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上辈子突然被雷劈死, 谢欣瑶没来及去想,如果生命进入倒计时,自己要做些什么。
这辈子, 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想,却发现, 在交代完身后事后, 什么都不想干了。
她只想躺在自家温暖的大床上,有小八陪伴,慢慢合上眼。
肉、体的生命特征一点点在流逝,直至彻底消失后,她的灵魂并没有立刻离开,还在这个世界飘着。
她看到单位的同事和居委会帮着处理了她的身后事, 看到在她离开几天后,沈熠阳突然出现在她墓碑前, 神情悲痛。
随后本来可以四处飘的灵魂,不知怎的就没办法离开沈熠阳太远。
没办法,她只能跟他。
以灵魂的姿态, 跟着沈熠阳去了钢铁厂, 看到了他一天的工作状态。
有一说一,抛开圣父这一点,沈熠阳在工作中确实是个人才。
她不想继续和沈熠阳独处一个小办公室, 尝试了下,发现可以远离飘到外面的大办公室。
从外头的同事闲暇的小声议论中,她知道了, 本来沈熠阳有机会升副厂长的。再婚后有段日子不知为何接连犯错, 直接影响了那次晋升。
如今厂长才五十出头,副厂长更是才不惑之年, 他想要晋升,未来十年怕是没有机会了。
然而变故来的更快,改革开放也在不知不觉改变着钢铁产业。
有的钢铁厂较有先见之明,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从国外引进先进技术,逐步向现代化钢厂过度,产能创新高。
有的钢铁厂则固守成规,产能提不上去,数量庞大的员工逐渐成为了负担。
这固守成规的,便有沈熠阳所在的钢铁厂。
上到领导下到员工,只想着这是国营厂,铁饭碗。想的只是国家每个月发的工资,没及早发现厂里的问题已经积压的很严重。
市场份额越来越小,经济流越来越差,直到财务部那边快要发不出工资了,厂领导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然而还是太迟了。
任何家庭的和谐,必然是建立在温饱的基础上。
邓丽丽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成为了钢铁厂正式职工,二婚还嫁给了主任级别的沈熠阳,有一天家里却会穷到快揭不开锅。
两人关起房门,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争吵。
邓丽丽埋怨他把工作多年的存款借给同事,以至于现在家里一分钱都没有。
沈熠阳揉着额头不耐烦解释,借给同事是因为同事女儿病重,急需要去省城医院做手续。
邓丽丽再也忍不住,痛哭道:“别人的女儿病重,你就把前都给出去了。说是借,可他一个但职工家庭,一个月一百块钱不到的工资。要养家还要给生病的女儿治病,怎么可能还的起。可怜我女儿,想买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沈熠阳,你就是这么报道孙强的救命之恩的?”
这个质问太让人窒息,谢欣瑶看的出,沈熠阳在强忍着怒气。因为清晰可见,他太阳穴青筋在剧烈跳动。
谢欣瑶不想听两人吵架,飘到了客厅。
客厅里,孙敏正坐在饭桌前,埋首玩着布娃娃。
然而那一抽一抽的肩膀却也明晃晃透露着,她在哭。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没有父亲,在外公外婆家要受舅舅舅妈的气,母亲再嫁,却是整日的争吵。
谢欣瑶飘向孙敏,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根本做不了什么,却也想安抚一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然而走进后,她整个人傻眼了。
孙敏哪里是在哭!
肩膀一抽一抽,竟是极力在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
房间内的争吵越激烈,孙敏就越兴奋。手中的布娃娃已经被她捏的不成形。
谢欣瑶打了个激灵,哪怕已是灵魂,却也觉得四肢发冷,害怕。
天真的面孔,却是那样骇人的扭曲。
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孩子心理不正常!
这下是同情的对象由孙敏变成邓丽丽,甚至沈熠阳。
*
灵魂困在沈熠阳身边几天,忽然有一天又能离开了。
自由了,却也不知道去哪里好。
自从她变成灵魂状态后就没办法召唤出小八,深刻感受了什么叫灵魂深处的孤独。
她只能漫无目的飘着,不知觉来到了自己曾经工作了一年的地方——广播电台。
电台门口的喇叭播放着正在直播的电台节目,是她熟悉的同事的声音。
谢欣瑶停下来了脚步,找了块草坪坐下。
虽然她已是灵魂,行与坐都一样。但长年做人的习惯,还是让她坐下,静静听着同事的广播节目。
“……下面,我想跟广大听众朋友们分享一个好消息。我们已故的主持人欣瑶,在昨天刚举行的年度主持人颁奖典礼中获得了金话筒奖,”
说到这,主持人哽咽了。
“欣瑶是金话筒奖设立以来,年纪最轻,主持经历最短的获奖者。我想,这也是业界对她的肯定。她在天之灵如果直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欣瑶,她虽然只有陪伴了我们一年,但是这一年带给了我们太多美好。”
“在工作中,她努力,上进,从没怠慢。面对生死,她坦然,勇敢。生活的挫折从来没有将她打倒,她真非常非常优秀。”
……
电台里,是主持人带着哽咽对她的夸赞。
谢欣瑶眼睛发涩,如果不是灵魂没有眼泪,此刻她一定已经泪流满面。
不枉此生,是这种感觉吗?
疲惫慢慢涌上来,谢欣瑶有了而某种感知。因为灵魂是不知疲惫的。
慢慢的,她失去了最后一丝意识。
*
谢欣瑶坐在满是灰尘的破旧桌子前,看着那一面碎的只剩三分之二的红色塑料圆镜,有些难以接受再有意识时,竟是到面容粗糙、人老珠黄,一看就饱经风霜的四十岁妇女身上。
没有一个女人,对于自己的容貌是不在乎的。
没被雷劈死前,她虽说称不上倾国倾城,至少也是面容清秀。上一个世界里的谢欣瑶,容貌更是佼佼者。
这一次打击有点大啊。
因为太过于震惊这世身体的丑陋容颜,谢欣瑶都忘了及时召唤小八了解情况。
砰一声,残破的门被推开,一看上去约莫比原主大十岁的妇人走了进来。
看得出,这个家情况真的很不好,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了又补,堪比丐帮帮服。
“既然行了,怎么还坐着?能起床了就赶紧把院子里的玉米掰了。”
掰玉米,谢欣瑶在电视里看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长满茧子的手,看来这双手没少干这样的活。
妇人见她不仅没起身,反而打量起自己的手,更加生气了。
“怎么?又想借口身体不舒服,不愿意干活?你不干,难道让娘干?”
娘这称呼有些陌生,她那个年代的孩子都叫妈妈。不过谢欣瑶还是知道的,有些地方的农村,叫母亲就是娘。
娘!!!
反应过来什么,谢欣瑶震惊瞪大双眼。
眼前这个看上去只比自己大十岁左右的妇人是她娘耶!怕不是后娘吧!
“还不愿意起来干活是吧,看我不打死你。”妇人起的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找不到,扭头就走了。
可是谢欣瑶的心依然怦怦跳,知道妇人肯定还会回来的。
果然,不一会妇人就拿着扫把进来,作势要打她的样子。
谢欣瑶怒了,她就不是任人揍打的主。
噌的站起身,却发现这具身体太弱了,站都站不稳,怎么和眼前这妇人抗衡。
还好她反应敏捷,连忙说:“我这就起身去掰玉米。”
谢欣强撑着走路都东倒西歪的身子来到院子,瞬间就被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惊呆了。
泥砖,泥瓦,泥地。目之所及全是黄泥巴。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七十年代?只看都知道日子艰苦。
谢欣瑶搬起搁在门角的小板凳,走到屋檐下放着的玉米堆前坐下,含泪一颗一颗掰。
得亏了这双手皮糙肉厚,不然得多疼啊。
小八啊小八,你咋不求求情,让我穿到好点的人家。
系统008上听到召唤,立刻出现。
“我滴娘啊,你可算召唤我了。”
天知道它有多担心,意识投放已经大半天,却一直没被召唤,它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也不想,这不是被自己这世的身份丑呆了。”
“很丑吗?书中也只是说,她底子不错,只是比同龄人看上去要老一些。”
“这叫不错?”谢欣瑶很激动,用了一切自己能用的形容词来描绘自己在镜子中看到的这张脸:“皮肤蜡黄,身如枯树,手如铁叉,呜呜,你管这叫不错?”
系统008也很意外,无辜解释道:“书中是这么写的。”
“被作者骗了!”
谢欣瑶咬牙切齿,化悲愤为力量,掰的玉米噼啪响。
妇人很满意她干活如此卖力,放下扫把,两手负于背,慢吞吞走出了院子。
没了旁人在,谢欣瑶和系统008交流起来更自在了。
她哭唧唧问小八,为什么不让她穿到条件好点的人身上。原主这个家庭,说家徒四壁也不为过,都不知道能不能吃饱。
系统008也很无奈,告诉谢欣瑶:“我的积分被扣完了,没办法用机会兑换挑选,只能任由系统安排。”
原来是这样,想到它的积分还是因为自己才被扣掉的,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好好跟我说说,我如今这个身份的基本情况。”
“好咧,你这个身份的原主也叫谢欣瑶,是周家从大马路边上捡回家的童养媳。”
谢欣瑶泪目,这一世依然是孤儿,还是可怜的童养媳。
难怪这么憔悴苍老,难怪刚才那自称娘的妇人对自己态度那么不好。
她叹了口气,问小八:“我那个丈夫呢?是怎样的男人?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如果人品还不错,她想办法调教一下,以后的日子应该能慢慢好起来。
谁知道系统008听到她这么问,却是语气急切道:“什么丈夫,你只是童养媳,还没嫁给他呢。”
谢欣瑶傻眼了,这身体都四十岁了,竟然还没结婚?
莫不是周家养着养着,发现原主太丑,反悔了?不想让原主当儿媳妇,只想当原主丫鬟?
谢欣瑶还想小八继续往下说,好多了解些,却又听它语气急切道:“有人过来了,就是你那未婚夫。”
闻言,谢欣瑶抬起头。
迎面,一年约二十,身姿挺拔,面容俊俏,总之一切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男子走进院子。
两人目光对上,谢欣瑶羞涩低下头。
嗐,活着的时候没实现的老牛吃嫩草,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大二十岁虽然有点离谱,但她也不是不可以。
系统008还没离开,感知到她脑海所想,震惊到差点宕机!
第22章
男子看了干活的谢欣瑶一眼, 满脸藏不住的嫌弃。
像是生怕她会缠上来,加快脚步进了屋子。
谢欣瑶耸了耸肩,完全无所谓, 注意力再次回到小八身上。
“快接着跟我说我那个所谓的未婚夫的情况。”
系统008:“……”
‘未婚夫’三个字听着,怎么那么让人不舒服。
不过它还是老实说了:“刚才那人叫周子陶, 二十岁, 高中毕业……”
随着系统008娓娓道来,谢欣瑶大概清楚了情况。
其实非常简单,原主谢欣瑶,弃婴,被周家捡了回去当童养媳养。
周家原本是家境不错的书香门第,谁料时局动荡, 周志明因为犯了点错,连累全家被发配到西北农场劳动改造。
来到西北农场没多久, 周志明就得了重病,缠绵病榻两年后还是去了,剩下李玉兰和周子陶孤儿寡母。
童养媳谢欣瑶的作用显示出来了, 她挑起了这个家。在外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农活, 回到家里还要伺候李玉兰吃喝。
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所有中华民族的美好传统美德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可也正是过度操劳, 加上西北风沙大,她看上去要比同龄人苍老许多。
原著中,在周志明去世的第五年, 也就是在周子陶二十二岁这年, 他们终于结了婚。
倒不是因为感动于她的付出,而是周子陶成分不好, 根本没有别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看着二十二岁的大龄光棍儿子,李玉兰没办法,只能逼儿子娶了谢欣瑶这个家从小养到大的女人。
丑是丑了些,可好歹是女人。晚上灯一拉,美丑不都一样。女人嘛,最重要的还是传宗接代。只要剩下一儿半女,儿子下半辈子也就有依靠了。
如果这一家三口一直呆在西北农场,也许能凑合着过一辈子。事情的转变发生在周子陶和原主结婚婚一年后。
周志明被平饭了,他们可以重新回城里生活。
可以回城里生活,原主的勤劳能干忽然就变得不重要了。
周子陶再也藏不住对谢欣瑶的嫌弃,在回城前夕向她提出了离婚。
这对于以夫为天的原主来说,无异于是天他了。可周子陶铁石心肠,凭原主苦苦哀求,都坚决要离婚。用他的原话就是,她又老又丑,根本拿不出手,要是给城里的朋友们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耻笑。
原主备受打击,走头无路的她最后跳河了。
然她的死对周子陶母子并没有太大影响,在她死后没多久,他们回城了,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听小八说完,谢欣瑶很生气,非常生气。大骂周子陶狼心狗肺,大骂他们母子忘恩负义。
骂完又愤愤对008说:“你们修正界净和一些气死人的平衡世界接壤。”
系统008觉得冤枉,小声辩解道:“修正修正,如果世界完美无瑕,哪用得到我们。”
“也是。”谢欣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刚才她只是太生气了。
只是,她真的要在这个农场做苦力吗?
她苦着脸问小八:“我这次被惩罚,是带着任务,还是没有任务?”
如果没任务,那好办,操作空间很大。如果有任务,就有顾忌了。
“当然有任务。”
“哦。”谢欣瑶叹气,有任务的路不好走。
“其实我大概也猜到,这次的任务是改变原主跳河自杀的结局是吧?”
行吧,也算锄强扶弱了。
然系统008却告诉她:“不是,你的任务就是,在周子陶母子回城之前照顾他们。”
“什么?!”谢欣瑶怀疑自己听错了,有这么没有三观的任务的吗?
系统008重复了刚才的话:“你的任务就是,在周子陶母子回程之前,照顾他们。”
“离大谱了!”谢欣瑶气的扔掉手里正在掰的玉米,一脸愤怒:“就算是惩罚人,也不能安排这么膈应人的任务吧。”
还来不及和小八多辩论,在屋内坐着的周子陶就叫嚷:“喂,给我倒杯水。”
谢欣瑶瞪着愤怒的双眸看向客厅的方向,几秒后还是愤愤站起身走进客厅,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知道他会怎么对原主后,再看他是哪哪不顺眼,怕脸还是那张脸。
因为太过气愤,谢欣瑶在心里咒骂:“喝喝喝,小心烫死。”
回到外头,谢欣瑶才坐下,客厅就传来周子陶的哀嚎及咒骂。
“嘶,烫死我了。谢欣瑶,你不知道加点凉开水吗?”
谢欣瑶压根不理他,继续对小八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这个任务太离谱了,你能不能去申请更改一下任务?”
“不能。”系统008语气也是很无奈,如果能更改,上一次穿越就改了。
它就像个老父亲,语重心长对谢欣瑶说多了一些:“我们修正界给每个宿主安排的任务都是有目的的,这次的任务虽然离谱了些,但还是得完成,我已经没有积分被扣了。”
“我知道……”谢欣瑶好沮丧,不想说话了。
她默默掰着玉米,想着原主的悲惨经历,差点留下了同情的眼泪。
只是想着想着,她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把小八的话从头到尾琢磨了遍。
如果没记错,她穿越的世界是1978年。就算要被困在这个世界300年,时间不是应该只往前吗?可结合小八说的,下乡劳动改造,返城,这些显然是1978年以前才会发生的。
难道困在这世界的三百年,可前可后?谢欣瑶对小八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系统008轻咳了声,有些不好意思告诉她:“那个,原来惩罚不是唯一的。上次那个没完成任务的人被困在一个世界三百年,也仅仅是针对她个人。你没完成任务的惩罚,是不断穿越于不同的七十年代世界。”
谢欣瑶:“……”
懂了,所以这是全新的一个书中世界。
系统008想着自己醒目的0积分,再次小声提醒:“我已经没有积分能被扣了……”
所以,不管愿不愿意,这次的任务都得好好完成。
“我知道了。”谢欣瑶委屈巴巴,努力掰着手里的玉米。
她没有多说其他,没继续和小八争辩,她只是说‘我知道了’。
短短三个字,仿佛有道不尽的委屈。
委屈吗?委屈。
心酸吗?心酸。
果然哦,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容易。
谢欣瑶实在忍不住,叹气感慨:“原主真是苦啊。”
系统008认同,刚看到这本书的时候,它也是这么想的。
它有些心疼道:“委屈你了。”
“没关系,但我不想跳河。”
谢欣瑶想到那种淹没在水里的窒息感,就害怕的汗毛直竖。
“也……任务是照顾好周子陶母子,也未必一定要跳河……吧。”系统008是这么理解的。
“那还好。”谢欣瑶松了口气。
日子虽然艰苦,好在她是个乐观的人。按照原著中的剧情,原主会和周子陶结婚。他那个人人品虽然不行,脸还是能看的。换一个角度想,就当她四十岁‘高龄’睡了一个二十出头的俊俏小鲜肉,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吧。
系统008还在,是能感应到她此时所想的。
知道她是这么想的,震惊到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你、你……”
内心想法被知晓,谢欣瑶羞涩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既然无法改变,总是要从玻璃渣里找点糖的。”
“不是,你、你……”
“你知道的,我其实是个很乐观的人。”谢欣瑶以为它想夸自己。
系统008干脆闭了嘴,花了十几秒时间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如果一直不平复下来,它根本就没办法完整说完一句话。
再开口,它语气依旧因为太激动而微微颤抖。
“听我说,第一,你这句身体是二十五岁,不是四十岁。第二,按照原著剧情,周子陶和原主一直都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什么!”谢欣瑶震惊到直接把手中的玉米给掰断了。
她不是震惊于周子陶和原主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别说小说世界,现实世界里结婚多年的夫妻有名无实也比比皆是。
她是震惊这张脸只有二十五岁!
这张她在镜中看到的,蜡黄粗糙的脸,竟然只有二十五岁!
如果不是清楚小八不会拿这种事来骗自己,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毕竟脸就在这,事实胜于雄辩。
苍天啊,原主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因为震惊于这个,接下来的大半天谢欣瑶都是浑浑噩噩的,一直无法从原主二十五岁活成了四十岁的打击里彻底走出来。
傍晚,李玉兰从外头回来。
看到半天过去还有一半的玉米没掰完,顿时就生气了。
“这点玉米掰了半点都没掰完,不过是发了一场烧,干活都不麻利了。”
谢欣瑶看着脚跟边那一堆掰干净的玉米芯,满脸不可思议。
这速度还叫不麻利?
谢欣瑶朝李玉兰招了招手:“你来,你试试,掰一根玉米要多久?”
原主从来没敢这样跟李玉兰说过话,一时之间,还真把她惊到愣住了。
回过神来,李玉兰气不打一出来,又去拿扫把。
休息了半天,谢欣瑶已经有点力气。考虑到屋内还坐着个周子陶,她担心自己一敌二打不过,所以没和李玉兰硬刚,而是起身灵活跑动躲避。
这身体虽然常年干活透支厉害,到底是二十五岁的底子,不是李玉兰这个五十岁的老人能比的。
李玉兰没打到人,反而把自己折腾的气喘吁吁,气的扫把一扔,不打了。
“你、你、赶紧去做饭。”
说到做饭,谢欣瑶也是饿了。
进到厨房打开米缸,准备淘米煮饭的她却傻眼了。
米缸几乎是空的。
扫了眼厨房,角落还有十来根红薯,菜篮子有几根萝卜也一小扎青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真实情景剧上演。
她把米缸的米全掏了出来,勉强有半个拳头这么多。
饱饭是不可能的了,凑合着煮一锅番薯粥吧。
亏了有第一次穿越烧蜂窝煤的经历,让她现在可以很快掌握了灶台烧火的技巧。
半个小时候,番薯粥煮好了,三人还算和谐坐在八仙桌前吃晚饭。
李玉兰喝着粥的嘴也没闲着,对谢欣瑶说:“你发烧休息了一天没挣到工分,明天可得卖力点干活。”
谢欣瑶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这对母子的手,没吭声。
李玉兰也习惯了她默默的逆来顺受,以为她是听进去了,便没再理她,转而关心问起儿子今天去了哪里。
“没去哪,闲的慌,在周围走了走。”
谢欣瑶在心里冷笑,他们母子倒是悠闲,生产队的牛都没原主这么累。
不过他们的好日子要结束了,她才不会跟原主那样惯着他们。
照顾嘛,她理解的是,不把人饿死就成。
吃过晚饭,母子两人习惯性把碗一放,各自回房休息。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院子格局非常简单,主屋进来是客厅,两侧是两间卧室。
这两间主屋的卧室,自然是周子陶母子的,她的房间是外头杂物房整理出来的一间小屋子。
夏天还好,也就是热了些闷了些,冬天则不好受了,因为睡的是木板床,没得烧炕。以往原主都是在烧火的时候自制一些木炭熬过漫长的冬天。
他们不喜欢,谢欣瑶也不洗,锅碗瓢盆往灶台的大锅一扔。
简单洗漱后,谢欣瑶回了自己房间,开始仔细琢磨自己的改变大计。
这个改变,不止是改变过去原主一个人扛起整个家的局面,还有改变原主明明二十五岁看上去却四十岁的脸。她真的不想每天对着镜子看到的是这样的脸。
西北风沙大,紫外线强,这个时候没有防晒没有后润肤霜,要想改善肤质,谈何容易。
谢欣瑶躺在木板床上,辗转难眠。
睡不着,干脆召唤出小八,让它给自己找几本美容养颜的书籍。
系统008多少也知道女为悦己者容,很认真给找了几本。
谢欣瑶翻了翻,越翻越闹心。
书中提到的那些东西,这里根本就没有。
难道她这辈子,真要顶着这张脸过活吗?
