事?”
漆夏一噎,“都有。”
褚扬笑了,他和她之间,好像除了陈西繁,没有别的话题。
以前是,现在也是。
随便聊了些话题,阳台上风大,不一会,漆夏便打算进去了。离开前,褚扬忽然叫住她。
“漆夏,还喜欢吗?”
明明没有指名道姓,也没有说喜欢什么,但漆夏就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耳畔风声不止,客厅与阳台仅一门之隔,喧闹的声音传过来,她的心跳如杂乱无章的鼓点,咚咚不停。
“我……”
褚扬咬着烟,双手抄兜看着她,“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漆夏不敢再问,推开阳台门跑了。
刚到客厅,正好撞见陈西繁。陈西繁将一份蛋糕递给她,“去哪了?我到处找你。”
“嗯……”漆夏接过蛋糕,没晃过神来,自然也没察觉到这句话中的亲昵,回答说:“在阳台吹风。”
“去餐桌那儿吃东西?”
“好。”
将近晚上八点,大家都饿了,围坐在一起吃饭,期间自然少不了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话难免多了起来。
今天陈西繁是主人公,读书时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从进门到现在,大家的话题都是围绕着他展开。
“繁哥,年纪轻轻就当机长了,话说,你开飞机到底稳不稳,我很想试一试。”
许幼菲就喜欢黑她哥,“我也想知道,哥,你肩上那四条杠不是自己贴的吧?”
“繁哥,你最近的航班是哪趟?我买票去感受一下。”
陈西繁兀自扯了扯唇角,懒洋洋道:“问漆夏。”
骤然被cue,漆夏差点喝饮料呛到了,她疑惑地看向陈西繁,“问我?”
“现场只有你坐过我开的飞机,不问你问谁。”
魏宇鹏震惊了,“真的假的?漆夏快说快说,繁哥开飞机的技术怎么样?稳不稳?”
十多双眼睛看着她,漆夏抿一口饮料,点头:“嗯,很稳。”
空气温热,她的耳朵发烫。
漆夏扭头,一下子撞进了陈西繁的眼睛。
戴维迈尔斯在《社会心理学》这本书里面说过,当一群人大笑的时候,每个人都会看向自己喜欢的那个他。
漆夏适时想到这句话,心跳一下快了起来。
她握着方口杯,手心潮湿,而话题也终于从陈西繁身上转移了,因为魏宇鹏宣布了一件大事。
“毕业八年,八年了啊,想不到还能和大家坐在一起喝酒。对了我七月份结婚,到时候给你们送请柬。”
这个消息一出,大家都很震惊。
邢安娅咬一口小蛋糕,“班长,你要结婚了?”
“对啊,和我女朋友在一起六年,各方面都稳定,是时候步入婚姻了。日子定在七月八号,你们一定要来。”
贺骁举着酒杯说:“怎么不定在七月七日,七夕结婚不正好吗?”
“多读点书吧,大哥。”魏宇鹏说:“按照典故,七夕是牛郎织女一年一度相会的日子,一年见一次这妥妥的虐恋啊,脑子有泡的人才挑七夕结婚,七月七这个日子不好。”
许幼菲忽然就不乐意了,“你放屁!谁说七月七这天不好啦?我们夏夏就是七月七的生日,你别人身攻击好吧。”
“啊?漆夏的生日是七月七号吗?”魏宇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漆夏,我没别的意思,结婚日子是两家长辈挑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点小事,漆夏不会放在心上,温柔地笑笑:“没关系的。”
陈西繁坐在她旁边,听到这话,脑袋微微往她这边偏了些,低声:“你的生日是七月七日?”
“嗯。”
陈西繁笑了笑:“我们的生日都在情人节。”
漆夏也跟着笑:“对啊,很巧。”
陈西繁就这么看着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七月七日……漆夏……
不知是谁说了句:“漆夏,你和七这个数字很有缘。”
“怎么说?”
“你姓漆,生日又在七月七号,也太巧了吧。”
邢安娅说:“因为七是夏夏的幸运数字啊,你们不知道,2016年京平大学百年校庆,当时学校举办了一个抽奖活动,三万个数字球随机选,夏夏选的七号球是一等奖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西繁终于明白长久以来,心中的那种怪异来自哪里。
仿佛玩拼图游戏,脑海中那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一下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漆夏,七月七日,七号同学……
陈西繁讶异地看着漆夏,眸色越来越深。
他是疯了吗?仅仅只是一个日期而已,为什么会把漆夏和七号同学联系起来。
这个认知让他屏住呼吸,陡然乱了心绪。
接下来,大家聊了什么,陈西繁都没大听,脑海中那个荒诞的猜想,让他心不在焉,没法集中注意力。
吃完饭各自活动,褚扬要走,陈西繁送他下楼。
魏宇鹏看见客厅区域有几台电脑,提议说:“电子竞技,同志们上号啊?”
高中那会,男生们最喜欢一起开黑,贺骁一下来了精神:“来啊,我他妈好几年没打游戏了,上号上号。”
邢安娅没玩过游戏,跃跃欲试:“你们要玩什么游戏?”
“《末日行动》,简单来说就是打狙击枪的,玩吗?”
邢安娅:“可以啊,但是我没玩过,也没有游戏号。”
“这个简单,我借几个号给你们就是了,还有谁想玩?”
一呼百应,大家都想玩。漆夏听到《末日行动》这个游戏名,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她摇摇头,“我太菜了,你们玩吧。”
“没事夏夏,我也没玩过,一起吧。”
“是啊是啊,好同学就是要一起开黑嘛。”
魏宇鹏贺骁实在太热情,说话间已经找人借好了游戏号,催促大家开机登录。
好不容易高中同学聚在一起,漆夏不想扫兴,也跟着坐到电竞椅上,打开电脑登录游戏。
《末日行动》这个游戏上线很多年了,热度一直不减,反而越来越红。点开熟悉的界面,漆夏竟有种久违的感觉。
上次玩这个游戏,是2013年高二的暑假,她偶然与陈西繁贺骁组队被带飞,结束后,漆夏苦练游戏技巧,总想着哪天再和他组队玩一次,但后来,她并没有等到那个机会。
戴上耳麦点进房间,因为团队里新手众多,贺骁先讲了游戏规则,然后嘱咐大家,进入游戏随便打,怎么高兴怎么来,反正他和魏宇鹏带躺。
“行行行,开始吧,等不及了。”
“许幼菲,等会你跟着我。”
……
说话间,游戏画面一转,他们已经进入游戏了,耳畔传来砰砰的枪声,贺骁魏宇鹏飞快冲了出去,剩下一帮菜鸟聚在一起。
邢安娅一脸懵,“现在怎么办?我们找地方躲起来嘛?还是去杀人啊?”
漆夏发现,一旦接触这个游戏,她其实很难装作新手,因为那个夏天反反复复的练习,在她这里已经成为肌肉记忆。
她只能庆幸,陈西繁不在,其他人不会察觉什么。
漆夏开口:“安娅,你跟着我吧,我们先进城。”
邢安娅看见漆夏熟练地控制着屏幕中的小人,操作行云流水,她惊讶道:“夏夏,你是第一次玩吗?”
“去年和我妹妹玩过几次,稍微懂一点。”
“好,那我就跟着你混啦。”
……
另一边,陈西繁和褚扬走到楼下。今天褚扬喝了酒,等代驾的时候,他一直沉默地抽烟。
褚扬从烟盒里磕出一支递过去,“抽吗?”
陈西繁偶尔抽烟,但没有瘾。这会他神色倦怠,心乱如麻,急需尼古丁的刺激。
他接过衔在嘴里,滑动打火机,蓝色的火焰跳了出来。陈西繁用手虚拢,点燃深吸一口,面容在烟雾中模糊了。
他语气很淡,“褚扬,问你件事。”
“你说。”
陈西繁有些颓然,微微扬着下巴,“2015年左右,你把我在伦敦的地址给了谁?”
这句话直接得不留余地,听起来像疑问句,其实是肯定句。
褚扬瞳孔骤缩,“你……为什么这么问?不对,你怎么确定我把你的地址给别人了?”
陈西繁说话不急不徐,“你知道吗?2015年,我收到一个国内的快递,里面是那块消失的怀表,寄件人叫七号同学。”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七号同学是怎么找到怀表,又是怎么寄给我的,现在想来,能给她地址,并且保守秘密的人,大概率只有你。”
2015年,陈西繁就问过身边的人,有没有谁要过他的地址,当时褚扬否认了。褚扬和许幼菲,贺骁不同,他想瞒一件事,就一定能骗过所有人。
陈西繁看着他,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不能说是吗?”
“算了,我会自己把她找出来。”
这时,代驾到了,陈西繁无所谓地挥挥手准备上楼,褚扬在身后叫住他。
“阿繁,抱歉,我答应过她不说,你也不行。”
“而且,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吗?”
他猜不到吗?
