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2◎
这东西七区也有？
方寒清猜测着, 该不会刚才遇到的谭元昭他们，就是七神所派来找这玩意的吧？
看情况七神所还没有找到，而自由者刚刚开始找, 不管怎么样, 神明的信物不能落入自由者的手里！
怎么办？方寒清的思绪飞快转动着, 她必须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协助七神所，其他人或许好糊弄，鸮呢？
“为什么一定要跟紧？”另一个人问道，“海那边有什么吗？还是说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
她同样是个女性，年纪比方寒清大一轮, 叫计雪，元素系异能者。
“是啊，我们又不是弱者, 还需要你一个小孩保护我们不成？”另一个男人开口了，他叫计须，和计雪是姐弟, 元素系异能者。
这对姐弟都是水元素异能，在海边行动很方便，就接了这个没有详情描述的奇怪任务, 方寒清之前见过鸮动用异能, 是一条几米长的红色鞭子，她和鸮倒都是武器系的。
鸮冷淡地开口：“不该问的别问, 如果你想死的话。”
“切。”
那男人是个性子直的，当即就低声骂了一句：“一个小孩, 有什么好得意的, 做监察人做了三年, 就当自己是老大了啊？”
方寒清表情微妙的看向鸮, 这个性别和年龄都不明的人并不理会这些负面评价，只是说道：“想死可以不听，出发。”
靠近海边，水气就重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海腥味，有些刺鼻，方寒清揉了揉鼻子，感觉鼻腔里面满是酸酸的味道，不太舒服。
鸮站在沙滩上，闭上眼睛仔细地感知了一会，开口说道：“放开感知，先沿这段海岸找一下。”
那对姐弟尽管不爽鸮，但任务还是要做的，他们开启异能，泛蓝的细细水流环绕在他们身侧，在半空中流动着，似乎是在和空气中的水分交流一样。
方寒清走在最后面，眼睛四处看，好像很认真，实际正在摸鱼想别的事情。
七神所又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信物出现在七区的？要是月在就好了，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了，不知道狗狗现在正在忙什么，当时拍卖会上他一眼就让她把东西拍下来，肯定对神明的信物有感应。
几人沿着海岸走了半个小时，估算有四五公里了，鸮突然停下了脚步，往海里走去。
“下水。”他说完，干脆地沉入了水里。
方寒清跟在后面，还有心情想鸮穿那么多下水能行吗？
很快她就没有闲工夫想东想西了，因为下水游了没多久，就有鱼群朝他们游了过来，说是鱼也不太恰当，倒像是一颗尖牙长了鱼尾巴，没有嘴没有身体，齐刷刷的高速冲了过来。
成群结队的尖牙扑面而来，方寒清头皮发麻，当即挥刀，刀芒在水中慢了一点，但很轻易的打散了鱼群，姐弟两顺势用水牢困住了它们，水压一加，将鱼群碾成了碎屑。
鸮对目前的状况并不意外，他连出手都不用，自然地游过了鱼群的残骸，往更深处去。
方寒清咬着氧气瓶，艰难地跟上去。
真是的，那姐弟是水元素异能，能够在水里呼吸，鸮裹得严严实实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有她在水里最艰难。
她又不是鱼！
她在水里眯起眼，上前两步拍了拍计雪的肩膀，双手比划着，指了指氧气瓶和上方，示意自己要上浮一下。
计雪摆摆手，朝前面的鸮扬了下下巴，表示那家伙要求要跟紧，你想上浮你去和他说。
方寒清皱起眉，在原地思索了一下，还是游了过去。
鸮看过来。
他在水里都穿得跟木乃伊一样，露出来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方寒清，清明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像是透过眼睛看见了方寒清内心所想一样。
方寒清着急的比划着。
片刻后，鸮点点头，往上面游去。
“呼……”方寒清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回头一看，他们离海岸起码有两百米了。
游了这么远了？她有些诧异，说道：“我们到底要去多远，为什么不坐船？”
“没必要。”
鸮说道：“好了就继续。”
“还没好呢！”
方寒清连忙说道：“再游肯定又会遇到异种，水里挥刀不好使，我总得恢复一下体力。”
鸮皱起眉，他身上的衣服浸了水，都贴在了身上，显得他的身形更小了：“……五分钟。”
“好好好。”方寒清连连点头。
能拖延一分钟就一分钟，鸮这个样子，似乎笃定那东西就在这一片，如果七神所也在找，那么他们绝对会关注自由者的行踪，发现海边有人是迟早的事，抢先可能性不大，但至少要拖延到他们到来才行。
她这么想着，悄悄伸手按上了口袋里的另一个终端，周围的水波掩饰了她的动作，手指用力，隐晦地按碎了终端的屏幕。
……
此刻，七区哨塔。
“监测到代号‘房子’的终端发生压力变化，遭到损毁！”
“快，定位！”少年的银色竖瞳死死地盯着机器屏幕，“寒清姐姐果然在七区。”
方寒清现在有两个终端，一个是自由者给她的，一个是她在黑市里买的绝对干净的终端，在里面加载了定位程序，当她身在一区的时候，可以不间断的纪录她所在的位置，一旦定位消失，说明方寒清离开了一区。
而当她身处其他区域的时候，想要定位就需要破坏终端，将内部的压力装置毁掉，就会向当地的哨塔发去信号。
一个小时前，方寒清的终端定位在一区消失，在七区一起寻找神明信物的月立刻就收到了消息，通知了各区随时监控终端数据，她不是第一次因为自由者的任务离开一区，通常她都不会选择破坏终端，但谁让七区目前处于特殊情况，在这种时间，方寒清出现在七区不无可能。
压力信号定位需要一点时间，一道通讯打进了七区哨塔。
“六区支援谭队长发来通讯，是否接通？”
月：“接。”
“这里谭元昭，我们刚才疑似遇见了自由者，能否通过他们找到任务目标位置范围？”
就在这时，屏幕上波动的坐标终于定格。
月眼神一凝：“将坐标发给他，还有其他几支队伍，让他们全速前往这个坐标！自由者不会一次来太多人，一定要留下他们，把任务目标拿到手！”
另一边，接到消息的谭元昭一队人正在前往海边。
“谭队长，这又是哪里来的消息？”施幽幽问道。
谭元昭的通讯刚打过去，坐标就发了过来，他甚至都来不及问一句这是不是就是自由者的坐标，就被告知立刻前往，全速前进。
谭元昭沉吟：“刚才看我们的人，很可能就是自由者，我跟七区哨塔说明了情况，他们就将自由者的行动路线发过来了。”
施幽幽诧异：“时间这么短，怎么做到的？”
“不清楚，任务要紧，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去问吧。”谭元昭说道，“其他队伍已经在赶过去了，时间紧迫，快走。”
四个异能者小队加起来一共有十几个人，正朝自由者所在的位置包围而去。
而浮在水面上的鸮偏了偏头，说道：“休息停止，下潜，七神所来了。”
“这么快？”计须胡乱的骂了几声，拽着计雪跟着鸮又潜入了水中。
方寒清僵了僵，认命的重新咬上氧气瓶。
浑浊的海水可见度不高，他们游了一阵，又迎面撞上了异种鱼群，这次的鱼群规模更大，直接将他们包围了起来，视线里满满都是尖牙鱼。
方寒清驱散不及，被戳了好几个血窟窿，身上的痛楚让她有一种错觉，面前这些密密麻麻的不是鱼群，而是一只怪物布满尖牙的大嘴，正在缓慢地咀嚼着他们。
直到方寒清感受到脚下似乎踩到了地面，柔软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刀芒挥出，将周身的鱼群轰散，露出了被遮挡的景象。
猩红色的肉壁起伏蠕动着，上面残留着方寒清斩下了几道痕迹，从里面流出来黄色的脓液，散开在了水里。
方寒清诡异的沉默了。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踩着的地方，一如周围的环境。
“我还真被怪物吞肚子里了？”可是完全没感觉到危险啊！
其他人呢？
方寒清皱起眉，在这一眼看不到底的空间里游走，不知道她是跟丢了还是什么，没看见鸮和那对姐弟的身影。
难道鸮再三强调不要跟丢，就是因为单独行动会出现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吗？但是她没有感知到危险的气息，好像自己只是处于一个装修古怪的房间，就算她在怪物的胃里，也该看见点消化液吧？
瓶子里的氧气不多了，她现在最多只能憋气五分钟，看来得快点突破出去才行。
她握紧了刀，朝脚下狠狠一斩！
当初需要凭借本能才能斩出来的那一刀，如今她已经运用自如，可怕的威压布于刀芒之上，锋利的攻击在瞬间割开了肉壁，破开了一层层的皮肉组织，鲜血和腥气瞬间爆开，占据了方寒清所有的感官。
周围忽然便明亮了起来，方寒清穿过飞溅的血液，跳进打开的口子，等见到光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正在半空中，距离海面目测有几十米。
“！”方寒清瞪圆了眼睛，就在她准备挥刀缓冲的时候，目光瞥见不远处的水里，十几个异能者正包围着三人，气氛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而鸮的手里，正拿着那块透明的晶体。
第32章
◎对峙◎
半空中的动静吸引了下方人的注意, 就在他们抬头的时候，方寒清挥刀，砍在了七神所和自由者之间的海面上, 溅起了几米高的水花, 她顺势落下, 掉到了鸮的身边。
天空上，S级的巨大异种因为肚子被破开，发出了一声绵长的悲鸣，长着翅膀的大鱼向下一栽，撞进了平静的海中。
掀起的海浪顿时将所有人都冲开, 方寒清连连后退，往海岸的方向冲去，七神所也意识到海里无法战斗, 顺着浪花后撤。
就在这时，计雪动手了。
海浪定格了一瞬，化作几条水龙, 气势汹汹地朝七神所攻击去，异能碰撞引起的反应遮挡了视线，方寒清没管身后的战斗, 专注的往海岸去, 就在她将要上岸的时候，一条“水蛇”圈住了她的脚腕, 被计须控制的水元素递给了她一样东西。
那正是不久前还被鸮拿在手里的晶体，此刻被异能送到了方寒清的手中。
这是让她上岸之后立刻带着东西跑！
方寒清瞳孔一缩, 接过晶体, 飞快地窜上了岸, 往七区内部冲去。
一次性星路传送开启是需要时间的, 她不能在战斗中心进行传送，而且自由者估计不想让七神所知道他们有这种东西，那么她往里面跑，半路被七神所堵了，东西被抢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果不其然，岸上有七神所的异能者在蹲守，方寒清这目标那么明显，想不被发现都难，他们或许没有看见东西被递给她的过程，但现在在他们眼里，方寒清是自由者，那就要拦下。
“铛！”匕首擦过刀刃，方寒清举刀，死死地抵住突刺而来的尖锐物体，用力一推，那人往后一跳，刀芒便落在了对方身前的沙滩上，留下一道深痕。
方寒清反手一甩，刀柄系着的长带一卷，卷住了向她飞射来的短箭，围着身体转了半圈，被她反过来扔了回去。
短箭上附着的火元素在落地后爆炸，沙子扬起，方寒清并不恋战，趁机穿过了沙滩，几下便站到了平地上，还没有站稳，就有人从上方落下，脚上的高跟鞋跟尖直指她的脑门。
她矮身错开，长带勒住对方的脚腕，将人甩远，那人在半空中转了几个圈，平稳落地。
“你就一个人，这里可是有五个异能者，你觉得你逃得掉吗？”施幽幽单手叉腰，一手拿着枪。
方寒清笑起来：“不试试怎么知道？”
有些熟悉的声线激起了施幽幽的记忆，她一愣，不由得观察起方寒清的模样。
方寒清现在的样子其实没有比原来改变多少，她将白色的辫子往背后一甩，握紧长刀朝施幽幽攻去，打断了对方脸上刚刚浮现的疑惑和震惊。
“你……！”
刀刃堪堪划过颈侧，舔起了几滴血珠，施幽幽的思绪有些混乱，但身体随着战斗本能往后翻，高跟鞋向上踩在了刀身上，用力一震，将方寒清震开。
方寒清的刀被震得脱手，但是下一秒，她抓住了长带，尾部缀着的红珠绕过了施幽幽的脚腕，绷紧的带子将人猛地一丢，重重地摔进了不远处的废墟当中。
砖块倒塌的声音掩盖了枪响，脑海中的警报疯狂拉响，方寒清努力一侧，一枚子弹从背后打来，穿透了她侧腰的软肉，留下了一个血洞，随即子弹落在了地上，爆炸骤起。
“唔！”方寒清只来得及抬手后退，手臂和腿上被烟火撩到，烫得皮肉发白，腰部的伤口在不断的流血，很快便染红了她的一条腿。
真狠呐……