系统008安慰道:“真正在乎你的人,是不会介意你的样貌的。”
“可我本人都介意。”谢欣瑶面如死灰。
闻言,系统008有些挣扎,最终还是告诉她:“其实,如果你在完成任务过程中表现良好,我也是可以给你申请奖励的。”
现在的谢欣瑶心只想着自己这张脸,什么奖励不奖励的,她根本不在乎。
她丧气至极,随口说了句:“能奖励我变好看不成?”
“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我们修正界挺强的……”
“真的?”
谢欣瑶激动坐起身,不等008说完,就迫不及待抓着它确认。
“真、真的。”
“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谢欣瑶真心的。
第二天,谢欣瑶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打开门,却是遭了李玉兰一顿骂。
“要死了,生了一次病还变懒了。快起来煮早饭,不然一会天亮了就该跟他们下地干活了。”
谢欣瑶没睡醒,整个人还处于困顿中。
看了眼一点鱼白都没的天,实在无语。
好在李玉兰叫醒谢欣瑶后就回了自己房间不免,谢欣瑶才不听她的,也回到床上补了一觉。
不过到底没敢睡太沉,东方露出鱼白时,她也从床上起来,开始收拾自己,为出门干活做准备。
没多久,一扛着锄头的大婶来叫谢欣瑶。
谢欣瑶没多想,抓起那搁在院墙的锄头出了门。
大婶一看到她,立刻关心问:“身体好点没?”
虽然没见过,但谢欣瑶知道眼前这个大婶是谁。
此人正是这个村子的村民牛嫂,家刚好在附近,是正本书里对原主最真心的人了。
所以,面对真诚的关心,谢欣瑶冲她露出了个真心的笑容。
“牛嫂,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昨天上午我去看你,你整个人烧的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可担心死我了。我说让周子陶送你去镇上的卫生院,你猜李大娘怎么说?”想到李玉兰昨天说的话,牛嫂就生气:“她说,天那么热,她儿子遭不了那个罪。”
“你为了他们母子,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哪天不是顶着烈日拼命干?你都累病了,他们却说出那样让人寒心的话,真是没心肝的。”
谢欣瑶点头:“多少有点没良心。”
牛嫂吃了一惊,若是以前,牛嫂这么说李玉兰母子,原主就会开口维护。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附和她说的话。
“你、没病傻吧?”牛嫂有些担心,昨天烧成那样,她都担心撑不过去。
“没病傻,反而病清醒了,意识到以前自己有多傻。”
“好家伙。”牛嫂激动的猛一拍大腿,嚷道:“你会这么想,这病也算没白生。”
接下来,牛嫂更加肆无忌惮,教谢欣瑶要对自己好。虽然他们对她有养育之恩,可也不带这么当牛马回报的。
谢欣瑶狂点头,非常认同牛嫂所说。
*
另一边,李玉兰母子睡到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起来。
跟往常一样,起床后李玉兰就去了厨房,眼前所见却让她傻了眼。
锅上不仅没热着早饭,甚至昨晚的碗碟还放在上面没洗。
这时候李玉兰还没想太多,只是咬牙骂了句:“死丫头,昨晚竟然忘了洗碗。”
打开另一个锅盖,这下彻底不淡定了。
“死丫头,今天竟然没有煮早饭!”
仿佛是什么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大罪,李玉兰气呼呼跑出厨房,对坐在客厅八仙桌上的儿子说:“谢欣瑶那死丫头今天没煮早饭。”
周子陶闻言也很诧异,要知道自从谢欣瑶七岁以后,家里的早饭都是她煮的。这么多年来,除了偶尔几次的生病,从来没断过。
但现在他肚子很饿,昨晚喝的粥早就消话干净了,所以不想去追究谢欣瑶为什么没煮早饭。
“她既然没煮,你赶紧去煮吧。”
李玉兰一怔,被此后久了,都忘了自己会做饭这个事。
但没办法,还是又进了厨房。谢欣瑶下地干活,最快也要差不多中午才能回来,
进到厨房,打开米缸,才发现米缸一粒米都没。整个厨房翻了一圈,除了两根萝卜,什么吃的都没。
没办法,她只能就地取材,简单做了个萝卜汤。
做好端出来,周子陶看到萝卜汤,眉头一皱,显然是不满。
“大清早的喝萝卜汤,不难受吗?”
“厨房没吃的了,就剩两根萝卜。”李玉兰也是无奈,在心里埋怨谢欣瑶。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也不早点去大队要点米回来。
听到是这样,加上肚子实在饿,再不乐意,周子陶还是凑合着把那晚萝卜汤吃了。
李玉兰心疼死了,对儿子说:“这一顿先凑合着,等中午谢欣瑶回来了,就能吃饱了。”
她也不去想家里没米了,只知道家里吃的喝的都是谢欣瑶弄回来的。
两人吃完也不洗碗,直接把两个碗搁在昨晚没洗的碗堆上,随后一个回房间继续睡觉,一个出门遛弯,日子好不悠哉。
而替他们承受了所有苦的谢欣瑶则在地理挥汗舞着锄头干活,牛嫂担心她才大病初愈,总把轻的活让给她干。
比如自己翻地,让她跟在自己后面敲碎那些比较大块的泥巴。
可即便如此,谢欣瑶也是累的不行。
连续干了一个多小时活,牛嫂终于放下锄头,拉着谢欣瑶到阴凉的地方坐下歇息。
一坐下,谢欣瑶就不想动了。
牛嫂看着很心疼,往日里跟头牛一样的女人,今天才干一个小时活就累趴了。可见这次生病对她的身体伤害不小。
“要不我去跟队长说说,再让你休息两天吧。”
谢欣瑶摇头:“不用了,我娘说昨天已经没挣到工分,今天要加倍勤快干活。如果还请假,她肯定会骂我的。”
提到李玉兰,牛嫂就来气。
“她才五十岁,就当自己八十岁,整日说自己身体不好,却整日在村里溜达。还有她那个废物儿子,都二十岁了,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下地就晕倒。明明该三个人挣工分,全丢给你一个人。要我说就让那母子俩饿死得了。”
谢欣瑶真想说,牛嫂,你真是我的知己啊。可偏偏自己的任务就是要在他们回城前,照顾他们。
她恨呐!
第23章
“牛嫂,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我爹临终前把我娘和我弟交代给我,我肯定是不能不管他们的。”内心有点崩溃, 谢欣瑶面上仍一脸乖巧,如果不是这张脸太苍老, 只怕这样乖巧的她也是惹人恋爱的。
这话天知地知她知, 并非真心。
“啊呸,你娘就算了,你弟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牛嫂脸上是赤、裸裸的嫌弃。周子陶这样的废物男人,在他们村是注定娶不到老婆的。
“他毕竟是我娘唯一的儿子啊,我娘哪舍得让他吃苦。”
谢欣瑶说着心里更气了,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知道周家人在捡她回去养的时候是不是就抱着给自己以后的孩子做丫鬟的不纯心思。
“不舍得让儿子吃苦,就全让女儿吃?”牛嫂家里有一个哥哥和弟弟, 从小饱受重男轻女的苦,所以说起来格外愤恨:“就没见过周子陶这样的男人,如果我生的儿子这样, 还不如不要。”
骂完周子陶, 又恼谢欣瑶傻,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咋就那么傻呢。看看把自己操劳成什么样子?明明才二十五岁, 可我俩看上去是不是差不多?”
牛嫂今年,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岁, 也算是牛家村一枝花。
年龄样貌是扎到了谢欣瑶的痛点, 她下意识抬手捂在胸前,心痛的说不出话。不过好在牛嫂接下来的话又立刻给了她希望。
等这段时间忙完, 你跟我去赶集,我送你一瓶雪花膏。”
雪花膏可是这时候的好东西,谢欣瑶此时的心情不亚于听到别人要送自己一套国际大牌护肤品。虽说系统那边,如果她任务完成的好也美颜奖励,但她可没把握能完成好。
她一脸感激看着牛嫂:“谢谢你牛嫂,你对我真好。”
原主有一双漂亮灵动的眼睛,盯着人说话的时候,给人感觉特别真挚淳朴,看的牛嫂心直发软。不过这会牛嫂的心除了发软歪,还发怔。
类似的话她以前也说过,可是谢欣瑶这姑娘就是一根经,根本不愿意白拿别人的好。其实这哪里是白拿,那次她中暑晕倒在地里,不是她把自己背回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这个傻姑娘,大病了一场倒知道对自己好了,看来也不是坏事。
“不要嫌牛嫂多嘴。你已经二十五岁了,是个彻彻底底的老姑娘了,你娘却不愿意让你嫁人,你得好好反思反思为什么。”
周志明夫妻虽然存着把谢欣瑶当童养媳的心,可现在不是新社会嘛,他们一家还因为犯错被下放到农场,自然是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的,对外只说谢心瑶是他们收养的。
所以牛嫂和村里一些人哪怕看透李玉兰就是故意不让谢欣瑶嫁人,可也没往童养媳这方面想。
童养媳啊,这种旧社会毒瘤。在如今美好的新社会里,谁敢这么干,那就是敌人。
谢欣瑶听到‘二十五岁’‘老姑娘’,措不及防再次被扎心了。
唉,女性年龄焦虑论这方面来讲,二十一世纪是真没半点进步。
她们在这歇下后,陆陆续续有其他干活累了的人也往这处阴凉的地方来。谢欣瑶意识到这是好机会,趁机可怜兮兮对牛嫂诉起苦来。
“我要是嫁人了,谁照顾我娘和我弟。家里卫生得靠我,洗衣做饭得靠我,下地干活挣工分得靠我。我娘和我弟,什么都干不了。”
在场的人听得虎躯一震,好家伙,这不是彻彻底底的废物嘛。什么都让女儿干了,就差把饭喂到他们嘴里了。
“呸,你娘就是想把你套在身边照顾他们,才不让你家人的啊。”牛嫂捶胸顿足,实在是为谢欣瑶的单纯和善良心痛。
“可不是,你这实心眼的孩子,我们全都看出来了,就你还傻乎乎的。”刚过来乘凉的大娘毫无违和感接过话。
谢欣瑶瞪大着无辜的双眼,慌乱摇头,似乎想说服自己,她娘不是这样的。
这模样是看的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心痛了,几位大娘人都很淳朴,就喜欢原主勤快能吃苦这样的孩子。
有位大娘忍不住了,开口道:“事到如今,有件事也不怕说出来让你们笑话。我曾想把我表叔堂哥二舅家的大儿子子介绍给欣瑶,我本是好心,李玉兰却把我骂了一顿。说欣瑶爹刚走,就想着给她女儿做媒,不安好心。我当时还想,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可能有给父母守孝的规矩。可是这两年看下来,就像牛嫂说的那样,就是想把欣瑶套在身边做牛做马。”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谢欣瑶装出很震惊,很心痛,很不可思议,胡乱说道:“可我娘明明说,我长得太丑,连村里的阿黄都看不上。”
阿黄,是村里一条吃百家饭的流浪狗。
“啊呸,别听你娘胡说八道。你吃苦闹老性格好,身材高挑屁股大,我们乡下人罪喜欢你这样的姑娘了。”
“你娘也真不是东西,拿你跟阿黄比。”
“我们乡下人才不在乎好不好看,能干活,性格好,好生养,那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大家夸她身材高挑屁股大,谢欣瑶哭笑不得。姑且就当是前凸后翘吧。
谢欣瑶一脸感激道:“谢谢你们,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要嫁也是嫁的出去的。”
“当然,不仅能嫁出去,还很抢手,你娘是在骗你呢。”
“你下地干活一个能顶两个,哪个庄家人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以后知道了。”谢欣瑶冲众人甜甜一笑:“虽然下放农场日子过的很辛苦,可是遇到你们,我又觉得好幸福。你们真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最好的人了。”
试问谁人不喜欢被夸?众人舒坦极了。
休息的差不多,众人也要起身干活了。
起身的时候,谢欣瑶一个不稳,摇摇晃晃,幸好牛嫂及时扶助才没倒下。
牛嫂担心问:“你是不是病还没好?”
“不是不是。”谢欣瑶连忙摆手:“就是是饿了。”
随后她解释道:“家里只剩一点米,昨晚煮了粥,因紧着我娘和我弟吃,我只吃了半碗。昨晚吃的少,早上又没吃早饭,饿的慌。”
牛嫂再次愤愤不平:“你们三张口,却只有你一个人挣工分,没饿死人就已经很不错了。”说完叹了口气,“你就在这歇着,中午去我家吃,我给你烙饼吃。”
“这样好吗?”谢欣瑶两眼发亮,她本只是想创造个机会说出家里没米的情况,想问问大家,家里出现揭不开锅的情况,他们是怎么度过的,没想着要蹭饭的。
蹭饭,是意外的惊喜。1
牛嫂笑:“有什么的,你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会也没人会说你。”
她丈夫是生产队大队长,她是大队长媳妇,出于关心让人休息,没人会说什么的。
“不是,我说的不是休息,是中午去你家吃饭。”
牛嫂笑容更灿烂了:“这就更加没什么了。”
谢欣瑶欢喜极了,此刻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两天最开心的。
不仅可以偷小半天懒不用干活,还解决了没着落的中午饭问题。更重要的是,让那对母子饿两顿。
饿一两天是死不了的,她不担心。
而且牛嫂都说要送她雪花膏了,加上淳朴的村民们似乎对样貌并没有太介怀,所以系统那边的美颜奖励,能得就得,不能得就算了,她少照镜子就是。
毕竟,好好完成任务=把人照顾好。
照顾,已经让她咬牙切齿,她怕真做到‘照顾好’,自己会被憋出病来。
放弃那点勾着自己的念想后,谢欣要顿时轻松多了。
在那顿母子回程前,只要不让他们饿死就成了。
目标降低,压力顿时减半。
人呐,就是要学会给自己适当减压。如果活着的时候她早点懂这个道理,也许那晚就不会加班,也就不会风雨交加的夜晚还在外头,更加不会被雷劈。
*
干完活,谢欣瑶跟着牛嫂回了她家。
大队长家其实也并没有比其他村民好多少,但心疼谢欣瑶的牛嫂还是拿大白面粉做了一盘烙饼。
大队长的儿子开玩笑道,过年才能吃这么好。
谢欣瑶很感动,她不是那种不懂知恩图报的人。牛嫂对她这份好,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回报的。
她在牛嫂家吃的饱饱的,另一头还在等着她弄米回家的李玉兰母子则没有那么好受了。
他们饿着肚子守在屋檐下,等啊等,等到烈日当空,也没见谢欣瑶出来。
李玉兰嘀咕:“难道今天地里的活很多?”
再等等吧,她想着中午太阳毒辣,总不至于还要待在地理干活的。
然而等啊等,母子两人饿到前要贴后背,眼看又到了下午该出门干活的时间,谢欣瑶还没回来。
“娘,你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周子陶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杯水,饿的嘴唇都发白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意识到谢欣瑶的重要性。
李玉兰也已经饿的有气无力,也不想顶着烈日去找人,可一直在家空等也不是拌饭。
“行,那娘去看看。”
她琢磨着现在也不是赶春耕那会,不至于忙到中午都没时间回家。
这里的农场,住的地方离地里差不多有三里路。李玉兰自从下放到这个地方后,虽然也会到处走走,可基本没走这么远。
这会烈日炎炎,加上饿的慌,才走一半的路程,就忍不住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到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天地里,这一波人那一波人,你也不知道谢欣瑶在哪波人。
她逮着人问,可被人也只是来干活的,谁会在谢欣瑶在哪里。
接连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李玉兰熬不住了,准备打道回府,一转过身,巧了,那个站在树荫地下的人,不正是她找的好辛苦的女儿。
李玉兰气不打一处来,腿脚麻利朝谢欣瑶走去,还没走近就开始大骂。
“你这个死丫头,中午怎么没有回家?想把我和子陶饿死是吗?”李玉兰边骂边超前走,走近后想像以前一样刮谢欣瑶巴掌。
可此时此刻,一个饿到快昏头的五十岁老人,一个吃饱喝足的二十五岁青年,谁赢谁输,显然易见。
谢欣瑶稍稍侧身,轻而易举就避过了这一巴掌。
倒是李玉兰,本就饿的虚弱,这一巴掌又用尽了全身力气。没打中,整个人往前一倾,没又任何意外直接趴在泥地上。
谢欣瑶佯装关心问:“你没事吧?”
“你这个死丫头,你竟然敢躲。”李玉兰累了,爬不起来,是趴在地上骂的。
谢欣瑶翻了个白眼,不躲那是傻的。
骂了一顿,李玉兰发现她竟然只傻愣愣站着,半点没想起要扶自己起来,怒吼道:“你这个死丫头,还不快我起来?”
本来在干活的人,没几个注意到这边。她这以后,附近的几队人都转过头,看到她趴在地上,然后谢欣瑶赶忙上前搀扶。才扶起来,就被她拧着手臂打。
牛嫂哪能看的下去,立刻放下手中的锄头,朝她们走去。
“李嫂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怎么打人呢。”
李玉兰平时在家里没少干这样的事,都已经习惯成自然,哪里会去反思自己为什么打人,而且母亲打女儿天经地义。
她拉下脸,不高兴道:“我打我自己女儿,就算你是大队长媳妇也管不了。”
牛嫂气笑了:“呵,你要不要试试我管不管的着?本来你们一家子就是因为思想觉悟不高才下方到我们农场来劳动改造的,信不信我把你们的情况跟上头反应?”
周家就一个谢欣瑶干活,但生产大队的人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是有原因的。
李玉兰怕了,缩了缩脖子,辩解道:“我也没打她,就轻轻拍了两下。再说,我午饭都还没吃,饿的头晕眼花,哪还有力气打人。”
牛嫂哟了声,毫不留情揭穿:“刚才骂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怎么都不像没力气。”
李玉兰急的直跺脚:“我真中午没吃,我来就是想问问这个死丫头,为什么中午不回家做饭。”
“你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一顿饭没人做,就没得吃了?”
说到这,李玉兰可委屈了,委屈坏了。
她瞪了眼谢欣瑶,控诉道:“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去弄回来。米都没有,我怎么做饭吃。”
听到这话,牛嫂大笑:“你也知道没米不能做饭,可你知道你家的米是怎么来的吗?你家的米,是欣瑶辛苦干活挣工分换回来的。她一个人干活,三张口吃饭,你和你那好儿子能活到现在,真应该给欣瑶磕头。”
“我给她磕头?我一个当娘的给女儿磕头,她不怕被雷劈?”
谢欣瑶:“……”
被雷劈怎么了?被雷劈就不能纯倒霉,非得干什么坏事吗?
“你、你……”牛嫂吵架真不行,不是李玉兰这个惯耍无赖的人的对手。
谢欣瑶拨了拨挡着眼睛的头发,蓄势待发。
人家这么帮她,她也得支棱起来。
“娘,我真的没有办法,挣的工分就只能换这么多米。还好牛嫂说也快到下一次分米的时间了,这段时间我们熬熬。我下地努力干活,你和弟弟多去附近挖挖野菜。”
“挖野菜?!”李玉兰再也顾不上和牛嫂吵架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只吃野菜怎么行。她连忙问谢欣瑶,下次分米是什么时候。
谢欣瑶淡淡道:“哦,也就十天后。”
“十天!”李玉兰双脚直发软,这可怎么好。
她再没了刚才的盛气凌人,可怜兮兮看向牛嫂:“你看,我们家确实困难到都没东西吃了,大队长能不能通融下……”
虽说是按挣的工分分粮食,但生产大队也不可能真看着有人饿死。
牛嫂刚准备开口,谢欣瑶担心她心软,连忙说:“妈,我已经求过大队长了,他也没办法。今年每个人都挺困难的,队长家已经连续三个月喝粥了。”
边说,边偷偷给牛嫂打眼色。
牛嫂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变化这么大,若是放在以前,家里快没米了,她这个女儿都会厚着脸皮提前求到他们。这次不仅没求,反而还不让她松口帮忙。
这是好现象,说明这姑娘终于觉悟了。
牛嫂顺着谢欣瑶的话去说:“是啊,是啊。”
谢欣瑶又道:“而且我们家不是还有一小袋干玉米嘛,剥了拿去村尾磨粉,还能做玉米面吃。”
“对啊!”牛嫂两手一拍,刚才的担心也放下了。
李玉兰却是面色难看,她是南方人,习惯了吃米饭。在她看来,那些玉米就是喂鸡的。往年的玉米,她都是让谢欣瑶剥好存着,等年底的时候和分的大米多的人家换米。
亏是亏了点,一袋玉米只能换人家一小袋大米。可谁让她和儿子只习惯吃米饭呢。
“我、我哪里会做玉米面。”李玉兰心里还是抗拒。
“不会做,不可以学吗?欣瑶刚来的时候不也不会下地干活,你看现在干的多好。”牛嫂看不惯她矫情的样子,晚上回去和丈夫说说,不能再继续这么纵容李玉兰母子不干活了,这样只会哭了谢欣瑶。
这也是为什么牛嫂对谢欣瑶格外好另一层原因,因为她丈夫是生产大队长,是她丈夫默认李玉兰母子不下地干活,养家的重担才会全落在谢欣瑶肩上。
谢欣瑶也说:“没事的娘,不会做玉米面,咱就做玉米糊糊。”
玉米面多复杂了,家里做饭的多数是她,她也不想这么累着自己。
李玉兰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什么都不吃活活饿死。
只是,谢欣瑶每天瑶下地干活,太阳还没出来就出门,太阳落山才回家,这磨粉的事自然就落在她身上。
虽然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但是嫁给周志明吼生活条件好,没下放之前有佣人此后,下放后也有养女顶着,已经很久没干过重活了。
想想就累,可是她不干,谁干?总不能让她的宝贝儿子干吧。
要干活的人不能歇太久,牛嫂和谢欣瑶又回到地理干活,李玉兰只能撑着只剩几分力气的身体回家。
回到家,饿了一天的周子陶坐着都已经挺不直背。
看到母亲回来,他彷佛看到了希望。可看到只有后母亲一个人回来,还是两手空空,他双眸才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灭了。
“谢欣瑶呢?”