不是,他是不敢猜。
如果七号同学真的是……真的是她,他会心疼到发疯。
陈西繁自嘲地笑笑,没说话,径直上楼了。可是心中怀疑的种子,逼着他,一步步去证实。
回到公寓,便听见劈里啪啦的键盘声,他偏头,看见漆夏戴着耳麦,正和邢安娅说什么。
陈西繁轻轻走近,对话声便传了过来:
“夏夏,新手为什么要用P90?”
“稳定性好,跑着也能击中。”
“哦,那其他枪什么时候能用呢?我想用更大更酷的枪。”
“你先练好急停。”
……
如此熟悉的对话,骤然把他带回了那个夏天,他和七号同学组队玩《末日行动》。
那时候,七号同学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操作菜但听话,那个下午,难得游戏体验不错,他一边玩一边教学,成为她的日抛师傅。
漆夏,七号同学……
陈西繁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他给贺骁发了一条信息,说有急事,让他帮忙照顾好客人,然后拿上外套下楼,开车回白塔巷。
夜色凉如水,他将车子开得飞快,到了白塔巷也没按规定停,熄火下车,直奔别墅二楼。
陈奶奶看见他,吓了一大跳:“哎哟,不是和朋友们聚会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怎么了?心情差成这样?”
陈西繁心头震栗,心痛难缓,“奶奶,我出国前的旧物,在哪儿?”
“阁楼啊,一直在那儿放着呢,没人动过。”
“好,我去找件东西,别让人上来。”
矮身上了阁楼,暖黄的灯光照亮周围,这里有几只书架和木柜,堆放的都是陈西繁高中时期的书本,以及用过的运动器具。
他在抽屉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只白色手机,是他高中用过的。
工作以前,陈西繁没有备份文件的习惯,所以一换手机聊天记录就清空。
所幸那只白色手机还能用,只是没电了,插上充电器开机,登录q/q,点进七号同学的对话框,滑到最顶部。
他们是2013年三月加上的好友,时间太久,当时很多聊天内容陈西繁都记不清了,他仔仔细细翻了一遍,越翻越惊。
得知七号同学手里有特5-2003邮票的那天,他约七号同学线下交易,七号同学说:【我在F省,不方便线下。】
陈西繁听奶奶说过,漆夏来自F省岚城市乙洲岛。
2013年圣诞节,青培杯作文比赛,七号同学说:【我也在复试现场。】
而那年,附中理科班唯一进入青培杯复赛的人,只有漆夏,并且当天,他在距离复试地点不远的便利店,和漆夏一起度过了圣诞节。
2014年四月,燕蒙山缆车故障被困半空,漆夏发现他恐高,给他讲过冷笑话,而回来之后的第二天,七号同学给他介绍心理医生。
那天,他们约好如果考上京平大学就面基,而漆夏,正是毕业于京平大学……
一桩桩,一件件……
陈西繁反复看那些聊天记录,手心里全是汗。
而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提醒他有新的消息,消息来自林雪珍的助理,是一个命名为《海洋环游记》的pdf文件。
刘丽:【陈先生,林总让我把这份文件发你。】
他点开文件,刹那间呼吸停止。
文件开头,写着几行字。
作品名称:海洋环游记。
原用名:飞鸟和鱼
作者:漆夏
身份证号:35010219960707xxxx
陈西繁心脏骤停,死死盯着文件中的那个名字。
飞鸟和鱼,那只叫西塔的鸟,叫缪的鱼,一鸟一鱼决定环游世界,来来回回半年却还在家门口的故事。
她来自F省,有个妹妹,擅长写故事,讲冷笑话。
出生于七月七日,毕业于京平大学,参加过青培杯作文比赛。
所有的一切,漆夏和七号同学都严丝合缝地吻合。
紧接着,刘丽又发来一张照片,【这是作者照片,找编辑要的,有需要您再联系我。】
是一张规规矩矩的证件照,蓝色背景,镁光灯下,漆夏身穿白衬衫,长发微卷垂在胸前。她看向镜头,樱唇微张,笑意轻浅。
那双漂亮的杏眼,好像盛满了盈盈秋水,温柔干净,一眼万年。
陈西繁双手发颤,啪嗒一声脆响,手机掉在地上。
九年光阴,三千多个日与夜,从伦敦到京市,几万公里的追寻叩问。
终于,他知道七号同学是谁了。
第47章
从阁楼出来, 头顶灯光由暗转明,陈西繁一步一步,沿着木质楼梯缓慢地下楼。
方才他进门的样子过于反常, 活像被水鬼勾了魂。陈奶奶担心, 大晚上没回屋,一直守在二楼楼梯口。
见他下来, 陈奶奶滑动轮椅上前,轻声说:“太晚了, 今天就睡在这儿吧,我让王阿姨把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
陈西繁面无表情, 浑身像是被卸力,巨大的情绪波动后,随之而来的是虚白的茫然。他有些浑噩, 说:“不了,我还要去个地方。”
“这……”陈奶奶张了张嘴,“快十一点了,而且外面在下雨, 你还要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
陈奶奶试图劝说:“明天去不行吗?”
陈西繁语气笃定:“不行!”
他今晚,必须要见她。
之后,陈奶奶和王阿姨又说了什么,他没在意, 径直下楼出门了。
花园甬道湿漉漉的, 这是立春后的第一场雨,轻如牛毛,洋洋洒洒从天上飘下来。
陈西繁步子沉稳, 脊背挺得笔直,看上去和平时并无异样,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迈开的每一步是多么沉重,他的灵魂好像飘走了,只剩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走到巷口,看见车子雨刮器下,压着一张薄薄的纸。他取下看一眼,是不按区域停车的罚单。
他无所谓地往裤兜里一踹,手撑在车身上,呼吸越来越艰涩。
陈西繁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正好巷子口有家小卖部,铺面不大也就十来平米,灯光昏黄的小屋里,一台老式电视机正播放肥皂剧。
他走过去,拿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
结账的时候,老板看他一眼,语气闲哉哉的:“失恋了?”
陈西繁懒得搭理,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低头拢了拢火,尼古丁让他清醒几分。
陈西繁就这么站在巷口,任由牛毛细雨落在他身上,沾湿昂贵的毛呢外套。
和七号同学相识以来的画面,放电影似的,一幕幕一帧帧在他眼前倒带。
与他约好在同安路书店交易,把特5-2003邮票原价卖给他的人,是漆夏。
放暑假心情很糟糕的那天,给他发了十几个冷笑话的人,是漆夏。
和他一起打游戏,相约考京大,帮他找回怀表的人,也是漆夏。
从一开始,从头到尾,就是她,也只有她。
网络和现实交织,以往那些被他忽略的,遗忘的蛛丝马迹,一点点重合,兜兜转转,他的脑海中,终于拼凑出了七号同学的模样。
既然如此,漆夏高中的暗恋对象……
原来是他,真的是他!
他早该猜到的,陈西繁眉心敛了起来,握指成拳,骨节咯吱作响,心口像被扎进密密麻麻的细针。
酸楚和疼痛刺激得他喘不过气来。
漆夏,七号同学……怎么会有那么傻的姑娘。
别人做了一分,在他面前能夸大成十分,而漆夏呢?她做满了十分,却宁愿连姓名也不写,交一张白卷。
这个姑娘,真的太傻了,也真的……太好了。
好得让他心疼,让他不知所措。
陈西繁又吸了一支烟,稳定情绪后拉开车门,开车回公寓。这会十一点半,漆夏应该还在那里。
他一遍遍练习,斟酌着等会见面要说的话。
*
公寓内,打完游戏时间不早,大家纷纷准备撤了。漆夏摘掉耳机,找了一圈也没看见陈西繁,心里感到奇怪。
她给陈西繁发微信,但一直没收到回复。
最后人走得差不多,贺骁安排自家司机送漆夏,邢安娅回家。
下楼前,漆夏问:“陈西繁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他。”
贺骁一把抱起喝多了的许幼菲,“我也不知道,说是有急事,可能和工作有关吧。”
什么急事,都来不及和她说一声吗?
心里有些失落,或许因为聚会结尾没看见他,或许因为别的什么,漆夏点点头,穿好外套拿上包包,和邢安娅下楼,找到车坐了上去。
一路沉默。
回到半春里,邢安娅忽然提议:“今晚太嗨了我都没玩够呢,夏夏,想不想喝一杯?”
“现在?”
“嗯,我家里新买了几瓶酒,走吧走吧,去我家。”
邢安娅一个人居住,进了屋,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白葡萄酒,又拿了两只方口玻璃杯,两人围着餐桌坐下。
淡淡的黄色液体从瓶口流出,漆夏喝一口,这酒又苦又涩,味道实在不怎么样,辣嗓子,头也晕晕乎乎的。
她问:“度数高吗?”