方寒清痛得龇牙咧嘴，整个人都不好了。
之前的任务不是没有试过和七神所撞上，但由于对方人不多，她很轻松的就逃走了，这次四个人对十几个，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就是平分下来，她一个人得应付四五个呢！
她不会死在自己人手里吧，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没等她喘两口气呢，又是几支短箭朝她射来，眼看就要扎在她的身上，一条长鞭破空打飞了短箭，鸮矮小的身影落在了方寒清的不远处。
那边打完了？
方寒清一愣，扭头看去，只见计雪计须两姐弟被十几个异能者追着打，爆炸一路从海岸炸到这边来。
方寒清：“……”啥情况啊这。
鸮开口，他向来没什么波动的淡定语气这回带上了点着急：“东西呢？”
“在这呢。”方寒清从口袋里摸出晶体，透明的物体反光，在跟前晃了晃，示意东西还在。
鸮瞳孔一缩，喊道：“等等，收回去！”
“啊…………唔？！”
方寒清一懵，随即拿着晶体的手传来剧痛，一道土刺从下方刺穿了她的手掌，将晶体弹飞出去。
鸮在喊完的时候便立刻甩出了长鞭，然而它甚至还没落地，就有泥土将它一捞，没入了地下。
有土元素的异能者一直在隐藏蹲守着！
身体伤上加伤，失血和疼痛让方寒清眼前发黑，她踉跄一步，长刀驻地撑住了身体。
眼看东西抢到手，跟前还有个自由者受了伤，当然选择至少带走一个，七神所的攻击蜂拥而至。
鸮的长鞭扑了个空，他干脆手腕一转，鞭子圈住了方寒清的腰，带着她跳进了旁边的楼里。
“怎、怎么办？”方寒清的腰还有伤，鞭子这么一勒勒得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东西被抢走了……打不过……”
鸮果断开口：“撤。”
他甚至没管落下的计雪计须，一把扛起了方寒清，从这栋楼跳进了另一栋，和七神所玩起了躲猫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分出人手对付那姐弟，来追他们的人只有三个，只僵持了十分钟，鸮就把人甩掉了。
一次性星路传送在地面亮起，两人成功离开七区，回到一区的据点。
方寒清颤抖着扒拉过传送点旁边常备的治疗箱，冒着冷汗给自己处理伤口。
“身体怎么样？”鸮问道。
方寒清抽着气缝针：“还死不了，我一会去找医生看看。”
她低垂着头，轻轻颤抖着，看上去很难受：“抱歉，任务失败了，还害那姐弟留在了那里。”
“没想到七神所来的人那么多，我一个人对付不了。”
“七神所很少会选择杀死抓到的自由者，迟早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而且，”鸮顿了顿，“任务没有失败。”
什么？！
方寒清猛地抬头，脸上是毫无掩饰的震惊：“没、没有失败是指……”
鸮从衣服里拿出来一块晶状物体，正是那神明的信物。
他说道：“给你的是假货。”
“……”方寒清张了张嘴，竟一时发不出声音。
仿佛有一桶冰水将她从头淋到了脚，冷得她心脏都停跳了一瞬，彻骨的寒意浸透了她，因疼痛而有些昏沉的脑子转眼便清醒了。
“……任务没有失败，那就好。”方寒清虚弱地笑笑，“这到底是什么这么重要，值得让我们留两个人给七神所？”
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报了一串号码：“这是我的终端号，四个月换一次，等你养好伤，我会来带你去总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四个月换一次的终端号，也就是说在方寒清来自由者之前，鸮的联系方式就已经更换了，然而这一串号码，跟黎塘给她的并不一样。
——黎塘给她的号码可能是旧的废弃终端号。
方寒清呼吸一重。
哪怕她通过了祈祷洗礼，自由者也并不信任她，如果当时她用黎塘给的旧号码尝试联系鸮，现在坟头草都已经长三个月了。
幸好、幸好……她想着要先亲自接触一下再做打算，一直没有动用那个号码，直到她终于堵到了和鸮出同一个任务，拼着受伤和几个异能者缠斗护住晶体，才在鸮这里解除了怀疑。
方寒清此刻多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没关系、没关系。她自我安慰着，神明的信物落入了自由者手里，但她马上就要接触到自由者的中心，不能说亏了。
她对上鸮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眸淡然平静，像是看透了她，方寒清强行压下心悸的感觉，说道：“我知道了。”
鸮点点头：“那我先离开了，来找你的时候会通知你的。”
“好。”
鸮离开之后，一区据点暂时就只剩下方寒清一个，她停下了缝针的动作，沾满鲜血的手捂上了脸。
许久之后，无人的空间里响起了一声压抑的痛吟。
……
“抓到的两个自由者压去五区总部。”七区老大摆手，说道，“多拷几个异能拘束环，绝对不能让他们有一点用异能的机会。”
“明白老大。”七区异能者应声。
“怀老大。”施幽幽处理好伤口，犹豫地上前来，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在七区觉醒的一个异能者吗？她在七区呆过几天，之后转到了我们六区的方寒清。”
“我在自由者那里看见了一个很像她的人。”
施幽幽委婉地说道：“这是……？”
七区老大瞥一眼她，说道：“跟我来。”
他拿着抢来的晶体，走进监控室：“月，来看看东西。”
少年扫了一眼，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这是假的，虽然污染指数很高，但距离真正的污染源差远了。”
“什么，假的！”七区老大怒喊，“那真东西岂不是在那逃走的家伙那里！”
“恐怕是了。”
月皱起眉：“而且假货被那人丢给寒清姐姐，或许是一种试探。”
“看来三个月了，寒清姐姐在自由者那里还没有获得信任，之后传递消息的时候要更加小心才行。”
想到这里，月坐不住了：“我立即回一区。”
第33章
◎相遇◎
未知之地。
精密的仪器亮着屏幕, 上面的小绿灯规律的闪烁着，不知名的透明液体从管道中往不远处的各个容器中输送进去，跳动的数据线纪录着每一个容器里的生命特征。
“A01 3, 状态稳定……”身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透明容器前, 看着下方的波动数据线在手中的终端上纪录着什么, 随即走向了下一处，“A015，状态稳定。”
“A018，状态波动，建议试剂减量。”
“A019……A020……”
“A021 , 状态……”女人的细碎声音突然停住了，她怔怔的看着这个编号，敲字的手轻颤着, 缓慢落下，“状态稳定。”
四个月了，她来到这里已经四个月了。
那个拥有同样编号的少年看向她的那一眼, 就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她，那银亮冰冷的眼瞳伴随着耀眼可怖的火光朝她席卷而来，烧灼的疼痛刻入了她的灵魂和骨髓, 每日每夜, 她都会从燃烧的噩梦中惊醒，仿佛那双眼睛仍然在眼前盯着她, 审判着控诉着她的罪行。
她总会恍惚的以为自己依旧处于火海之中，耳边的爆炸声同她的心跳重合, 化作尖锐的刀捅穿了她的胸膛, 溅起温热的鲜血。
女人就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艰难的呼吸着,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蹲下|身，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涨红。
不要去回忆，不要去想象，不要去思考。
她现在很安全，不要让恐惧将自己包围。
“郝岚？你蹲在这里做什么，数据记录完了吗？”有人走过来，拍了拍女人的肩背，“别傻蹲着了，快继续吧，一会数据要上交了。”
“……好，我快了。”郝岚沙哑着声音开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还有十几个就可以了。”
来人说道：“行，那你快点吧，数据上头急着要呢。”
“
为什么今天这么急？”
郝岚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走向下一个，问道：“之前不都不管的吗？”
“说是自由者从七区搞来了新的东西，还挺重要的，抽调了好几个研究员过去，需要最新的数据记录。”那人摆摆手，“哎，真是到哪里都是被压榨的命，过成这样还不如六区的普通人呢。”
郝岚看着他，眼神幽深：“公司都已经炸没了，怎么，你还想回去？”
那人讪讪：“说什么呢……”
他小声嘟囔：“我这不是想着，要是我可以觉醒异能，就不会呆在这里了吧，异能者多威风啊，不管是当自由者还是去七神所，都比在这里过要钱没钱要命没命的生活要好。”
“呵。”郝岚冷笑一声，满是讥讽，“异能者真有那么威风，怎么解决不了异种？”
“这，哎呀，那也总比等死好嘛。”
“灾难之下，异能者也好，普通人也罢，大家都一样。”周围的灯光打在郝岚的脸上，冷色的光线让她显得格外阴暗，“都是杂碎的垃圾。”
她说着，在终端下纪录：“A025，状态极差，建议处理。”
“哎不用那么偏激嘛。”那人跟在郝岚身后，没有因为对方十分具有攻击性的话而生气，像是个脾气很不错的老好人一样，还反过来安慰郝岚，“你别老听那些自由者胡说八道，每个人活在世上都有各自的价值的嘛，别把自己说得好像有害垃圾似的。”
“啪！”郝岚将手里的终端拍在了容器上，激荡起内部的液体。
那人的话语一噎，停住了。
“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别跟着我，烦人。”郝岚说话很用力，任谁都听得出来她恨不得扑上去把面前的人咬死。
“唔好好，你别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你还年轻可不能未老先衰啊。”
“闭嘴，滚。”
“我马上滚马上，就是还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那人凑近郝岚，小声说道：“我听到点风声，说如果新找来的东西能够完整纪录下数据的话，就给我们放放风。”
“都窝在实验室四个月了，再不见一见太阳都要成蘑菇了，你要是有心的话，可以试试加入抽调的那波人里，说不定会有点别的好处呢。”
郝岚愣了一下：“只是完整纪录数据就可以了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东西，都和实验挂钩了，那当然是和神明有关的啦。”
那人指了指头顶：“听说那玩意不好找，三个月前自由者本来在一区发现了一个，结果半路被七神所截□□出去的人失踪，要么死了要么被抓了。”
“好不容易三个月后终于又找到一个，和七神所打了一场，弃了两个人才拿到的，实验进度落后七神所那么多，上头肯定是想拼命赶啊，那不得给点甜头给我们尝尝。”
“要知道实验人员的脑子可是很宝贵的，关我们关了那么久，再关下去脑子出毛病了怎么办？”
郝岚沉默了一会，说道：“谢谢你告诉我，林军。”
“都是小事，好歹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林军咧牙笑起来，“不过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毕竟消息还没公布，我可不想挨打。”
“我知道分寸。”
林军：“那我先去忙了，你的数据记录就快点上传吧。”
“好。”
看着那有些没心没肺得过且过的身影走远，郝岚用力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就算可以离开实验室放风又怎么样，又不能走出这庞大的建筑，困住他们的枷锁早在他们进来这里的那一天便上好了。
和林军这样被公司秘密送给自由者的研究员不同，郝岚是被他们从爆炸中带出来的。
那天在研究所里的，除了公司的人，其实还有自由者在，他们就隐藏在暗处，观察和盯梢着研究所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们冲了出来，带走了她。