“在地里干活呢。”李玉兰又饿又渴,进厨房舀了一瓢冷水,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这才出来和儿子说什么情况。
听到接下来的十天里,他们只能靠野菜和玉米面撑过去,周子陶面如死灰。
他瞥了眼还对方在屋檐下的玉米,痛苦闭上了眼。
罢了,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过十天,熬熬就过去了。
再睁眼,他对母亲说:“你先去磨一点粉回来弄点吃的吧。”
李玉兰走了几里路刚回来,刚坐下,气都还没喘顺,儿子就让她去磨玉米。
有那么一瞬,她的心是痛的。
可毕竟是她宝贝的儿子啊,周家的独苗,她不能饿着他。
于是,李玉兰又强撑着站起神,拿了个盆把谢欣瑶剥好的玉米粒装了小半盆,去村口的石磨磨玉米。
累,真累,李玉兰觉得自己快累死了,但还是想着赶紧去磨面回家给儿子弄吃的。然来到村尾一看,有好几个人在排队等着用村里唯一的那台石磨。
看到他们每个人桶里都装着满满兜兜的一盆玉米粒,李玉兰差点两眼一黑。
这么多玉米,得等到什么时候,她担心儿子会饿死。
为了自己儿子,她只能厚着脸皮问其他人能不能让自己先磨,还强调他们家没米了,今天一整天都还没吃东西。
可哪里有人肯,大伙顶着烈日在这排队,不久就是想早点磨好。
李玉兰也就只敢对着养女谢欣瑶凶,根本耐旁人不和,只能忍着饥饿,站在烈日地下等。
等啊等,不知道过去多久,在李玉兰快晕过去时,终于轮到她了。
她学着其他人那样,把玉米粒倒到石磨上,两手撑着那根粗长得木棍。
然而她实在饿得无力,旁人推得呼呼转圈,她只能慢悠悠,一点一点咔擦咔擦碾压着玉米。
还在排队等候的人看不下去了,她这样磨法,什么时候才等到他们。
于是,有人不耐烦催她快点。
李玉兰活了一辈子,没像今天这么难受过。
旁人一催,立刻发飙了,眼眶一红,一大顶帽子就盖了下来。
“你们一个个,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众人脸色大变,哪怕心里觉得冤枉也不敢再吭声。
他们可没有忘记,周志明是怎么死的。
第24章
周志明是病死的, 可又不完全是病死的。
因为他在下放前觉悟还算高,把家里的财产都捐给了国家,并主动提出到下面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改造锻炼, 所以组织对他还算优待,至少让村里给他安排了泥砖瓦房。
刚下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 他其实是身体挺健康的一个人。虽然生活遭受了巨大的巨变, 精神更是受 到不小的打击,可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应该也是能活很久的。
哪怕已经有所优待,刚下放到这里的最初两个月,周家人的日子依然并不好过。
除了初来乍到各种不适外,还有就是当地村民得不友善。
这个地方偏远、贫穷, 几乎没有什么外来人。周志明一家是他们这个村接收的第一户下放劳动改造的人家。
在村民的眼里,下放=犯错=罪犯, 所以对他们一家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周志明一个读书人,下放农场后每日卷起裤腿干活,身体遭受了这辈子从没遭受过的痛苦。还要遭受这样一群无知得村民那样的白眼, 本就有些承受不住。
不过真正将他彻底击垮的, 还是因为一件事。
牛家村有个寡妇,年纪不大,也就三十来岁, 长得是膀大腰粗。丈夫去世后一直被婆家人欺负,有日想不开跳河了,刚好被路过的周志明看到。
周志明这人虽然骄傲, 却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当下也没多想,立刻跳下去将人救起。
然他怎么都没想到, 正是自己这善举,竟直接将他逼到了死路。
明明是救人的善举,却被一些对他们家有偏见的人而已造谣,传着传着,竟成了他和年轻寡妇有染。
周志明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污名。可心高气傲得他又不屑和村民争辩,自认清者自清。这样得结果就是,没多久他就抑结病倒。
这一病来势汹汹,不仅把周家人吓到了,甚至牛家村得生产大队长牛大牛也吓到了。
虽说下放到他们村,但人家是来劳动改造的,好端端的人没了,他这个大队长肯定要挨批评,搞不好队长一职也要丢了。
牛大牛知道周志明病重后,当即提议把人送去镇上的医院。然倔脾气一上来的周志明不肯,念叨着这样耻辱活着不如死了。
牛大牛好求歹求,最后答应了周志明过很多条件,他才终于肯去医院。
然而还是迟了,医院那边也没办法。送去医院没多久周志明九去了。
周志明临终前嘴里一直念叨着,这里的村民欺负他们。
牛大牛活了半辈子,从没有像那天那样愧疚过。
他一直在懊恼,如果在周志明一家刚来牛家村,他站出来制止村民,又或者在周志明救下人后他站出来喝止那些流言蜚语,周志明也许就不会抑结而死。
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避免这个悲剧,然他没有。
因为在他心里,其实同样也是带着有色眼睛看周志明一家的。可直到周志明死后,他才忽然明白,周志明一家总是有天大的错,也自由国家审判。
周志明的死传回牛家村,村民也震惊了。他们怎么又怎么会想到,胡说八道的一些话会害死一个人。
因着这个事,牛大队长和牛家村许多村民都觉得愧对周家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李玉兰和周子陶在周志明死后,装病借故不下地干活,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久而久之就默认了,没人去说什么。大家都害怕,一不小心又把周家人害死。
李玉兰见自己的哭有用,哭的更厉害了,边哭边慢吞吞推着石磨。
一旁等的一个大婶有被她哭的心烦,也等的焦急,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问:“李大娘,要不我帮你磨吧?”
那点玉米粒,换她来很块就磨完。
李玉兰巴不得呢,立刻松开手,擦了擦眼泪,笑道:“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大婶看的十分无语,心里暗暗嘀咕,城里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有了同村大婶的帮忙,李玉兰那点玉米粒很快磨好了。
她捧着小班喷玉米面粉,满脸笑容往家李赶。
饿了一天,现在是看到什么都想吃。
回到家,她想学着村里的人那样和面,却总放不准水。一开始面疙瘩太硬,加了两次水后直接变面糊糊了。
李玉兰看着盆里的面糊,又望望屋外的天,愁的眉头紧皱。
都这个时候了,谢新瑶应该也快干完活回来了,不如再忍一忍,等她回来再看看怎么弄来吃吧。
李玉兰走出厨房,一脸不好意思看着饿到虚弱无力坐在屋檐下的儿子。
“那个,儿子,妈不相信把面粉变成糊糊了,咱们还是等欣瑶那死丫头回来弄吧,不然……”
不然这点辛苦磨的面粉也要毁了。
这话她没说出来,但母子两人心知肚明。
周子陶能说什么呢,只能这样了。而且这个点,谢欣瑶应该快回来了。
他们哪里能想到,在地理干活的人却是陆陆续续回家了,但是又成功让牛嫂心疼了一把的谢欣瑶,再次被牛嫂邀请去他们家吃晚饭。
谢欣瑶有心想饿一饿李玉兰这对母子,欣然答应了。
饭桌上,牛嫂沉着谢欣瑶在,和丈夫说了一直以来想说的事。
“大牛啊,周家又断米了。”
牛大牛听到周家又断米了,也不意外,对谢欣瑶说:“一会回去的时候了,从我这带几斤米回去。”
“不不不不。”谢欣瑶连忙拒绝。
牛大牛当她是不好意思,实话实说:“我们家米够吃,放心拿。”
谢欣瑶还是拒绝。牛大牛急了,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安心拿回家。”
“正是因为不是第一次了,我才觉得不能这样。”
“什么意思?”牛大牛抬头看向谢欣瑶,听出了她这话有深意。
“我们总不能老靠你们接济,现在两个孩子还小,你可以说吃的不多,等过两年孩子发育长身体,正式胃口大开的时候,难道你要从他们的口粮里生出来接济我们家?”
“这……”听到可能要克扣自家孩子的口粮,牛嫂也觉得谢欣瑶的顾虑很对,这样一直接济却是不是办法。其实她早就想劝丈夫,不能再对李玉兰母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一直不干活,全靠谢欣瑶一人养着,她都担心姑娘要累死。
“大牛,有些话我早想说了,李玉兰母子一直不干活,似乎有点违背他们来这劳动改造的初衷。”
牛大牛何尝不认同妻子说的,但有什么办法,他们就是不干活。周志明临终前,他答应过,不会再让村民为难他们周家的人。
牛嫂继续往下说:“他们不肯干活,单靠欣瑶一个,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这点牛大牛也认同,欣瑶这个姑娘是个能干的。
“你看看欣瑶,都操劳成什么样子了?明明才二十五岁,这张脸看上去却都快赶上我了。”
谢欣瑶内心苦涩。实话总是像良药,总是让人觉得苦。
牛嫂察觉到谢欣瑶的尴尬,连忙解释:“嫂子不是说你丑的意思,就是心疼你。”
谢欣瑶笑了笑,表示自己懂。
牛大牛听了妻子的话,看了谢欣瑶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当初你刚来的时候白白嫩嫩的,不过两年就苍老成这样,我身为大队长也觉得羞愧。”
“牛大叔不要这么说,你对我们已经很照顾了。”原主老成这样确实不关生产队的事。因为李玉兰和周子陶不干活,她怕村里人说闲话,也担心挣的工分不够换粮食,经常别人都收工后还在地里干活。
人的皮肤本来就娇贵,哪经得起长期日晒雨淋风吹雨打。
牛嫂冷哼了声,对丈夫说:“羞愧有什么用?你得担起大队长的责,不能再这样纵容李玉兰母子了。”
牛大牛沉默,牛嫂不知道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逃避,急了,正准备再开口,却听到他问谢欣瑶:“你娘和你弟的身体怎样?”
当年,周志明去世对他们母子的打击确实很大,李玉兰也确实因此病倒了。
可这事都过去两年多了,谢欣瑶一本正经道:“我娘和我弟身体都很好,我娘打我的时候,追着满村子跑都不带气喘。”
这话听的牛大牛都忍不住眉头一挑,不了解的肯定以为谢欣瑶这话夸张,但李玉兰确实是喜欢大女儿。
村里人无数次在背后议论,养女就是养女,根本不心疼。甚至有的父母还拿这事来威胁孩子,如果不听话就扔了,时候被人捡了去,就跟谢欣瑶一样。
一顿饭吃完,牛大牛终于表态:“这事我会认真考虑的。”
谢欣瑶只是笑了笑,并没说什么。没说自己苦,也没帮着自己娘和弟弟说话。
牛大队长的表态虽然还有摇摆,但谢欣瑶心里也是有主意的。
哪怕这次牛嫂没主动提起,哪怕最后大队长还是纵容,她都是要这对废物母子该干活干活的。
俗话说活的好,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她可真是用心良苦‘照顾’他们。
吃饱,眼瞅着天快彻底黑了,谢欣瑶才从牛嫂家离开。
她知道,家里那边,李玉兰母子肯定已经急到发疯了。
果然,回到家,李玉兰母子看到她回来,本半死不活的,突然都有精神了。
李玉兰却一样张口就是骂:“你这个死丫头,干完活去哪里了?不知道我们在等着你回来做饭吗?”
谢欣瑶佯装害怕,小声道:“昨天没干活,我想把工分挣回来,就在地里干活到现在。”
想多挣工分好像也没什么错,李玉兰想骂都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加上肚子太饿,她甩了甩手:“算了,这次就饶过你。厨房里有我今天下午磨的玉米面粉,赶紧去煮点东西给我们吃。”
周子陶下意识点头,他已经饿到两眼昏花了,再不吃点扎实的东西,怕是要晕过去了。
谢欣瑶放下出头,乖巧进了厨房。
看到灶台上放着的那小盆玉米糊,她笑了。
巧了,她其实也不会和面,正打算随便弄点糊糊。
谢欣瑶往面糊糊里又加了半勺水,放了点盐巴搅拌了几下,就倒入锅里开始煮。
没多久,一锅玉米糊糊就煮好了。、
对于吃饱了的谢欣瑶来说,这锅玉米糊糊还挺诱人的。到底是自己种的玉米磨的,满厨房都是玉米香。
坐在八仙桌旁望穿眼的李玉兰母子,看到谢欣瑶终于端着锅出来,激动的都要哭了。
饿了一天,终于能吃点扎实的东西了。
然而看清锅里的是什么,李玉兰又炸了。
“怎么是糊糊?”
谢欣瑶一脸无辜:“这呼呼不是娘你拌好的吗?我看灶台上放着,就直接煮了。”
“死丫头,我那是不会和面,水放多了,等你回来弄呢。”
“娘,我也不会和面。”谢欣瑶说出一个大家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他们一家都是南方人,没谁会弄面食。
实在太饿了,母子两人也实在没力气去嫌弃。
拿起碗给自己装满,也顾不上烫,咕噜咕噜就喝完了一碗。
也许是太饿的缘故,两人都觉得,这玉米糊糊还挺好吃的。只是吃着吃着,李玉兰忽然有点想哭。
如果早知道最后还是吃这玉米糊糊,她为什么要饿到现在啊?
谢欣瑶虽然已经吃过晚饭,可牛嫂家粮食也紧张,她也不干敞开肚皮吃,多少还是能有余地再喝两碗玉米糊的。
浅唱了一口,她默默给玉米糊糊点了个赞。
不亏是没参杂的玉米面煮的糊糊,很甜,很香。
谢欣瑶连喝了两碗,感觉还能再喝点,准备动手装时却被李玉兰喝止了。
“你一个女的,吃那么多做什么?你弟一个男人食量大,剩下的给他喝。”
周子陶冷冷瞥了谢欣瑶一眼,显然也认同母亲说的。
行吧,谢欣瑶收了手。
晚上也确实不宜喝这么多糊糊,要上厕所。
*
她想的没错,这一晚,她在房间睡的香,睡主屋的李玉兰母子却是隔一段时间就爬起来上厕所。
这时候的农村厕所都是旱厕,一般都盖在屋子后面。
李玉兰母子轮流打着手电筒上厕所,终于电池没电了。
等李玉兰再一次因为尿急爬起来,发现手电筒的灯光非常微弱,急的直跺脚。
但她也确实忍不了,只能顶着这点灯光上厕所。
结果就是出事了,她一只脚踩屎坑里了。
平静的夜,连村里的狗都在酣睡,却突然被一凄惨的喊声打破。
“救命啊!”
还没睡着的周子陶听出了是自己母亲的声音,连忙爬起来。
出到屋外,呼喊声还在,是从午后的旱厕传来的。
周子陶用力拍谢欣瑶的房门,并大声喊她起床。
谢欣瑶打开门,还没问什么事,就挨了周子陶当头批。
“阿娘在喊救命,你还能睡的那么沉。你不孝啊。”
不孝的帽子就这么扣下来,谢欣瑶嗤笑。
不孝就不孝,母慈子孝,母不慈,子自然就不孝。
她为自己辩解:“我在地里干了一天活,太累了。”
虽然她有偷懒,但干农活却是累。
周子陶虽然不喜欢干活,但也知道干活确实累,是他一晚上来回折腾上厕所,本就心情不好,把气撒在她身上了。
“算呢了算了。”他挥了挥手:“你赶紧去看看娘怎么了。”
谢欣瑶冷笑,真是孝顺的好儿子啊,自己的娘喊救命,让被人去看。
她立刻缩了缩脖子,装出惧怕的样子,道:“可你知道,我怕黑。”
如果是原主,就算怕黑,也早已经冲向厕所了。
“你……”周子陶气到话都说不利索。
李玉兰的呼救声仍在继续,眼看都有邻居被吵醒,打着电筒大声问怎么回事。
周子陶怕被人说亲娘掉屎坑里也不去救,终于愿意退一步,冷着脸说:“我陪你一起去。”
谢欣瑶真要笑了,谁陪谁哦,那可是你的亲娘。
不过她没再说什么,她也想去看看李玉兰掉屎坑的样子。
然而去到,她失望了。没有掉屎坑,就是一只脚踩错了。
可即便如此,周子陶见状也是一脸嫌弃,更别说上前搀扶。
李玉兰也自然不会想脏了儿子,看到谢欣瑶还站着,急的大骂:“死丫头,还不快点进来扶我。”
进茅厕扶她,怎么可能。谢欣瑶看到了热闹,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娘,不行,我想吐。”说完,作势呕吐,边呕边往另一边墙角走。
邻居中已经有不少人听着声音过来,数把手电筒在黑夜中划来划去。
有人看不下去,对周子陶说:“周子陶,那是你娘,赶紧去扶她出来啊。”
“是啊,亲娘有事,你这个做儿子的不站出来,还想谁站出来?”
言外之意,就差明说,他们是来看热闹的,不会进茅厕救人。
周子陶脸色惨白,虽然胃里没什么东西,可也已经胃酸翻涌。
可是那么多人指指点点,他想到他们家刚来这里的那段日子,村民眼中那赤、裸裸的鄙视。
那段日子可以说是周子陶有限的二十年人生里最灰暗的,他害怕再回到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里,走路都不敢抬起头。
于是,他强忍住恶心,借着村民的手电筒光,进茅厕把自己亲娘扶出来。
李玉兰见进来的是儿子,哪舍得让他吃这苦。这会也不叫了,轻松就把脚抽出来,并挥手让儿子赶紧出去,随后没多久她也出来了。
她其实也是因为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被恶心坏了,脑袋瞬间空白,除了喊救命也不会别的。
一出来,李玉兰的目光就在寻找谢欣瑶。
看到她离的远远的,比自己掉进茅坑里还气。
眼眶一红,戏立马就来。
“果然还是亲生的知道心疼娘,捡来的就是捡来的,哪怕你呕心沥血把她养大,也是只白眼狼。”
可不是所有村民都听得进这话,这不,有人跳出来为谢欣瑶说话道:“李大娘,你这个养女很可以了。没有因为你们家成分不好就断绝关系,来到这里后还一个人扛起这个家。”
“就是,我挺我娘家的嫂子说,他们村也有几户下放改造的,那家还是儿媳妇呢,都毫不留情离婚断绝关系。你这还是养女,人家当初只要轻轻反咬一口就可以和你们撇清关系,就不用来这里受苦。”
邻居们一句句说的,李玉兰没脸红,周子陶脸红了。
道理他还是比母亲懂的多的,他冷着脸,对母亲说:“快回去洗洗吧。”
随后看了眼还在墙边呕吐的谢欣瑶,眼里是藏不住的厌恶。
李玉兰回了家,看热闹的人也散去了。
回到家,李玉兰让谢欣瑶烧水给自己洗脚。
谢欣瑶却说:“娘,要不让弟弟带着你去河边先洗洗,我在家烧好水等你回来洗澡?”
“黑漆漆的,你让我去河边洗,是想我掉进河里淹死吗?”李玉兰气的抬手就想打,谢欣瑶轻而易举避开。
“娘,你怎么会这么想。只是你裤子这样,你要在院子里洗还是浴室洗?你看,明天一早我就得去地里干活,你要是把院子或浴室弄脏了,你和弟弟还得忍一天。”
李玉兰只听到她说的‘人一天’,下意识问:“你中午不回来吗?”
谢欣瑶摸了摸下巴,中午当然不回来,李嫂的丈夫和儿子今天要去公社送东西,她邀请自己去她家吃午饭。不过谢欣瑶是不可能说实话的,只说:“嗯,地里活太多,我又想多挣点工分,下次分粮的时候多分点粮食,所以主动申请多干活。”
多挣工分=多分粮食,想到昨天因为没米煮饭这两天饿肚子,李玉兰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她中午不回,他们吃什么?