邢安娅一口干了一杯,“38度,还好吧。”
两人随便聊了一会,邢安娅托腮定定看着她,说:“夏夏,其实我……我知道你的秘密。”
漆夏酒量一般,两杯下肚脑袋已经有点不清醒了,“什么秘密?”
“就是……你……你从高中开始,就暗恋陈西繁。”
好像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漆夏愣住,“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邢安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一,有一次我去你宿舍找你,你不在,经过你书桌的时候,看见课本第一页,写满了cxf三个字母,我就什么都懂了。”
漆夏想不到,她那个藏了很久的秘密,邢安娅竟然这么早就知道了。
她淡淡笑了,自嘲道:“很蠢是不是?”
邢安娅心里很内疚:“我向你道歉,高中那会,我说但凡有点自知之明的人,绝对不敢喜欢陈西繁,我那句话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不用道歉。”漆夏抿一口酒,双眼泛着水光,“而且,你也没说错嘛。”
那时候,陈西繁众星捧月,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现在想想,漆夏都觉得十七岁的自己勇敢极了。
邢安娅打量着她,“其实呢,上次在菲菲家,我就察觉到,陈校草对你不一样了。”
“你算算,从去年夏天到现在,你坐过他的车几次?和他吃过几次饭?陈校草不是随便的人。”
漆夏脑子很乱:“他对我不一样吗?”
有吧,她自己也能感觉到。
邢安娅感慨:“你现在还喜不喜欢他?”
漆夏举着酒杯,陷入沉思。
重逢以来,漆夏一直处在很矛盾的状态,她提醒自己,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不要再做无法实现的梦,可是,又忍不住一次次靠近他。
那是一种清醒的沉沦。
而且,当年q/q小号被宋清月发现的事,一直是漆夏心里的一根刺。她以为时过境迁,自己不在意了,其实不然,当时宋清月的每一句话,漆夏都在意得要命。
如果陈西繁知道她就是七号同学,会不会觉得被欺骗?会不会认为她不够真诚?
漆夏怏怏,“我也不知道。”
邢安娅摸摸她的头,“哎,可怜孩子,后不后悔喜欢陈西繁?”
“没有。”漆夏摇摇脑袋,很认真地说:“在追寻月亮的途中,我也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星,有什么好后悔的。”
邢安娅扑哧笑了,“好吧,那祝我们都变成闪亮的星星,干杯——”
“干杯——”
*
另一边,陈西繁驱车回公寓没见到人,手机没电关机了,他找到充电器插上,等了会重新开机,微信冒出一连串消息。
贺骁说聚会圆满结束,人也安全送回去了。
漆夏问他在哪儿。
陈西繁只回复了漆夏:【刚刚有点事,你睡了吗?我来找你说点事。】
过了几分钟,漆夏没反应。
这会快凌晨一点,陈西繁猜测,漆夏应该睡了,但他实在等不了,索性一个电话打过去。
手机响铃几秒,电话被接通。
应激反应般,心跳陡然加快,陈西繁接起来,声音有些颤:“漆夏,睡了吗?我……”
“你……你谁啊?”
电话那头是漆夏的声音没错,但明显醉醺醺的,隔着老远,似乎都能闻见酒气。
陈西繁问:“你喝酒了?现在在哪儿?”
“对啊,喝了……半瓶呢。”漆夏说话结结巴巴,“我说,你……你是谁啊?”
看来醉的不轻,陈西繁找到充电宝,捞起外套准备出门,声音温柔地说:“我是陈西繁。”
“哦,陈西繁吗?”漆夏默默重复这个名字,念了好几遍,忽然哭起来:“你骗人呜呜……你不可能是陈西繁,他才不会给我打电话。”
心口一阵剧烈的疼,陈西繁说:“真的是我。乖,告诉我,你在哪儿?”
“我在……我在……”一阵刺啦的电流声,“安娅,我在哪里呀?”
“笨蛋,你在我家,不过,我们马上要去太阳系摘星星啦。”
“啊?可是,我要回去喂猫。”
……
凌乱的动静过后,电话被挂断了。生怕两个醉鬼闹出什么事来,陈西繁穿好外套匆匆下楼,凌晨的马路上没几辆车,他猛踩油门,一路上心跳突突,二十分后终于到了半春里小区。
他常常来,小区保安都认识了,在门口登记后,陈西繁很快找到了漆夏住的那栋楼。
他记得之前漆夏说过,和邢安娅住上下楼。到了三层,邢安娅家的大门忽然打开,两个身影走了出来。
昏暗光线里,他一下子捕捉到了她。
漆夏手里拎着半瓶没喝完的白葡萄酒,冲邢安娅挥手:“我……我先走了,改天再去摘星星。”
邢安娅也醉的不轻,意识模糊地回答:“嗯,拜拜。”
大门关上,漆夏转身的刹那间,陈西繁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一下就抱了上去。
凌晨一点半,空无一个人,黑漆漆的楼道里,他终于抱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漆夏脑袋发懵,不舒服地扭动,“你松开……”
“我不。”
“放开我……你是流氓吗?”
“嗯,我是。”
陈西繁用力把人搂进怀里,揉了揉,声音低哑:“别动,让我抱一会。”
怀里的人终于安分了,可是没安分几分钟,又闹着要回去喂猫。
她醉得厉害,扭动着从他怀里逃出来,双眼迷离地看着陈西繁,“你是谁?”
陈西繁心口颤动,学着她的语气:“我是陈西繁,你又是谁?”
“我……我是七号同学。”这句话漆夏说得很轻很轻,小心翼翼的态度,仿佛生怕那个藏了九年的秘密被人知晓。
陈西繁呼吸一下就紧了,心脏被来回撕扯着,沉闷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忍不住走近一些,双手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每一寸肌肤。
他专注地看着漆夏,声音嘶哑,“我知道。”
他知道眼前的姑娘就是七号同学,知道她不为人知的秘密,知道这九年来,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
陈西繁神色专注地看着她,低声喃喃:“七号同学。”
“我的七号同学。”
第48章
楼道里黑魆魆一片, 忽然啪地一响,声控灯随之亮了起来。
借着头顶那道昏黄灯光看去,只见漆夏两颊红扑扑, 双眼蒙了一层潮湿的雾气。她樱唇微微张着, 神情有几分呆泄。
真是心大,醉成这样还敢大晚上跑出来。
陈西繁一动不动, 手指情不自禁抚过她的面颊。心口那种酸胀感,渐渐地被一种难以形容的酥麻取代, 身体好像被电流贯穿,刺激得他心跳加快。
漆夏偏高的体温, 透过指尖传递而来,灼烧他的肌肤。
刹那间,他满身的潮气仿佛被烘干了。
楼下有轻微地说话声, 似乎是一对夫妻深夜归来。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陈西繁收回心绪,他帮她整理了下衣服领口,然后捉住她的胳膊,轻轻地往自己脖颈上缠。
“唔——”漆夏不满地轻吟出声。
“送你回去。”
陈西繁一手抱住她的腰, 一手穿过她的膝弯,都没用什么力气,轻松把人横抱起来。
脚尖离地的瞬间,漆夏感觉到危险, 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 脑袋迷迷糊糊贴了上去。
耳畔袭来蓬蓬的热气,陈西繁浑身僵硬,喉结滚了滚。
她的呼吸滚烫又潮湿, 仿佛一场晴天的雨,浇在颈侧, 让人难挨,也让人上瘾。
陈西繁把怀里的人颠了颠,抱紧,然后迈开步子,稳稳当当地向楼上走去。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层楼,二十来级阶梯,这一路用得时间却有些长。他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怀里的她是那么瘦,又那么软。
到了漆夏家门口,陈西繁把人放下来,问:“钥匙呢?”
漆夏呼吸绵长,没有回答。
陈西繁只好在她口袋里掏了掏,幸好,钥匙找到了。
之后,陈西繁一手扶着她的腰以防跌倒,弯腰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成功打开。
进屋开灯,一切都是熟悉的场景,蛋糕闻声跳起来,竖起尾巴,虎视眈眈瞪着他这个深夜外来者。
“喵——”
那凄厉的叫声,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陈西繁关上门,把漆夏抱到沙发上躺着,起身长舒一口气。
蛋糕在他脚边转来转去,亮出尖牙咬他的裤腿。
主人胡闹,猫也不省心。
陈西繁一把捉住猫,抱起来打量。
可不么,七号同学的头像,就是这只小家伙。他记得当年在白塔巷,这只猫调皮上树下不来,还是他帮忙的。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了,可被漆夏用网图糊弄了过去。
现在想来,七号同学的很多细节根本经不起推敲。怪他,这么迟钝,现在才发现。
蛋糕玻璃珠似的眼睛盯着他,警惕极了。陈西繁轻笑出声,把猫放下去看漆夏。
漆夏怀里还抱着半瓶没喝完的白葡萄酒,陈西繁取过来放在茶几上。这是他第二次来漆夏家里,称不上熟,但东西大概知道在哪儿。
从冰箱里取出一盒蜂蜜,起锅烧水。长时间的独居经验,让他知道怎么照顾一个人。
泡好的蜂蜜水晾了会,温度差不多,陈西繁才端着回到客厅。
他坐在沙发上,撑着漆夏的背把人扶起来,一点一点地喂她喝蜂蜜水。
这会漆夏还算听话,嘴唇翕动,小口小口地喝下去。看着她一动一动的唇瓣,陈西繁喉间又是一紧。
家里的沙发比较小,不适合睡人。喝完蜂蜜水后,陈西繁再次把人抱起来,送她回房间休息。
侧身,胳膊肘推开房门,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头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陈西繁不大自在。他腾出一只手开灯,屋里霎时亮起,然后,陈西繁就看见,漆夏床头,放着一块薄薄的布料。
两条细细的带子铺展开,纯棉质地,那是一件紫色的内衣。
眼睛像被针刺了一下,他猛地移开,僵着脊背走过去,把人放到了床上。
这时候,漆夏喃喃说了什么,陈西繁没听清,耳朵凑过去,“什么?”