听上去是自由者救了她一命，但事实上，他们想救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编号021 的变异人种实验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地道匆忙逃离现场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拉错了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歪曲了他们的想法。
他们当即就想丢下郝岚折返，奈何连环爆炸一起，回去的路塌陷了，本着研究员还算有用的想法，他们还是选择带走了她。
她一路昏昏沉沉，等她稍微有了点意识之后，就看见了出现在面前的庞然大物。
那便是自由者的总部，一处七神所找了上百年都没有找到的地方，她又怎么可能从这种地方离开？
那个少年呆在笼子里，她又何尝不是从一个牢笼去到了另一个牢笼，谁都是一样的，或许哪一天，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呆在这些容器里当实验品的就是她了。
郝岚抿了抿唇，继续手上的工作。
别的好处……
只要不是离开这里，什么好处她都不在意。
她正要将事情抛在脑后，脑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和神明有关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污染源吧？她有没有可能，通过接触污染源拥有异能？！
……
方寒清在一区据点修养了三天，堪堪把腰和手掌上的贯穿伤养得差不多，幸好受伤的手是左手，不然她连刀都握不了。
虽然不出任务没工作，但受了伤还是让方寒清有点恹哒哒的，鸮来找她的时候，整个人正窝在沙发上，嘴里啃着一块异种肉干，眼神呆滞地盯着前方，像是傻了。
“起来。”鸮喊了她几声都没回应，干脆一鞭子打在了沙发上，吓得方寒清立刻弹了起来，“该走了。”
“啊、啊！”
方寒清“哇”的叫了一声，嘴里叼着的肉干都掉到了地上，她心疼地看着沾上灰尘的肉干，抽了抽鼻子：“诶，我花了不少钱买的肉干呢。”
新鲜的异种肉想要做成肉干，工序很麻烦，比买异种贵一倍呢。
鸮无视了方寒清对自己小金库的哀悼：“走。”
“好好，走走。”看鸮的样子，她再多说两句鞭子就不是打在沙发上，而是打在她的身上了。
方寒清撇嘴，跟上了鸮的脚步：“我们是走星路传送吗？还是怎么样？”
“星路。”
“这样啊，话说我一直很好奇，这种一次性的星路传送装置到底是怎么定位的？随时都能传送到设置好的固定地点，太不可思议了吧？”
鸮停了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等你去到总部，你就知道了。”
“哦。”方寒清眨眨眼，决定乖巧闭嘴。
星路传送晕乎乎，她晃了晃脑袋，缓了一会之后看向自己身处的环境，周围的墙壁都是金属，上面安装着监控和武器，非常的有科技色彩。
方寒清跟着鸮一路走，眼神隐晦地打量着。
路上偶然遇到了几个自由者，他们都没有和鸮打招呼，对她就只是淡淡的瞥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似乎对鸮和新来的陌生面孔都没什么反应，直到鸮迎面碰上了一队人。
“鸮？你怎么过来了？”领头的人是个女人，眼神扫过鸮之后，落到了方寒清的身上，“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带新人过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啊。”
“我知道，只是有必要，所以带过来。”
鸮露出的眼睛眯起，透出危险的神色来：“不该问的别问。”
然而方寒清对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无视了个彻底，她直直的看向女人身后跟着的一队人，眼瞳倒映出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孔。
那正是她分别了几个月的朋友，郝岚。
第34章
◎发现◎
她果然还活着。方寒清恍惚的想。
方寒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郝岚了。
上一次见面, 还是她刚刚觉醒异能，前往七神所六区分部报道之前，那时的她们怎么都想不到, 几个月后的今天, 两人会在自由者的地盘上相遇。
郝岚看上去瘦了很多, 面容憔悴，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有不少烧伤，脸上一块狰狞的疤痕破坏了她的样貌，散下的刘海投下阴影，遮盖了她阴冷的眼神。
她站在领头的女人身后, 诧异地看了方寒清一眼，但很快又收回了眼神。
“怎么了？”方寒清的视线太过明显，女人挑眉, 问道，“你们认识？”
“我之前是在四区的公司干活嘛。”
方寒清自然地说道：“忘记什么时候遇见的了，说过几句话,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真巧。”
女人放松了眉心：“哦~原来是这样，之前是公司的人啊, 难怪会这种时候过来本部。”
“那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去做吧, 我们先走了。”她摆摆手，不再在意方寒清和鸮, 示意身后的人跟上。
方寒清和郝岚擦肩而过，她们就像对偶然遇见的彼此并不在意, 连看都没有再多看一眼。
“我记得他们是公司的研究员吧？”等人走远了, 方寒清看向鸮, 问道, “怎么在这里？”
“不，他们很早就不属于公司了。”
鸮抬脚动身：“现在在为我们干活。”
“哦？”方寒清眼神一动，“是在研究什么吗？”
“但我在公司的时候不负责这些，找我过来没什么用处吧？我对研究一窍不通，帮不上忙的哦。”
鸮：“不需要，待会你就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方寒清不失礼貌地笑笑：“好吧。”
另一边，领头的女人状作无意地问道：“你怎么认识她的？”
郝岚抬眼：“就偶然遇见的，只说过几句话吧，不算认识。”
顿了顿，她主动加了一句话：“我太记得她是谁了，好像是姓方吧。”
“姓方啊……”女人摸了摸下巴，“嗯，对，我想起来了，她叫方玥来着，前几天到手的神明的信物还是她和鸮一起去七区带回来的，难怪会跟着鸮过来总部。”
郝岚低下头：“是吗？她是异能者啊。”
“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异能者，就只有你们了吧？”女人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认识她的话，不妨和她打好关系，能交上一两个朋友，对你是有好处的。”
郝岚“嗯”了一声，不太在意：“再说吧，我平时又接触不到异能者。”
“放心，很快就有机会了。”
女人伸手搭上郝岚的肩膀，凑近她耳边小声道：“过段时间，就可以外出了。”
“……外出？”
“你不就是为了放风离开实验室才临时加入进来的吗？”女人勾着郝岚的脖子，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一副体恤下属的模样，“那可不是普通的放风，而是外出做任务。”
“若是有认识的异能者跟随队伍，那可不要太方便了。”
女人低语着，仿佛在引诱：“说不定，能够在朋友的帮助下逃走呢？”
郝岚呼吸一窒。
良久之后，她回应道：“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这世道又能去哪里？横竖都是死，不如图个安稳点的死法。”
女人眯眼笑起来，松开了手：“那我们就继续去实验室吧。”
郝岚站在原地，咬了咬下唇，跟了上去。
神明的信物——那块透明的晶体静静的呆在容器里，郝岚看向它的时候，总是会恍惚地想起当初在研究所里见到的神明血肉。
明明这两样东西长得不一样，郝岚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联想到它。
研究所到底为什么会爆炸？在自由者这里呆了四个月，郝岚依旧没有搞明白，她总有一种想法，觉得那是来自神明的惩罚。
因为他们利用了神，用祂的血肉、祂的力量来做实验，满足自己的私欲。
所以每当郝岚见到神明的信物，都会克制不住的想，它也会爆炸吗？那冲天的火光，会不会从噩梦中出来，再一次降临到自己身边？
她对实验充满了恐惧，又不得不参与进去。
郝岚忍不住心想，她不是研究员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要是可以拥有异能就好了，要是她足够强大，就像方寒清那样就好了。
郝岚沉着眼神纪录着数据，余光瞥向放在柜子里的试剂，那些都是提取了污染源做出来的试验品，心中腾升起野望。
她知道，异能者的力量来源于污染，对污染的承受程度够高，就可以觉醒异能，她偷偷给自己做过检测，感觉成功的希望很高，之所以她现在还是普通人，可能是之前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污染源。
也许，她可以试试偷一支试验试剂出来，赌一把。
实在不行，她还有一支藏起来的净化液，哪怕失败了，只要及时净化，她就不会出事。
那让谁来注意她的身体情况？郝岚的思绪顿了顿，想起了刚才遇见的方寒清。
方寒清为什么改头换面来到自由者组织？我可以……信任她吗？
……
一区哨塔，七神所分部。
“怎么样？可以定位吗？”龚雯双手插兜，站在终端机面前，屏幕上的扫描程序一直在运行，但始终没有得到结果。
技术人员摇摇头：“不能，要么不在一区，要么被屏蔽了。”
“前者还好说，只要方寒清确认周围安全之后，把终端毁掉，我们就能收到定位信号，但是后者的话，完全没办法。”
龚雯苦恼地叹口气：“屏蔽啊……自由者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科技。”
之前自由者拥有一次性星路传送的消息传回来，震得七神所总部都派人来询问，暗地里安排了技术人员连夜排查七大区的哨塔星路，务必保证不被自由者偷家，还让人偷偷潜入了星河科技公司，寻找那些被他们隐藏起来的东西，可惜直到现在都没什么收获。
“要尽全力搜索，她一个人身处自由者总部，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根本来不及救援。”连位置都不知道，他们又能做什么？
龚雯交代道，转身前往了检测室。
明亮的灯光下，白发的少年坐在仪器下方，半阖着眼，和身旁的神明的信物进行着同调，旁边机器纪录的数据平稳地微微波动着。
前几天方寒清传来消息，说她将要前往自由者总部，月就开始了每天的同调，试图通过信物之间的共鸣，找到被自由者带走的那块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话，那块晶体会被自由者带去总部，如果无法从方寒清那里获取定位，就只能指望月了。
“情况怎么样？”
龚雯问道。
研究员摇摇头：“范围还是无法圈定，要是同调的时间能够更长一点就好了，但……”
但月的身体不一定支撑得住。
龚雯：“今天已经多久了？”
“十五分钟了。”
“再过两分钟就停止同调吧。”就算有净化液，这样每天反反复复的污染净化，对身体的负担也很大，尤其是月之前的身体亏损都还没养回来，要不是他强烈要求，龚雯都不打算通过同调来定位。
龚雯看着安静坐在那里的少年，目露忧虑。
虽然他们都很想帮月分担一点，奈何他们对污染的承受度都不高，其他变异人种倒是还好，可惜连方寒清都比不上，更别说达到同调的程度。
这可是来自神明的污染，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龚雯在检测室等了一会，时间一到，她就摆手示意研究员终止同调，手刚举起，旁边显示的数据却突然剧烈波动起来，仪器上的红灯疯狂闪烁着。
“发生了什么？出事了吗？快终止同调！”龚雯着急地喊道。
研究员也以为出了意外，正要把污染物换成净化液，便听见月开口了。
“等等。”
他睁开眼睛，没有焦距的竖瞳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瞳孔开始放大。
所有人的动作一顿，有人看向月的精神数据，惊呼：“他的脑电波在活跃，他在和什么人交流！”
“交流？他见到神明了？！”