“就算想多挣工分,你中午也得吃吧。”
谢欣瑶苦涩笑笑:“我打算喝凉水凑合。”
李玉兰听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上下看了看谢欣瑶。
这死丫头到底是什么身子,喝凉水都能凑合。
谢欣瑶继续道:“而且我也会和面,回来也只是会煮玉米糊糊。”
“这倒也是。”想到这,李玉兰也觉得她回不回来不重要了。玉米糊糊谁不会煮。她回来还得分走吃的。
“行吧,不回来就不回来。”李玉兰摆了摆手,最终还是接受了谢欣瑶的建议,去河边洗这脏了的腿和裤子。不过她哪舍得让儿子大半夜的不睡觉陪着跑,所以打算一个人去。
谢欣瑶凉凉补了句:“有个人跟着放心些,万一失脚掉进河里……”
李玉兰打了个寒颤,今天她也是失脚才踩到屎坑的。
“那,子陶,你还是陪娘去吧。”
再不舍得让儿子吃苦,她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李玉兰母子离开后,谢欣瑶再也忍不住,笑到站都站不直。
她估摸着,今天李玉兰应该是饿到腿软才会失脚踩到屎坑里的。
乐归乐,在李玉兰洗赶紧回来前,她还是烧好了一锅热水。
如果李玉兰着凉生病了,还怎么让她重新下地干活挣工分?不仅不能,还得连累她照顾,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她。
因为李玉兰这一折腾,等到能重新躺会床上睡觉,已经快天亮了。
谢欣瑶眯了一会就不得不起床下地干农活,想到李玉兰母子还能在屋子里呼呼大睡,哪怕已经让他们尝到了饿肚子的苦,谢欣瑶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这种只苦她一个养女的日子,不能再继续了。
第25章
转眼, 来到这个世界四天了。除了第一天因为生病休息,谢欣瑶足足干了三天农活。
虽然牛嫂对她多加照顾,她也很会趁机偷懒, 但也确实很累。生产队的牛都不能一天到晚犁地,人却一天天在地里干活, 这样下去真会累坏的。
她正琢磨着想个办法休息一两天的时候, 牛嫂就告诉她,明天可以休息。
谢欣瑶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就说嘛,怎么可能天天干活不休息。
这几天虽然干活很累,但躺下休息的时候,她也在琢磨着, 如何让李玉兰母子也下地干活挣工分。
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这才是真正的照顾。大队长那边显然已经动了心思, 为什么几天过去还不行动呢?她打算再等两天,如果两天后大队长还不上门来做李玉兰母子的思想工作,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处理了。
谢欣瑶想着事, 冷不丁听到牛嫂问她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镇上赶集, 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她傻傻看着牛嫂。是她理解的那种赶集吗?
“我问,明天要不要一起去镇上赶集?我说了要送你雪花膏的。”
枯燥的乡村生活,赶集的诱惑本来就很大, 何况还有雪花膏。
谢欣瑶只挣扎了一秒就重重点头:“去去去,我去,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我娘知道了, 肯定不给我去。”
牛嫂笑了:“傻姑娘, 不给她不就行了?”
谢欣瑶等的就是这句话,冲牛嫂甜甜一笑:“牛嫂, 你对我真好。”
“那明天早上六点,我去找你。”
“六点?赶集也要这么早吗?”谢欣瑶还想着明天休息能睡晚一点。
“六点不早了,路上都得花差不多一个小时。我婆婆还在的时候,我跟她赶集,那是天蒙蒙亮就出门。”
人家肯带自己赶集就不错了,谢欣瑶也不敢多说什么,笑眯眯道:“好咧,明天我会早点起床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
第二天,谢欣瑶虽然比平时晚起了些许,但也是一大早就出门了,所以李玉兰也不觉得有什么。
在谢欣瑶出门后没多久,李玉兰就坐在屋檐下剥玉米。这几天她都是这么干的,已经很熟练了。待剥满小半盆就端着去村委磨,磨好了回家煮玉米糊糊。
虽然难吃了些,可这些天如果没有这些玉米糊糊,他们全家怕是要饿死了。
李玉兰如往常的点来到村尾,发现人比平时多了很多。平时这个点顶多三五个人排队,今天竟然有二十几个,而且手里拎着的盆或桶都装了不少玉米粒。
她不情不愿走到队伍最后,问在自己前面的人:“咋回事?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来磨面粉。”
那人告诉她:“呵呵,今天休息不用干农活,大伙自然趁着有空把家里要磨粉的东西赶紧磨了。”
“不用干活?那我们家欣瑶怎么一大早出门了?”李玉兰嘀咕,不过这时候她想的却是,可能是为了多挣点工分,所以别人休息也干活。但想着想着,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
谢欣瑶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带锄头!
这个死丫头,一大早出门去哪里了?但不管去哪里,李玉兰都认定,她就是为了逃避干家里的活才这样做的。不是她跑了,现在在这排队的人就是她了。
李玉兰顶着一肚子火在排队,等啊等,等许久才轮到自己。但凡家里还有别的吃的,她肯定都不会在这排队等这么久。
因心里那团对谢欣瑶的怒火,李玉兰今日推石磨都有劲了。
磨好玉米面粉离开,她抬头看了看天,早饭都要变午饭了。
回到家,饿极了的周子陶很是不满,责备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玉兰嘿嘿笑了笑:“今天人多,排队都排了好长时间。”
周子陶不是很相信,他认为就是母亲干活磨叽。但凡有点同村其他妇女的麻利劲,早就磨好回来了。
母子两人凑合着又吃了一顿玉米糊糊。
周子陶已经恶心到闻到玉米糊糊的味道都想吐了,吃完后碗筷一搁,很不高兴对母亲说:“娘,要不你去摘点野菜,晚上吃野菜吧。”
李玉兰当然不会拒绝,儿子想吃什么,她只会想办法去弄来。
“等你姐回来,我让她去摘些野菜回来。”
“为什么一定要等她回来摘?她每天干活回来都很晚了,你每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摘点野菜回来吧。”
周子陶语气里藏不住的嫌弃,听的李玉兰一愣,随后心酸的想掉泪。不过她很快就自我欺骗,儿子也是因为太饿了,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都怪谢欣瑶,要是她能干些,儿子怎么会饿肚子,自己又怎么会被儿子嫌弃。
在儿子再一次催促后,李玉兰声应下,虽然现在已是大中午,也打算一会就出门去找野菜。
然而就在此时,牛家村的生产大队长牛大牛来了。
李玉兰看到他,立刻扑上去,哭诉他们家没米,一家人饿了好几天了。
这情况牛大牛自然知道,可媳妇和欣瑶说的对,一直接济也不是办法。而且他私下也答应了谢欣瑶,要配合她逼着这母子俩改掉好吃懒做的坏毛病。
所以他只能佯装不知道,一脸同情撒谎道:“唉,今年收成不好,何止你们家,村里好多人家也吃不上米了。”
“啊?”李玉兰停下哭泣,一脸不敢相信抬头,问:“你们家也吃不上米了?”
在她看来,大队长就是这个村最大的官,如果他家也吃不上米,其他人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牛大牛没办法,只能嗯了声。
他为人正值,还没有这样撒过慌。
李玉兰没话说了,也彻底不哭了。连大队长家都每米吃,她还有什么好哭的,哭也哭不来大米。
随后她又想到一个问题,问牛大牛:“那几天后要分米的,会不会受影响?”
要是受影响,他们可怎么办哦,李玉兰愁。
“不会。”牛大牛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说完才想到谢欣瑶对自己的嘱咐,连忙补了句:“不过可能也分的不多。”
李玉兰又哭了:“队长啊,你可是答应过我们家死鬼老周,要照顾好我们一家的。”
言外之意,少谁家都行,不能少他们家。
“咳咳,我记得我记得。”牛大牛连忙阻止她提起那段刺痛人心的往事,说道:“我今天过来是想说个事,你看啊,你和子陶养病也养了两年了,身体应该好透彻了,是不是该下地干活了。”
听到下地干活,原本哭声洪亮的李玉兰顿时弱了几分。
“队长,我和子陶身子其实一直都不好,差着呢。”
“是吗?我看着挺好的啊。”牛大牛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起来:“当年老周走的突然,我念着你们委屈,所以你们借着生病不下地干活,我也没说什么。但是两年了,我真兜不住了。万一哪个村民举报到公社去,我这个大队长也要没了。”
李玉兰不做声,心道,你大队长没不没关我什么事。
“不过呢,我答应过老周会照顾你们,就一定会照顾。到时候我会安排一些轻的活给你们的。”
“大队长,你可是答应过我们家老周要照顾我们的。”李玉兰才不管牛大牛怎么劝,就哭着重复这句话。
见和李玉兰说不通,牛大牛看向周子陶,希望他能明点事理。
周子陶虽然比母亲爱面子,可是他也不爱下地干活,故而也轻抿着嘴不出声。
牛大牛无奈,离开的时候心里也隐隐有些生气。
等牛大牛走远后,李玉兰朝他的背影呸了声,对儿子说:“这是你爸用自己命给我们换来的。”
说到去世的周志明,母子两人心情倒真有些沉重。
牛大牛离开后没多久,李玉兰闲着无聊,出去遛弯了。
她本是想去听那些农村妇女们聊八卦的,谁知道竟然听到自己的养女跟牛嫂一起去镇上感激了,气的瞬间没心情听了,骂咧咧回了家。
一回到家就告诉儿子,谢欣瑶竟然背着他们去赶集了。
来到这个地方几年,她都没体验过赶集,谢欣瑶那死丫头竟然去了,还背着他们。
“你说她哪里来的钱?没钱赶什么集?还是说她背着我们存了些钱?”李玉兰越说越气,明明是问的,说着说着都已经认定了。
“我哪里知道?”周子陶听到谢欣瑶去赶集了,也是没来由一肚子气。但气过后又想,如果她真有钱,肯定会买点东西回来给他们吃的。
这么想,他心里好受些,甚至开始期待谢欣瑶回来。
从中午等到傍晚,去镇上赶集的谢欣瑶终于回来了,两手空空。
期待落空,顿时华为无边的怒气。
平时周子陶都是冷眼看着母亲骂这个养姐的,今日却在一旁添油加醋。
谢欣瑶今天跟着牛嫂赶集吃了一碗香喷喷的油泼面,心情好着呢,所以就多听了李玉兰两句骂,但也仅仅是两句。
“娘,我告诉你们个事。”在李玉兰的谩骂中,谢欣瑶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成功勾起了母子俩的好奇心。
“什么事?”李玉兰停下了漫骂,一脸狐疑看着她。
“我今天和牛嫂去镇上,听别人说起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什么事?”这下不仅李玉兰催促,周子陶也开口了。
“我听到有人说,隔壁公社的一下放到农村改造锻炼的年轻人,因为表现好,被当地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写信推荐上大学了!”
“真的假的?”
“真的?”
母子二人一口同声,激动的说话都颤抖。特别是周子陶,甚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谢欣瑶跟前,让她给自己说清楚。
“我和牛嫂逛供销社的时候听到的,那人是隔壁村的,说他们村一个下放锻炼改造的年轻人因为表现非常好,他们大队长给上头写了一封信,然后这封信,获得了一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
周子陶沉寂了许久的心忽然蠢蠢欲动,看向母亲,欲言又止。
谢欣瑶看着那母女两,勾唇笑了笑。
她就知道,只要把这事说出来,自己就肯定不会挨骂。
其实这事是她和牛嫂在面馆吃面的时候,无意中听面馆的服务员说的。她说在供销社,是不想刺激饿了那么多天的母子俩。
当时听到,牛嫂还笑说这怎么可能。可谢欣瑶是从未来穿来的啊,虽然知道此处是平行时空,历史的发展未必跟自己活着的那个时空一样。但是那个时空有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个时空未必不能。
她留了个心,故意和服务员攀谈岂料,了解到更多。
那位年轻人能被推荐上大学,确实确实表现突出,一万个下乡的青年人里都未必能出一个。
她没细说,相信那母子俩也不会注意,此时他们满心满眼肯定只有‘被推荐上大学’这点。
本来她还想着撒泼翻脸,用发疯的方法让这母子俩下地干活的。在面馆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真想说,真是天助她也,瞬间就萌生了一计,当下和牛嫂说了。牛嫂一听,觉得可行。
回到村子后,谢欣瑶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跟牛嫂回了她的家,和牛大队长说了这个事,直接明说大队长可以利用这事引导李玉兰母子。
牛大牛是个聪明人,轻轻一点拨就明白了。
他笑呵呵问谢欣瑶,以前再苦再累都没有想过让母亲和弟弟去干活,怎么突然就改变想法了?
谢欣瑶知道自己的拜年话肯定会惹人怀疑,也早就想好了说辞。
她叹了口气,说:“那次生病让我突然明白,我不可能做到什么都替他们扛着。万一哪天我真的倒下了,他们依旧什么都不会,该如何生存?”
牛大牛懂了,别人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是女儿爱母亲兄弟,则为之考虑啊。
*
这晚,李玉兰母子坐在八仙桌前,讨论着今天谢欣瑶带回来的那个消息。
如果真能推荐上大学,周子陶觉得自己前途有盼头了。
考虑了许久,他牙一咬,对李玉兰说:“娘,我想清楚了,明天我们去找大队长,就跟他说,我们身体好了,能下地干活了。等表现一段时间,再去求他跟我写推荐信。”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想到要干农活,李玉兰还是打从心底抗拒。但如果下地干活能让儿子有机会被推荐上大学,她也是愿意的。不然母子两人被困在这乡下,还有什么以后可言。
她也就算了,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可周子陶是她结婚十年才生下的唯一儿子啊,他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怎么能困在这乡下。
一咬牙,李玉兰同意了儿子的建议。
另一头,谢欣瑶躺在自己那张小模板床上,和系统008说着今天的事。
说到隔壁公社那个年轻人被推荐上大学的事,忍不住笑出声,对系统008说:“今天是穿到这世界后,我第一次觉得被幸运眷顾。”
正想办法让李玉兰母子也下地干活呢,就让她听到这个消息。她相信这个消息必然会激励着无数下乡的年轻人,激励他们好好干湖,激励他们熬下去。
系统008则没她那么高兴,反而有些担忧说:“书中李玉兰母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让他们干农活,真的不会把两人活活累死吗?”
它倒不是很关心两人的死活,只是如果累死了,那就是没完成好任务,是要被惩罚的。而惩罚什么,它又不清楚。这种未知让人心慌。
谢欣瑶知道它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放心吧,周家已经死了一个人了,牛大队长比你还担心呢。以我对牛大队长的了解,他肯定会给他们母子安排轻松的活。干点轻松的活就当锻炼了。而且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他们身体好着呢,吃了那么多天玉米糊糊都还白白胖胖的,可见身体营养充足着。”
系统008被说的心放下不少,但还是提醒谢心瑶,可千万别把人照顾死了。
谢欣瑶闻言哈哈大笑:“小八,你放心,除非突然发生什么意外要了那两人性命,不然那两人肯定是能活很久的。”
*
第二天,谢欣瑶去地里干活后,李玉兰也悄悄去大队找牛大牛。
一见面,李玉兰就有些局促,好在在场除了牛大牛外没别人,不然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大队长,我反思过了。虽然我和儿子的身体还么有彻底好转,但干点轻松的农活还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牛大牛很开心,笑道:“你们终于愿意干活了。”
这话无疑是刮了李玉兰一巴掌,想到隔壁公社那个被推荐上大学的年轻人,她连忙对牛大牛说:“大队长,你可不要这么说,我跟儿子是一直都愿意干活的,只是之前身体实在不好。”
牛大牛看破不说破,笑呵呵点了点头。
谢欣瑶那丫头真是聪明的,真给她说对了,这事加以引导,这俩母子果然就主动愿意干活了。
“行吧,那你回去准备一下,下午就开始。”
李玉兰笑容僵在脸上,嘴抽了抽,想说不用这么急,好歹缓两天,等分米了,他们吃两顿饱饭有力气再安排。可想到谢欣瑶说的,表现优异才又机会被推荐,她硬生生忍了下去。
下午开始就下午吧,早干晚干都是干。
从大队长那离开,李玉兰面如死灰。
但凡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她都不愿意为了他再次下地干活。
*
李玉兰米子竟然下地干活了,这可把整个牛家村村民震惊坏了。
虽然干的是比较轻松的活,比如拔草什么的,但这也够不可思议的。
很多人忍不住在背后讨论,这对母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一些和谢欣瑶关系不错的,甚至直接跑到她跟前问。
谢欣瑶都是一个回答,她也不知道!
村民们又好奇,这对母子能坚持几天。
这个谢欣瑶是真的不知,这对母子不像是有毅力有恒心的那种人,估计没干几天就会跑去求牛大牛写推荐信。一而再再而三被拒绝,不是迁怒牛大牛就是自我放弃。到时候她还得想办法。
果然,在分完大米,在干了七八天活后,李玉兰母子终于受不了,跑到牛大牛跟前,和他说了隔壁公社一个年轻人被推荐上大学的事。
“这个啊,这个事我也知道。”
李玉兰激动了,立刻说:“我们村就我家一户下放改造的,大队长,你就看在我们已不在的老周份上,帮帮我们子陶,也给他写封推荐信吧。”
“我也不是不愿意。”牛大牛一脸为难:“只是人家隔壁公社的那个年轻人,是因为下乡的这两年表现特别优秀,他们大队长才给写推荐信的。”
“我们子陶难道不优秀吗?他一个城里的孩子,突然来到这鸟不拉屎的乡下,能很坚强的适应下来就已经非常优秀了。”
牛大牛被李玉兰的话震惊了,按她这个理,那身残毅坚活着的残疾人不是更加优秀?
他深吸了口气,按照和谢欣瑶商量的,在李玉兰母子厚着脸皮开口要推荐信的时候说出真相的另一面。
他问李玉兰:“你知道那年轻人是因为什么才被推荐上大学的吗?”
“不是因为表现优异吗?”李玉兰答的理所当然,表现优异,那还不是人说了算。
“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表现优异吗?”牛大牛摇了摇头,告诉他们真相。
那个年轻人在上半年暴雨连连的那个月,给大队提了个建议,成功让村里大部分田地免受大雨淹没,保住了村里的收成。其他村,包括他们牛家村,因那场暴雨至少少了三成收成。那个年轻人自学通过看书,自学会了开拖拉机。因为村里有人会开拖拉机,今年他们村又开荒了一大片地种玉米。
就这随便说的这几天,他相信周子陶这辈子都做不到。
牛大牛痛心道:“那个年轻人是因为大队长给写了推荐信获得了上大学得机会,可推荐信得言之有物啊,上面的领导才会重视。你让我写周子陶什么?写他下乡这几年安分守己不闹事?”
周子陶被说的修红了脸,李玉兰还想说什么,被他拉着走了。
出到外头,他狠狠甩掉李玉兰的手,怒斥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李玉兰被儿子骂,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哽咽道:“我这样还不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骂娘呢。”
“哭哭哭,遇到什么事都只会哭,烦不烦。”
周子陶气呼呼离开,留下哭的越来越大声的李玉兰。
李玉兰好伤心,她还想问儿子,还要不要为了那封推荐信继续下地干活啊。
干农活真的好累好累,她每天腰疼的都睡不着。
呜呜呜,她怎么生了个这么没良心的儿子啊。
都是谢欣瑶,听事情不听清楚,害他们燃起了希望后才发现希望是那么的渺茫。
不行,她得去把那个死丫头骂一顿。
李玉兰擦干眼泪,掉头往地里的方向走。
正在地里干活的谢欣瑶突然打了个喷嚏,大热天的,竟觉得有点点发寒。
这感觉很不妙啊,似乎像第六感,在告诉她将要发生什么事。
第26章
半个小时候, 谢新瑶的不安得到了验证。
李玉兰怒气冲冲找到在地里干活的谢欣瑶,一句话都没说,就朝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纵使谢欣瑶反应敏捷, 也措不及防,还是被李玉兰质检刮到了脸。
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中打脸, 在她看来打脸这种行为就是侮辱。
谢欣瑶也怒了, 反手也给了李玉兰一巴掌。
占了年轻的优势,她这以巴掌刮的特别扎实,旁边干活的人都听到了那响亮的耳光。
李玉兰楞了两秒,不敢相信自己养大的养女竟然敢还手。意识到她对自己做了什么,李玉兰彻底疯狂了。
一个彻底疯狂的人,动起手来那真是不要命了。
谢欣瑶躲不过, 两人扭打成一团。
一旁干活的其他人开始还只是站着看热闹,眼看两人真打起来了, 离的近的连忙上前劝架。
可李玉兰哪里听的进劝,甚至还对劝架的人动手。
没人再敢上前,大家担心谢欣瑶被揍死, 于是想到去找周子陶。
别人也许劝不动, 周子陶是肯定可以的。
此时的周子陶正坐在家里的屋檐下唉声叹气备春伤秋,哀伤自己怎么摊上这么个成分不好的家庭,大好年纪困在这乡下。一想到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机会回城, 他就很绝望。
有个同村嫂子气喘吁吁进过来,没等气顺就对他说:“不好了,你娘在打你姐。”
他娘打谢欣瑶那太平常了, 周子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对来人说:“没事,我姐习惯了, 她会知道怎么哄我娘的。”
“你姐在地里好好干这活,你娘上来就一巴掌。现在两人在地里扭打成一团了,别人劝都劝不住。”
“扭打成一团?”周子陶终于有了点情绪,谢欣瑶那蠢女人竟然敢还手。
嫂子快急死了,没忍住说了句重话:“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冷漠。”
周子陶被说的脸红了,顿时很生气,气母亲和谢欣瑶为什么要打架,连累他被人说。
终究,周子陶还是跟着同村大嫂一路小跑来到地里。
这一来一回,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李玉兰渐渐体力不支,轮到谢欣瑶单方面碾压。
大伙心里都是偏帮谢欣瑶的,见这回她终于支棱起来,还渐渐在这场打斗中占了上风,从一开始的焦急慢慢变成看戏。
直到周子陶来了,他看到两个打架打到披头散发的女人,气不打一出来。
“你们两个,还真是不怕人笑话。”
他这一吼,引得谢欣瑶抬头看香他。也正是这一疏忽,被李玉兰猛一推,又偏偏那么不凑巧,她身后是一条沟。
种种不凑巧的因素凑在一起,她被绊倒了,并且听到了很清晰的‘咔擦’。
谢欣瑶傻眼了,当下想到的是,她的腿断了。
她把这话念了出来,这下李玉兰吓到了。
“你、你胡说,我只是推了你一下,你只是摔了一下,怎么会推断呢。”
剧烈的痛感后知后觉慢慢浮上来,谢欣瑶捂住自己右腿,一脸痛苦。因为太痛,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腿好痛,刚才听到了骨头咔擦断裂的声音,我的腿断了。”
这下众人也不敢再看戏了,特别是和谢欣瑶关系好的牛嫂,连忙上前查看情况。
看了谢欣瑶的腿,她立刻哎呀叫出声:“哎呀,脚都肿起来了,得赶紧送医院。”
可他们村离镇上医院还好远,该怎样把人送过去?