“冷——”
她冷吗?
今年京市暖气停得早,又下着雨,确实挺冷的。
陈西繁左右看看,刻意避开那件紫色内衣,往她身上加了一条毯子。
朦朦胧胧中,漆夏忽然睁开了眼睛,说:“冷,你给我暖暖被窝。”
语气可怜极了。
陈西繁想咳嗽,他强行憋住,呼吸都紧了几分。
漆夏固执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你帮我暖暖啊。”
陈西繁赶紧上前,帮她把被子盖好,“过一会就不冷了。”
“好吧。”这次漆夏听进去了,她又说:“我要喝水,甜甜的水。”
“好,你等一下。”
陈西繁去厨房,又泡了一杯蜂蜜水。这么矜贵的一个人,完全没有半点不耐,顺着她的意思哄。
漆夏坐在床上,看似清醒了,又好像没清醒,她沉默着,愣愣看着前方。
不一会,陈西繁端着蜂蜜水回来,蛋糕跟在他身后,一个飞扑跳上了床,缩到漆夏怀里。
漆夏本能地抱住它,轻声问:“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陈西繁动作微顿,“知道,它叫蛋糕。”
“那……那你知道,它为什么叫蛋糕吗?”
“为什么?”
“因为……因为陈西繁……”她兀自说,“因为那天,陈西繁给了我一只草莓蛋糕。”
闻言,陈西繁胸中意动。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天他打球回来,在走廊上碰见漆夏和许幼菲。许幼菲说饿了,找他要吃的,刚好他口袋里有两块蛋糕,便一人给了一块。
心口泛起苦涩,陈西繁深深遗憾,以往自己错过了太多太多。
他把蜂蜜水搁在床头柜上,揉揉漆夏的头发,“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都告诉我吧。”
漆夏啪嗒啪嗒掉眼泪,她彻底醉糊涂了,只当眼前这个人是陌生的倾诉对象。
漆夏打了个嗝:“我……我捡起过他的纸飞机。”
“在广济寺那天,我为他写过一块许愿牌,希望他能驾驶XF0109号,寻找到最美的日落……”
“我们约好考上京大就见面……可是后来……后来他走了,我找到他丢失的怀表,但他有女朋友……我们距离好远好远,我怎么都追不上他……”
“我……我还给他写过一封信……埋在了附中那块盐碱地里……那天,我告诉自己,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呜呜呜……”
醉酒的人逻辑特别混乱,漆夏边哭边说,语序颠倒含糊,但陈西繁全都听懂了。
原来,她做过的事,比他想象中,还要多得多。
陈西繁神色淡了下来,眼中是满满的心疼:“真傻。”
“唔……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甘瑶……”
“羡慕她什么?”
“她能被自己喜欢的人追,我就……我就没有,我喜欢的人,从来都看不见我,更不会追我……我好难过呜呜呜……”
陈西繁的心都快被她哭碎了,干脆把人揽入怀里,“抱歉,抱歉——”
“那从现在开始,我认真地追求你,你会开心吗?”
漆夏抬头看他,泪眼朦胧,“你希望我开心?”
“嗯,我希望你一直开心。”
漆夏眨眨眼,“你和陈西繁,长得好像啊。”
“……”
陈西繁僵了僵,解释说:“我就是陈西繁。”
漆夏固执地摇头,眼里满是失望,“不可能,陈西繁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梦见他了……”
真相一层一层揭开,今晚他心情差极了。
胸口好像堵着一团棉絮,陈西繁烦躁,一时间也没管那么多,他端起那杯蜂蜜水喝一口,清甜的味道萦绕在口腔,但坏心情并没有缓解半分。
陈西繁自诩理性主义,从来不纠结过去。因为过去不可挽回,深陷其中只是徒增内耗。
但此时,他竟也对过去耿耿于怀。
如果高三没发生那些事,如果他顺利去了京大,如果他再敏锐一些,早早察觉到她的特别,是不是不会让她那么难过。
可是没有如果。
十七岁的夏天一去不复返,转眼之间,他们都是大人了。
陈西繁出神地望着窗外,这座城市冬天太长,夏天太短,苍茫夜色里,只让人觉得什么都抓不住。
人生能有几个九年,走散的千千万万人,能有几个再重新面对面。
想到这,他又觉得庆幸。
幸好只是九年,而不是一生。
幸好……幸好他找到了七号同学。
他偏过脸,对上了漆夏的眼睛。
漆夏不满地嘟囔,指着那只玻璃杯:“你为什么喝我的水?”
“抱歉,我再去给你泡一杯。”
起身时,一只手忽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衣服。
以为她要说什么悄悄话,陈西繁凑近去听,刹那间,漆夏胳膊忽然缠上了他的脖颈,吊挂着仰头,紧接着,她粉嫩的唇瓣就压了上来。
柔软的触感袭来,陈西繁脑袋轰然炸开,他慌乱着后退,谁知漆夏竟然追了上来。脚下一滑,他没站稳,干脆扑倒在漆夏身上。
两人齐齐摔进了被褥里。
漆夏意识不清,但陈西繁却是清醒的,他感到漆夏唇瓣覆着,轻轻在他唇上嘬了一下,陈西繁骤然睁大眼睛,呼吸乱了节奏。
空气潮湿,房间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升高,蛋糕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跳上床边的梳妆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看他们。
这是一个很笨拙的吻,漆夏毫无技巧,一开始只是轻轻地亲亲,然后在他唇上不停地吮吸,像玩什么有趣的游戏。
来回往复,乐此不疲。
陈西繁压在她身上,呼吸声粗重。
他始终睁着眼,仔仔细细地看她,距离太近,一种无法言喻的燥热在身体里涌动,蔓延。他想退,却情不自禁地靠得更紧。
蜂蜜的味道在他们口腔中来回传递,分不清谁的更甜一些。
两颗独立的星星,终于走上了同一条轨道,融为一体。
吻了一会,分开时,两人的唇瓣都亮晶晶,陈西繁怔愣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钳住漆夏的下巴,哑声:“你……你是清醒的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漆夏双眼潮湿,回答问题牛头不对马嘴,“喝到了。”
“什么?”
“甜甜的蜂蜜水,喝到了。”
原来如此。
陈西繁好笑,原来是怪他喝了她的蜂蜜水,抢东西抢到他嘴巴里来了。
他撑起胳膊,身下的人已经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
就这么被她强吻一通,陈西繁舔了舔唇,感觉意犹未尽,也有些不甘心。
他没忍住,俯身,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漆夏醒来时,只觉脑袋一片空。
蛋糕趴在胸口,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漆夏翻了个身,把猫拎到床下,扭动着坐起来伸懒腰。
脑袋神经好像断了又被人重新接上,稍微动一动就头疼。她揉揉太阳穴,捞起手机点亮屏幕。
风平浪静,没什么紧急的事,只是昨晚,陈西繁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问她睡了没,想找她说点事,而且两人的聊天对话框里,还有一条通话记录。
漆夏回忆,那会她和邢安娅应该正在喝酒呢,他们打过电话吗?
漆夏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回复:【不好意思,现在才看到,你要找我说什么事?】
陈西繁回复很快:【昨晚……你忘记了?】
漆夏莫名其妙:【昨晚怎么了?】
她一喝酒就容易放下防备心,也容易忘事。以前漆夏也在邢安娅家里喝过酒,喝完了醉醺醺上楼,还能给自己泡一杯蜂蜜水。
关于昨晚的记忆,从进邢安娅家大门开始就没了。
漆夏忐忑极了,忙问:【是我在电话里和你说了什么吗?】
陈西繁:【……】
漆夏:【我骂你了?】
陈西繁:【……】
漆夏要疯了:【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呀?】
陈西繁:【没什么,我今天飞阳城,准备去做绕机检查了,明天休息来找你。】
漆夏:【好。】
之后,漆夏简单洗漱一番,下楼去找邢安娅。
邢安娅昨晚也喝大了,这会刚刚醒,开门时还睡眼惺忪,“夏夏,你起那么早吗?”