之前每次让月进行同调，目的都是和神明沟通，从祂那里获得有用的信息和神谕，这次是以定位为目的的同调，精神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同类上，这还能交流？
“不、不像，和之前的波动不太一样。”
研究员仔细观察着数据，小心翼翼地接近月，问道：“你看见了什么吗？”
少年平静了半晌，缓缓开口了：“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这话明显不是和他们说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年再次出声：“二区？”
他们一愣，火速地扑到了机器前，开始分析数据。
“好。”
月点点头，闭上了眼。
“快！切断同调！”龚雯一见，就知道少年达到极限了。
净化液匆匆打进月的身体，在他闭目平缓的时候，那头分析的技术人员就拿着一个二区的坐标过来了：“这是刚才定位出来的坐标。”
龚雯接过终端，神情凝重：“这是自由者总部的坐标吗？”
月率先说道：“不是。”
“这里有东西，派人去找。”
上一次七区的事情，就是月在同调里发现的，可惜那一次没有定位到具体位置，七区找了三天都没有找到东西，最后被自由者得逞了。
龚雯脸色一变：“我知道了，我立刻安排！”
“那东西……”月有些茫然的说道，“和神明的信物感觉不一样，而且身边好像有什么守着。”
第35章
◎二区◎
夜晚。
自由者的总部里人不多, 除了研究员以外，异能者不超过十个，他们分散在这庞大的基地里, 平时很少碰面, 或许是对总部的防护很有信心, 他们并不会在基地里巡查，到了晚上，实验室里更不会留人，这让郝岚有了可乘之机。
“滴，识别通过。”实验室大门打开, 露出了里面昏暗的环境，郝岚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将顺来的身份卡放进口袋里。
实验室进出都有记录, 她当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份卡，至于是谁的，她就是在离开实验室的时候顺走的, 鬼知道是哪个倒霉蛋。
头顶投下来的暗沉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郝岚直奔存放污染物试剂的地方去。
光是接近污染源无法让她觉醒，就只能寄希望于直接注射污染物了。
她打开柜子, 将自己偷偷做的假试剂换进去, 等下次他们再次提取污染物制作试剂的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把假的换下来了。
拿好试剂, 郝岚快步地离开实验室，研究员都有规定的自由活动时间, 她偷偷溜出来, 被发现的下场是她不愿回忆的。
之前有人想要离开这里, 第二天郝岚就看见他成了一滩烂肉, 躺在实验台上，更可怕的是，他甚至还活着。
郝岚屏住呼吸，沿着墙壁往回走，就在她走到拐角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另一头走了过来。
“！”郝岚抬手捂住口鼻，紧靠在墙上，强迫自己放松，压抑着剧烈的心跳声。
异能者对异能波动比较敏锐，反而不太能注意到普通人，只要对方不走她这里，就不会发现她。
“啧。”另一头传来一道女声，“搞得这么晚，还得洗澡洗漱，累死了。”
这是……寒清？！
郝岚愣住。
她怎么这个时候在这里？
郝岚下意识地转身就跑，鞋子踩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咦，谁在这里？”
随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出现，郝岚只觉得眼前一闪，便有人拦在了自己面前，她脚下控制不住的一滑，坐倒在地上。
“……郝岚？”方寒清诧异，在发出大喊之前硬生生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我，”郝岚仰头，神情恍惚地看着方寒清，“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你不是在七……”
她说着，音量弱了下来，看向方寒清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
“等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方寒清环顾了一圈，拽起郝岚，拉着她往自己的住处去。
方寒清今天刚来总部，住处没什么东西，只有衣柜里挂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还有几把枪和小刀放在桌上，她把房间门一关，再也忍不住，直接抱住了郝岚。
“郝岚，我好担心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方寒清揪紧了郝岚背后的衣服，“你知道吗？研究所爆炸的时候，我正好往那里赶，我在废墟里找不到你，我好怕你连一点尸体都没有留下来，变成一捧飞灰。”
“他们说在研究所下面发现了地道，我就在想你是不是还活着，你是不是没事，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你的消息，做梦都能梦见你死在我面前……”
方寒清太激动了，白天见到郝岚的时候就要扑上去抱住她，之后一直压制着这种冲动，在鸮面前演戏。
“直到三个月前我在一区，从抓到的自由者那里得到了消息，我立刻就决定卧底潜入进来，”方寒清眼眶红了，哽咽着说道，“太好了，你没事，我终于见到你了……”
郝岚怔愣地听着方寒清因为激动而有些混乱的话语，片刻后抬起手，反抱住她，安抚地说道：“我没事，你看，我都没有缺胳膊少腿呢。”
她小声说道：“自由者缺研究员，只要我们乖乖听话，就不会有事，待遇都很好。”
方寒清摇摇头，松开手，一深一浅的蓝瞳看向郝岚：“我会带你逃出去的，我有五区的房子了，还有很多很多存款，以后你就可以过上被闺蜜包|养的快乐生活了。”
郝岚笑起来：“……嗯，我很期待。”
“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郝岚拉着方寒清，和她一起坐到了床边，率先问道，“你在自由者组织里过得怎么样？”
“是一些实验方面的事情。”
方寒清含糊的说道：“我过得还行，在发现我是卧底之前，他们对同伴都还不错。”
“那你怎么受了伤？”郝岚执起方寒清的左手，上面还缠着绷带，以郝岚这段时间接触的异能者来看，他们的伤好得都很快，到了需要绑绷带的程度，已经是很严重的了。
方寒清一卡：“就、出任务的时候受的伤，这种事情没办法啊，反正都会好的。”
郝岚握着她的手，说道：“是在七区受的伤吗？”
“你知道啊，”方寒清挠挠脸，“哎，遇到了七神所，没办法只能打一架了，就受伤了，可惜东西没能给七神所抢走，被鸮带回来了。”
郝岚半阖眼帘：“寒清不想让自由者拿到那个东西吗？”
“当然不想啊！”
方寒清呸一声：“你是不知道自由者都在干什么，他们想成神诶！就那些人的样子，成神了还得了？这和世界毁灭也没有区别了吧，肯定要阻止他们啊。”
她反握住郝岚的手，说道：“郝岚你在自由者的实验室里呆了几个月了，能不能告诉我点什么？回头我传给七神所。”
“我们在做什么实验，七神所不是知道吗？这几个月……都只是重复之前做过的事情而已。”
方寒清轻啧：“说的也是。”
“那如果实验有什么进展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
“可惜我还没有找到总部的位置，是通过传送进来的，不然我就直接带人冲进来把自由者的总部一锅端了。”方寒清泄气，小声说道，“只能委屈你再忍忍了，我会尽快找到相关情报的。”
“你才是，卧底那么危险，注意安全。”
郝岚看着絮絮叨叨的方寒清，熟悉的感觉回归，紧绷的心头一松。
寒清还是那么有活力。
“嗯。”方寒清点点头，“说起来，郝岚你怎么这么晚在外面？”
郝岚：“我……”
冰冷的试剂正呆在她的口袋里，体温非但没有将它捂热，反而那冷意透过皮肤，钻进她的皮肉之下。
我该告诉她吗？我可以向她寻求认同和帮助吗？
郝岚注视着方寒清的白发，眼前的景象一阵晃动，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噩梦里的幻觉显现，银亮的、淹没在火光里的颜色。
研究所爆炸的时候，方寒清就在外面吗？如果她能够再快一点，我是不是就不会落入自由者的手中？
我向她寻求帮助，可她能够帮我吗？她会不会又一次迟到，又一次来不及？
郝岚知道，这种事情不能怪方寒清，可是她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她身处这样的环境太久太久了，每一分每一秒，惨叫、鲜血，腐烂的肉|体环绕着她，沉重地压在她的身上。
不、不对，这不应该——寒清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会为了她潜入自由者里当卧底，她为什么要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会犹豫？我应该告诉她，我想要成为异能者，我想要拥有力量，我想要她帮帮我。
郝岚数次张嘴，欲言又止，那些话哽在喉咙，死死地卡住，仿佛刀片扎进肉里，疼得她恍惚间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
“郝岚？”
方寒清关切道：“你怎么了？”
“我……我……”郝岚徒劳地张着嘴，意味不明的单音从沙哑干涩的喉间溢出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郝岚？郝岚？你别吓我，你是不是不舒服，身上有伤吗？生病了吗？”方寒清顿时急了，她看了一圈房间，就要去拿角落的治疗箱。
“……寒清。”郝岚伸手拉住了她。
“我没事，我没事。”
郝岚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和方寒清说话，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我只是，有点没休息好。”郝岚闭上眼，掩去里面混乱的神色。
方寒清怔怔地看着她。
郝岚艰难地勾起一个浅笑：“我听说，过段时间我们会和异能者一起外出做事，你能……跟着一起吗？”
沉默了一会，方寒清轻嗯了一声：“我会争取的。”
“好，如果你在队伍里的话，我会很放心的。”郝岚起身，“我该回去了，我是偷偷出来的，可不能被发现。”
方寒清：“我送你吧，半路遇到别人也好解释。”
“不用了，我——”
“我送你。”方寒清说着，语气不容拒绝。
郝岚一顿：“好，谢谢你，寒清。”
“只是小事，走吧。”
将郝岚送到了研究员的住处，方寒清慢慢地往回走，神情越发沉重。
郝岚回避了她的问题。
这大晚上的，郝岚究竟在外面做什么？有什么是不能和她说的吗？
不对劲。
方寒清停下，回头看了一眼。
这几个月，郝岚身上发生了什么？
……
自从被鸮带来总部，除了一开始需要她帮忙做一下实验，之后的几天方寒清都窝在了房间里无所事事。
想去找郝岚吧，又怕被怀疑，打扰到研究员工作，说不定她转头就被丢出总部了，想去和鸮套套近乎，搞点情报吧，又找不见他人，倒是之前领着研究员们去实验室的女人被她遇上了。
那女人叫彭诗白，武器系异能者，不过她的异能没什么太强的战斗力，是一个小小的针筒，她是自由者自己培养的研究员，在觉醒异能之前，就已经是自由者的人了，觉醒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了实验室的领头人。
方寒清这几天和她接触了几次，对彭诗白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对方嘴里没有几句能信的话。
方寒清撞见她被自己骗了的异能者追着打，要不是碍于她研究员的身份，她都不知道被同僚暴揍成残废多少次了。
了解了彭诗白的性格之后，方寒清摇摇头，一个哆嗦决定离她远一点。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就能做到的，又过了几天，她报名参加外出的任务——也就是郝岚和她说的那件事——然后就在队伍里发现了彭诗白。