好在有人想到了生产大队那辆三轮车,提议让谢欣瑶躺在三轮车上推过去。
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了,牛嫂看向周子陶,让他去把三轮车推过来。
“我?”周子陶一脸不情愿。
牛嫂生气了,大声道:“你娘把人推断腿,这还是你姐,这你都不愿意去吗?”
众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齐齐向他偷取责备的目光。
周子陶哪里顶得住,即便不情愿也只得去。
牛嫂看他走路还慢吞吞的,再次怒骂:“你姐腿都断了,你还不紧不慢的。是不是向耽搁治疗,让她成为瘸子?”
周子陶红了脸,不敢再慢悠悠走着,快步小跑起来。
李玉兰看着儿子被牛嫂这样骂,心疼死了,脸臭臭道:“村里那么多腿脚快的,非得让我儿子去。”
牛嫂瞪了她一眼,冷冷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这个蠢货吵。”
“你说谁蠢货呢?你才是蠢货,大蠢货。”因为大队长不写推荐信,李玉兰迁怒于牛嫂,说起话来格外难听。
牛嫂不想和吵架,此时她真的非常担心谢欣瑶的腿,心疼道:“你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万一再瘸了可怎么办,还能不能嫁出去哟。”
谢欣瑶:“……”
她腿已经很痛了,大可不必再往她心里扎刀。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周子陶推来三轮车。
几人合力吧谢欣瑶抬上三轮车后,牛嫂又让周子陶推着去镇上医院。
李玉兰心疼儿子,叫嚷道:“我儿子是读书人,哪干的了这种体力活,你让村里其他男人推。”
“男人老狗,连这点力气都没?丢死人了。”牛嫂这话虽然是对李玉兰说的,眼睛却看着周子陶。
周子陶当然不想干这个活,可牛嫂这话说的太让人难堪了。
还好这时候牛大牛也听到风声赶过来了,说道:“我和子陶轮流推。”
有人一起帮忙,周子陶也没那么不情愿。毕竟这群妇女背后说起人来可难听了。
牛嫂也不放心周子陶一个人推,就他那点力气,万一推道半里路走不动了,耽搁了的是谢欣瑶的治疗。
于是就这样,受伤的谢欣瑶被牛嫂照顾着,被牛大牛和周子陶轮流推着,送往镇上医院。
周子陶虽然没有推的没牛大牛久,可也已经累到汗流浃背。
他恼怒斥责谢欣瑶:“你说你,娘打你一巴掌就受着好了,又不是没被打过,为什么非要给她打架。这下好了,腿都摔断了。”
一旁的牛嫂听了一肚子火,不等谢欣瑶开口就骂了回去:“你娘打人还有道理了?”
“娘打孩子有什么不可以?”周子陶一脸理所当然。
“那你怎么不让你娘打你?”牛嫂气的肺都快炸了。
谢欣瑶腿疼着呢,还要受周子陶冷言冷语,真恨不能给他也来两巴掌。
她可怜兮兮劝牛嫂:“嫂子,你别生气。他说的对,我娘打我确实不少,我都习惯了。只是以前她再怎么打我都很少打我脸,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巴掌甩过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就气到失去理智了。”
“你这才叫正常,虽然是父母,可也不能这样打孩子的。她以后要再打你,就算你不计较,我也举报到公社区。”
牛嫂最后那句话显然非常管用,周子陶立刻闭嘴了,再不敢为自己母亲说半句话。
一路的忐忑来到医院,还好经过医生的一番检查,谢欣瑶的腿只是扭到了,并没有真断了骨头。
“太好了。”谢欣瑶长舒了一口气,她也不想短腿,那样生活太不变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看向担心了一路的牛嫂,小声解释道:“我听到咔擦一声,那么响,腿又那么疼,以为骨头断了。”
牛嫂哪里会介意这些,听到她腿没断,只有高兴,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虽然只是扭到,但伤的也算不轻,还是要注意些。”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还开了瓶止血化瘀的药酒。
谢欣瑶很认真记下,没有因为只是扭到脚就松懈。
等到医生说他们可以走时,谢欣瑶却问医生,可不可以把她的腿当作骨折了那样包扎。
“为什么?”问这话的不是医生,是牛嫂。
此时诊室里只有医生,牛嫂,她三个人,谢欣瑶知道自己突然生起的计划想要实施,必然是要对牛嫂坦诚的。但还有医生在这里,她不好说,只好说了另一个理由。
“如果不说严重些,我娘肯定是不会让我好好养腿的。”
“这倒是。”牛嫂点头,她都能想象李玉兰什么嘴脸,于是也帮着求医生。
“医生,这姑娘特别可怜,养母对她很不好。你你能不能把她腿包扎的严重些?不然她回到家肯定还是要干活的。”
医者父母心,他才叮嘱病人不要因为只是扭到脚就不注意,这会听牛嫂这么说,自然愿意。
反正包扎成断腿也不难,对他来说很简单。
医生三两下就包扎好,谢欣要看着自己受伤的腿,非常满意。
够夸张,够触目惊心。
所以当牛嫂推着谢欣瑶走出诊室,等候在长廊的牛大牛和周子陶看到,都吓到了。
“怎么样?很严重吗?”牛大牛面色凝重,他是大队长,出了这样的事他理所当然也有责任。
牛嫂嗯了声:“医生说必须要注意,小心养着,不然容易留下后遗症。”
牛大牛想也没想说:“那就好好养着,只要能养好就成。”
“是得好好养着了,好在李大娘和子陶也下地干活了。有他们挣工分,这个家不至于没得吃。”
说着,牛嫂还看向周子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周子陶下意识瞥过脸:“我去上个厕所。”
周子陶离开后,牛嫂也不瞒丈夫了把谢欣瑶的实际情况喝他说了,末了不忘叮嘱:“可不要说出去,不然欣瑶没办法好好养腿。”
“我知道。”牛大牛有些同情看着谢欣瑶,心里对李玉兰的狠心特别无奈。
虽说不是亲生的,可好歹从小在身边养大,怎么就狠得下去呢。
*
借着这次腿伤,谢欣瑶得以能在家好好休息,不用在白天下地干活,干活回来还此后李玉兰母子。
李玉兰对此虽然有意见,可谁让谢欣瑶的腿是因为她断的,再加上大队长夫妻时不时来‘关怀’一下,即便有意见也不敢怎么样。
不仅不敢怎么样,家里少了谢欣瑶这个能干活的挣工分,她和儿子还被逼着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干活。
然而一个月后又到了分米的日子,李玉兰和周子陶两个人合起来挣的工分竟然都还没有谢欣瑶多,分到手的米比之前还少了大半。
尝试过十天没米,硬靠玉米糊糊和野菜成果来的李玉兰心有余悸,再次求到大队长跟前。
“队长,你看,我们家三口人,这么点粮食肯定不过吃的。”
牛大牛拧眉:“可是你们这个月挣的工分,能分到这些米,已经是我多加照顾了。”
“不可能吧,我们家这个月可是两个人干活呢。”
这时候牛嫂插嘴了:“还好意思说,两个人还比不上欣瑶一个人。”
李玉兰可不会因为这话羞愧,理所当然道:“欣瑶她干习惯了,自然是比我们能干的。”
牛嫂气笑了:“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女儿能干,我骄傲。”
牛嫂说不下去了,再说下去怕是要被气死。
“你也别求了,每户人家都是按挣的工分分粮的,你们家已经分多了,再多村里其他人要有意见了。”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难道看着我们一家三口饿死不成?”李玉兰今天是抱着要不到粮不走的决心来的。
然牛嫂接下来一句话,顺江就让她怕了。
“你们这样,就不怕被人举报到公社里去?就一条好吃懒做多要粮,就够你和你儿子遭罪的。”
“我……”李玉兰想说自己不怕,她都这个年纪了。但是想到儿子,想到还抱有一线希望的举荐上大学,她又不敢太过分了。
要不这事,还是回家和儿子好好商量一下吧。
李玉兰要粮不成,憋了一肚子话回家。
回到家看到坐在扶手椅上,摇着擅自看小说的谢欣瑶,气的上前就把她手中的书给夺了去。
正想撕,谢欣瑶就连忙说:“这书是狗蛋他娘借给我解闷的,你要是撕了,小心她找你。”
狗蛋的母亲,是整个牛家村超级最厉害的。在这个村里,李玉兰怕的人没几个,狗蛋他娘算一个。
果然,她不敢撕了,把书扔回给谢欣瑶。
“都一个月了,腿还没好?”
其实已经好了,可谢欣瑶就是要借着腿上锻炼他们母子的生存能力。
她笑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可是骨头断了,哪能这么快好。”
“长得五大三粗的,怎么轻轻一推腿就断了。”李玉兰至今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么把人推倒摔断腿的。
念归念,她也知道腿断了没那么容易好,只能指示谢欣瑶干一点能坐着干的活,比如摘野菜,掰玉米。
想到这个月只分到了一点米,李玉兰忧心忡忡,就算让谢欣瑶只喝米汤,这点米也不够她和儿子吃啊。
谢欣瑶虽然手在干这活,脑海里却是在和小八聊天。
在家养了一个月,不用日晒雨淋,加上牛嫂送的雪花膏,她脸上的皮肤看上去也白了许多。
系统008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她高兴便也跟着高兴。
“你看现在多好,李玉兰母子能干活挣工分了,我也能好好养身体。”
一个月前她从医院回来,躺在木板床无聊的很,召唤出小八让它给自己找两部电视剧打法时间,顺便和小八说了自己的计划。
系统008听到它腿伤了,先是很担心。后来听到她要装断腿逼李玉兰母子独立,担心这样会不会将李玉兰母子逼上绝路。
谢欣瑶听到它这个担心,淡淡一笑,告诉它,越是自私的人越是惜命,李玉兰母子逼不死的。
转眼一个月过去,系统008看着这一月发生的事,认同了谢欣瑶说的。
李玉兰母子虽然每天被农活累的半死不活,每天回来对着谢欣瑶除了骂还是骂,但也却是顽强的活了下来。
如今一个月过去,谢欣瑶的腿早好了,它问谢欣瑶怎么打算。
谢欣瑶才过了一个月好日子,当然不想那么快又过会从前的日子,毫不犹豫告诉小八:“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肯定得在家休息两三个月。”
想到两个月后是深秋,收苞谷得季节,她就叹了口气。再想到现在1972年,离国家颁布新政策这些下乡的人回城还有好几年。她能偷几个月懒,却总不能几年都偷懒。
想到这些,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小八说:“我的穿越真是一次比一次苦,任务一次比一次无语。”
系统008心虚,笑道:“第一个世界毕竟是我选的……”
第二个世界是随机性惩罚,自然是不能比。
然谢欣瑶……
“可不就是你选了第一个那样的世界和任务,我就没见过沈熠阳那么圣父的男人,恶心到人没办法完成任务。”
如果不是因为第一个世界的任务没完成,她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受苦。
这道理,谢欣瑶知道,系统008也知道。
系统008心虚又愧疚,看它应该庆幸她还懂得为自己着想。
谢欣瑶也不是想说这些话让系统008愧疚,她不知道别的系统待宿主怎样,小八待她那是真算好了。
她刚想安慰一下小八,就有一个同村大娘气急败坏跑进来,一进远门就嚷道:“不好了,你们家周子陶打人了。”
在厨房的李玉兰听到自己儿子打人=儿子和人打架=儿子被人打,紧张到拿在手里的碟子都哐一声摔落在地。
“在哪?我儿子在哪被人打?”李玉兰抓着来人,疯狂摇晃。
“就李二狗家……”‘附近’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担心儿子的李玉兰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谢欣瑶虽然在偷懒,可是在系统008的耳提面命下,也是记得自己这世界的任务的。
万一周子陶和人打架被打死了,她任务就完不成了。以,她也拿过一旁的让牛大队长帮忙做的拐杖,一拐一拐去看什么情况。
还没到李二狗家,就看到那一圈又一圈围了十几个人,还有震耳欲聋的李玉兰的咆哮。
“你竟然敢打我儿子,竟然敢打我儿子!”
还没看到人,只听这疯了一样的咆哮,谢欣瑶就知道李玉兰有多抓狂。
她担心李玉兰会将事情搞大,赶忙一拐一拐走过去。
李二狗啊,全村最烂的混混,是绝对不会让着李玉兰撒泼的,他才不会管打不打女人。
“娘,你冷静点,冷静点,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欣瑶安抚着几近抓狂的李玉兰,可李玉兰看着皮青脸肿嘴角出血的儿子,哪可能冷静的下来。
“这个杀千刀的李二狗打你弟弟,你还让我冷静?”
打不成李二狗,李玉兰反手就使劲拍打谢欣瑶泄愤。
如果不是腿伤已经好了,这怕这几下梦里的拍打就将她打趴下了。
谢欣瑶甩开李玉兰,和她保持安全的距离,心道,要死就死吧,反正第一个世界已经被罚了,不怕再被罚多一次。
李二狗可不认李玉兰的指控,嚷道:“是周子陶先惹事的,不信你问问大伙。”
“怎么可能,我儿子才不像你,我儿子读过书,最是讲道理了。”
这话刚落,立刻有同村的人站出来作证:“李大娘,这次确实是你们家子陶先动手的。”
“不可能!”李玉兰脸唰一下红了,看向狼狈不已的儿子,又看看牛高马大的李二狗,不信这是真的。
“是真的,李二狗就说了句,他一个男人干活还干不过你们家欣瑶,你儿子就动手打人了。”
李玉兰不信,陆续有在场的人站出来作证。
李二狗一脸得意,要笑不笑看着李玉兰。
李玉兰脸乍红乍白,依然争辩道:“那也是你说话太难听。”
李二狗冷笑:“难听?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你们母子二人挣的工分就是都没一个女的多。”
是事实,可周子陶不爱听。这几日他已经因这事被很多人取笑,堆积了太多情绪,所以才会再李二狗说了这话后,自不量力和对方打起来。
他是个男人,到底还是有男人的自尊。
李二狗见他们母子不坑说,继续说:“全村人都知道,我李二狗是不好惹的。今天你儿子打了我,说吧,拿什么赔偿?”
李玉兰跳脚:“赔偿?你浑身上下好好的,反而是我儿子被你打的鼻青脸肿,你也好意思要赔偿。要赔偿也是你赔偿我儿子。”
“笑花?你当我李二狗是这么好欺负的?”
李二狗板起脸,顿时吓的李玉兰两腿发软。
就在这时候,牛大队长来了。在他的调节下,这事算是暂时过去。
然几天后,牛家村就发生了件大事。
谢欣瑶、李玉兰,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么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趋势。
第27章
几天后, 李玉兰掐着儿子快醒的点之前醒来,简单煮了个白粥。
因为吃了早饭还要下地干农活,她还特意煮的很稠。
煮好后给儿子盛了一碗装好, 想着摊凉一些好方便他吃。
然而等啊等,眼看都快要到出门的时间了, 周子陶还没起床, 李玉兰不得不去喊他。
“儿子,儿子,起床吃稀饭啦。”
李玉兰连喊了两声没人应,于是又走到门口敲了几下门,还是没动静。
“儿子,起床啦。”李玉兰提高了音量, 且手拍门的动作也重了几分。
依旧没人应,李玉兰慌了。心想儿子不会是不舒服, 昏迷不醒了吧。
她用力推门,门被推开了,然而一眼就能望到尽的房间哪里有她的儿子。
李玉兰彻底慌了, 大叫:“我儿子不见了!”
然后急慌慌去拍谢欣瑶的房门:“死丫头, 快起来,你弟不见了。”
谢欣瑶开门,倒也没有李玉兰那样惊慌, 而是说:“会不会是去上厕所了?”
李玉兰直接说不可能,如果真是上厕所,不管是上大还是上小都该回来了, 她醒来都大半个小时了。但她还是小跑着去看儿子到底有没在厕所。
不一会, 李玉兰回来了,脸色惨白, 对谢欣瑶哭道:“没有,厕所没人,你弟不见了。”
“别慌,会不会是他今天起的早,在村里四处晃?”
谢欣瑶理智帮忙分析,但李玉兰再次斩钉截铁说不可能。
“我的儿子我了解,平时都恨不得能睡到日上面三杆,怎么可能那么早起,只为了在村里四处乱晃。”
这破村子有什么好晃的,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踩狗屎。
“完了,你弟出事了。”李玉兰拍着大腿大哭,因为太害怕,双腿甚至站立的力气都没,跌坐在地上。
听了李玉兰这话,谢欣瑶也觉得有道理。
一大早的,周子陶人到底在哪里?
李玉兰一边哭边骂谢欣瑶:“你愣着干什么?快想办法啊,你弟都不见了。”
其实谢欣瑶她也没什么办法,但李玉兰这样子,她必须要冷静下来好好想办法。
“我去找大队长,让他组织一下村里的人帮忙找找。”
想了一会,谢欣瑶也只能想到这么办。
平日里恨不得什么活都让谢欣瑶干的,这会事关儿子,倒积极起来了。李玉兰嫌弃谢欣瑶腿瘸走的慢,蹭一下从地上站起,哭着说她去找大队长。
李玉兰到的时候,牛大牛扛着锄头正准备出门,听到说周子陶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凭空不见?”
“可我儿子就是不见了!”李玉兰急的直跺脚:“队长,你快安排些人去找吧,我这心啊一直怦怦跳,我儿子肯定出事了。”
牛嫂虽然不喜欢李玉兰,但这时候也不会说什么风流话,反而安抚起慌乱的李玉兰来。
“李嫂子,你别急,我们大牛肯定会去找的。你先冷静下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子陶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不知道啊,我煮好粥喊他吃早饭,一直没人应,急了就推开他房门,发现里面没人。”
“这……”牛嫂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这话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也许是一大早起床出门了呢。可她也是做母亲的,俗话说的好,母子连心。也许李玉兰这是心灵感应呢。
此时牛大牛心里却是冒出一个更不好的猜想,周子陶不会是受不了干活的苦,偷偷跑了吧。
这种事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去年隔壁村有个下乡知青就因为受不了在乡下吃苦偷偷跑了,还好最后被抓回来了。
想到这可能,牛大牛也不淡定了,立刻放下锄头,说去组织村里几个年轻人找人。
李玉兰泪眼汪汪,这会看牛大牛如同再生父母。
“队长,可一定要把我们子陶找回来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回来的。”牛大牛说这话,不知觉咬牙切齿。
如果真是周子陶逃跑,抓回来他一定把人关几个月牛棚。
*
一大早的,牛家村热闹了。
牛大队长组织了村里十几个年轻人,分成好几拨,浩浩荡荡在村里寻人。
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没寻到,牛大牛越发不安,越加认定周子陶可能逃了。
好啊,长得人模人样,却是干出丢下老母亲逃跑的事。
“再找,村子附近都找找,林子玉米地之类的,都找找。”牛大牛板着脸,吩咐大伙扩大寻找范围。
一上午,牛大牛都在寻人,急的满头大汗。
另一头,李玉兰虽然回家等候,可也是急的片刻也坐不住。不断在院子里来回走,时不时骂一句谢欣瑶。
谢欣瑶这会也是很头疼,不是说被李玉兰骂,而是真担心周子陶出事。
如果人真出事了,她在这世界的任务又完成不了了。也不知道小八那边会怎么样。
因为没脸面对小八,她甚至都没敢把它召唤出来。
眼看就要中午了,李玉兰哭累也骂累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是越来越绝望。
好在就在大家神经都绷到极致之时,牛大牛可算把人找回来了。准确的说是下地干活的村民无意中找到的。去地里掰玉米的村民发现了奄奄一息躺在苞谷地里的周子陶。
周子陶伤的很重,除了身上大大小小的瘀痕,左腿更是触目惊心,小腿都已经变紫色了。
牛大牛见状,立刻让人找来大队的三轮车,推着奄奄一息的周子陶去医院,又让人去周家告诉李玉兰。
李玉兰听到儿子这个情况,当场就晕了过去,还是谢欣瑶给掐人中掐醒的。
“我可怜的子陶啊。”李玉兰醒来便是哭。
“娘,你别哭了,子陶已经被送去医院,我们也赶紧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被谢欣瑶提醒,李玉兰又有劲了。
对,她要去医院守着儿子。
“你这不争气的腿,这样能走到医院吗?”
