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请客
时间进入到8月中旬,路圆满和程昱的婚礼正式进入倒计时,通知亲朋、邮寄请柬等等。
两边的客人很简单,程昱这边主要是同学、因生意而结识的一些社会关系。同学就由江玉树、温倦等关系好的同学代为通知,重要的生意伙伴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他要结婚的事儿,再去亲自打电话或者上门拜访,送一下请柬,有些关系不算太亲近的,要么委托别人通知,要么会自动打电话过来问。
在婚礼举办之前的两周,请柬已经寄出去了七七八八。
路圆满这边的就更简单了,宴请的人除了同学外,就是村里人,村里人好说,临时在村里头吼一嗓子都行,同学那边,师专同学好说,罗琳在帮忙通知,至于初高中同学,路圆满没想好要不要通知他们。尤其是高中同学,高考之后各散东西,那时候不像现在似的,有手机,有小灵通,有互联号,大家距离远了,各自有了新的生活,结识新同学,渐渐就断了联系。现在忽然去联系,好似是为了人家的份子钱似的。
明天就是看演唱会的日子,孟娇月很兴奋地带着路圆满去逛街,准备挑选明天晚上看演唱会时穿的衣服和配饰。他们没去大商场,而是去了语言学校附近的时尚街区。
这边面向的人群是潮流的,追求个性、时尚的年轻人,店面五花八门,标新立异,以期能够吸引眼球。
“我们去那家店逛逛,就是门上挂了一只卡通猫的那家,我来过几次,他们家的衣服还不错,说都是从韩国进的货。”
不知道哪一天,韩流就在国内盛行开来,因为一部电视剧、一首歌曲喜欢上了一种文化,一种语言、一个国家,模仿他们的妆发、穿着打扮,有些人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这就衍生出了“哈韩族”,“哈”在北方方言里有伏低做小讨好人的意思,这个名词诞生之初大概是带着讽刺意味,但诞生之后,却成了一个中性词,没有褒贬的含义,只是指代了一批深受韩国文化入侵影响的人。
孟娇月只能算半个“哈韩族”,她喜欢韩式街舞,喜欢人家的穿着打扮,但那些明星们却不怎么感冒,也不喜欢他们染得红红黄黄的头发。
“……所以,你觉得金鑫染成黄色的头发不好看?”
随意挑
选着衣服,路圆满听着孟娇月评价着店里墙面上挂着的大幅韩国明星照片,联想到了金鑫身上。
孟娇月点头,说:“不好看,我就是没好意思说,好好的黑头发,干嘛非要染成黄色,不知道有些人为了头发好一些,吃了多少黑芝麻!”
她的语气中颇有种痛恨别人暴殄天物,不珍惜之感。孟娇月的发质偏软,是介于黄和黑之间的深棕色,散发着光泽,她有一把好头发。
路圆满不由得笑了,说:“那个吃了很多黑芝麻的,不会是你吧。”
孟娇月真系地摸着自己的长头发地说:“可不就是我,我生下来了头发就那么几根,还发黄,长到了三岁还是那样,把我爸妈急够呛,跑医院、找偏方,一直到我上学之前,还跟古天乐演的《神雕侠侣》里的裘千仞差不多,丑得可以。”
路圆满回想了下裘千仞的样子,稀拉拉的露出头皮的黄头发,确实不大好看。
孟娇月心有余悸,指指自己下巴的位置,说:“头发少,不爱长,一年都不用剪一次头发,头发长到这里就开始分叉,直到上了初三,这种情况才好了起来,唉,不堪回首,我最见不得人家明明长了又黑又浓密的头发,却非要又烫又染的糟践,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孟娇月词不达意地表达着自己的心情,路圆满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摸出手机来,编辑了一条短信。
金鑫正在工人体育馆里做演出之前的最后确认,听到提示音,点开短信一看,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来,找个安静的地方,回拨电话过去。
“你发那条短信什么意思?”
程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建议你把头发染回来,微黄的头发……不庄重。”
金鑫张张嘴巴,几秒钟之后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我的外表了?我是做娱乐行业的,整天和明星们打交道,不太需要……庄重,需要时尚、fashion!现在国际上就流行黄头发,我是走在了时尚前沿!”