“哟，方玥，你也来啊。”
彭诗白笑脸盈盈地和她打招呼，完全忽略掉其他异能者便秘一样的表情：“你可是有被鸮认可的实力呢，有你在，任务一定会顺利完成的。”
方寒清干笑：“过奖，你比较厉害。”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到她身上来了啊！
“嗯哼，出发吧。”彭诗白扬了扬下巴。
他们这次外出同样是走星路传送，还是没有办法获取总部位置的方寒清幽幽叹气，踏上传送装置。
任务的地点在二区，随行的异能者算上彭诗白和方寒清一共有四个，他们要护住研究员们，保证这些人安全的进行实验样本收集。
刚一到二区，方寒清就被空气中浓重的味道一呛，咳嗽起来。
腥臭和腐烂的味道弥散在空中，方寒清揉了揉酸痛的鼻子，把口罩戴上了：“二区的污染这么严重啊。”
研究员都是普通人，他们早就全副武装，把自己防护得严严实实，在这样的环境下都忍不住发抖。
尽管对二区的污染早有耳闻，方寒清还是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脚下是泥泞潮湿的烂土，踩上去好像踩在了什么腐败的尸体上，偶尔还会有发黑的汁水从土里渗出来，散发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恶臭。
这样的污染下，竟然还有植物生存，诡异扭曲的花草藤蔓爬行在地面和废墟上，紫黑的颜色透露着不详，明明不是异种，却给人一种靠近就会被一口吞掉的感觉，恐怖到让人寒颤。
彭诗白看了一下坐标：“我们距离目的地还有半个小时路程，不要走太急，容易死掉哦。”
普通人研究员一共有六个，郝岚便在其中，方寒清隐晦地投去一个担忧的目光，脚下悄悄地离好友更近一些，发生危险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救人。
他们慢慢地往前走，不远处的废墟里突然传来窸窣的响声，一行人停下脚步，戒备起来。
“我去看看，不像大型异种。”方寒清说道。
她拿着刀慢慢朝那片废墟靠近。
刀光一闪，斩在了废墟上，从里面传出来压低了声音的惊叫：“是我，是我！”
方寒清动作一顿：“小猫？！”
只见浑身脏兮兮的纪宁从废墟里探出个脑袋来，抬手制止了方寒清即将问出口的疑惑，语速极快的说道：“我和月跟着七神所来二区找东西，但是路上发生了意外，月失踪了，有大型异种在二区，我估计都超过S级了，你自己多加小心，我不敢靠近自由者，先走了。”
“诶，等等？！”方寒清懵了，她还没来得及问个清楚呢，纪宁嗖一下就不见了人。
“方玥，情况怎么样？”
自由者走过来，打量了一下留有刀痕的废墟：“遇到异种了吗？”
“算是吧，不过只是小异种，我已经解决了，继续前进吧。”
方寒清转眼便隐藏了惊讶的神色，淡淡地说道。
“小异种啊？”自由者皱起眉，“小型异种大多都是群聚，这附近可能有一群，我们快点离开吧。”
真要打起来当然没问题，可是队伍里还有好几个普通人，能不打起来就不打。
方寒清点点头，和自由者回归队伍：“那我们加快一点速度吧。”
七神所来二区找东西？要找什么？方寒清心思流转。
不仅遇到了超S级的异种，而且……月还失踪了。
第36章
◎山谷◎
七神所的人是在五天前抵达二区的。
二区污染严重, 又没有太多异种，所以驻守在二区分部的除了老大就只有两个人，对二区更熟悉的他们成了领路, 带着从一区五区派来的四个异能者行动。
月和纪宁同样在队伍里面。
纪宁原本是不想来的, 他之前欠下的所谓一亿五千万, 在七神所端了拍卖会后台组织之后就清掉了，之所以还留在一区，就是因为被月坑成了联络人。
联络人就联络人吧，纪宁知道自己的情况确实适合，反正在一区他有销金窟的同伴, 还有七神所关照，过得和六区没什么差别，再说了传递消息这种事情也不是天天都需要的。
可是没想到, 他对污染的承受度竟然还不错，比七神所内部的大多数变异人种和异能者都高，于是月又来坑他, 把他坑进了队伍里。
他和月都可以在浓重的污染中感知到不同的危险，是最适合侦查的人员，纪宁磨了磨牙, 愤愤地啃着其他人贿赂他的鱼干, 加入了。
月找到的坐标在二区深处，靠近旧城的方向, 他们从哨塔出发，路上回避高污染地带, 时不时停下来检查众人的污染数值, 休整净化, 慢慢走了快两天才到。
那是一处连绵的山峰, 陡峭的山谷中心有一块凹下去的小盆地，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山里。
为了避免上次在七区找了三天都没找到的情况，这次他们带了简易的仪器和神明的信物，让月当场开始同调，寻找更加准确的位置。
“滴，滴……”
仪器运作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乌黑粘稠的汁水从诡异的树上滴落下来，闷闷的声响混入其中。
少年的目光滑过眼前的山林，就这样保持着同调的姿态，抬脚缓缓走了进去，连接在后颈的注射器拉直，其他人连忙抬着仪器跟上去。
“他这样没问题吗？”纪宁第一次见月同调的样子，危险的气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小猫绷紧了尾巴，忍不住露出警惕的神色，“总觉得很危险。”
“放心，没事的，月不是第一次同调了。”
同行的异能者说道：“感到危险是正常的，毕竟他现在的污染状态无限接近于神，那种力量，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纪宁惴惴不安地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心里不妙的预感挥之不去。
不知道是因为这片山林，还是因为月本人。
他们很快来到了山中的小盆地，这里到处都是积水，发黑的骨头半埋在土里，露出来的一节上面有小虫爬过，踩上湿软的泥土，鞋子能往下陷几厘米。
尽管到处都很诡异，但见到活的小虫子之后，他们还是不免得松一口气，有尸体不可怕，可怕的是只有尸体，没有别的活物。
月停下了脚步，他低下头，看向脚下。
“到了吗？”有人问道。
“不。”
月的耳朵一动：“还没到，有东西来了。”
他瞳孔一缩：“跑！”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有什么巨大的存在从地下往上冲，顶起了泥土，纷然落下的泥土混着尸骨和植物，朝众人倾倒而去。
月只来得及将固定在仪器上的晶体掰下来，就被掀飞了出去，在即将撞到树上之前，勉强攀住了一条树枝，转而砸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纪宁的后背撞到了，他蹲在地上，疼痛得弓起身，惊骇地看着前方。
只见一团不知道什么物种的东西出现在那里，身上生长着树木，随着它身体的摆动而沙沙的摇晃着枝叶，看上去像是这周围的土地揉成了一团，正翻滚着朝他们过来。
强烈的危机感上涌，纪宁脚下一动就要转身离开，又硬生生停住了脚步，眼神呆滞起来。
周围的树木在此刻像是活了，它们向上伸展拔高，枝条纠缠在一起，编制起困住他们的笼子。
这片山谷，都是怪物。
纪宁死死地盯着前方，眼里满是血丝，他颤抖着身体，想要逃离这可怕的地方，却怎么也动不了。
快跑啊，快动啊——
脚下仿佛生了根，牢牢地将他固定在原地，那些树木渐渐的朝他们包围而来，可没有一个人能够动弹。
“……怎么办？”有人几乎失声地问道，“二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完蛋了。纪宁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想法。
下一秒，有人从他们之间走了出来，朝盆地那怪物走去，树木靠近的动作停住，转而让开了路，露出了给他前往中心的通道。
“月？！你去做什么！”有人惊呼。
“危险，快回来！”
月还处于高污染的状态，白发飘动着，一双银亮没有焦距的瞳孔映出眼前的庞然大物，他张了张嘴，似乎在说什么，没有任何声音从喉间发出来，那怪物却听懂了一样，再次动起来。
“——！”一道重击打在了身上，剧痛席卷了他的意识，纪宁眼前一黑，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他眯起眼，最后的印象停留在被树木枝条层层包围的少年身上。
月侧过身，发根似是染上了猩红。
“咳，咳咳咳……”
黑暗中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纪宁趴俯在地上，抽搐着咳出一口血沫。
好痛，骨头断了几根？纪宁尝试从地上爬起来，可惜软绵绵的手脚不给他面子，又摔回了地上，他艰难地喘着气，看向周围。
他们身处在一片沼泽地，被远远地扔出了山谷，甚至都看不见山谷的踪迹，身旁的异能者们渐渐转醒，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清点人数——其他人都在，唯有月消失了。
那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都受了伤，山谷里有无法对付的高危异种，不得不返回去，纪宁踉跄的回头看，看不见那层层叠叠、掩埋了无数尸骨的山林。
……
和方寒清分别之后，纪宁快速的回到了七神所的队伍里。
“怎么样？”
“不太行。”纪宁摇摇头，“方寒清那边有好几个自由者，还有一些普通人，估计是之前他们从公司那里带走的研究员，不太可能脱离队伍单独行动。”
“研究员？”
异能者脸色凝重：“难道自由者要在二区做些什么吗？”
纪宁头疼的揉揉额角：“不知道，但我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会太深入二区。”毕竟队伍里普通人有点多。
“有没有办法将他们引到那片山谷去？”
“如果真的是研究员的话，他们不会选择一起带过去的吧？除非让他们把普通人都送回去，但都送回去了，说明任务已经完成了，自由者还会过来吗？”
“而且我们拿什么引他们过去，告诉自由者那里有重要的东西？我们好不容易比他们更早发现，怎么还能给他们送消息。”
“想办法让方寒清脱离自由者的队伍呢？”
“那有什么办法？”
问题回到了最初，众人面面相觑，头疼不已。
最后领队说道：“等五区和一区的人过来再说。”
那片山谷明显是活的，说不定整个山谷都是一个异种，这样庞大的可怕存在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必须由老大来。
“能定位到月吗？”
月身上有定位器，平时他一直都和七神所随行，跟摆设差不多，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显示还在山谷那里。”异能者叹口气，“不知道是定位器掉在那里了，还是人还在那里。”
领队闭了闭眼，脸上有些疲惫：“不管怎么样，哪怕有一点可能性，我们都得把他带回来，老大一个小时候之后过来，我们抓紧时间准备吧。”
二区条件有限，返回哨塔的时间太长，只能找了个还算安全的地方休息，身上的伤养了两天，还没好多少，应付普通异种还可以，要是遇上山谷那样的，恐怕只能原地等死。
希望增援来的人能够多一些。
另一边，五区七神所总部。
“找到了！”异能者拿着一沓文件资料，匆匆跑向会议室，“找到记载的线索了！”
二区出现如此可怕的异种，闻所未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它一直沉眠在那里，直到月带着神明的力量出现，将它唤醒，那么也就是说，它很可能在大灾难之前就存在了。
收到消息之后，总部安排好前往二区支援的人员，一边让人去资料库里寻找线索，当年的记载大多都是纸质的，保存到现在所剩无几，他们并不抱希望，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快！”庄成义已经出发了，龚雯留在了五区总部，此刻正急得满头大汗。
“这里。”
异能者铺开了手里的资料。
“龙潭山谷……”龚雯沉着脸，“发生过未解现象的禁地，凡是进入的人，会在失踪三天之后出现在山谷入口，神志全消变成白痴，因此禁止人类踏足。”
“据神明所言，此乃封印之地。”
封印？那里封印了什么？龚雯脸色更差了。
两百多年了，山谷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出来，说明进入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没有人进入过，为什么这么巧就轮到了这会？