“十一点不早了。”漆夏进屋,说:“我们昨晚干了什么?”
邢安娅:“喝酒啊,喝完你就回家了,以前不也这样吗?”
漆夏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回想就脑袋疼,索性不想了。收拾一番,两人下楼找了家小餐馆吃饭。
*
昨晚聚会,陈西繁滴酒未沾,今天正常执行飞行任务。他最近的排飞都是两趟国外一趟国内大四段。
今天,副驾驶上的人是聂海。这会旅客上机已经结束,他戴着耳麦与塔台沟通,很快,耳麦里传来放行指令。
像往常一样,陈西繁示意地勤人员取下挡在机轮下的轮挡,飞机沿着指定路线开始滑行。
之后,他右手前推油门,发动机加大功率,与此同时,聂海紧紧盯着仪表盘,喊道:“80节。”
陈西繁沉声发出指令:“再检查,我接手驾驶杆。”
飞机加速沿中心线驶去,聂海报告:“决断速度V1。”
“抬前轮速度VR。”
飞机离开地面,昂首飞向天空。
一次完美的起飞结束,整个过程用时也就三分多钟。飞行爬升至巡航高度,两人长舒一口气,驾驶舱内紧张的氛围也消失了。
这会,乘务长送来咖啡,聂海喝一口,感慨:“今天周六,周六啊——”
“周六怎么了?”陈西繁懒洋洋问。
“哎,甘瑶有部很想看的电影,我们约了很久,但时间一直对不上。周六她在家,我又在天上。”
民航人就这样,没有节假日,任何时候,有飞行任务就必须飞。
想到昨晚漆夏的话,陈西繁顿了顿,抿一口美式,问:“你平时怎么追甘瑶的?”
聂海老老实实答:“就女孩子喜欢的那些啊,送花,请吃饭,一起逛街看电影,每天与她聊天,尊重她的意愿……”
“不是,繁哥,你问这些干嘛?”
陈西繁灌了一口咖啡,靠着椅背散漫道:“准备追个人,向你讨教经验。”
“真的假的?”聂海眼睛都瞪直了,“繁哥,你这条件还需要追吗?勾勾手指,女孩不就来了。”
陈西繁笑:“不行,必须得追。”
他不要自己喜欢的姑娘,羡慕任何人。
“啧啧啧,谁啊?漆记者?”
陈西繁挑眉:“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聂海乐了,“怪不得,上次在榕城见面,就觉得你们奇怪了,繁哥,这年头追人得勤快点,而且漆记者他们杂志社那个摄影师,不是也对她有意思吗?”
陈西繁沉吟:“我知道。”
他不会再让她等了。
*
第二天是周日,陈西繁休息,和漆夏约好了晚上见面。
追人这件事,陈西繁以前没做过,听起来简单,但真到执行的时候,心中却没有底气。
从小到大,无论任何事,陈西繁都有足够的自信。唯独面对漆夏,他一次次地陷入自我怀疑。
他可以掌握最复杂的飞机构造,最晦涩的安全法规,可以游刃有余地迈向任何领域。只有漆夏,能让他生出不确定感。
毕竟感情这事,玄之又玄。
陈西繁不知道,漆夏现在还喜不喜欢他,那晚打探,得到的也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提前订好花束,陈西繁先开车去白塔巷看望陈奶奶,一起吃中午饭。巧合的是,今天许幼菲和她爸妈也在白塔巷。
长辈们聚在一起,自然要打探两个小辈的感情动向。
陈奶奶笑呵呵看着许幼菲,“菲菲今年也二十六了吧,学成归来都是大姑娘了,怎么样有男朋友了吗?”
“还没呢,整天捣鼓这个捣鼓那个,这么多钱砸下去,也不见她做出什么东西来。”许母数落一通。
许父是个很儒雅的人,对于儿女也宽宏大量,“孩子高兴就行了。”
许幼菲撒娇有一套,“没有呢奶奶,我哥都还单着,我着什么急。”
这话成功把战火往陈西繁身上引,陈西繁瞥她一眼,没说话。
客厅里吵吵闹闹的,之后许父许母也动了心思,问:“阿繁单身?我们外交部有个姑娘,和你同岁,是李局的千金,之前聚会上见过你,一直找我们打听呢。”
许幼菲说:“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只对飞机感兴趣。”
陈西繁也淡淡道:“不用麻烦。”
听出拒绝的意思,大家都没说什么。
没一会便开饭了,餐桌上,大人们说起身边的亲朋,无非围绕工作,感情状态展开。
许幼菲插了句话:“妈妈,我这么多堂哥表哥,还有谁单身?”
“你三表哥,好像是单身。”
许幼菲点点头,“那就行,我有个好闺蜜叫漆夏,就是上次来家里吃饭白白瘦瘦的那个,她高中暗恋我们学校的一个渣男,被人伤惨了。”
陈奶奶心疼极了:“啊?有这样的事。”
“嗯,那个渣男高中就玩得花,女朋友换得可快了。”
“哎哟哟,夏夏挺好的一孩子,我很久没见她了。”
陈西繁:“……”
许幼菲说:“正好,我把三表哥介绍给她,夏夏这么温柔漂亮,当我嫂子再合适不过了。”
“许幼菲——”
陈西繁搁下筷子,没了胃口,他扬扬眉,不满地质问:“我不也是你哥?”
“是啊。”
“我也单身。”
许幼菲点头:“嗯,怎么了?”
陈西繁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所以,把漆夏介绍给我吧。”
第49章
陈西繁说完那句话后, 饭桌上众人集体陷入沉默。大家都很好奇,但陈西繁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明摆着不想多说。
陈奶奶想到什么, 问:“夏夏现在做什么工作?”
许幼菲回答:“在《科学时刊》当记者, 国内顶尖的科学杂志,可牛了。”
这下, 陈奶奶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陈西繁看上的那个姑娘是漆夏。
漆夏也算在她跟前长大的小孩, 知根知底,那孩子以前她就喜欢。陈奶奶喝了一盅陈皮梨汤, 挤眉弄眼地笑道:“那你可得抓紧了。”
陈西繁说:“知道。”
旁边的许幼菲差点惊掉了下巴,他哥喜欢她闺蜜?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午餐结束,陈西繁下午有事准备先走。出门前, 陈奶奶叫住他:“等等。”
陈西繁顿住脚步,“有事?”
陈奶奶把一只精致小巧的打包盒递给他,“今早我做的玫瑰饼,带去给夏夏尝尝。”
陈西繁扬了扬眉, 陈奶奶瞪他:“怎么,让你跑腿你还不乐意啦?”
“没,乐意死了。”陈西繁懒洋洋道:“走了。”
出了门,走到庭院又被许幼菲拦住, 一通问东问西。
“哥, 你对夏夏到底什么想法?你来真的?”
“那我问你个问题,夏夏和你的飞机模型同时掉水里,你救谁?”
“苍天啊, 我们家的铁树要开花啦?”
……
许幼菲叽叽喳喳,那张嘴就没停过, 陈西繁被她吵得耳朵疼,瞥她一眼,但也没阻止许幼菲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
许幼菲给他认真地分析一通:“按理说呢,我是支持你追夏夏的,但是吧,你在夏夏眼里没林致远帅。”
“哥,用不用我帮你?我今天就把夏夏约出来……”
陈西繁打断她,“停——”
许幼菲从小到大就不靠谱,她自己的感情经历都是一团糟,陈西繁绝对不信任她。
陈西繁表情不悦,警告的语气:“你消停点,别添乱就行。”
许幼菲撇撇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
从白塔巷出来,陈西繁取了花,开车去半春里的时候路过附中。这么多年,附中校门一点也没变,陈西繁忽然想起来,那晚漆夏说的话。
她曾给他写过一封信,埋在了附中那块盐碱地里。
有一段时间,附中很流行许愿瓶,最热闹的时候,附中的人工湖飘满了五颜六色的瓶子,后来瓶子被保洁阿姨捡走,又改为埋在土里。
陈西繁很想知道,漆夏那封信写了什么。
距离两人约好的时间还早,他便把车子停在路边,打算去学校看看。
这会附中正在放寒假,只有高三复课了,陈西繁说是以前的校友过来参观,保安没有阻拦,登记后就放行了。
学校还是老样子,教学楼比起多年前,颜色似乎淡了些,花花草草轮转几个四季,见证数不清的人散人聚。
盐碱地依旧寸草不生,这么多年过去,面积好像又大了。陈西繁望着这块空地,有点不知从哪儿下手。
这时候,身后传来说话声,“陈西繁?”