程昱干干地笑了两声,说:“是嘛,你说得也有道理。”
直到挂了电话,金鑫都怀疑给自己发短信的不是程昱本人,两人关系好归好,程昱可还没闲得来来管自己的外貌如何。他继续去忙工作,一会儿又想到,难
道是自己染的这个黄头发太难看了?程昱实在看不下去了?可明明很多人都夸,说他皮肤白,这个发色很适合他。
这个想法一想起,金鑫老觉得别人都往他头上看,那目光绝对不是欣赏,自己跑去洗手间,左照右照,越照越没有自信,在国人传统审美里,黄头发就是营养不良,没发育好,什么黄毛丫头之类的,都是贬义词!再想想那些染了黄头发的明星们,只能说是标新立异,与众不同,绝对不能说是好看。
算了,算了,还是把头发染回来好了,金鑫想着。
于是,演唱会结束后第二天的晚上,西关村大厦10层,创业新派餐厅餐厅的隔间里,孟娇月看见了一头黑发的金鑫。
“呀!”正在点菜的孟娇月楞楞地看着走进来的高大帅哥,一脸惊讶,好似不认识来人似的,好一会儿才眨眨眼睛,眼波流动,“金鑫,你把头发染回来了?”
金鑫扫了和未婚妻同看一本菜单的程昱,拨了拨头发,嘴角露出浓浓的笑意,说:“是啊,我还是觉得黑头发好看。”
孟娇月目露赞赏:“本来就是黑头发好看!”
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自觉地往里面挪了挪,将外面的座位让给金鑫。
金鑫轻咳一声,在跟孟娇月相隔一人距离的位置上坐下。
孟娇月将菜单推过来,说:“听大满说你也蛮喜欢这家餐厅的,就选了这家,你喜欢吃什么,尽管点,我请客!”
金鑫将菜单推过去:“没有让女士请客的道理,我来请,再说那张门票你也是花了钱的。”
孟娇月接过餐单来翻着,说:“我是按照票面价格给的,我们昨天在体育馆门口可是见识到了,有黄牛把价格都炒到了三倍多,照样有人买,我能按照原价拿到票,就是欠了你的人情。而且以后,我还打算继续用你的人情。只是一顿饭而已,你要是抢着付钱,我可不敢再找你帮忙了。”
金鑫双手搭在桌子上,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一下,笑着说:“行,我不和你抢了,谢谢啦。你随便点,我都可以,不挑食。”
“行,那我就点了”,孟娇月虽然这样说着,但每点一道菜时,还是转头,征求着金鑫的意见,等全部菜都点完了,孟娇月才看向路圆满和程昱,说:“点这些行不行
,有没有要加的?”见两人头挨头在一起,小声地不知道在说什么,没听见自己的问话,只好又叫了声:“大满?”。
“欸”,路圆满猛抬头,脸上还有未淡下去的笑意,“你叫我?”
金鑫手指轻点桌面,咳嗽一声,说:“嫂子,孟娇月问你还点不点其他的菜。”
“哦,不用,你们点就好了。”
孟娇月咯咯笑,吩咐服务员:“先下单吧,不够我再点。”
服务员应声而去,孟娇月大眼睛滴溜溜瞧瞧路圆满,又瞧瞧程昱,一脸揶揄地笑。
一餐饭吃得很愉快,金鑫和孟娇月两人欢声笑语不断,程昱和路圆满偶尔插两句嘴,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帮助两人了解对方的优点。
晚上孟娇月要回家里去住,司机过来接她,孟娇月看向金鑫:“你回二环家里是吗,我顺路捎上你?”