第37章
◎碎片的过去◎
“封印之地？我知道了。”庄成义接听着龚雯从五区打过来的通讯, 神色严峻，“我会注意的。”
“五区那边怎么说？”说话的是二区老大程鹏，几天前他正好在三区救援, 错过了和队伍一起行动的机会, 等他得到二区的消息时, 山谷那边已经出事第二天了，之后便匆匆跑到了五区，和庄成义结伴前来，同行的还有三区老大杨婷燕。
“山谷那里可能封印了什么东西，而且还是大灾难之前就存在的, 现在它可能被惊醒了，我们还不清楚它具体的实力，但就之前去的队伍描述的, 整片山谷都像是活了一样，恐怕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异种都要可怕，说不定已经达到了神明的层次。”
庄成义凝重道：“所以我们这次的目的不是要找东西, 而是把月救回来，保证自己人的安全。”
程鹏：“明白。”
杨婷燕：“明白。”
“我们继续走吧。”
三个人的行动速度比之前那队快得多，不到一个小时就来到了他们藏身修整的地方, 和领队接上了头。
“老大。”领队摔断了腿, 用木板勉强固定了，此刻走路一瘸一拐。
“大家的情况怎么样？”庄成义问道。
“还能高强度战斗的只有两个了, 其他人都受了不小的伤。”领队苦笑，在山谷里一个照面就几乎全军覆没, 简直骇人听闻。
“就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其他人返回哨塔待命。”
庄成义说道：“我们之后还抽调了六区的一支队伍过来接应你们, 先把伤处理好了, 再想其他事。”
领队自然同意：“好的，老大，你们一切小心。”
几人清点了一下身上的物资，尤其是净化液的储备，就见纪宁捂着腰腹的伤口走了过来。
“庄老大。”纪宁的肋骨断了几根，先前去找方寒清的时候就疼得厉害了，这会更是脸色白得吓人，“方寒清和自由者也在二区，还有六个普通人，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需要把自由者引过去吗？”
庄成义沉吟：“方寒清也在二区吗……暂时不用管他们，需要她配合的话，五区那边会给她发消息的。”
他们这次来装备了全套的监测设备，后续还有增援，一旦出现意外情况，五区随时都能知道。
纪宁点点头，他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低声道：“多加小心。”
庄成义几人花了半天时间来到了山谷边缘，面前连绵不断的山峰寂静无声，从外部根本想象不到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怪物。
“全员戒备，前进。”他们要前往怪物出现的那一片小盆地。
树木的密集程度比之前更甚，湿冷的温度通过毛孔钻进皮肤底下，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呼出来的气都凝成了水雾，模糊了些许前方的视线。
“往后边走。”跟过来的一人说道，“盆地在那边。”
庄成义举着他的盾牌走在最前面，时刻准备迎接攻击，只是那些树木并没有动作，安静得像是静静等候猎物入笼的成熟猎手，这让他们很快便到达了原来的位置。
“就在前面了，当时月就是站到了那个位置，然后怪物就冒了出来。”那人指着盆地的某一处。
短短两天，被怪物顶起来的土地恢复了原样，奇怪的植物重新覆盖在了泥土上，骨头有不少从地下露了出来，踩过的时候，便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庄成义举起手，示意其他人停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拿着盾牌小心翼翼的往里走，最后走到了那个位置。
怪物并没有出现，他蹲下身，手指捻了一点泥土拿起来看。
发黑发臭的泥土并没有什么异样，庄成义皱起眉，仔细观察起四周。
怪物会把那个少年带去哪里？
林子里？山峰上？还是地底下？
若是在地下，那孩子还活着吗？
庄成义站起身，用盾牌的下方对着脚下重重地一击，直接没入了三分之一，然而预想之中的攻击还是没有出现，他眉头皱得更深，思索起来。
当时怪物为什么会出现？
他垂眸沉思，拔出了放在腰间的针剂，将它打进了自己的手臂。
乌黑的试剂注入了皮下，血管瞬间发红乍起，庄成义手上动作不停，又拿了一针扎在了侧颈，污染数值飞快上升，身上的监测仪器发出警报，提醒着庄成义尽快注射净化液。
庄成义忽略了警报，忍耐着身体的疼痛，又是一针扎在了大腿上。
这些试剂和他们进行的提升实力的污染不一样，是临时加强针剂，就算不注射净化液，它也会自己很快消减下去，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污染数值，相对的，代价就是效果消失之后会陷入虚弱，无法动用异能。
随着污染数值飙升，庄成义脚下的土地终于有了反应。
他立刻拿起盾牌连连后退，下一秒，原先站立的地方便被什么顶了起来。
它出现了。
“——！”又一次被吵醒，怪物显然发怒了，一条粗壮的藤蔓破空而来，以迅雷之势朝他们打去，撞在了庄成义的盾牌上，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随即剑光袭来，将藤蔓拦腰斩断。
庄成义：“小心，上！”
山谷彻底活了过来，周围的树木不断拔高交缠，扭曲成一根根庞大的触肢，山峰同样朝中心聚拢，渐渐有从半空中合拢的趋势。
他们必须在完全被困在这里之前，找到月，把人救出来。
庄成义护着其他人，配合着同伴的攻击，在怪物周围游走着，这团漆黑的存在膨胀蠕动着，身上不断生长出植物来，却看不到一点可能是少年的影子。
在哪里？
庄成义一心多用，视线一寸一寸的寻找过去，许是他目前处于高污染状态的原因，他感应到在怪物的顶端，有着那块透明的晶体。
神明的信物正镶在那里，闪烁着微弱的光，埋在黑暗之下的光芒几近不可查觉，庄成义心中莫名有一种直觉，在更靠近一点之后，果不其然，看见了一只手正牢牢的抓住了那晶体，在层层的肉团中露出了几根手指。
——那是月！
庄成义的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喊道：“在上面！”
他们脚下一转，踩上了怪物的身上往上跳去，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怪物嘶叫一声，头顶那一块凹了进去，没入了体内。
“该死！”程鹏拿着剑，用力一挥。
剑光没入了怪物柔软的身躯当中，非但没有；破开它的外皮，还被反弹了回来，攻击转眼便飞回了自己面前，甚至比之前的速度更快，庄成义盾牌一挡，被巨大的力道推了出去。
没有了抵挡的盾牌，一条藤蔓扫来，将他们全部打飞了出去。
“咳咳咳……”程鹏半跪着，用剑拄着身体，咳出一口血沫来，攻击再次袭来，他拔剑一滚，将身后的枝条斩断。
视线穿过密集的肢体，落在盆地中心的怪物身上，它的顶端凹进去之后并没有停止，还越发变得矮小，正在往地下缩去。
“不好了！”杨婷燕喊道，“它又要回去了！”
她果断像庄成义那样，给自己连续扎了三针。
再次飙升的污染数值果然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它发出几声疑惑含糊的呓语，停止了往下缩的动作，连攻击都慢了一点。
“有用！”
杨婷燕大喜：“可能它会把高污染的生物当成同类，大家快！”
其他三人几乎同时扎针，在场的污染数值达到了最高，怪物终于迟疑的停下了动作，枝条停在众人面前，犹豫地左右晃动着，像是在判断什么。
几人立刻动身，慢慢穿过怪物的肢体和树木，来到了它庞大的身体前方。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怪物的身体蠕动起来，发出咕噜的气泡声。
它在和我们说话？
几人对视一眼，没敢贸然回应。
庄成义动了动手，率先走了上去，一脚踩上了怪物的身体，连攻击都打不破的外表此刻如同荡开的水液，包裹住了他的脚。
他一顿，继续往前走，直到没过了大腿，那怪物就跟嫌弃他动作太慢一样，漆黑的水液倾倒而来，一口将庄成义淹没了。
“什！”
“庄哥！”
吞掉一个人之后，怪物的咕噜声更大了，身体仿佛沸腾起来，意犹未尽地朝其他人涌去，将他们全部吞进了身体里。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它满足地往地下缩去，转眼山谷便没有了它的踪迹，只剩下一道轻微的咕噜声在山间回荡着。
……
好吵。
月的意识迷迷糊糊，耳边满是水液气泡爆开的咕噜声，占据了他的脑子，吵得他从睡梦中醒来。
安静一点。
他动了动手，僵硬的手指抓住了什么，用力捏了捏，闯进他脑海里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咕噜中带上了一点歉意和委屈。
委屈什么，吵死了。
月不耐烦了，在黑暗中皱起眉，内心升起烦躁的情绪，他握紧了拳头，将手中的东西用力捏爆了。
最后一声消失在耳畔，月朦胧地睁开眼，眼前除了黑暗空无一物，空旷得令人恐惧。
……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哪？
月动了动嘴，想要说话，却没有一个音节冒出来，唯一的声音没了之后，这里就像孤寂的坟地，到处透露着阴森的冷意。
他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正要逃命，可是……为什么没有逃呢？
是为什么呢？
月努力睁大眼睛，混乱的景象浮现在眼前，模糊的呓语喃喃着什么，他看见一条触肢亲昵地圈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某处走。
他穿过树林，踏过一滩滩乌黑的水液，来到了密林深处，黑红色的枝条扭曲着，攀缠上一块高大的“石头”，在顶端开出了艳丽的花。
银亮的巨石上勾勒着复杂的花纹，一圈一圈的纹路仿佛在流动着，引人晕眩，迷乱了神经，将他拖入遥远的过去里。
幻象一般的画面浮现在眼前，绚烂的色彩在空中游动，月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起来，撒欢似的在淌过的颜色河流里奔跑，那些水光滑过，在他的皮毛上留下一点缤纷。
“又把自己弄脏了，小坏狗，一会抓你去洗澡啊。”
一声温柔的调笑响起，女人模糊的面容出现在跟前，她穿着简单的白色长裙，蹲下来摸过他沾满了颜色的脑袋，连带着她的手掌都染上了。
“汪！”
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一把扑到了女人怀里，一边汪汪叫一边狂蹭，在她轻笑声里把白色长裙涂得花里胡哨。
“好啦好啦哈哈哈哈，带你去洗澡啊，下次不要到这边来了，不然来一次要洗一次澡。”女人无奈道，对即将到来的洗狗活动充满了疲惫。
“汪呜……”小狗摇摆的尾巴垂落下来，整只狗失落极了。
女人动摇了一瞬，还是坚定地说道：“不准过来了，回头我就把彩虹河封了，你就是想过来都过不来。”
“汪呜汪汪呜……”
“走吧，我们去洗澡。”女人抱着狗站起身，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乖狗狗，我知道你最乖啦，听话，这次回来我带了礼物给你，不听话就不给了哦。”
小狗“汪汪”几声，恢复了活力，安心地窝在怀抱里不挣扎了。
只不过洗狗的时候，他还是相当闹腾，闹得浴室里到处都是水，女人撑着一口气把狗吹干，自己也不得不进去洗了一下，把脏兮兮的裙子换下来，换了一身黑色的长裙。
她一从浴室里出来，就遭到了黏人小狗的飞扑，像个炮弹一样冲进她的怀里，撞得她闷哼一声，抽着气后退。
“嘶，你是不知道自己多重吗？”女人捂着肚子，明明看不清脸，却还是能从她脸上感受到痛苦面具。
小狗绕着女人一蹦一跳，对即将拥有的礼物兴奋不已。
“算了算了，谁让你是小狗呢。”小狗又懂什么呢，小狗只是小狗而已。
女人缓了一会，吐出一口气，抱起小狗往外走去。
穿过不知道多少道门扉，他们走到了外面，入眼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林，清新的树木泥土的气味扑面而来，阳光洒落，透过林子里的水雾，泛起了炫目的光。
“我记得我放在了这边——哦，就是这里了！”女人走进树林，绕了几分钟，来到了一棵大树下。