陈西繁转身,看见了以前的班主任胡忠海。
他粲然一笑,自来熟的语气:“好久不见啊,老胡。”
“哎哟,还真是你。”胡忠海一身黑色运动服,背着手走过来,乐呵呵道:“怎么回学校来了?”
陈西繁说:“想找个东西。”
“找什么?”
陈西繁没提漆夏,只是说:“有个姑娘告诉我,当年她给我写过一封信,埋在了这附近,我想把信找出来。”
胡忠海皱着眉:“什么时候的事啊?这不好找,知道具体位置吗?”
陈西繁摇头,感到一丝遗憾。
胡忠海也八卦起来,“哪个姑娘告诉你的?是咱们班的吗?”
“怎么,老师你还兼职当红娘么?”
“去你的——”
……
今天下午胡忠海没课,师生二人聊了聊近来的状况,过了会,陈西繁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一看,是漆夏,陈西繁接起来。
电话那头,漆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陈西繁,今天先不见面了,行吗?”
陈西繁眉心拧了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我……我有点不舒服。”漆夏说话的速度很慢,带着几分嘶哑,“我吃了药,想睡一会。”
陈西繁说:“你等一下。”
他把电话拿开,和胡忠海打声招呼,然后立马往学校门口跑。
“漆夏,哪里不舒服?”
漆夏咳嗽两声,“好像感冒了,有点发烧,我吃两颗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陈西繁不放心,“在家等着,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那么麻烦。”
“哪麻烦了。”陈西繁有点着急,说话不自觉严肃几分,“生病了就要去医院,在家里等我。”
说完,他又低声哄了句,“你乖一点,等我过来——”
*
今天一早起床,漆夏就觉得不大舒服,脑袋晕晕沉沉,浑身无力。她推测大概是感冒了,没太在意,本打算吃了药睡下,又想起来,今天约了陈西繁吃饭。
挂断电话,漆夏捧着手机呆愣愣坐在沙发上,没回过神来。
刚刚陈西繁说了什么?
你乖一点……
他当她是小孩子吗?
想到那句话,不知因为发烧还是害羞,漆夏揉揉脸,觉得脸颊更烫了。
二十分钟后,门被扣响,漆夏打开门,就看见了陈西繁。
他应该是下车后一路跑上来的,胸口微微起伏,额前碎发有点乱。
漆夏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她站在门口,看起来脆弱极了。陈西繁顾不上那么多,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说:“发烧了。”
“嗯,38度。”
陈西繁抓着她的手腕,“走,带你去医院。”
“等一下,我还没有换鞋。”
漆夏头昏眼睛花,强撑着在小板凳上坐下,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日常穿的小白鞋,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她的鞋子。
下一秒,男人高大的身影落了下来。
陈西繁在她身边蹲下,握住了她的脚踝。
漆夏整个人僵住。
她脚上穿着棉袜,但是并不能阻隔对方掌心的温度。
陈西繁神色平静,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脱掉漆夏脚上的拖鞋,握住脚踝,把小白鞋套在她的脚上,一点一点拧动直至完全贴合。
刹那间,漆夏觉得自己烧糊涂了,大脑程序宕机,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直到蛋糕噌地跑过来,她才慢半拍地阻止道:“我……我自己穿就好。”
“乖乖呆着,我来。”
陈西繁头也不抬,只是神色自若地拿起她的另一只鞋子,重复之前的步骤。
时间仿佛停止了,每一秒都格外漫长。漆夏紧紧捏着衣服,好不容易穿好鞋子时,她的手心全是汗。
穿好鞋子,陈西繁扶着她站起来,这才发现,漆夏的脸很红。
她的皮肤又白又薄,一点点红就非常明显。陈西繁情不自禁想起,那晚她醉酒,吻上来时,脸上也是带着这样的绯色。
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下楼上车,陈西繁查阅地图,小区附近正好有家三甲医院。
他安慰漆夏说:“马上就到,不用担心。”
“好。”漆夏晕晕乎乎答。
车子启动,无意间,漆夏往后座看了一眼,就看到后座上,有一束黑色玫瑰花,还有一只打包盒。
看起来,那黑色玫瑰花束应该刚买不久,黑色包装纸包裹,里面混合着粉玫瑰和香槟色玫瑰,重瓣花朵层层叠叠,周围点缀了一圈白色满天星。
漆夏怔住,“那束花……”
“给你的。”陈西繁浅浅勾了勾唇,“不清楚你的喜好,所以先挑了粉荔枝和欢乐颂。”
漆夏心跳好快,她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这场病来得很不是时候……
医院不是太远,十多分钟后便到了,陈西繁直接带她去了急诊。
接下来就是排队检查,抽血化验,一套流程下来,医生说是大叶性肺炎,先给她挂点滴,接下来一周都要持续来医院。
漆夏身体弱,也不是第一次患肺炎了,她全程坐在椅子上等着,没操什么心,都是陈西繁在跑来跑去。
大医院人多,这会输液室人挤人,而且很吵闹。漆夏等了一会,看见陈西繁推着一张轮椅过来,示意说:“坐下,我们去病房。”
漆夏嘴唇发白,没有力气争辩,陈西繁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她觉得有点好笑,无奈说:“不用那么麻烦的。”
“嗯,确实。”
原本,他是准备抱她过去的,但想到漆夏脸皮薄,大庭广众下可能不好意思,这才费劲借了轮椅。
乘坐电梯到达二十七层,陈西繁把她带到一间单独的病房,那里已经有一位护士等着了。
这一层都很安静,没有大人的说话声,也没有小孩的哭闹,病房里阳光充沛,宽敞又明亮,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漆夏才明白,这里是医院的vip病房。
“你……干嘛带我来这儿?”
“下面太吵。”陈西繁理所应当地说,“你不喜欢吗?”
要是不喜欢那就太不识好歹了,漆夏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如实道:“没有,又给你添麻烦了。”
到了病床前,陈西繁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看着她轻声道:“不是说过了么,我喜欢被你麻烦。”
怦怦的心跳快要出卖她的心事,漆夏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他了。
之后便是护士抬起她的手背,擦酒精消毒后,把细细的针管插入皮肤。药物作用,漆夏很快就困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漆夏醒来时,天完全黑了。
周围有轻微的说话声,漆夏揉揉眼,看见陈西繁和穿白大褂的医生在低声说什么。
她有点懵,挣扎着坐起来。
这是个很年轻的医生,应该是管病床的,医生走近,解释说:“今天的针水已经输完了,但你情况有点严重还没退烧,今晚让你男朋友注意你的体温,夜里要是体温超过38度,可以服一颗奥司他韦,明早一定要来,别大意了。”
她的男朋友?
漆夏耳朵发烫,表情一顿,说话都结巴了:“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这位年轻医生的脑回路也是清奇,奇怪道,“那他是你老公?你们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吗?”
漆夏脑袋嗡的一声,感觉呼吸困难,病房里的温度一下升高了。
医生又对陈西繁说:“那我再多交代一句,肺炎期间不要同房,她这个是病毒性的……”
漆夏要疯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她的表情过于好笑,陈西繁始终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嘴角微微扬着。
最后,眼看漆夏害羞得快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了,陈西繁才淡笑着开口,同医生解释说:“我们还不是情侣关系。”
“不是吗?”医生愣了愣,“哦哦抱歉,我还以为你两是一对儿呢。”
陈西繁捞起外套,披在漆夏的身上,“暂时还不是。”
漆夏一下抓住了关键词。
暂时还不是……
因为这句话,一整晚她耳朵上的温度就没退下去过。
这间病房陈西繁定了一周,其实嫌麻烦的话,漆夏今晚也可以住在这儿,但她的洗漱用品都在家里,住下的话不方便。
医生走后,陈西繁问:“饿不饿?我们先去吃饭?”
大半天没吃东西,肚子空空的,漆夏点点头,“好。”
“想吃什么?”
漆夏没什么胃口,说:“南瓜粥吧。”
“行。”
陈西繁再次蹲下去,帮她穿鞋子,漆夏脚不安分地动了动,一下被陈西繁握住了。
他低声说:“别动。”
漆夏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真不敢再动了。
看着少女时代喜欢的人,蹲在跟前低着头帮她穿鞋,漆夏心里很难没有波动。
像石头投入水里,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一圈波纹,她的心跳毫无规律,那是旧日频率卷土重来的预兆。
人真的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吗?
但如果那条河流是陈西繁呢?
漆夏垂眸,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今天穿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上身是浅蓝色条纹衬衫,外边搭了一件黑色毛呢长款大衣。很日常的装扮,清爽干净,成熟中,又透着几分少年感。
漆夏鬼使神差地开口:“陈西繁,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暧昧不明,尤其此刻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西繁闻声抬头,冷白灯光映在他清俊的面庞上,他棕色的眼睛像引力巨大的地心,带着她的心跳,溃不成军地沉沦。
安静的空气,蓦地燥热起来。
陈西繁淡淡笑了,“你说呢?我为什么对你好?”