眼看着金鑫是要说“不用”,路圆满连忙推推程昱,程昱会意,抢先说:“快去。”
站在门口,盯着两位坐上后座,又看着小轿车走远,路圆满才搂紧了程昱的胳膊,说:“越看他们两个越相配,有没有感觉他们两个的关系好了许多,多了些个默契?照这么发展下去,咱就不用给他俩当电灯泡了。”
程昱带着她去停车场,“确实好了不少,没那么客气了。”
路圆满想到什么,有些得意,说:“孟娇月想让我给金鑫打电话,说请他吃饭的事儿,那我能答应吗,我就跟她说,还是你自己打电话显得有诚意,打电话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等她不再通过咱们,而是直接和金鑫联系,嘿嘿。”
程昱伸手捏了下路圆满的脸蛋,语气微酸地说:“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我们吧,还有两周就要结婚了,还那么操心别人的事情。”
路圆满不满:“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的好兄弟的终身幸福?金鑫要不是跟你这层关系,我管他的?不识好人心!”
程昱顿时无话可说。!
第92章 出走
隔天,程昱接了路圆满去试穿婚礼上穿的衣服。
“叔叔,阿姨,你们也一起去,提提意见。”程昱邀请着说。
“你们自己看好了就行,我们还是老眼光,就不去跟着添乱了。”
何秀红有点动心,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去,这两个孩子自己都有主意,就不跟着指手画脚的了。做父母的,该放手的就要放手,能不插手的就不要插手,只需要做好他们最坚强的后盾就好。
程昱只好答应。他理解未来丈人和丈母娘的想法,才愈加佩服他们,他一直觉得未来丈母娘是有大智慧的,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两人的礼服是定制的,一共三套,举行仪式时一套,敬酒时一套,另外还有一套备用衣服。路圆满不喜欢看起来很累赘,摸着又扎手,跟窗帘似的的婚纱,一辈子就穿这一次,穿完了就闲置,还死贵。设计师就根据她的要求帮她设计了一款大红色的礼服裙,已经试穿过一次,去修改了尺寸,这次试穿没问题就能定下来了。
试穿完衣服,两人在外面吃了饭,程昱将路圆满送到村口,便赶去通达软件公司开会。
路圆满回了家,赶紧跟父母汇报礼服的情况。
程昱都能猜到父母的心思,作为他们贴心小棉袄的路圆满又岂能猜不到?她很感谢父母足够尊重她,给了她很多自由,也感动于父母的理解支持,同时,也要顾及父母的情绪,他们可以撒把,但自己却要表现出重视他们的意见、事事都和他们商量的态度。
何秀红和路志坚两人乐呵呵地听完,又问了些问题,才说:“你跟小昱都是靠谱的,我们有啥不放心的?这些事儿你们自己定了就行,不用跟我们说。”
路圆满:“那哪儿行,必须得说,凡事您觉得妥当了,我才踏实。”
何秀红拍了下自家姑娘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说:“行,你拿不准的就跟妈说,我给你当参谋。”
把自家父母哄得心花怒放,路圆满准备回自己房间睡会觉。
刚出了房门,就见院门口处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走进来。
“是找房吗?”路圆满扬声问。
“对,我们找房。”女的怯生生的说。
是燕市本
地口音,路圆满不由得细细打量起两人。
这两位,确切地说,这两个孩子,最多也就十五六岁。女的矮墩墩胖乎乎,梳着马尾辫,身上穿着运动款的T恤、长裤,男的比女的高了一个头,带着眼镜,鼻子下两撇细绒绒的小胡子,瘦巴巴的,像个细竹竿,也穿了一身运动服,两人一人背了一个双肩包。站在院门口,很是无措,像是犯了错一般。
路圆满朝着他们喊:“先进来,进来说。”
两个孩子交换着眼神,同时往院子里走来,同时偷眼四处打量着。
路圆满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两人,然后问:“你们想找多少价位的房子?”
两人走到院子中央就不往前走了,男孩子抬起有些发怯的眼睛,说:“你这里租金多少钱?”