她拍了拍小狗脑袋，示意他往上看：“看，就是这个了。”
只见大树上吊着一条绳子，绳子下方是一张小网，网住了一个脑袋大小的生物，它通体漆黑，像个水球一样咕噜着，顶端生长着一株小树苗，上面挂着三片绿叶，在挣扎间还掉了一片。
“咕噜咕噜！咕噜！”漆黑的小水球发出愤怒的咕噜声，如果没有网的话，此刻已经砸在了女人的脸上，来上一下水球重击。
“看，乖狗狗，我给你准备的玩具哦。”
女人把网拿下来，放到小狗面前，说道：“如果你能驯服它的话，我就再送你一个礼物，好不好？”
小狗试探地伸出爪子，戳了戳气到沸腾的黑水球，那水球顿时噼里啪啦地炸起来，网都拦不住它溅出来的水。
刚刚洗干净的爪子被染黑了，小狗呆滞了一下，傻傻地看着自己的爪子。
“汪！”小狗同样愤怒了，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了水球的小树苗。
“咕噜咕噜！”
“汪汪汪！”
“咕噜——”
“汪汪汪汪汪汪！”
女人淡定地站到了一边，围观起小狗和水球大战，飞溅出来的黑水落到了她的裙边，黑色的底色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她心情好极，觉得自己换了黑色裙子很有先见之明。
不知道它们打了多久，洗好的狗又脏了，这里黑一块，那里黑一块，他气喘吁吁地踩在一动不动的水球上，昂首挺胸，一副“我好牛逼”的自豪样，而水球的小树苗都折断了，剩下一根可怜兮兮的断枝。
小狗扭头看向女人，快乐地叫起来。
“狗狗好厉害哦。”女人抱住小狗，用力蹭了蹭他的毛，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我想想，再送你一个什么礼物好呢。”
女人点点下巴，沉吟片刻，笑起来：“这样好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在这里这么久了，都还没有名字呢。”
“汪！”
“唔，叫什么好呢？”女人打量了一下小狗现在的样子，皮毛被染黑了大半，如同黑夜般深沉，一双银色的竖瞳反而被衬得格外明亮。
“就叫月吧。”
她说道：“黑夜里的月亮。”
“…………月。”
“月！”
少年挣扎着，记忆的碎片困住了他，渐渐落入更深的河水里。
他在心中低喃着。
“寒清姐姐……”
方寒清一颤，扭头看向了未知的方向，她抬手捂住耳朵，满眼的不可置信。
第38章
◎你怎么成这样了◎
方寒清惊疑不定。
刚刚那是什么？有人在叫她？
“方玥, 你怎么了？察觉到什么情况了吗？”同行的自由者见她停下脚步，问道。
“……不，没有。”
方寒清摇摇头, 没有将刚才的感觉说出来。
“我们还有多久到达下一个地点？”
自由者看一眼终端, 说道：“还有十分钟。”
他们已经在二区活动了一个多小时了, 走了三个地点，正在前往第四个，每到一个地方，研究员们就会采集一点泥土和植物，放进随身的箱子里, 方寒清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够用来做什么，暗暗决定等回去之后问一问郝岚。
自由者总不能大费周章来二区，派了那么多研究员和保护的异能者, 就为了点泥土吧？这种事情交给随便哪个异能者不是更方便吗？
方寒清：“我们一共要去几个地方？”
“十个，大概要花六七个小时吧，你的任务详情里不是有写吗？”
方寒清：“诶呀, 忘了，这不是懒得打开看——”
“轰隆！”
她话还没讲完，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声音, 就像是晴天的惊雷，突兀得令人心头一跳。
“怎么回事, 地震了？！”众人惊呼。
研究员们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一时间嘈杂起来, 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怎么办, 还摔破了几支样品, 无措的看向彭诗白。
彭诗白喊道：“冷静, 不要惊慌！带着人远离建筑废墟，避开高污染区域！”
她扫过慌乱的研究员：“不想死就都给我听话跟上！”
他们顿时僵住了动作。
“往这边走！”彭诗白指挥道。
地震还在持续，并且震动越来越强烈，让人站都站不稳，大概是引起了连锁反应，脚下的泥土里不断的钻出各种虫子，还有小型异种成群的跑出来，阻拦了他们撤退的脚步。
有人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彭诗白脸色极差：“不像普通的地震，可能是有高危异种出现了。”
地震震成这个样子，得是多大的异种？！
“我们尽快撤离！”
他们断断续续的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一个比较平缓的地方，彭诗白当机立断拿出了传送装置，星路的标志在地上飞快勾出。
“进去，快。”
彭诗白推了一把身旁的研究员。
等研究员都站上传送，方寒清准备踏进去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直接突了起来，有什么从地底下向上钻出，将所有人掀飞开。
糟了！
周围的污染感飙升，方寒清只来得及抓住郝岚，就被冲出来的巨大生物撞飞。
“轰——”
“轰——！”
接连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开，方寒清本能地抓紧郝岚的手臂，整个人被撞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
“嘶……好痛。”
身体传来阵痛，不知道撞到哪里了，方寒清意识朦胧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摸到了一手的黏糊。
我受伤了？
方寒清艰难地睁开眼，看向四周。
她不知道被撞飞了多远，此刻周围都是高耸入云的大树，笔直的树干环绕在周身，顶端鲜绿的枝叶在这乌黑的污染环境里很是诡异，当风拂过的时候，便有粘稠的黑色汁水从树上滴落下来，落到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方寒清直起身，用力的喘了几下，没在身边看到郝岚的身影，开口喊道：“郝岚？郝岚你在哪里？”
奇怪的树林中没有人回应，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这才发现除了手臂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以外，后背也在流血，尽管看不见，但从痛感来看，估计血肉模糊了，只是疼过了头，就感觉不到了。
“呼……”方寒清视线发黑，靠在树上缓了好一会，慢慢走动起来。
“郝岚？”
她喊道。
“这到底是哪里啊？”
方寒清颤抖着手打开屏幕碎掉的终端，想要查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可是怎么也打不开：“摔坏了？”
她伸手去摸口袋里的另一个终端，还没掏出来呢，就摸到了一堆细碎的零件，更有玻璃扎进了腿侧，带来丝丝疼痛，方寒清愣了一下，把终端零件都翻了出来，咬牙把扎进肉里的碎片拔了。
定位的终端碎掉了，七神所那边应该可以收到她的位置信息吧？
方寒清抿起唇，心里有些不确定，这个地方太过诡异了，万一信号无法发送出去呢？电子设备可不是万能的。
在原地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方寒清随便选了个方向，一瘸一拐的前进。
“郝岚，你在哪里？”
越走，温度就越发的低，本来天气就已经接近冬天了，这会树林里的气温得有十度以下，空气中的水分带着寒气侵入她的皮肤底下，方寒清只穿了件厚外套，受伤失血加上冷意，让她忍不住发抖，意识有些模糊。
她不得不停下来，坐在地上休息。
真要命啊。
方寒清仰着头靠在树上，心想，她都这幅模样了，郝岚一个普通人，岂不是更加危险，这里污染那么严重，一不小心就会被异化成异种了。
还有失踪的月……七神所肯定会派人去救的，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该不会刚才的地震和爆炸声就是异能者在和那个高危异种对战引起的动静吧？方寒清苦笑。
一根枝条悄无声息的从树下钻了出来，它没有任何污染反应，自然不会引起异能者的注意，游走到了方寒清的身侧，枝头翘了翘，似乎是在观察着她，对她现在一身狼狈的样子有些苦恼。
最后戳了戳方寒清的腰，枝条圈住了她垂放在身侧的手。
“……嗯？”手边传来什么触感，方寒清以为是什么小虫子，正要甩开，却感觉到了一阵拉扯感，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根小枝条拽住了她往外扯，注意到视线后，它便僵直了，假装自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树枝。
方寒清：这什么？异种？
她骇然，一把扯下了它，快速地退开，手上长刀一显，往枝条斩去。
枝条被吓得嗖一下缩回了土地，刀光落了空，只剩下地面上一个小洞和刀痕。
这里不能留了！方寒清脸色苍白，起身就要跑，这回脚腕处传来了拉扯感。
就在她就要挥刀的时候，那枝条伸到了她面前，小树杈上挂着一撮黑白相间的毛发，它颤抖着将毛往前递了递。
方寒清的刀停在了前方，目光犹疑。
她从这个毛上感受到了月的气息……这是大狗狗的毛？
“……月？”方寒清神情怪异起来，低喃道。
只见那枝条疯狂点头，像是在应和方寒清的话一样。
方寒清：“……？？”
“你怎么成这样了！”
第39章
◎聚集◎
方寒清惊奇的看着身前的枝条, 上面挂着的狗毛随着它的晃动飘了下来，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捏住了那一小撮毛。
“……发生了什么？”方寒清神情恍惚, “你怎么换物种了？”
到底是怎么从动物变成植物的啊！这一点也不科学！
枝条摇了摇, 圈住了方寒清的手腕, 拽了拽她。
“你要我跟你走吗？”
方寒清将毛放进了口袋里，犹豫了两秒，抬脚跟了上去，走动见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她忍不住吸了几口凉气, 面容抽痛。
随即她就感觉自己双脚悬空，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一条更为粗壮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走到了她屁股底下, 把自己当做椅子托起了她。
“诶，狗狗？”方寒清的脸微红，“我可以自己走啦。”
藤蔓不会说话, 所以就沉默的托着人开始前行，权当自己拒绝了方寒清的提议。
方寒清还想说点什么，后背的伤又开始痛了, 于是乖巧闭嘴。
藤蔓的速度很快, 走了大概十分钟，穿过了几层灌木, 眼前出现了一片湖，就像那些鲜绿的树木一样, 湖水清澈得不像是二区会有的东西, 方寒清瞥一眼, 似乎还隐隐约约在水里看到了鱼。
而失踪的月正坐在湖边, 一头白发引人注目，尾巴上缠绕着几条树枝，在方寒清出现的时候，惊喜地跑了过来。
“寒清姐姐！”
少年的尾巴拖着树枝，怀里抱着一个治疗箱：“快，我来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是不是很痛？”
方寒清落回地面上，疼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她摇摇头，反而紧张地问道：“你是什么情况？我听小猫说，你们来二区找东西，遇到了异种，然后你就失踪了。”
月拿着剪刀帮方寒清剪开后背的衣服，说道：“事情有点复杂，总之我没事。”
顿了顿，他又说道：“其他人也没事，都好好的。”
“……嗯。”方寒清用力抿起唇，努力让自己忽视传来的疼痛，“这里是哪里？这些树……是什么情况？”
月动了动尾巴，说道：“这些树就是我们遇到的异种。”
方寒清：“啊？”
“说是异种不太准确，我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生物。”月解释道，“我们去到的地点是一处山谷，而它就是这个山谷，不仅可以变化形态，还可以移动。”
“那刚才的地震？”