“我……”谢欣瑶腿早好了,可又不能说破,只能说:“行的,我慢慢走着去。”
李玉兰冷哼一声:“那你慢慢走吧,我得赶紧去医院看儿子。”
说完,她如脚下生风,走的飞快。
谢欣瑶碍于谎言,不得不撑着拐杖一拐一拐追。
好在李玉兰只顾着赶路,并没有留意在后面追的谢欣瑶,她也得以不用时时刻刻装拐,不然这一路够她难受的。
来到医院,大门处有一同村青年在等着,看样子就是专门等李玉兰和谢欣瑶的。
一见到他们,立刻说:“周子陶的情况很不好,医生正在处理。”
一听到儿子情况很不好,李大娘就想到了性命相关方面,立刻又哭了。
“我可怜的子陶啊,到底是谁害你啊。”
“李大娘,这里是医院,别这样哭。”青年赶忙劝阻,甚至威胁她不停下来就不领她去找周子陶。
李玉兰立刻闭嘴了,催促着对方快带自己去。
青年领着两人来找牛大牛,此时医生正在给周子陶做详细检查,牛大牛不方便待在里面,焦急等候在长廊。
李玉兰看到牛大牛,立刻上前哭着问自己儿子在哪。
牛大牛面色不好看,一遍稳住李玉兰,一边告诉她周子陶的情况。
听到周子陶腿都变紫了,别说李玉兰,谢欣瑶都吃惊到倒抽了口冷气。
老天,这腿不是要废了吧。
李玉兰的反应,则是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牛大牛刚救完小的,这会又急慌慌找医生来救老的,可谓焦头烂额。
李玉兰是伤心过度晕厥,很快就醒过来了,倒是周子陶那边,过了许久许久,医生才一脸凝重出来。
医生开口第一句话:“伤者没有生命危险。”
这话像颗定心丸,喂进了所有人嘴里。
只是心才放下一半,医生就话锋一转:“只是……伤者的情况也并不乐观。”
李玉兰眼泪又出来了,抓着医生的手问:“医生,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身体其他地方的伤还好,就是腿有点严重。”
医生看向众人,一脸凝重说:“病人的左腿骨折,情况严重,即便好了也肯定会影响走路。”
“什么意思?”李玉兰脸色白的堪比白纸,她哆嗦着嘴,不敢问以后她儿子是不是不能走路。
“意思就是,以后肯定没有办法正常走路。通俗点就是,瘸。”
比料想的好像要好些,可是又没有很好。
李玉兰是彻底绷不住了,嚎啕大哭。
她好好的儿子,瘸了可怎么办。本来成分不好就很难找媳妇,瘸了岂不是更难。
*
周子陶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人总算养的有回了一点精气神。
这一个星期,李玉兰对每天都来看望牛大牛都在重复说一句,一定要找出是谁将她儿子害成这样。
按周子陶的说法,事情经过很简单。
那天晚上,他因为喝了太多粥,半夜起来上厕所。谁知刚厕所出来,就被人一麻袋套头顶上拖走了。停下来后,被人拿着棍子一顿打,腿也被敲断了,疼的他当场晕了过去。再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苞谷地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到白天有人下地干活才被发现。
周子陶将这事说来,依旧恨的咬牙切齿。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腿即便好了也会瘸,李玉兰不敢告诉他,怕他受不住,也不让其他人告诉他。如果知道这个,就不止咬牙切齿了。
村里出了这样恶劣的时间,牛大牛第一时间就上报公社了,他告诉李玉兰,就算他找不出凶手,公社那边也一定会调查出来的。只是调查了几天,仍然没个头绪。
为此,牛大牛是一个头两个大。既要忙村里的事,又要天天往医院跑,被李玉兰念叨。
好在周子陶的情况也总算可以出院,今日他特意推了大队的三轮车过来拖周子陶回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得先办理好出院手续。
周子陶这次出了这样得事情,牛大牛上报公社后,公社那边承担了他的医疗费,这总算让李玉兰心里舒服些。
谢欣瑶因为腿也‘没好’,在周子陶出院这天并没有去接,而是留在家里身残志坚做好饭等他们回来。
周子陶在医院吃的可比家里好多了,回家一看又是咸菜白粥,当下不乐意了。可不乐意有什么办法,家里什么条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家里还两个断腿的,家里的活谢欣瑶可以帮着干,挣工分这事就得全靠李大娘了。
饿过知道怕的周子陶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吃饱饭后叮嘱母亲,以后下地干活一定要卖力些。
李玉兰好心酸,儿子受伤后她尽心尽力此后,他却只惦记着她能不能挣多点工分。
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儿子养女都断腿了。
都怪谢欣瑶,如果她不气自己,哪天她们怎么会打架,自己又怎么会失手推到她摔断腿,现在又怎么会落到只有自己一个人挣工分。
李玉兰越想越心酸,忍不住抹眼泪。
谢欣瑶将一切看在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能说李玉兰将周子陶宠坏了,都没心没肺了。
周子陶出院后,周家气压一直低沉。主要原因是现在家里就靠李玉兰一个人干活挣工分,她怕饿着非日子,只能死命干。可是干那活真的很累啊,回来便又把气撒在谢欣瑶身上。谢欣瑶可不惯着她,两人经常性爆发争吵,有一两次甚至还差点发展成打架。
一直逃不着好,李玉兰也学乖了。不和谢欣瑶吵,只是每日对着她就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牛大牛给他们带来一个好消息,伤害周子陶的人终于抓出来了。
到底还是公社的人给力,经过抽丝剥茧,确定了几位嫌疑犯,最后在他们特有手段的审讯下,伤人者终于招了。
将周子陶害成这样的人,正是与他有过过节的李二狗。
现在李二狗已经被公安带走了,牛大队长语重心长道,法律会给周子陶一个交代的。
不知道周子陶会不会后悔那日和李二狗发生争执,反正从他面上谢欣瑶看不出什么。但她相信,等哪天周子陶知道自己腿瘸了,一定会后悔当初没有忍一时之气。
临走前牛大牛叮嘱李玉兰母子千万不要闹事,现在理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李二狗肯定会得到法律的惩罚的。但如果他们闹了,占理很可能就变不占理了。
孤儿,李玉兰虽然生气,但确实忍住了没去李二狗家闹。反而是李二狗的母亲,在知道李二狗被公安抓走是因为打断了周子陶的腿后,跑到周家来闹。
一开始她是哭着苦苦哀求,求周子陶母子放过他们家李二狗,她愿意拿下个月挣的所有工分来换。
可能此时在李二狗母亲眼里,打架又不是什么大事,下手重了断手断腿也正常,何必闹到公安那里去。
李玉兰忍着不去李二狗家闹就已经恨艰难,李二狗母亲主动送上门来,她还能放过。
于是,两个战斗值都拉满的两个妇女,在周家院门口上演了一场牛家村史无前例的口水战。
谢欣瑶听得甚为震惊,为两人吵架的口才。
两人从早上吵到中午,半天愣是水都没喝一口。直到大队长来了。
谢欣瑶第一次看到生这么大气的牛大牛,虽然明知道训斥的不是自己,可也不由惊了惊。
李二狗母亲被牛大牛训斥走了,这事才暂时消停。
可大家都知道,这消停只是暂时的。
一个月后,谢欣瑶的腿不得不好,想到自己又要下地干活,她愁的粥都喝不下。
也就在谢欣瑶腿好了的第二天,李二狗故意伤人的事有了结论。
因为这事影响太过恶劣,传开后让很多下乡知青为知惶恐。为了安抚知青们,也为了杀一儆百。理二狗被判了三年。
李二狗母亲知道自己儿子要坐三年牢,疯了一样杀到周家。
这次再不是上次那样的只动最脾气,她那架势是要和周子陶拼命。
为了护子,李玉兰自然也得拼命。
两个知天命的女人在院子里扭打成一团,周子陶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不便走路的腿,急的脸都白了,嘟嚷着让谢欣瑶把人赶出去,生怕误伤到自己骨折的腿,来一个二次伤害。
谢欣瑶虽然年轻力壮,哪里是两位失去了理智人的对手。强行上前劝架,最后就是自己差点波及到自己。最后又是牛大牛赶来,才成功把两位母亲分开。
这夜,想到今天李二狗母亲那架势,想到天亮自己就要下地干活,谢欣瑶心情无比沉重。再一想到要熬那么多年这对母子才有机会回城,更是沉重到睡不着。
第二天,谢欣瑶顶着一双熊猫眼起来。
虽然昨天和李二狗母亲打了一架,可想到今天开始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干农活挣工分,李玉兰心情还是好的。看到没有半点精气神的谢欣瑶,心情就更好了。
这段日子,看到她舒舒服服躺在家里养腿,自己则每天累死累活,李玉兰心里别提多难受。
今天终于平衡了,自己这个养女又是家里挣工分的主力军了。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出了门,临出门前李玉兰还不放心,把院子大门从外头锁上了,防止李二狗的母亲来伤害自己儿子。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好心之举,中午回家时,却被儿子破头大骂。
“你将我锁在家里,当我是狗吗?”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锁着门,牛大队长今天来找我却进不来。”
“你这样会耽搁事情的,你知不知道。”
李玉兰傻眼了,她能耽搁什么事情?
“好好好,娘知道错了,以后不锁门了,好不好?”李玉兰满不在乎应付着,自从周子陶腿伤了以后脾气就变得非常不好,她也习惯了。
可这一次,周子陶并没有被她三言两语哄好,依旧冷着脸埋怨母亲。
“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把大门锁了,耽搁了多大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李玉兰终于意识到,儿子是真生气了。
可周子陶不想说,只是让李玉兰去把牛大队长找来。
李玉兰一脸狐疑,然而儿子吩咐,还是飞快去找牛大牛了。
而牛大牛似乎也知道她来找自己什么事,本来在帮着干家务的,也放下手中的活,对她说:“走走走,我现在就跟着你去你家。”
路上,李玉兰问牛大牛什么事。
牛大牛满脸笑容,轻飘飘说出一句让李玉兰不敢置信的话。
“我前几天不是去公社开会嘛,当时有个可以回城的名额,考虑到你们家的实际困难,我当即就给你们申请了。今天去公社办事,顺便又找了下领导了解情况。嘿,你猜怎么着?我给你们打的回城申请被批准了。”
李玉兰在听到牛大牛说回城申请几个字后脑袋翁一声,随后他说什么都听得不是很清楚。
“老天,这是真的吗?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真,我怎么会拿这个事开玩笑。这步,今天上午从公社回来,就立刻去你家找你们拿户口本办资料呢。”
“老天爷哦。”确定是真的,李玉兰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盼了多久了,本以为这辈子回城无望了,没想到这么突然就有机会了。
李玉兰一边哭,一边加快了步伐,恨不能立刻回到家把户口本拿给牛大牛。
另一头,等候在家的周子陶也是一直都没法淡定,不停抬头望向门口。
这一反常引起了谢欣瑶的注意,忍不住去想,上午牛大牛过来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过她的好奇并没有太强烈,李玉兰已经去找牛大牛了,一会就知道了。
没多久,李玉兰和牛大牛就到了。
李玉兰是哭着进门的,然谢欣瑶却看的出来,她那是高兴的哭泣。
发生了什么好事,能让李玉兰这么高兴?
李玉兰流着泪进房间,没多久拿着户口本出来。
牛大牛翻了翻,确认过后笑着对他们说:“我办完事就拿回来还给你们。”
“不急不急,你慢慢办。”李玉兰第一次对牛大牛这么好声好气,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连忙改口:“不对不对,还是抓紧办,抓紧办。”
牛大牛呵呵笑了笑,叮嘱了周子陶一句好好养腿伤后就离开了。
全程不过几分钟,所以谢欣瑶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懂就问,这道理她上小学就懂。
“娘,大队长拿我们家的户口本去干嘛?”
因为心情大好,李玉兰对着谢欣瑶也有好口气了,笑呵呵道:“公社有个回城的名额,大队长看我们家困难,给我们申请了。”
谢欣瑶的反应,比李玉兰刚听到的时候还大。
这就有机会回城了?算不算因祸得福?周子陶的祸,她谢欣瑶的福。
第28章
回厨房干活的时候了, 谢欣瑶迫不及待把这个好消息分享跟小八。
系统008听到也是非常意外,不敢相信这就完成任务了?
它小声感叹着:“随机惩罚的任务,好像比我专门挑的还要容易些。”
“容易?”谢欣瑶可不这么认为, 她可是卷起裤腿干了几个月活。活着的时候是孤儿,也没这样干过农活。
不过也是得益于国家得发展, 如果不是工业化, 他们孤儿的生活也不知道会怎样。
她对小八说:“等完惩罚结束以后,你还是让系统随机给我安排任务吧,别费心思挑选了。”
系统008感受到了赤、裸裸的歧视,委屈巴巴道:“我只是没有经验,选世界的时候忘了考察攻略对象的人品。”
“NO,NO, NO。”谢欣瑶三连否决,“人品是其次, 你是不应该挑感情线任务。”
经过新时代996洗礼的女性不需要爱情。
系统008似懂非懂,不过倒是把这句话牢牢记住。
自从有了盼头,李玉兰整个人性情都好了许多, 连对这谢欣瑶也少了许多打骂, 但家里该干的活还是一点都没让她少干。
不过谢欣瑶擅长偷懒,要她洗衣服,她就拿到河里随便过过水。要她做饭, 多半是白粥配咸菜。总之怎么省力气怎么来。
三人里头,要论对回城的期盼,谢欣瑶自问不比李玉兰米子少半分。
有期盼是好事, 可这也让日子变得漫长起来。
以前干活累了回来洗洗就睡, 现在洗完躺在床上就会忍不住去想,明天回城的通知会不会下来。
时间在被无限拉长后, 明明只过了一个月,可不管是谢欣瑶还是李玉兰母子,都觉得这个月比今年已过去的大半年还长。
好在,一个月后终于有结果了,是好的结果。
李玉兰母子欢天喜地,连带着看整个牛家村都顺眼起来了。
不用干农活的这一天,李玉兰破天荒的给了五块钱谢欣瑶,让她去镇上打点酒回来。
一开始谢欣瑶以为他们是想喝酒庆祝一番,等到酒买回来后,发现并不是。
李玉兰让谢欣瑶带上烧酒,几个看上去不怎么好看的窝窝头,两人一起去拜了祭周志明。
看着李玉兰给周志明倒酒,看着她告诉他,他们一家终于可以回城了。不知怎的么的,谢欣瑶心情忽然也跟着很沉重。
如果生活没有发生巨变,他们一家子应该是可以平安快乐幸福过完这一生的。
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每个人头上,都是无法承受的大山。
拜祭完周志明,两人就离开了。
在走了一段距离后,谢欣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头,总之她就是回头了。
一座不显眼的小土包,这就是一个人最后的归宿。
剩下的烧酒,在吃晚饭的时候,李玉兰给三人每人都倒上了一杯。
谢欣瑶不爱喝酒,可也许是在这个世界生活太寡淡了,她还是把这杯分到的烧酒喝了。
结果就是,不胜酒力的她被迫早早回房躺着。
半醉半醒间,她兴奋问系统008:“小八,他们就快要回城了,我什么时候算完成任务?”
她没有听到系统008回答就彻底醉了过去。
*
谢欣瑶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再醒来,整个人精力充沛无比。
睡的饱果然不一样,连身体都轻飘飘的……
轻飘飘的?
谢欣瑶最后那点睡意瞬间全散了,打量了下周遭,发现自己竟又是以灵魂的状态存在。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大概明白了,这代表任务完成了,她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
谢欣瑶以灵魂的姿态看到原主是如何贴心照顾李玉兰母子,李玉兰却并不领情,只是当她因为他们家要回城了,怕被抛下,才这样讨好。
过了新历年,周家三人启程回城了。
因为周子陶腿还没有好,牛大队长让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用三轮车将他拉到了镇上的汽车站。
从镇汽车站到县城汽车站又转市汽车站最后再到火车站,又坐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周家三人终于到了他们熟悉的城市。
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三人都没忍住哭了。
他们以前的房子已经没了,好在知青办给他们安排了一处新住所。虽然比不上以前的那个家,但好歹有地方落脚。
回城的第三天,彻底安顿好后,周子陶就提出要去市里的大医院检查一下自己的腿。
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腿伤的不清,只是之前条件不允许,他只能宽慰自己。如今有条件了,自然是要去正规大医院检查一下的。
这一去,他知道了自己的腿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这打击对周子陶无疑是巨大的,从医院回来后,他一时狂躁乱砸东西,一时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
李玉兰哭的眼睛的肿了,好在原主虽然性子沉默少语,却也是能扛事的,有条不紊继续照顾着这个家。
看着原主,谢欣瑶相信了一句话,有的人就是付出人格。一旦不需要她付出,一旦失去了她赖以付出的对象,反而会活不下去。
你可以不喜欢这样的人,但不能否认就是有这样的人存在。
在周子陶三天没出房门后,李玉兰再次绷不住了,隔着房门哭着劝道:“儿子啊,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最苦最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腿瘸而已,并不影响生活的。娘只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谢欣瑶目睹着这一切,如果她说的话李玉兰能听到,她肯定会告诉李玉兰,放心吧,周子陶不会想不开的。
他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腿好了以后也会瘸的事实,这种性格的人是绝对不会想不开自杀的。
不用下地干活,李玉兰时间多了,可儿子这状态,她彷佛就只多了哭的时间。直到邻居看不下去,一句话点醒她。
“李嫂子,你要不要去知青办找找领导,让他们给你家子陶找份工作?也许有工作了,他也就能振作起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玉兰擦干眼泪,买了几个苹果去知青办找人。
她脸皮厚又擅长哭,连着去知青办蹲了几天,知青办的人还真怕了她。加上周家情况也确实可怜,老的死了,小的惨了,给优先安排一个工作也不过分。
得了准,李玉兰才终于没天天去知青办哭,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知青办要给他安排工作了。
周子陶本如死灰的眼顿时有了生气。
如果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身体有点残疾也不是不能过下去,只是以后找媳妇的条件得降一降了。
没多久,知青办安排得工作下来了,在屠宰厂当门卫。
一听到这份工作,周子陶无比嫌弃。
知青办的人说话很不客气,讥笑道:“你这样的成分出身,能给你安排工作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再说,你腿都这样了,做门卫不是正好吗?而且屠宰场上班可是肥差,多少人想都想不来。”
“怎么个肥差法?”李玉兰好奇,那地方又臭又血腥,怎么会有人抢着去。
知青办的人饶有趣味一笑,压低声音告诉他们:“你想想,屠宰场是干什么的?杀猪杀羊杀牛的,随便漏点下水肥肉什么的,是不是连肉票都省了?”
李玉兰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瞬间就对这个工作满意了。
知青办的人离开后,她苦口婆心做儿子的思想工作,还举了个例子。这例子也是听邻居说的。
就有个人家的儿子,身高才一米五,可是因为在屠宰场杀猪,愣是给娶到了个肤白貌美的妻子。
为啥?就凭人家隔三差五可以拎块肥猪肉去人家女方家。
在这个时候,饭都吃不饱呢,别提肉了。
说到那人的身高,李玉兰都咋舌。
“身高一米五啊,那不等于半残疾?”
周子陶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点吸引到了,反正没几天后,就撑着拐杖去屠宰场上班了。
儿子的工作解决后,李玉兰开始操心儿子的婚事。
只是找了媒婆介绍了几个都不成,她整个都懵了。为什么别人一米五都能娶到个好媳妇,她儿子身高八尺却一门亲事都说不成?
媒人也不瞒她,直接告诉她,被人就是嫌弃她儿子坡脚。
李玉兰气炸了,她偏不信这个邪。于是又找了几个媒人说亲,无一不例外都不成。
李玉兰泄气了,也绝望了,难道他们老周家要从此绝后不成?
周子陶因为婚事不顺,整个人也非常丧气,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本来就腿瘸,脾气还不好,亲事就更难成了。
如此折腾了两年,李玉兰是一天比一天焦心。
最后也许是觉得娶媳妇无望,如原著剧情发展那般,李玉兰将注意打到了原主这。
她将这打算和儿子商量,周子陶对一切都心灰意冷,而且已经认定了是不会有别的姑娘肯嫁给自己的,所以无所谓的态度听从了母亲的安排。
而原主呢,她向来没有主见,也早已经是个老姑娘。虽然回城后养白了许多,看上去也不再像四十岁的年纪,可也确实实打实奔三了。
最后两人在李玉兰的撮合下,领证结婚了。
没多久,原主怀孕了,总算为这个家带了了新的希望。
目睹这一切的谢欣瑶不禁感慨,一切就好像宿命,她来这一遭好像没改变什么,也不知道算不算完成任务。
毕竟这一次以灵魂的状态存在太久了,她有些忐忑。
但冷静下来后,她又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改变了很多的。
至少周家人提前了几年回城,原主也避免了跳河的命运。
谢欣瑶看着轻轻抚摸着自己肚子的原主,决定以后不在观察他们家的生活了。如果系统不来带走她,她就在这个世界到处看看。
然而才离开周家院子没多远,那熟悉的疲惫感就席卷而来。
谢欣瑶知道,小八来接她了。
*
谢欣瑶是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唤醒的。
“欣瑶,你这孩子,快醒醒。”
谢欣瑶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虽有些年岁,却很精致的中年女性的脸。
她环视了圈周围,心里松了口气。房间的环境看上去比上个世界好太多了。看来这次穿越的原主生活条件不错。
“你这孩子,是不是还以为在医院?”女子温柔摸了摸谢欣瑶的额头,笑道:“没事了,烧应该彻底退了。”
谢欣瑶目光再次看向这名温柔的女子,虽然笑的很温柔,可笑意并不达眼底。
眼前这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不对,为什么要对原主虚情假意?