声音单薄,有些粗噶,却硬是张开了嗓子眼充大人。
“我们家还有其他几l套出租房,一百两百多的,三四百的都有,看你想住哪个价格价位的房子,房租不同条件也有差异。别在太阳底下晒着了,进屋来慢慢说。”
路圆满说着,退回到自家门口,撩开门帘喊着:“妈,来看房的了。”
何秀红正想说有看房的你就带着去看呗,抬眼就看见自家闺女朝着自己挤眼睛,立时意识到这里面有事,忙走出来,一眼就看见院中的那对小情侣,愣了下,随即明白闺女为啥叫自己出来,连忙顺着闺女的意思热情招呼那两个孩子。
“来来,进屋来,瞧你们一脸汗的,肯定渴了,进屋来喝点水,屋里有空调,凉快凉快,坐下慢慢说。”
这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了十来秒钟,男孩子舔舔嘴唇,往前迈了一步,女孩子紧跟着,两人一块进了屋。
“坐,别客气,那个包瞧着怪沉的,放地上,我给你们倒点水。”何秀红说。
吹到冷丝丝的空调,两个孩子脸上紧绷着的表情稍稍松懈,顺着何秀红的意思,略有些拘谨地坐到沙发上,依偎在一起,想两只可怜的小鹌鹑。
路圆满用纸杯给两个孩子一人接了杯水,放到跟前茶几l上。
“喝吧,别客气。”
何秀红坐到他们对面,慈祥和蔼地看着两人,等两人一口气把水喝完,又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
,才缓慢开口问:“你们两个怎么称呼?”
两个孩子猛然抬头,齐刷刷地看向何秀红,满眼警惕。
何秀红忙说:“哦,忘了跟你们介绍,我姓何,你们叫我何阿姨或者何婶,大娘都行,这位是我女儿路圆满。知道名字了好称呼嘛,你们说是不是?”
男孩子松了口气,身体松懈下来,说:“我叫,我叫小光,她叫小颖。”
“小光,小颖,好名字,好听,好记。你们怎么想来我们村租房子啊?”
被称为小颖得女孩子抬起头看了何秀红一眼,又低下去,轻轻用鞋子踢着放在地上的书包,说:“我们,我们就是……”
“就是听说这边房租比较便宜,我们才开始找工作,没什么钱。”自称小光的男孩子马上接口说。
路圆满揉了揉鼻子,听着何秀红女士继续问:“你们看起来这么年轻,都工作了啊,了不起,了不起,对了,你们两个多大了?”
“十……九,十九!我们两个都成年了!”小光忙忙地说,又怕两人不相信似的,补充着说道:“没骗你们,我们两个就是长得显小!”
他的警惕性因为这个问题又升起来,目光在何秀红和路圆满两人脸上扫了扫,问:“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一百多的房子。”
路圆满站起来:“成,我带你们去看,就在这栋的三楼。”
临出门时,回头朝着屋里使个眼色,何秀红了然地跟比出个“ok”的手势。
路圆满带着两个孩子慢悠悠往三楼走。小光和小颖手牵着手,走得小心翼翼,害怕铁架楼梯踩上去后颤巍巍的感觉,生怕会将楼梯踩塌掉下去似的。路圆满也很有耐心地走到上面几l节台阶,耐心地等着他们,“慢慢走,不着急,很安全的。”
这两个孩子大概头一回头这种外置的楼梯,路圆满瞧着这个小颖着实害怕,说:“正好二楼也有间空房,我带你们看二楼的好了。”
小颖如蒙大赦地扶住栏杆站住,脸上露出些笑容来,说:“谢谢姐姐,请问村里的楼梯都是这样的吗?”