他将问题抛回来,眼中笑意更浓。
漆夏慌了神,避开他的视线,“我不知道。”
这次,陈西繁没再回避,认认真真说:“因为对你好,让我很开心。”
第50章
从医院出来, 这附近正好有家粥铺,陈西繁带着漆夏走进去,点了一些南瓜粥, 蒸饺和小笼包。
漆夏胃口不好, 稍微吃一点,剩下的陈西繁光盘。
夜晚, 医院门口仍是人来人往。吃完饭,陈西繁驱车送漆夏回家。可能因为刚刚在病房暧昧的对话, 一路上都有些沉默。
抵达半春里,陈西繁也跟着下车, 打开后座车门取了那束玫瑰花递给她,弯着唇,调笑说:“有力气拿吗?”
那束玫瑰很大一捧, 具体数不清多少支。漆夏背着只小包包,犹豫了下,点点头。
陈西繁拎着打包盒送她上楼,许是那束玫瑰太惹眼了, 一进小区,引来不少人侧目。
两人走得很慢,到了楼底下,陈西繁说:“你家里没人吧?”
“没有, 就我一个。”
沉默几秒, 陈西繁说:“今晚得有个人陪着你。”
事关身体,漆夏没逞强,说:“安娅应该在家, 等会我去叫她。”
到了邢安娅家门口,陈西繁敲门, 敲了好几声都没动静,大概是人不在。漆夏拿出手机,拨通邢安娅的电话。
邢安娅说:“宝贝,我家里有点事,今天回家啦。”
漆夏想了想,这才记起来,昨天邢安娅确实提过一嘴家里有亲戚要结婚。
“怎么了吗?”
漆夏说:“没事,我又染上肺炎了,想让你陪我来着。”
“啊?要不你叫菲菲吧,晚上最好有个人守着你,上次你烧糊涂了,都不知道起来吃药。”
漆夏:“嗯,我知道了,你好好玩吧。”
挂断电话,漆夏看向陈西繁,说:“安娅回家里,要明天才回来。”
漆圆学校在郊区,过来挺远的,漆夏便说:“没事,我定个晚上的闹钟就行了,两点起来量一次体温。”
陈西繁顿了顿,神色自若地提议:“我留下来吧。”
话落,漆夏呼吸都轻了几分。
他要留下来?
漆夏好像灵魂出窍,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你明早不上班吗?”
“明天休息。”
漆夏抿唇,低垂着眼,不知道看哪里才好,她小声说:“我家里……没有多余的床给你睡。”
闻言,陈西繁稍稍俯下身,目光与漆夏平视,他勾了勾唇,散漫道:“不是有沙发吗?”
“那张沙发太小了,睡着不舒服。”
陈西繁轻笑一声,开玩笑的语气:“哦,那怎么办?我们挤一挤?”
漆夏脸快烧起来,“你别胡说八道。”
“好了。”陈西繁掌心摸了摸后脖颈,说:“逗你玩呢,以前在训练基地我连地板草坪都睡过,睡沙发算什么。”
他认真道:“我只是担心你身边没人,晚上出事怎么办。”
“……”
漆夏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温吞道:“好吧,那麻烦你了。”
一起上楼,漆夏掏出钥匙开门。门打开,蛋糕喵喵叫着跑过来,撞进她的怀里。
明明是回自己家里,明明陈西繁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漆夏好紧张。她抱着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给他,是过年时候新买的。
然后,漆夏又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指着一个屋子说:“那里是卫生间,冰箱里有喝的,唔……”
“行了。”陈西繁笑说:“我又不是来做客的,你去睡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面对面呆着也尴尬。
漆夏点点头,“好,那我回房间了。”
趿着拖鞋回屋,轻轻关上门,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漆夏躺在床上,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像做梦一样。
陈西繁送她玫瑰,带她去医院,晚上也陪着她……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她宁愿永不醒来。
临睡前,漆夏拿到手机给孙芙发了一条微信请病假,然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嗜睡,她脑袋沉沉,隐隐约约记得睡梦中,有人推门进屋给她量体温,然后喂她吃药。之后一整晚,那个人好像又进来了几次,每次都是量体温,用湿毛巾给她擦脸,帮她盖被子。
翌日一早,醒来时正好七点半。
漆夏坐在床上伸伸懒腰,神清气爽,感觉没有昨天那么难受了。
她捞起手机看一眼,有几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来自孙芙,让她好好休息,另外几条来自“仙女阁”群聊。
许幼菲:【夏夏,你生病了吗?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昨晚我过来照顾你呀。】
邢安娅:【就是就是,夏夏现在好点了吗?】
漆夏回复:【好多了。】
邢安娅:【昨晚你一个人在家吗?】
漆夏不想瞒着好闺蜜,就如实说了:【没,陈西繁在我家。】
群里诡异的安静几秒,然后接二连三地蹦出新消息。
许幼菲:【……】
许幼菲:【你和我哥这么快吗?这……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嫂子了?】
邢安娅:【做安全措施没有?大着肚子穿婚纱不好看。】
这两人脑洞大开,漆夏真是服了,【你们想哪去了,他只是在我家,单纯地照顾我。】
许幼菲:【保护好自己。】
邢安娅:【保护好自己。】
大清早的,漆夏被两个闺蜜调侃得脸颊爆红,索性丢下手机不回复了。
她换好衣服去客厅,却没有看见人。漆夏奇怪,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碰见陈西繁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袋早餐。
他还是昨天那身衣服,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看得出来没睡好。
陈西繁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笑了笑:“没发烧了。”
“呃……好多了。”漆夏说,“只是还有点咳嗽和胸闷。”
陈西繁把早餐放在桌上,偏偏头,“吃早餐,吃完带你去医院。”
“好。”
早餐是两盒三鲜馄饨,两人面对面,漆夏发现,陈西繁手掌一直挠后脖颈和后背,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她奇怪:“你哪里不舒服吗?”
“后背有点痒。”
漆夏自然而然站起来,“我帮你看看。”
她绕过餐桌走到陈西繁身后,就看见陈西繁白皙的后脖颈上,长了一片红疹,看起来像是皮肤过敏。
漆夏惊讶,“你皮肤经常这样吗?”
“老毛病了,一换地方睡觉就痒,回去抹点药膏就行。”
漆夏忽然想起来,高中那会,许幼菲贺骁他们,叫陈西繁陈公主。好像他的这个外号,就是因为皮肤容易过敏得来的。
她没忍住,抿唇笑了笑,“以前菲菲说,你有个外号叫陈公主。”
陈西繁轻啧一声,转头眯了眯眼,懒懒地威胁道:“别以为生病了我就不敢治你。”
漆夏扑哧笑出声,揶揄:“这么看来,陈公主这个外号很适合你啊,身娇体贵,那你平时出差或者训练怎么办?”
陈西繁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外号,高中那会就被人公主公主的叫,他快烦死了,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说:“平时出差会带床上四件套,训练没办法,只能受着。”
“行了,别笑了,漆记者。”
“好的,陈公主。”
“……”
吃完早餐,陈西繁送她去医院吊水,医院vip病房入住率并不高,进入电梯后,电梯门快关上时,外面传来声音:“等等——”
陈西繁眼疾手快地撑了下电梯门,不多时,又进来三个人,两女一男,其中一个女孩戴着墨镜口罩,很神秘的样子。
电梯数字不断变化,上升的途中,漆夏发现,那个戴墨镜口罩的女孩,一直在看她和陈西繁。
被人盯着看很不舒服,漆夏转过身,所幸没多久,vip病房区到了。
走廊没什么人,私密性极好,漆夏刚刚走出电梯,忽然听到有人叫她:“漆夏?陈西繁?”
漆夏和陈西繁双双转头,看见那个女孩摘下墨镜和口罩,露出原本的面貌。
“沈橘?”漆夏惊讶,挥挥手:“好久不见呀,竟然在这里见到你。”
沈橘如今在娱乐圈算不上一线,但她资源不错,经常在一些剧里演女二号,综艺里刷刷脸,知名度挺不错的。
沈橘也很惊讶,“我们又在医院见面了。”然后,她看向陈西繁,大大方方打招呼,“陈西繁,还记得我吗?”
陈西繁没什么表情,“记得,沈橘。”
“哇,能被你记住真是不容易啊。”沈橘打趣说,“你两到医院是……”
陈西繁回答:“她生病,过来吊水。”
沈橘:“那巧了,我也是过来吊水的。”
这时候,沈橘的两位助理警惕道,“橘姐,这两位是?”
“哦,高中同学。”沈橘冲漆夏眨眨眼睛,“你在哪间病房?我等会来找你。”
“2706。”
“好,待会见。”
告别沈橘回到病房,漆夏躺在床上打针,陈西繁坐在沙发上翻阅一本科技杂志。快中午的时候,他去外面买吃的。
好像掐着点一样,陈西繁刚走不久,沈橘就过来了。
沈橘的两个助理在门外等着,她凑近漆夏,笑道:“卧槽卧槽,你和陈西繁什么情况?你两在一起了?”