她不急,等找个机会把小八召唤出来了解一下原剧情就明白了。
因为不了解情况,谢欣瑶并不敢随便开口。
好在女人很快自爆了身份,笑道:“你睡太久了,再睡晚上就要睡不着了,妈给你们煮了绿豆糖水,快起来喝吧。”
原来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是原主的母亲,这次穿越终于不再是孤儿了,而且看样子这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挺好的,说不定在这个世界她能体会到不曾体会过的母爱。
谢欣瑶隐隐有些窃喜,听话起床了。
母亲已经装好两碗绿豆糖水搁在餐桌上,对她们姐妹二人说:“妈妈出去买点东西,你们在家好好的。特别是欣瑶,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哦。”
“妈妈放心,我们在家会乖乖的。”妹妹反应比较快,嘴甜应下。
母亲走后,姐妹两人走到餐桌前坐下开始喝绿豆糖水。
坐在对面的妹妹就笑容满面却语气挑衅道:“姐姐,这是妈妈专门给我煮的绿豆糖水,好喝吗?”
什么情况?谢欣瑶一边喝着糖水,一边打量着原主的妹妹。
长得倒是娇小可爱,可是看向她这个姐姐的眼神却不是那么的友善。
不清楚什么情况,她选择了最为保险的沉默不语。
她的沉默并没有换来妹妹的适可而止,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刺激。
“姐姐,你不知道吧,你住院的那两天,妈妈还带我去国营饭店吃了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狮子头。国营饭店的狮子头,那是真香,真好吃。”
谢欣瑶淡淡哦了声,依旧不为所动。
她并不喜欢狮子头,太腻了。她比较喜欢吃龙虾帝王蟹之类的。
接连刺激失败,对面的妹妹有些生气,将匙羹捏的紧紧的。也许是在不理解今天的刺激为什么会失败。
谢欣瑶等不及了,喝着糖水也将小八召唤出来了解情况。
系统008出现的一如既往的快,不等谢欣瑶问,就非常主动和她说了这个世界的大概情况。
她这次所穿的,是一本真假千金年代文。
1958年,谢国伟和刘梅生下了一个女儿。夫妻两欢喜的不行,那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当眼珠子一般养到三岁。
1960年,三岁的谢欣瑶不见了,夫妻两人差点疯了,因为刘梅在生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是不可能有机会再生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的。
夫妻俩通过各种能想到的途径找了一年,还是没半点女儿的消息。
两人都意识到,女儿应该是找不回来了,刘梅撑不下去病倒了。
为了让妻子振作起来,谢国伟就想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女娃。
一开始刘梅是反对的,但抵不过丈夫的哀求,最终还是抱着看一看的态度一起去了孤儿院。
谁能想到,去到孤儿院,竟然看到了一个和自己女儿年纪相仿,且样貌也也有七层像的女娃。
刘梅一改之前抗拒的态度,当即就决定领养这个女娃,并很快办好了领养手续。
然就在要带女娃回家的那天,女娃却哭着抓紧一个男娃的手不放。
了解过后才知道,原来两个娃关系很好,女娃平时就跟小跟屁虫一样跟在男娃身后。
夫妻俩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娃,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许正在那个角落吃苦,心疼的不行,于是干脆决定两个娃一起领养。
因为有了两个娃,夫妻俩不知不觉走出了失去亲生女儿的痛苦,对两个娃也是当亲生的疼爱,特别是人美嘴甜的女娃。
转眼过去了十二年过去,男娃谢长凤已经十七岁,女娃谢欣然十六岁。
就在这一年的某一天,刘梅送十六岁的谢欣然去学校,无意中看到了一个女同学,又那么凑巧两人无意中撞倒一起,又又那么凑巧,刘梅看到了女同学脖子后面的蝴蝶胎记,脑袋轰一声,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自己亲生女儿脖子后面就是有个蝴蝶胎记的。因为太特别,当时出生的时候,接产的医生还说,接生过那么多个孩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胎记这么特别这么漂亮的。
刘梅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丈夫,丈夫立刻去调查了那个女同学的身世。
女同学无父无母,是被一捡破烂的老夫妻捡到养大的。
刘梅夫妻立刻找到老夫妻那去,问了许多孩子的情况。
老夫妻似乎有预感,眼前这对夫妻是养女的亲生父母。
他们虽然不舍,可为了养女能有更好的未来,还是一五一十都说了。在哪捡到女儿,捡到的时候多大,等等。
听了这些,刘梅夫妻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们的女儿。
当老夫妻拿出他们保存至今的,当年捡到养女时所穿的那套衣服。刘梅泣不成声。
这套衣服,正是他们女儿丢失时穿的。
丢失了十二年的女儿被找回来了,刘梅夫妻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
养女谢欣然养在身边十二年,一直乖巧贴心,如果知道他们找回亲女儿了,不知道会不会心理不平衡。
顾及谢欣然的感受,刘梅夫妻决定推迟认回亲生女儿,给养女和养子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
捡破烂的老夫妻看到他们这态度,心里其实是悲哀的。但凡真心疼爱亲生女儿的,在丢失了那么多年才找回来,肯定是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自己条件太差,给不了养女光明的未来,他们真不愿意养女被已经偏颇如此明显的亲生父母认回去。
半年后,原主的养父母因为意外突然携手离开人间。刘梅夫妻这才没办法,在和养女养子一再表明,即使亲生女儿回来也会一直和从前那样爱他们后,刘梅夫妻认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能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原主是满心欢喜的,憧憬着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的幸福生活。
然慢慢的,她发现这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和哥哥对她充满了敌意,在父母面前装出很喜欢她,背着父母却是各种陷害,离间亲生父母和她的关系。
而无论她怎么解释,亲生父母始终是无条件信任妹妹和哥哥,且对原主越来越失望。原主渴望亲情,为了能在父母面前留下好印象,此后面对妹妹的陷害,她只能默默忍下。
她依旧天真的以为,只要相处久了,妹妹肯定会认她这个姐姐的。
忍气吞声过了两年,彻底将原主压垮的是高考后。
原主成绩一直都很好,是冲清华北大的料。
高考结束后的那天,原主回家受到了父母和妹妹从没有过的热情关怀,不断问她考的如何。
原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冲懵了,喜悦占满了心房。
她老实告诉父母,自己考的很好。
这话一出来,三人高兴极了。
开始,她以为是为她高兴。
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直到她发现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的竟然是谢欣然。她整个人都懵了。
她以为是自己估算错了,对父母非常愧疚。
直到那天无意中听到母亲和妹妹的对话,才发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她的成绩被妹妹顶替了。
原主悲愤绝望至极,如失去了灵魂般,面无表情走上了筒子楼的天台……
故事狗血且多bug,但谢欣瑶已经处变不惊了。不用说,肯定是古早作者写的。
她嘴角微微勾起,语气肯定对小八说:“我知道了,我在这世界的任务就是,修正原主跳楼的剧情,不再让妹妹顶替自己上北大。”
不料系统008却说:“不是,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帮助妹妹一起努力考上北大。”
笑容僵在脸上,谢欣瑶满脸不敢相信。
“不是,你这到底是修正系统,还是天打雷劈系统?”
帮助顶替了自己人生的人上大学,但凡这么干都要天打雷劈。
谢欣瑶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让系统008慌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谢欣瑶:???
第29章
她是不是无意中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谢欣瑶没心情再慢慢品尝这碗称不上好喝的绿豆糖水了, 端起碗一口喝完最后的小半碗,搁下碗后径自回了房间。
谢欣然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反应慢了半拍, 等她走到房间门口时才大喊:“姐姐,你怎么就走了?我还没吃完, 碗还没洗。”
谢欣瑶顿了顿脚步, 哦,是的呢,原著中,原主为了博得父母和其他人的欢心,可是非常勤快干家务的。
她转过身,冲谢欣然甜甜一笑, 嘴张张合合,却没有说出声音。
然谢欣然看那嘴型, 她好像是再说……洗你大爷的碗?
谢欣然呆住了,不敢相信谢欣瑶怎么会说这样的话?那个唯唯诺诺只懂得讨好他们的谢欣瑶怎么敢说这样的话?一定是她看错了。
其实谢欣然没看错,知道原著剧情后, 谢欣瑶满脑子只想撕了这个绿茶。可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才刚来这个世界第一天。
回到房间,谢欣瑶迫不及待问系统008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系统008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谢欣瑶应该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只是随口一句话就说中了罢了。
再开口, 系统008带了点哭腔说道:“你别问了, 说太多我真的会被天打雷劈的。”
“你是系统,怎么会被天打雷劈。”谢欣瑶不信。
忽然, 一个猜测冒上头,她非常沮丧。
她有了个猜测,如果束缚着自己灵魂的并不是所谓修正系统,那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小八也和自己一样,其实也是被束缚的?所以泄露太多它才也会受到惩罚?
感受到谢欣瑶的沮丧,系统008小心问:“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哦,想到自己在替天打雷劈系统执行天打雷劈的任务,怎么高兴的起来。”
系统008沉默了,好一会才又开口:“不管叫什么,都不过是一个称呼,只要知道我们是一个正义的系统就行。”
正义?谢欣瑶非常怀疑。现在回过头去看,难怪第一第二世界的任务是这么的不对劲。
第一个世界,没有感情基础的夫妻,男方博爱,最后还会喜欢上别人。就这样,系统给的任务线竟然是让修复两人之间的感情。
第二个世界,被抱着当童养媳捡来养,养大后当丫鬟使唤,下乡后更是被养母弟弟心安理得当牛马剥削。就这样,系统给的任务竟然是照顾好养母和弟弟,让他们平安回城。
第三个世界,亲生父母偏心,妹妹针对陷害,在这个大学生比金子还珍贵的年代,凭努力考上的名牌大学被妹妹顶替。就这样,系统给的任务竟然是帮助这个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妹妹考上名牌大学。
就这,小八还跟她说他们是正义的,但凡她心理素质差点都要被气到吐血身亡。
谢欣瑶忍不住开始反思,做人的那二十多年是否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死后才会专执行这种天打雷劈的任务。
从有记忆起的童年,到靠自己活下去的少年,到正式踏入社会步步努力往上爬的青年时期。她想来想去,也就当上人事主管后的那两年问心有愧。
身为人事主管,不可避免的要帮着老板做一些对不起同事们的事。
这个说起来都是泪,当时她也是没办法,食君俸禄为君消灾嘛。可她自己也是库过来的人,当人事主管那两年也没干太过分的事啊。公司996、加班没加班费这些,也不是她制定的,而是长久传承下来的。
不过她也没有底气为自己辩解,身为人士主管,没有去改变就是助纣为虐。
唉,如果上天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重新选择职业发展方向,做牛做马都不再做缺德的人事主管。
“小八,这个任务我觉得我完成不了,要不及早放弃吧。”谢欣瑶说真的,学习需要努力也需要天赋。在大学扩招后,智力一般的人通过努力有机会考上普通大学。顶尖大学,不管是在扩招前还是扩招后,都绝对不是普通人凭努力就能轻易考上的。何况现在是七十年代,哪怕再普通的大学,那也绝对是天赋+刻苦缺一不可。
“你知道吗?这个任务巨难,哪怕天神下凡都不可能完成。”谢欣瑶抓狂,无力往床上一躺。
系统008不知道,因为没办法共情谢欣瑶这种无力感,它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小声提醒:“可是,任务没办法更改。”
“我没信心完成,不,我绝对不可能完成。”谢欣瑶说真的,哪怕让她毁灭,她也没办法保证能完成。
“别这样,我们试试。”
“不试了,不如你去问问你那些前辈们,如果这世界的任务又完成不了会面临怎样的惩罚。早点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其实她无需怕的,一个经历过死亡的灵魂,不应该惧怕任何东西。
“我……”系统008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劝,最后叹了一口气。决定暂时先不劝说,给几天时间她先适应。
谢欣瑶躺在床上和系统008聊着天,房门突然被推开。
谢欣然出现在门口,还是那天真烂漫的笑容:“姐姐,我吃完了。”
谢欣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吃完就吃完了,特意来跟她说一声,无非就要她去洗碗。
谢欣然看着一动不动躺着的谢欣瑶,很不理解。平时只要她说这句话,不管谢欣瑶是在看书还是做作业,哪怕前些天生病没严重到去医院,都会很自觉抢着干家务。
今天怎么回事?病好了,人也呆了?不过她才不关心谢欣瑶呆不呆,只想回自己房间看父母给自己新买的连环画。
谢欣瑶看着转身就走,连房门都没给自己带上的‘妹妹’,气的想笑。
她应该是上上辈子干了太多缺的事,才会这辈子死后还被罚穿来这世界完成这样的任务。不然单凭上辈子人事主管那几年的经历,配不上死后的遭遇。
谢欣瑶越想越气,干脆起身出门透透气。
他们家住筒子楼的三楼,吓到一楼,她和外出办事回来的刘梅遇上。
刘梅张口就问:“妹妹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谢欣然才是那个大病初愈的人。
谢欣瑶语气淡淡:“在房间。”
刘梅这才放下心,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儿病才刚好,叮嘱她不要在外头玩太久。
谢欣瑶替原主心酸,同时也想到了自己。她是被亲生父母扔在孤儿院门口的,身体没有什么疾病。小时候她没想过亲生父母为什么会抛弃自己,长大后见多了重男轻女的骚操作,猜测自己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抛弃的。都说血缘关系是永远剪不断的,这话就是笑花。
她如此,原主更是如此,明明是亲生的,在亲生父母心中却比不过养在身边的谢欣然。
到底是大病初愈的身子,谢欣瑶只在外头溜达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些累了,加上天气闷热,她就回去了。
走到家门口,发现自己没带钥匙。正准备敲门,发现这个门隔音不好,耳朵贴近就清楚听到在客厅的刘梅和谢欣然讲话。
谢欣然对母亲说:“妈,你不要怪姐姐没洗碗,毕竟她病才好。是我心疼你照顾我们太累了,想帮你分担。只是我太不争气了,连洗两个碗都干不好。不仅打碎了一个碗,还划破了手。”
“你从小到大就没干过家务,你姐从小到大就干惯了。现在伤到手了可怎么办。”
“没事,不过是刮破了一道口子,不疼了。”
“唉,你姐姐真是没有个姐姐的样子,要是把碗洗了,你也不会受伤了。”
短短几句对话,谢欣瑶大概推测到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是刘梅回来,发现碗没洗,谢欣然抓住机会表现要洗碗,结果在洗碗过程中不小心伤到了手。刘梅心疼,下意识迁怒。
类似这样的事,在原主回到这个家后应该发生了很多次。
如果站在这的是原主,以她对亲情的渴望,听到这番话该多么的伤心,伤心过后再自我反省,然后自我pua,要求自己努力去做的更好。
谢欣瑶敲了敲门,屋内母女俩的交谈声停下。
不一会,传来谢欣然愉悦的声音:“一定是姐姐回来了,我去开门。”
没被打开,是谢欣然那张笑的虚情假意的脸。
“姐姐,你去哪里了?就算身体好了也不能乱走哦。”
谢欣瑶冷笑,迫不及待强调她身体好了,不安好心。
没吭声,惹来了刘梅的不满:“妹妹跟你说话呢,不知道应人吗?”
果然不是自己养大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谢欣瑶还没开口呢,谢欣然就抢着说:“妈,姐姐是因为生病才好,我不怪姐姐。”
看似帮着谢欣瑶说话,刘梅听后却是更加不满。只因这样的话谢欣然说了太多。
刚回来这个家,原主难免会各种不适应,加上人性子又比较内心,即便是亲生父母对她来说也是陌生的,对着他们自然没有谢欣然这么嘴甜亲近。
正常来说,父母应该也知道,缺失了十几年的亲情是需要时间来缝补的。可有谢欣然在从中作梗,加上养子谢长风一旁帮忙,刘梅夫妻就是认定谢欣瑶没把他们当父母,所以才会那么冷漠疏远。完全看不到原主为了融入这个家庭的付出。
想到这些,谢欣瑶心里就像有一股无名火在烧。
*
晚上,吃过晚饭后谢欣瑶就回了自己房间,没有像谢欣然一样,坐在刘梅旁边做她贴心的小棉袄。
刘梅叹了口气,摸着谢欣然的脑袋,说道:“你姐姐都回来半年了,怎么和我还是那么不亲呢。”
“妈妈,你别难过,姐姐毕竟是别人养大的,心里始终放不下养父母也正常。假如是我,突然有天出现两个人说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可能比姐姐更加不能接受。在我心里,你和爸就是我的亲亲亲父母。”
这一番话听着是在安慰刘梅,其实是在告诉刘梅,孩子是谁养大的跟谁亲。谢欣瑶接回来时已经快十六岁,这个年纪才来培养感情很难。
刘梅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俗话说生恩没有养恩大,她既心酸又有些欣慰。
心酸的是在自己亲生女儿心中比不上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夫妻,安慰的是自己养大的孩子跟自己是那样的亲那样的孝顺。
“还好妈妈有你。”刘梅搂紧女儿。
晚上九点多,在单位加班的谢国伟终于回来了,还买了一份谢欣然早上提过想吃的卤鸡脚。
谢欣然发看到可开心了,也不嫌弃谢国伟在外头干了一天活脏,搂着就说最爱爸爸之类的话,哄得谢国伟笑的合不拢嘴。
一家人坐在餐桌前,美滋滋吃这谢国伟带回来的卤鸡脚,也没人想起来要叫谢欣瑶出来吃。大家仿佛都忘了谢欣瑶的存在。
谢欣瑶其实是没有睡着的,客厅发生的一切她看不到但也听的清清楚楚。
她静静听着外头的欢声笑语,即便不是当事人,心中也被掀起了阵阵波澜。
如果是原主,看着这一切该多么伤心。
她知道人心都会有所偏薄,哪怕是亲生父母。可也不至于偏薄成这样。
想到原著剧情,原主因为得不到亲生父母的关爱,只能更加发奋学习,因为只有考第一名的,父母才会有一点以她为傲。
可原主怎么都么想到,她刻苦学习,想成为父母的骄傲,却敌不过谢欣然的几句甜言蜜语洗脑,轻易就将她辛苦得来得成绩调换给谢欣然。
不行,只是想想就很生气。她绝对不会让谢欣然再顶替原主人生的。至于任务惩罚,爱怎样就怎样吧。
过了这个暑假她和谢欣然就高三了,她记得她们读的这个学校是可以寄宿的。为了避免自己被他们气到失去理智,开学后她还是想办法说服父母,让她寄宿吧。她相信应该不难的。
日子在艰难中过去了一个月,马上就要开学了,趁着这天父母都在家,谢欣瑶趁机说出自己高三想寄宿的想法。
“不行。”刘梅夫妻还没开口,谢欣然就条件反射般说出这两个字。
如果谢欣瑶寄宿了,她为了维持好女儿的形象,势必要干很多家务。不然时间一久,父母肯定会知道有谢欣瑶帮着干家务他们有多轻松。当然,她也可以和谢欣瑶一样寄宿,这样就不会被拿来对比。可是她不想寄宿,寄宿太苦了,那么多人住一间宿舍,还要排队吃饭打水。所以只能阻止谢欣瑶寄宿了。
谢欣瑶毕竟是成年人的灵魂,谢欣然那点小心思她看的一清二楚。
她要寄宿,谁也阻止不了。
然她正准备开口,就有人敲门,而且敲门声有点急切。
谢欣然亮眼一亮,语气肯定道:“一定是哥哥回来了。”
说完小跑着冲去开门,打开一看,果然是谢长风。
上中专后,每年暑假寒假,谢长风都会回孤儿院帮忙照顾孩子,报答孤儿院对他的养育之恩。
“哥哥,你回来啦,我好想你。”谢欣然亲热上前拉谢长风的手。
谢长风因为要拿放在地上的行李,很凑巧避过了。
谢欣然并不在意,只当一切是凑巧。
看到养子回来,刘梅夫妻也是很高兴,完全忘了谢欣瑶刚说的高三要寄宿的事,只围着养子关心他这段时间在孤儿院有没吃苦。
谢欣瑶瞥了一眼谢长凤,有一说一,样貌气质绝对是人中龙凤,但一想到他一直是帮着谢欣然夺走原著的一切,她对他就没办法有好感。
谢长风也在盯着谢欣瑶瞧,因为太专注,都没注意到其他人对自己说什么。
谢欣然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心顿时不舒服,扯了扯他衣襟,拉回他的神绪。
“哥,你累不累?快坐下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谢欣然的体贴让刘梅夫妻非常欣慰,这对儿女虽然不是亲兄妹,感情却更胜亲兄妹。
谢长风结果谢欣然端来的水,喝了一口后放下。
谢欣瑶正头疼,怎么接着去跟刘梅夫妻说她高三要寄宿的事,谢欣然就迫不及待跟谢长凤打小报告。
“哥,姐姐刚才说高三想寄宿,你快来帮我们劝劝她。寄宿多辛苦啊,住家里不好吗?有爸妈照顾,我们一家人也能天天见面。”
谢欣然这个挑事精,三言两语就扭曲了她要寄宿的目的。
虽然,她确实也是因为不想看到这一家子才寄宿的。
果然,刘梅脸立刻板了下来,伤心道:“欣瑶,你就这么不喜欢看到我们吗?”