路圆满实话实说:“村里便宜些的房子基本上都是这种外设楼梯,楼梯是生铁的,很结实的。”她拿起钥匙串,按照上面贴着的数字找到钥匙,打开房门,“
就是这间,房子比较小,住两个人有些挤吧,没有独立的洗手间和浴室,上厕所得去去不远处的公共厕所,洗澡的话村里有浴室。”
她站在门口没进去,扶着栏杆往楼下看了看,介绍得也有些敷衍。
小光和小颖进去屋里看了一圈便走了出来,脸上失望的表情很明显,显然,这里的居住环境令两人大失所望。
路圆满:“条件就是这么的条件,村里不到两百的房子都是这么简陋。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
女孩子小颖听到这话眼睛一红,抽抽鼻子,连忙背过身去,男孩子小光手搭在小颖肩膀上,轻声安慰:“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去找工作,等我们拿到工资,就有钱租更好的房子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对小情侣的喁喁细语,顺着带着热意的微风吹入到路圆满耳朵中,让她愈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被男孩子安慰了一会儿,小颖不再哭了,但情绪却没有好起来,小光好似也失去了看房的兴趣,看向路圆满问:“姐姐,我们现在没有多少钱,房租能不能便宜些。”
男孩子稚嫩、单薄的肩膀缩着,脸颊上一颗粉刺探出白白的尖头,唇边疏疏长长的两撇小胡子轻轻颤抖,向路圆满提出这个要求时,目光游移,嘴唇微抖,是小孩子懵懂踏入成人世界的胆怯、害怕,格格不入。
路圆满往远处看了一眼,说:“先下去吧,下去再说。”
两个孩子又被请去了客厅里,何秀红依旧是笑呵呵的可信赖的模样,问他们房子看得怎么样,拉了两人介绍路家河村的情况,男孩子小光右腿一直抖,嘴巴张了好几l回,几l次想插嘴都没有插进来,不停求助地看向路圆满,路圆满却一直看望屋门外。
就在小光实在烦躁得不行,想要提高嗓门,盖过何秀红的声音时,路圆满猛地站起来,打开屋门,撩开门帘,迎了个高个子、长得健壮又有点黑的男人进来。
这男人一起来,就给人一种很重的压迫感,小光的腿抖得更厉害了,等男人走近了几l步,小光坐不住了,站起来说:“我们先走了。”
何秀红忙说:“别着急,再坐会儿,这位是我侄子,路培树。”
路培树进了来,犀利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扫了眼,面色严
肃地命令着:“坐下。”
男孩子小光下意识就坐了下去,惊恐不安地看了路培树两眼,又害怕地低下头去,双腿一块飞快地抖动,双腿摩擦,发出“噌噌噌”的布料摩擦声。
女孩子小颖也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使劲往小光的方向靠去,身体随着小光抖腿的节奏晃着。她使劲低着头,眼神落在地板上,似乎想在地面上灼烧出一个大洞上,不多时,一双穿着皮凉鞋的大脚掌出现在视野之中,她连忙转过头去,小声质问:“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路培树在两个孩子对面坐下,声音冷硬地说:“我想干什么,你们自己心里头不清楚吗,老实交代!”
这句话像是打雷一般响在两个人的耳朵里,小光抖动的腿忽然乱了节奏,好似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抖了,抽筋般软绵绵地抖几l下后,就停下,肌肉惯性般地自己颤着;女孩子俯趴下身体,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团起来,感觉路培树锐利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地扫射在自己身上,更是怕得不行。
感觉到了小颖得害怕,小光突然来了勇气,他梗着脖子,猛然站起来,无所畏惧一般地看了路培树一眼,又迅速移开,而后试图将小颖拉起来,说:“他们有毛病,咱们走!”
小颖拉住他的胳膊站起来,两人相对苦命的野鸳鸯般互相搀扶着,就要往出走。
“坐下,不许走!”
小光怒气暂时盖过了害怕,朝着路培树吼道:“凭什么,我们没犯错,你这是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路培树忽地笑了下了,往后靠了靠,双腿交叠,说:“呦,小屁孩,还知道限制人身自由呢,初中毕业了吗?”
这个随意慵懒的动作给了小光更大的压迫感,脑子中不知道做了何种猜测,脸色发白,细细的小腿无意识地又抖动起来,两撇小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地,表达着他心里头的惶恐不安。
他将目光投向和蔼可亲的何秀红,有求助,有谴责,似乎在问她:这个人是谁,想干什么,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任由这个人这样对待我们,快帮帮我们。
何秀红看懂了这个男孩子负责的目光,朝着路培树说:“别吓唬他们了,问正事。”
路培树答应了一声,坐正了身体。
路圆满给路培树倒了杯水,又看向两个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孩子,问:“你们两个还喝水吗?”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给两人面前的杯子又续上水。
路培树又说了声:“坐下”,这声音柔和了些。
小光小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l转,似乎在估量着两人从这几l个大人面前逃出去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放弃般地坐了下来,小颖瞪着大眼睛,泫然欲泣。
路培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说:“我是西关村的民警,你们老实交代,姓名、家庭、住址,哪个学校的?”