方寒清的目光落到脚下，寒毛直立，所以周围这一片都是一个巨大的生物？她现在是踩在一个生物的身体上？
“嗯，就是它移动造成的动静。”
月低下头，有些窘迫：“对不起，寒清姐姐，害你受伤了。”
方寒清干笑：“没事。”
“它会把高污染的存在当成自己的同类，当时为了找东西，我一直保持着同调的状态，它见我呆在人类堆里，就想把我带走。”
月低声说着，想起自己在幻象里看到的画面，动作停顿了一下，缓声接着道：“我现在和它算是同调状态，可以操控一部分树枝。”
“你刚才就是这样来找我的？”方寒清愣了愣，转身一把抓住了月的手，“郝岚！郝岚她应该也落在这边的，可以帮我找一下她吗？”
月轻声说：“我已经找到了，正在把人带过来，寒清姐姐不用担心。”
方寒清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那就好。”
担心的事情都有了结果，身体的疲惫便开始疯狂上涌，身边没有自由者和异种，更不用保持接头传消息时候的警惕，只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在，那种安心的感觉顿时充满了她的内心。
她闭了闭眼，身体有些摇晃。
“寒清姐姐累了吗？”月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扶住方寒清，“要不睡一会吧，我帮你处理得差不多了。”
“你的朋友也受了伤，等你醒来就没事了。”
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完全剪开，扎进伤口里的木刺和别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月拿了点湖水清洗了一下，就拿起药和绷带缠起来。
治疗箱是他在庄成义那里拿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方寒清回过头，朦胧的视线看向身侧的少年。
说实话，他们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都没有一个星期，其中几天还是她刚去一区那会的那时候，其他都是她跟七神所交换消息情报的时候，和月在隐秘的据点里接头，共处的时间都不长。
大概是身体终于养好了，这段时间又有在出任务和训练，少年长高了些许，脸上的稚气褪去了不少，露出来的满是伤痕的手臂有了肌肉，看上去很有力量。
方寒清看着他，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了不少陌生感，以前匆匆接触还没什么感觉，这会那种恍然的想法便升起了。
“寒清姐姐？”月眨眨眼，“别担心，你放心休息吧，我会关注周围的情况的，有敌人的话，我就叫你的。”
方寒清轻声道：“瞧你说的，我能在哪里睡？”
她调笑道：“总不能躺在你腿上吧？”
少年眨眨眼，又眨眨眼，红润的颜色从脖子一路漫到了耳根，他缩起脖子，支支吾吾地说道：“腿、腿不够软，会不舒服……不如尾巴吧？”
说着，他就把自己的大尾巴递上来了，乖巧期待地看着方寒清。
方寒清觉得好笑极了，怎么这么纯情啊？之前不是经常和她在那种场所里接头吗？应该什么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识过了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哦。”
方寒清一把抱住了大尾巴，侧身躺在了少年的大腿上，对方显然没料到万恶的大人两个都要，僵直了好一会，才缓缓放松下来，控制着枝条找来一片大树叶，盖在了方寒清的身上。
“好好休息吧。”
月伸手，拨开黏在她脸上的头发。
等到方寒清呼吸平稳下来，月这才将眼神投向了刚刚被枝条送过来的另一个人。
女人身上的防护服破破烂烂，血腥味比方寒清重好几倍，一整个成了血人，就普通人而言，这个样子要么死了，要么奄奄一息，可是月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是非常活跃的生命波动。
月放低声音，怕吵醒方寒清：“你是普通人吧，为什么污染程度那么高？你做了什么吗？”
月的状态让他轻易便察觉了郝岚的不对劲，尽管他不是异能者，感知不到异能波动，也能从污染程度上面判断。
“……情况太紧急，我打了一支污染源提取的药剂，希望可以借此觉醒异能。”郝岚沙哑地开口，“我现在的样子很混乱，如果我觉醒失败的话，很可能会变成异种。”
她看向安静躺在少年腿上的人，说道：“到时候麻烦你杀了我。”
第40章
◎罪证◎
“那可能不行。”月扫一眼郝岚, 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
郝岚一愣：“你是顾及寒清吗？”
月摇摇头：“不是。”
“那为什么……”
“我打不过。”少年表情古怪，“我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变异人种而已，以你现在污染程度, 如果异化, 起码也是A级的异种, 我怎么打？”
郝岚哑然，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可你不是……”她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泥土，“那这是什么？”
这就更加不行了，郝岚现在的污染程度那么高，在这片“山谷”眼里就是同类, 它不会伤害自己的同类的。
月无奈的说道：“不用担心，我看你状态挺好的，或许并不会失败。”
郝岚迷茫了：“可是我问过寒清和其他人, 他们觉醒的时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这都快半个小时了。”
当时方寒清一把拉住了她，这才没让她被突然顶起的大树撞到天上去, 奈何冲击力太强，方寒清意外松手之后，她被后续出现的树木撞到, 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若是就这么摔死就算了, 偏偏她在落地之前，强烈的生存欲望让她拿出了怀里的试剂, 朝自己扎了下去。
浑浊的污染注入了体内，这是郝岚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疼痛,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地的, 耳边的风声都化作了尖啸, 狠狠的扎进她的耳朵里, 随即到来的是无比熟悉的灼烧感，像是落入了火海之中，回到了当初爆炸的时候。
她的意识昏昏沉沉，一度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直到月操控来的枝条发现了她，在被带走的途中，那烫到就要熟了的温度才慢慢降下去，可是身体里除了被火烧的感觉以外，并没有更多的变化。
郝岚不太明白自己这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如果成功了，她怎么没有感受到异能的存在，如果失败了，那她怎么还活着？
要知道，普通人对污染的适应性极低，哪怕是处理过污染物的异种肉都不能吃多少，这次来二区，要是没穿防护服的话，她在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被污染异化了。
“那我这是……”郝岚一阵眩晕，从枝条上滑落下来，跌坐到了地上。
她身上伤得其实很重，但大概是因为污染的原因，身体细胞很活跃，反而正在自我修复。
月皱起眉：“不清楚，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
异能者很多都是危急关头突然觉醒，七神所里没有一个是普通人时候注射污染物觉醒的，那些常年接触污染源的研究员大部分都是普通人，郝岚目前的情况没有可以参考的对象。
“也许是失败了，但也没有异化，只是单纯的修复了你身上的伤吧？”月又仔细的感知了一下郝岚的状态，不确定的说道，“之后你可以去检查一下看看。”
郝岚干脆瘫倒在了地上：“再说吧，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呢。”
月说道：“七神所的人就在二区，你既然和自由者分开了，可以和他们一起离开，我已经把这里的坐标发给他们了，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赶来了。”
郝岚沉默了一下：“我在自由者那里……表现得和寒清认识，如果我走了，她会被怀疑的吧？”
“二区那么危险，随便伪装一下你死在了这里不就好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
“你不想离开？”
月的眼神微沉，扭头盯着她：“你想回自由者那里。”
郝岚闭上眼睛，回避了月的问题。
湖边陷入了沉寂，月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人，即便在睡梦中，她脸上的疲惫也一点不减，眉头紧皱着，脸上的灰尘和血迹显得她格外狼狈。
“我以为，你和寒清姐姐是很多年的朋友。”
“……我当然当她是朋友。”
良久之后，郝岚低声开口：“当初我父母去世的时候，如果不是遇到了寒清，我早就成了别人拖去卖的尸体了。”
“我没有地方住，她就带我到她的家里，我找不到赚钱的方法，她就带着我去完成销金窟交给她的委托，和我一起分钱。”
“她知道我喜欢读书做研究，因为支付不起学院的费用，就从别的地方搞来了不少书本，还信誓旦旦的要和我一块读书，可惜没看十分钟，她就趴在书上面睡着了。”
“所以——”
月：“所以？”
郝岚顿了顿：“所以我想，你们七神所没有办法获得自由者那些实验的信息，不如让我回去，通过我和寒清，时刻监控他们的情况。”
“是吗？”听上去是很正当的理由，月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除此之外呢？”
“你还有什么目的？”
郝岚：“没有。”
“你想从自由者那里得到觉醒异能的方法吧。”
月笃定地说道：“直接注射污染物很大胆，没想到失败了，你便想着继续利用自由者的实验室，让自己变成异能者。”
“为什么？自由者都是什么人，你在那里呆了四个月还不清楚吗？你就不怕他们发现你的目的，把你杀了？如果想要研究异能，七神所也可以帮你。”
“我不相信七神所！”郝岚的声音突然拔高，她瞪圆了眼睛，大喘着气，声音微颤，“021 ，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和你在研究所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月有些不耐烦：“当然有区别，还有我有名字——”
“你在七神所，不仅要配合实验，还要和异能者一起出任务，面对危险的异种，你难道就不会想，为什么自己离开了研究所，还要遭这种罪吗？”
“你在说什么呢？他们对我很好。”月皱起眉，困惑道，“谁给你的错觉，认为七神所和自由者半斤八两的？”
“是七神所给你的错觉吧。”
郝岚的眼睛泛红，污染造成的异化终于爬上了她的脸颊，脸上沾着的血迹渗入了皮下，印上了诡异的纹路。
“七神所隐瞒得是真的很好啊，可谁让我听到了呢。”她的表情看上去渐渐癫狂，混乱不堪，“我听到了，听到神的话。”
“两百年前，神明陨落，大灾难降临，就是因为七神所——当时的七神所贪图神明的力量，将祂杀死了！”
月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污染是什么，是神明的力量，异能为什么可以通过污染得到？”
郝岚死死的盯着少年，眼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透过这双泛红的眼看着人间。
“异能就是七神所的罪证！”
“……你说什么？”
方寒清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坐起身，震惊地看向郝岚：“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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