“是啊,姐姐,你回来后我们对你不好吗?”谢欣然添油加醋。
看到妻子女儿伤心,谢国伟也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冷着脸道:“当年并非我们存心弄丢你,你如果因这怪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谢欣瑶头疼,她还没说什么呢,罪名就套下来了。
谢欣然、刘梅夫妻她都不怕,她不是原著,不会奢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亲情。但是谢长风,这个原著中的宠妹狂魔可是对谢欣然非常好的,且人又聪明。虽然原著没明说,但谢欣瑶琢磨了剧情,觉得以刘梅夫妻的聪明才智是没办法完美将顶替上大学一事办的那么完美的,这其中必然有谢长风的‘功劳’。
现在他回来了,要阻拦自己寄宿的话,那真不好办了。
谢长风开口了,语气冷淡,问谢欣瑶:“为什么突然想寄宿?”
谢欣瑶不敢掉以轻心,直觉告诉她,谢长风才是这个家最不好忽悠的。
“也不是突然,早就有这个想法的了。高三学习任务中,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来回的路上。”
“姐姐,你怎么能把回家说成浪费时间呢。”谢欣然惯会曲解人的意思,然后将矛盾放大。
果然,刘梅和谢国伟脸色更难看了,满眼都是对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失望。
然奇怪的是,谢长风却没有被带偏,反而沉思片刻后说出:“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高三学习任务确实重。”
谢欣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来站在她这边的哥哥怎么回事?怎么帮着谢欣瑶说话了?
而且……后知后觉的谢欣然发现了,自从进了家门后,哥哥的眼睛一直盯着谢欣瑶看,几乎姐妹怎么落在自己身上。
难道……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谢欣然很快想到了其他方面上去,误以为哥哥对谢欣瑶有好感。
平心而论,谢欣瑶是长得好看的,整个筒子楼的大伯大娘哪个不夸她长得水灵。难道哥哥也被她的外貌吸引?
这么一想,谢欣然不是那么反对她寄宿了。
她调整了情绪,用关心的口吻说道:“姐姐,寄宿很苦的哦,你有了解过吗?”
谢欣瑶微笑:“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而且,那么多人都吃的了寄宿的苦,我怎么就不能呢。”
全校那么多学生,好多下面乡镇考上来的,高一就开始寄宿了。他们可以,怎么她就不可以。
谢欣然转变了想法,可刘梅和谢国伟还么有,依然认为是这个女儿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
刘梅道:“我们家去学校也不远,你在家里也有专门的房间,怎么就耽搁学习了。”
家里一共三个房间,原来是刘梅夫妻一个,谢欣然一个,谢长风一个。谢欣瑶回来后,本想让她和谢欣然一个房间的,谢欣然不乐意,然后又掰成了谢欣瑶不愿意,说一个人谁才能好好学习。
最后没办法,已上中专的谢长风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反正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里,寒暑假又去孤儿院帮忙,在家里住的时间不多,打地铺就能凑合过去。
因为房间分配这一事,刘梅和谢国伟甚至觉得自己对这个亲生女儿偏心了。
毕竟养子和养女可是一直都有自己房间的,亲生女儿一回来,不肯和养女一起住,宁愿养子打地铺也让她能拥有自己的房间。
谢欣瑶看明白了,说服刘梅夫妻,还得借助谢欣然的‘帮忙’。
她一笑,正准备开口,却被谢长风抢先。
第30章
“我觉得欣瑶考虑的也并非不无道理, 既然她想寄宿,就让她寄宿吧。”
谢长风这话出来,别说谢欣瑶错愕, 谢欣然也相当震惊,满脑子都是哥哥为什么会帮谢欣瑶说话?谢欣瑶寄宿了, 她怎么办?要知道自从谢欣瑶被接回来后, 能干的家务活几本都是她干,父母每天下班回来再不用跟从前一样,还要搞家里卫生。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谢欣然虽然年纪小,可这道理还是懂的。
父母已经被谢欣瑶这样照顾了大半年, 等到她不在了,肯定会慢慢发现她的好的, 毕竟自己养尊处优惯了,是不可能做到像谢欣瑶那样的。
谢欣然不理解哥哥为什么帮谢欣瑶说话,第一次, 她和哥哥唱起了反调。
“可是, 爸妈好不容易才找回姐姐,肯定想和姐姐多相处的,难道姐姐不想吗?”
这问题的杀伤力, 但凡绿茶等级低点都问不出来。
好在谢欣瑶有应对,只是她才张口,就又被谢长风抢话, 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寄宿不等于不想和父母相处, 不要故意去曲解。”
谢长风这是在训斥谢欣然?谢欣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人似乎跟原著说的不一样啊,还是说段位高, 让人捉摸不透?
不是她以而已度人,她还是比较倾向于后者,实在是原著里这个人太阴险了。
相比谢欣瑶的震惊,谢欣然内心更是直接受到的了巨大的冲击。这还是谢长风第一次一而再站在她对面说话,而且对面那人还是谢欣瑶。
她眼眶一红,是真的忍不住,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心疼爸妈和姐姐分离了那么多年才重逢。”
绿茶之所以为绿茶,每一滴泪都不是白流的。
谢欣然一哭,可把刘梅心疼坏了。可她不舍得对养子发脾气,只好凶谢欣瑶。
“你看你,弄得妹妹都哭了。”
“欣瑶也做什么,是欣然太爱哭了。”谢长风再一次开口替谢欣瑶说话。
刘梅呆住了,这话如果从谢欣瑶嘴里说出来,她能有一百句话驳斥。可是从儿子嘴里说出来,她竟然说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
而谢欣然呢,被一直偏爱自己的哥哥这么直白指出,是彻底绷不住了,哇一声冲回自己房间,哭的更厉害了。
谢欣瑶的寄宿讨论,因为谢欣然哭到不能自已停止了。
刘梅和谢国伟去安慰谢欣然,客厅只剩谢欣瑶和谢长风。
两人不熟,没什么话可说,保持着一米的距离安安静静坐着。
谢欣瑶目光看着窗外,眉头渐渐拢起。
奇怪了,刚才明明还是大晴天,怎么突然雷鸣电闪了呢?
谢欣瑶看的专注,没听到谢长风和自己说话,直到谢长风再一次开口。
“你真的想寄宿吗?”
谢欣瑶坚定回答:“当然。”
看了谢长风一眼,她的目光再次看向窗外。
不管父母同不同意,她都一定会让他们同意她寄宿的。
她大概猜到谢欣然为什么这么反对她寄宿,无非是这半年被原主伺候惯了。
“如果你真的想寄宿,我一定会支持你的。”谢长风也给她一个坚定的表态。
轰轰轰,外面的雷鸣电闪更骇人了。
谢欣瑶虽然是被雷劈死的人,可并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今天,对这种雷鸣天气,她竟然心有余悸。这会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分析谢长风为什么和原著那么不一样,只想快点回房。
所以,她扔下一句谢谢,也冲回房了,没看到谢长风一脸懊恼。
谢欣瑶回房间后没多久,外头的雷鸣电闪就停了。
她走到窗户边,看着这变幻莫测的天,只觉得着天真不可思议。
和她同样觉得可思议的,还有这个时段也在筒子楼的其他人。
他们先是被这突然的晴转多云到雷鸣电闪吓的赶忙跑回家,回到家没多久,这天又放晴了。
有几人忍不住走出家门,站在长廊上讨论起这变幻莫测的天。
“我活了半辈子,还没见过天变的这么快的。”
“可不是,刚才那雷打的哦,就好像这天下的男人都变负心汉一样。”
这位婶子的比喻太生动,引得其他几人大笑。
“嫂子,你这话说的还真没半点毛病。”
“哎呀,咱们也别笑,天气这么反常,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给什么警示。”
这话一出来,大伙笑容确实淡了些,或多或少面露忧心。
她们可是那动乱十年的亲历者,事情才过去没两年呢,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生什么变故。
谢欣瑶则没她们想的那么多,她只是从这场雷鸣电闪中想到了自己被雷劈死的那一晚。
其实这雷电同样也吓到了在谢欣然房间的三人,特别是谢欣然。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她哭时恐吓自己的话,雷雨天气如果哭,很容易引来雷电的哦。
所以她吓到不敢哭了,比刘梅和谢国风的哄骗管用多了。
当晚吃饭,刘梅还拿白天那场诡异的雷鸣电闪来忽悠谢欣瑶。
“不听父母的话,老天爷是会生气的。”
谢欣瑶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被她这话恐吓到。她立刻掏出高中课本的知识,告诉父母雷电是怎么产生的。
刘梅和谢国伟都梅上过高中,工作都是顶替父母的。所以被谢欣瑶说的一愣一愣的,反问养女和养子,是不是这样。
谢欣然小学初中学习成绩是很好,可上高中后并没有多少心思在学习上,满脑子都是混个高中文凭就够了,毕业后顶替父亲或母亲的工作,一辈子也不会差。
所以她哪里回答的了,只好笑眯眯看向谢长风。
这是他们兄妹长久以来的默契,有什么事,只要她看过去,他总是能替她解决。
他是她见过的懂的最聪明的,懂得最多的人。不管是课本中得知识,还是课本意外的知识,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她期待着哥哥能好好灭一灭谢欣瑶的微风,然而这次,谢长风却让她失望了。
“我不知道,学校没教过这些。”
“这样啊,可能是高中才有学吧。”刘梅目光看向养女,满脸期待。
谢欣然不想附和谢欣瑶说的,点头附和,那无疑是衬托谢欣瑶的聪明。可她又是真的不知道雷电是怎么产生的,想否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没办法,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她也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好在刘梅得到肯定答案后却并没有高兴,相反的,她脸冷了下去。接下来都不怎么说话。
等回到房间,她满脸委屈对丈夫说:“我知道欣瑶这孩子学习好,可哪有孩子这样落母亲脸的。你说我们小的时候,哪个没有被父母这么哄骗过?”
谢国伟不知道怎么安慰妻子,只好说:“欣瑶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欣然和不过小她几个月,却窝心多了。”
“那毕竟是养在身边,你亲自教导嘛。”
谢国伟这话虽然是为了哄妻子开心,可也是真心的。
刘梅听到这话果真笑了,再次强烈感受到,自己养大的就是不一样。
随后她又问丈夫,关于大女儿说要寄宿的事怎么看。
谢国伟其实没什么看法,他走到妻子旁边坐下,搂过她后叹了口气-
两天后,谢欣瑶准备就自己要寄宿的事再说服父母。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竟然松口同意了。
也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态度改变。
不管什么原因,可以寄宿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因为她清楚知道自己完成不了系统给的任务,所以很可能要替原主走完属于她的人生。
她呢是绝对不可能走上筒子楼楼顶跳漏的,除非发生其他不可预估的意外,不然她应该是会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所以她要选择怎么让自己轻松怎么来的生活方式。
目前,不看到这家人对她来说是最舒心的。
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开学,嗯,舒心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一开心,当晚多喝了两碗粥。
半夜,多喝了粥的谢欣瑶被急醒了。
起床上厕所,才走到房间门口,就听到客厅有两人在聊天。
“哥,你劝爸妈同意谢欣瑶寄宿,是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对不对。”
说这话的是谢欣然,估计怕吵醒已睡着的其他人,她压低了声音。
“嗯。”
说这话的,自然是谢长风。只是他这声‘嗯’,听着怎么有些不耐烦。
“我就知道,哥你怎么会帮着谢欣瑶呢。”听得出谢欣然很高兴,又说:“是我考虑不周,没考虑到哥哥下学期开始要在家里住。”
虽然谢欣瑶寄宿后她不可避免要多干家务,但是能天天见到谢长风,她还是很开心的。
“哥,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可想你了。我……”
谢欣然显然还想继续说,却被谢常风打断。
“我要睡了,你也回房睡吧。”
相比谢欣然的兴奋,谢长风始终都有点冷冷淡淡的。
不过谢欣然显然不在意,乖巧说道:“哥哥好好休息哦。”
谢欣瑶耳朵贴住门,确定听不到什么后,小心翼翼走回床边坐下。
不能这个时候出去,会被谢长风怀疑自己有听到什么的。
原著里写谢长风对谢欣然有多好多好,什么都愿意为了这个妹妹付出,最后助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走上了成功之路。
这些种种,就差没直接用文字明写,他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可是刚才,并没有其他人在,他没必要克制,为什么对谢欣然的态度还是冷冷淡淡的?和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
谢欣瑶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谢长风,但不管他对谢欣然如何,对原著是肯定没几分真心的。这次帮着劝父母,不过是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如果没有今晚无意中听到他们这番对话,自己还摸不透呢。
也幸好他有这样的小目的,间接帮了自己大忙。
愣是又忍了约莫十分钟,谢欣瑶再也忍不住了,悄悄打开房门。
客厅静悄悄的,谢长风应该是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往厕所走去,一系列动作都格外轻。然而纵使如此,从厕所出来时,谢长风是坐在客厅那张木沙发上的。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可谢欣瑶就是感受到了那道视线,他在盯着自己看。
“不舒服?”
谢长风这话显然时在问自己,谢欣瑶小声回了句‘没’。
“嗯。”
对话就这么结束,黑暗中客厅安静的可怕,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十几秒后,谢欣瑶反应过,她完全没必要站在这里的,正准备回房间,就又听谢长风说:“早点睡吧。”
轰隆一声,屋外,一道骇人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
谢欣瑶心脏猛的一跳,没半点耽搁跑回了自己房间。
躺下床盖好被子,她拍了拍怦怦跳的心脏。
“这世界的天气太可怕,太反复无常了,无缘无故就雷鸣电闪。”-
很快,高三开学了。谢欣瑶如愿寄宿。
搬进学校住后,她无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在那个家生活的那段时间,她总是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压力不是来自刘梅夫妻或谢欣然,而是那个和原著所写非常不一样的谢长风。
明明也没做过伤害她的事,可就是让她莫名觉得有压力。
开学后,谢欣瑶没时间去想其他。因为这个学校有一个传统,升高三的学生在开学初会有一次摸底考试。然后学校根据考试成绩分班。
其实这个学校高三人数也不多,也就三个班。可大家都清楚,能进一班才有更大的机会考上大学。
分班前,谢欣瑶和谢欣然是同一个班的,两人成绩也相当。可真实情况只有两姐妹清楚,谢欣然之所以还能有这样的成绩,是因为每次考试她都威逼谢欣瑶给自己看答案。
这一次分班摸底考试,谢欣然也和以前一样,把谢欣瑶拉到一个无人的地方,让她考试的时候和以前一样做就行。
谢欣瑶勾了勾唇,说:“好啊。”
谢欣然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趾高气昂离开。
她就说,只要父母偏爱的是她,她这个姐姐就一定会继续讨好她的。只要考试抄谢欣瑶答案,她就一定可以去一班。
在别的同学都在几天后的摸底考试做最后努力时,谢欣然该干嘛还是干嘛,放松的姿态惹来其他同学羡慕。
“我真羡慕你,平时学习轻松,考试的时候还能考那么好的成绩。”
“是啊,欣然对这次分班考试一定也很有把握吧。”
“那当然,上学期以来,欣然的成绩突飞猛进,就没跌出过年纪前十。”
“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
同学的羡慕,极大满足了谢欣然的虚荣心。
她得意看了眼正埋头看书的谢欣瑶,心里得意道,只知道埋头苦读有什么用。
谢欣然得意的同时,谢欣瑶也在隐隐期待着,这会有多得意,到时候跌的就有多惨痛。
很快,到了摸底考试的日子。
第一场考的时语文,谢欣瑶从小到大就语文这科成绩最好。所以哪怕没上过这时候的高中,考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前面的答案她都让谢欣然抄了,但阅读理解和作文时没办法抄的,谢欣然只能靠自己。
显然她也清楚,所以整张试卷从阅读理解开始做起,写完了作文才去抄前面的答案。以前她就是这么干的,虽然这样的结果就是语文总会落后谢欣瑶而三十分。但其他科目不相上下下,总分也不会差。
第一科考试结束,谢欣然非常满意谢欣瑶的表现。
可她哪里知道,谢欣瑶是故意的。
休息了十分钟,第二科数学开始了。
谢欣瑶从小到大数学就不好,好在她有系统,可以用意识把题目告诉小八,小八能非常快速算出答案。
准备开始做题的时候,谢欣瑶忽然不舒服,立刻举手报告老师。
老师本想让她坚持一下,考完这一科,可谢欣瑶却坚持要去校医室。
看着被老师搀扶着离开的谢欣瑶,谢欣然脸都绿了。
她只能靠自己了,连蒙带撞,没有几道题是有把握的。她安慰自己,只要考的比谢欣瑶好,就可以骗父母说这次的数学很难。
在考试结束前半个小时,谢欣然把能蒙的题都蒙了。也就在此时,身体不舒服的谢欣瑶回来了。
只有半个小时能做几道题,哪怕看着她奋笔疾书,谢欣然也认为她这次肯定不及格。
考完数学,谢欣然装出关心的样子,关心问:“姐姐,你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还很不舒服,也不知道下一科能不能坚持。”
本是幸灾乐祸的,听到这答案谢欣然却是白了脸。
“姐,你一定要坚持啊,考完物理,今天上午就考完了。”
数学她还能蒙一蒙,物理她就真的没几道题会。如果谢欣瑶不能考,搞不好她要考零分。
“嗯,我尽量。”谢欣瑶佯装坚强。
然而物理卷子才发下来,谢欣瑶就直接晕倒了。
因为‘病’的太严重,谢欣瑶不仅缺了上午的无力考试,下午的几科也全部弃考了。
所有考试结束,谢欣然脸都气绿了。
因为太生气,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看望了在宿舍休息的姐姐。
看到她精神抖擞躺在床上,谢欣然咬牙切齿。
“姐姐,都劝你不要寄宿。你看,才在学校住了几天就生病了。”
没有了利用价值,谢欣然语气可不怎么好。
“姐姐,你说等爸妈知道了你几科都没成绩,会不会生气?”
谢欣瑶很喜欢看到谢欣然明明气的不行,却又不得不忍住的模样,笑道:“爸妈向来偏心你,可能更关心你这次考试成绩为什么考这么差。”
“你……”谢欣然气到话都说不出来。
半响,她反应过来,满脸不可思议看着谢欣瑶,颤抖说出:“你、你是故意的?”
“怎么会呢,这可是分班摸底考试。弃考对我有什么好处。”
谢欣然想也是,好笑自己刚才竟然会这么想。
从学生宿舍出来,谢欣然心情沉重的犹如被一块巨石压着。
摸底考试的成绩下周一就公布,到时候怎么办?她得赶紧告诉哥哥,让他帮忙想个办法。
然谢长风在听完她说的之后,不仅没帮忙想办法,反而板起脸教训。
“原来这半年来,你是以这样的方式‘进步’的,亏父母还以为你真的是学习进步了,为你高兴以你为傲。”
“哥,你在教训我?”谢欣然泪眼汪汪。
“我教训的有错吗?以后不要这样子了,靠自己的努力,认真学习。”
哇一声,谢欣然哭着跑进了房间。
刘梅夫妻下班回来,看到养女眼睛红肿,很明显哭过的样子,连忙问发生什么事。
谢欣然知道今天的考试成绩他们迟早会知道的,干脆提前给他们打打预防针。
“呜呜,今天的摸底考试我没有考好。”
“傻孩子,没考好下次努力就是,别哭了。”
这时候的刘梅夫妻还没想到,养女所说的没考好,竟然是那么的不好。
转眼周一,摸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看着公示栏上的成绩排名,谢欣然真想挖哥地洞钻进去。
除了语文,她所有科目竟然都不及格。特别数理化,竟然三十分都没有。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谢欣瑶的排名还要在她之后。
其他同学在看完排名后,非常震惊讨论起来。
“天啊,怎么回事?每次考试前三的谢欣瑶这次怎么倒数了?”
“你不知道啊,谢欣瑶那天不舒服,数学是最后半个小时才回来考的。考物理的时候晕了过去,接下来的科目都没考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每次考试成绩都那么好的她这次怎么会这样。”
同学们再次看向谢欣瑶的成绩,这次换了语气。
“天啊,她语文应该是单科全年级第一吧,差十分就满分了。”
“是耶,好高分啊,我作文就扣了不止十分。”
“你们看,她数学是满分耶。应该是全年级唯一一个满分吧。”
“这么看,她真的好厉害,那么多科弃考零分,成绩还不是倒数第一名。”
“那个谢欣然是她妹妹吧,怎么这次考的这么差?”
“是耶,她没有弃考,总分也不过比姐姐高几十分。我记得上学期期末考试,她好像是年纪第九。”
……
讨论让谢欣然羞愤难当,低着头逃离了现场。
逃离人群后,恼羞成怒的谢欣然愤愤不平。
“什么只高了几十分,我明明就比谢欣瑶多了八十多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