小光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又有些庆幸的表情,而后就是惊慌不安。所有的情绪都明白地写在脸上,一望便知,女孩子小颖也似是个透明人,慌得不行,连忙去看小光,见小光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便大着胆子回答:“我们,我们没在上学,我们十九了,我们是外地来燕市打工的。”
路培树哈哈笑了两声,说:“孩子就是孩子,总以为能骗过大人,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对掩耳盗铃,说的就是你们!当我们警察叔叔都是吃干饭的?就你们这两个傻乎乎的,被人家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小小年纪的,愚蠢、天真,社会是这么好混的?”
小光脸上浮现出愤怒、想辩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牙关紧咬着,脸上胀出几l分红紫来,小颖脸色煞白,紧紧咬着嘴唇,目光往门口梭着,似乎是在考虑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考虑着能藏到哪里去。
何秀红适时开口,语重心长:“唉,他们现在是年纪小,没见过社会复杂、人心险恶,也可以理解,咱们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可以理解。谁还没幼稚犯二过,小时候觉得过不去的坎儿,长大了再回想,那就不叫事儿。”
路培树:“离家出走,私奔?小小年纪,花样挺多,你们两个身上带了多少钱?没学历、没身份证,你们两个以后靠什么生活?”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伸出手指,隔空戳着两个,“你们这就是不负责任!两个狼心狗肺的小白眼狼,养你们还不如养猪养鸡,猪鸡养大了还能宰了吃肉,你们就只会留个烂摊子一走了之!”
何秀红紧接着温言细语:“路警官语气是不太好,但也是为了你们好,他刚
刚说的话,话糙理不糙。现在一家就一个孩子,每个孩子都是当心肝宝贝一般,花了无数心血养大的,看你们身上的衣服鞋子、书包,应该家里头条件还不错,有什么过不去的,就非要离家出走呢?你们就这样跑出来了,家里人得多担心啊,肯定满世界在找你们,我也是当妈的,要是我家闺女跟个男孩子跑了,我得伤心死。”
何秀红盯着小颖看,小颖听着听着,眼圈泛红,眼泪就流了下来,一会儿就捂住脸,啜泣起来,男孩子小光嘴巴蠕蠕,把手搭在女孩子的后背上,想要安慰她,却被小颖一下子甩开。
何秀红再接再厉,说道:
“你们还小,以前都有家里人看护着,不知道这社会的复杂,今天你们遇到的要是坏人,把你们骗回家,给你们的水里下点迷药,你们两个小孩子就会像猪羊一样任人宰割。你会被卖去黑煤窑当苦力,这个小丫头的遭遇只会比你更惨。”
“我没有胡说八道吓唬你们,我们家以前住过一个租客,才二十多岁,老得跟四五十岁似的,他十五岁是父母闹矛盾离家出走,被人家拐卖去了黑煤窑,在那里每日每夜的挖煤,他逃跑过好几l次,都被抓了回去,落了一身的伤,后来警察捣毁了那个黑煤窑才把他救起来。他人是被解救出来了,可好好一个人却变得傻乎乎的,一身的伤病,他很害怕回忆那段经历,一想起来就会浑身发抖,一辈子就毁了。”
还有那些小偷、流氓混混,好多都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孩子,一开始因为倔强,不肯回去,在外面花时间长了,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唉,他们心里头不知道有多后悔,可是,这世界上哪儿有卖后悔药的,一步错,步步错。”
路培树怒哼一声,说:“我每年不知道要逮多少这样的低龄罪犯,没有一个是自愿的,都是被逼迫,被人操控才走上犯罪道路的,好一点的被抓起来,蹲几l年监狱出来之后还能重新做人,运气差些的被人砍死、砍成残废,横尸街头,到死都没人知道他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小光脸上的涨红之色渐渐退下,整个人像是被推了一下似的,肩膀放松,拳头松开,有些无力地抠着裤脚。小颖胖胖的身体蜷缩成一个圆球,微微地颤抖着。
路圆满看着这两种被风雨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鹌鹑,感觉到他们的心