漆夏摇头,“没有。”
“那是……在搞暧昧?”
漆夏没有否认,“大概……是吧。”
沈橘肠胃炎,已经连续来医院输液好几天了,这会她刚刚拔针,摁着手背上的伤口,激动道:“漆夏,你可真是太牛了,能搞到陈西繁。快说快说,你两怎么搞到一起的?”
漆夏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不好说。”
沈橘笑嘻嘻看着她,“我今天可是大开眼界了,我就没见过陈西繁主动靠近过哪个女生。以前我追他的时候,他永远一副拽拽的死样子,送他礼物不收,约他玩不去,我当时就奇怪,这样的男生会喜欢谁?原来兜兜转转,拿下他的人是你呀。”
“沈橘大明星,我们还没到那步。”
“我懂我懂,话说,陈西繁知不知道你高中暗恋他?”
漆夏摇头,“他只知道我高中有个暗恋对象,但不知道那个人是他。”
“这样吗?”沈橘道:“那也挺好的,毕竟暗恋太卑微了,大一的时候我就劝过你,不要暗恋。 ”
漆夏犹豫着,说:“其实,我也有些顾虑。”
“什么顾虑,说来听听。”
“高中的时候,我的q/q小号加上了陈西繁,但是我没敢表明身份,后来大一,这个秘密被人发现了……”
漆夏把手机丢失,被宋清月捡到的事说了一遍,苦恼道:“听说有人以前用这种办法接近过他,后来被陈西繁拉黑了,我担心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会讨厌我。”
高三沈橘回老家准备高考了,所以不认识宋清月,她若有所思,“确实有这件事,好像是高一的时候吧,有个女生用q/q小号加陈西繁,后来被他拉黑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换位思考,我也不喜欢有人用小号加我,试探我,最烦说话拐着弯的人了。”沈橘话锋一转:“不过呢,站在你暗恋的角度,我也可以理解,暗恋么,不就是偷偷摸摸的。”
漆夏自顾自道:“而且,当时宋清月告诉我,陈西繁有女朋友,这么多年,他和那个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为什么分手我都不清楚。”
陈西繁于她而言,就像一个未知的星球,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着陆。
“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漆夏:“你说。”
“我作为旁观者,其实,不认为宋清月说的全是真话。”沈橘耸耸肩,“如果你真的在意那些,不如找机会问问他。”
打探对方的情史吗?
漆夏笑笑:“还是算了。”
她不敢,太尴尬了。
和沈橘聊完没多久,陈西繁拎着午餐进来了。看见沈橘,他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咸不淡:“一起吃?”
“不了。”沈橘站起来:“我下午要录制综艺,得走了,加个微信吧。”
然后,沈橘和漆夏,陈西繁都加了好友。
临走前,沈橘开玩笑说:“陈西繁,想进圈发展吗?我给你推几个大导演啊。”
“不了,没兴趣。”
“啧啧,你那张脸不混娱乐圈可惜了。”她调皮地冲漆夏眨眨眼,小声道:“嘿嘿加油,有好消息记得告诉我啊。”
漆夏心口一动,祈求的眼神,“你不要说了。”
“哈哈哈——”沈橘拎起包,“走啦两位。”
沈橘走后,陈西繁也没多问。午餐他定的一家港式茶餐厅,香味扑鼻。吃过午餐没多久,漆夏点滴打完了,两人下楼回家。
走到楼下,陈西繁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对方叫他去哪儿,陈西繁神色始终淡淡的,最后拒绝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漆夏说:“有事的话你去忙,我可以自己回家,已经好多了。”
“没什么事。”陈西繁懒散地解释:“今天是宋清卓的生日,他叫我过去玩儿,不想去。”
“七班的宋清卓吗?”漆夏顿了顿,“我记得,高中那会他经常来我们班找你。”
说完,漆夏才想起来,陈西繁生日那天,宋清卓好像没来。
她正疑惑,就听陈西繁说:“我们现在关系一般。”
“为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有点逾矩了,她在打探陈西繁的私事。
但陈西繁答了,“因为大一那会,宋清卓造谣我有女朋友。”
漆夏怔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难不成当初陈西繁有女朋友的事,真的是宋清月乱说的吗?
漆夏挠了挠头,“其实大一的时候,我听宋清月说过,你谈恋爱了。”
闻言,陈西繁拧了拧眉,气笑了,“他两可真行,还让你知道了。”
陈西繁扭头看她,“所以呢?你信了吗?”
“嗯?”漆夏点头,“当时……信了,所以,是谣言吗?”
下一秒,陈西繁步子顿住,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说:“漆夏,我没有女朋友。”
“从小到大,一个都没有。”
他好像……是在和她解释。
多年的心结,就这么解开了。
脑袋里好像炸开了烟花,漆夏压住唇角的笑意,“哦,我知道了。”
“你不信的话,改天我把宋清卓宋清月拉过来作证。”
漆夏笑起来,眼睛弯弯:“好啦,我信。”
*
明天陈西繁有飞行任务,幸好今天邢安娅已经回来了,晚上有个人守着,他也安心。
车停在半春里小区楼下,陈西繁嘱咐:“医生说了,这几天忌辛辣,忌多糖食物,也不要吃生冷,接下来几天我飞国外,有事打电话,看见就回你。”
漆夏好笑,“陈西繁——”
她的嗓音软软糯糯的,叫一声他的名字,陈西繁心脏就剧烈地一震。
漆夏说:“你好像……突然变唠叨了。”
“……”
陈西繁一愣,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我?唠叨?”
没忍住,陈西繁上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轻嗤,“小没良心的。”
“干嘛掐我?”
漆夏皮肤白嫩,被他掐过的地方一下红了,心跳扑通扑通,好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怎么,生气了?”
“没有。”
陈西繁拖着尾音说:“照顾你一天一晚,我要点奖励不过分吧。”
奖励?
所以,掐她的脸是奖励吗?
漆夏低着头,装作面不改色的样子,“这次……这次就算了,下次你……你要提前说。”
“嗯?”陈西繁垂下眼睫笑意更深,故意逗她:“提前说一声,我就可以摸你的脸吗?”
“也不是。”漆夏脑袋一团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收敛唇角的笑意,“我不和你说了,再见。”
陈西繁心情极好,“拜拜。”
回到家里,漆夏脸上的热度都没退,她背靠着门,手机忽然响了。
邢安娅:【夏夏,我炖了冰糖雪梨,等会给你送上去。】
漆夏回:【好的。】
放下手机,漆夏把包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发现有只口红找不到了。
她也没在意,收拾完包包准备洗个澡。这两天一直在发烧出了很多汗,身上黏黏的不舒服。
漆夏回房间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换上一件吊带和一条居家短裤,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
漆夏以为是邢安娅,趿着拖鞋去开门。
然而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是,竟然是陈西繁。
陈西繁目光落在她身上,怔住了。
漆夏上身只穿了一件吊带,露出清瘦白皙的锁骨,以及大片雪白的肌肤,胸前挺立,幽深沟壑若隐若现。裤子很短,只到大腿根,将一双匀称修长的腿展露无遗。
以前在国外,不是没见过比她穿得更清凉的女生,但陈西繁觉得没劲,没兴趣多看一眼。
但现在,漆夏身上好像有磁场,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喉结上下滚动,瞳孔如深不可测的潭水。
漆夏被他盯得耳根发烫,陈西繁的目光,让她感到危险。
漆夏往门后躲了躲,“怎么了?有事?”
“哦。”陈西繁移开视线,伸手:“你的口红。”
“谢谢。”
陈西繁声音紧绷,“嗯,我走了。”
漆夏也不自在,“好,再见。”
送走陈西繁,大门关上,漆夏握着那支口红回卧室,照镜子时才后知后觉,她没穿内衣……
*
下楼回到车上,陈西繁耳朵微红,靠着座椅深呼吸,平复了好一会,忘掉刚刚看到的,才启动车子离开了。
太荒诞了,仅仅只是一眼而已,刚刚的画面,竟然让他起了一些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
明早七点半的航班,回到公寓,陈西繁冲完澡就躺下睡了。躺在熟悉的床上,这一晚,他睡得却不安稳。
迷迷糊糊间,他陷入了绮丽的梦境。
梦中光影绰绰,昏暗的楼梯间内,漆夏穿着高中那套蓝白校服,微笑着向他走来。
“陈西繁,你喝水吗?”
“陈西繁,你渴不渴?”
她的声音真好听,每一声都能勾走他的魂。
陈西繁喉结一动,发出的声音无比嘶哑,好像一头刚从笼子里走出来的困兽,“渴——”
全身涌动着渴望,他理智全无,发疯一般,把人压在墙角,撕碎了她身上的蓝白校服。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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