理防线逐渐在崩塌,何秀红女士和路培树一搭一档的彻底把这两孩子给吓到了,怕这两个孩子真给吓出个好歹来,路圆满忙笑了两声,说:“幸好,幸好,这一切都还没发生,还来得及。”
何秀红:“好孩子,把家里的电话给我们,我们让家里人来接你们。你们两个要是想在一块,在等几l年,等你们成年了,或者考上大学,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谈恋爱了。”
路培树厉声施压:“告诉我你们家长的联系方式。”
小光双臂抱住头,双腿抖得更厉害,而小颖呜呜地大哭起来,哭得泣不成声。
路圆满叹口气,这两个孩子这么点的胆子,不知道哪儿来的离家出走的勇气,看这两个孩子的情况,再继续逼迫下去,这两个孩子就直接崩溃了,何秀红和路培树都是深谙人心理的,及时闭嘴,不再继续给两人压力。
路圆满抽了几l张纸巾,递给小颖,瞧着小光的运动裤也被滴下来的眼泪洇湿了,也往小光手里塞了张纸巾。
哭吧,哭吧,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选择离家出走,可惜出师未捷,中道崩殂。找房子找到自己家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路志坚关了小卖部的门,从门外进来,看见自家这情形,愣了下,很是茫然地看着那两个陌生人。
何秀红看见路志坚,下意识就去看时间,“呀,都快中午了,得吃饭了,培树,你留下来吃午饭,这两个孩子估计也饿了,咱们简单吃点。唉,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出来几l天了,瞧着小脸黄不拉几l的,估计一直都没好好吃饭。”
路培树答应一声:“行,二婶,那我就不客气了。”
留下路圆满和路培树,两人对视一眼,又转去盯着一个大声哭,一个小声哭的孩子。
路圆满清清嗓子,朝着那两个孩子说:“你们喝点水,补充补充水分。不然哭得脱水了还得送你们去医院。”!
第93章 后悔
不知道是她这句话起了作用,还是哭得累了,还是长期保持一个姿势累了,女孩子小颖先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向路圆满。
路圆满下巴点点她面前的水杯:“喝点水,等下咱们吃饭,瞧这小脸哭得,都肿了。”
小颖哭了这一会儿L哭不动了,口渴得厉害,脑袋晕乎乎的没剩什么思考能力。离家出走后,她最信任的就是小光,可何秀红和路培树的话搅合得她心里头一片乱,害怕、愧疚,甚至怨恨起小光,如果不是小光,她不会走到这一步。
此时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茫然得很,看着路圆满,想到她一直以来对自己友好的态度,是这屋里几个人里面,最可亲,最值得信赖的一个,不自觉就去听从她的话。
她顺从地喝了水,乖乖做好,时不时抽泣几下,等待着路圆满的下一步指令。
“洗洗脸去吧,洗手间在那边。”路圆满指指洗手间的位置,小颖慢腾腾地站起来,应声而去。
路圆满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光。
“小伙子,你也别趴着了,起来喝点水,男子汉大丈夫,问题出了就要解决问题,逃离、躲避都没有用。”
路培树忽地大声清嗓子,小光后背猛地一抖。
“怂蛋,有胆子带着人小姑娘私奔,就没想过被家里人找到了该怎么办?还哭!哭能解决问题?人家姑娘都不哭了,你还哭,怂死你得了,闭嘴不许哭了!收收眼泪喝口水,给我讲讲你们为什么要跑出来,我好想着该怎么帮你在两家家长面前说说好话。”
小光猛然抬头,眼镜片上又是眼泪又是手指印的,让前方的世界看起来模模糊糊,有些不敢相信,说:“您愿意帮我说好话?”
路培树声音软和了些,说:“我堂堂公安,犯得着欺骗你一个小孩子吗?幸亏你现在年纪还小,犯点错误也能拿年纪小、不懂事儿L当借口,多好,我都羡慕你。不过你得记住,错误犯一次就够了,犯了错就承认,就改,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番话说得小光眼泪又流出来,他摘了眼镜,泪眼朦胧,却是没有反抗之心。路培树的气势、身份还有冰冷无情的话语都令小光畏惧,事到如此,他内心中最担心的就是怎么面对家长,自家父母还有小
颖的父母,可没想到这个凶巴巴的公安愿意帮他说好话。
路培树笑了,说:“快擦擦眼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小颖快回来了,你还是多给自己留点面子,比个小姑娘哭得还厉害!”
小光连忙拿纸巾擦干净眼泪,又撩起衣服下摆擦眼镜。
路圆满真看不下去这个狼狈样子,“你也洗洗去。”
小颖从洗手间走出来,虽然眼睛、鼻头还是红红的,但表情和缓了不少。何秀红在围裙上擦擦手,笑呵呵地说:“好闺女,这就对了!去歇一会儿L,再有个十来分钟就吃饭了。”
小颖哭得麻木发胀的脸庞扯出一丝笑容来,朝着何秀红感激地点点头。在小颖即将回到原本的座位上时,小光站了起来,使劲低着头,跟小颖擦身朝着洗手间走去,两人谁也没看谁。
路培树朝着路圆满撇撇嘴,微微摊开双臂,耸耸肩膀。
少年人的感情啊,就是这么脆弱,经不得一点考验,几句话就让他们彼此心中生了怨,把如今的状况都怪到对方身上。
何秀红煮了挂面,切了卤牛肉、火腿肠,拍了个黄瓜,拌了个豆腐丝,都用小钢盆装着,菜式简单,但分量十足。
小光和小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正是估量到两人饭量不小,才专门多做了些,可没想到这两个的饭量还是让人大跌眼镜。两人一阵风卷残云,眼睛胶着在那两盘肉菜上,何秀红不得不又去各切了一大盘子。
“这两小家伙,这是几天没吃过肉了?一个瘦巴巴,一个矮墩墩,没想到饭量这么大。”路培树伸向卤牛肉的筷子在中途转个弯,伸向了拍黄瓜。
在座的几个,何秀红一家三口还有路培树,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饭量,可还是被这两个孩子的吃相给惊呆了。
“可别吃坏喽,家长来了没法交代,本来是好心,别办了坏事。”何秀红说。牛肉、午餐肉都被吃完,何秀红就没再切了,又准备了健胃消食片看着两个孩子吃下去。
小光和小颖吃得心满意足,心情好了许多,表情都舒缓,脸上也有了笑容,
“谢谢阿姨。”小光和小颖先后向何秀红和路志坚几个道谢,小颖还站起来帮着收拾桌子,小光也不甘落后地帮着收拾,何秀红也没阻止。小
颖帮着收拾完桌子,又帮着刷碗。
“平时在家不干家务吧?”
小颖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去,说:“我妈不让干,说我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我都不用管。”
何秀红:“你妈就是太惯着你,给你养得跟个大家闺秀似的,还敢跟人离家出走,你这丫头,当时是怎么想的?爹妈不要了,学不上了?”
小颖脸上愧色更浓:“阿姨,我知道错了,我,我后悔了,再也不敢了。”
“好孩子!”
路志坚过来接手洗碗,何秀红冲了下手,又用毛巾擦干净,推了下小颖,往客厅走,说:“把你家长电话给我,我通知他们来接你。”
小颖紧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身体机械地走着,显然还没有做好跟家长见面的准备。
客厅里,路培树也在跟小光要电话号码,虽说得了警察叔叔会帮助自己说好话的承诺,可小光还是迟疑了,犹豫再三后跟路培树打商量,说:“能不能别跟小颖爸爸妈妈说是我带着她一起走的?”
路培树:“那是不是你带着她走的?”
小光沉默了下,点点头,说:“是。”
路培树:“那就敢作敢当,真心承认错误!”
说来说去的,还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离家出走的原因呢,瞧着两人之前亲昵,还准备同居,肯定是对小情侣无疑了,这是早恋被家长发现挨呲了,所以私奔了?
路圆满也没自己瞎猜,直接问了出来。
小光又开始抖腿,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路培树:“别磨叽,这有啥好瞒着的,赶紧说说,知道了前因后果我们才知道怎么帮你说好话。”
小光犹豫了几秒钟才开口,说:“我跟小颖是同班同学,我俩是真心互相喜欢的,也表白了。小颖她家里管得特别严,她妈妈从早到晚只知道盯着她的学习,电视不让看、游戏机也不让玩,小颖很苦恼。我爸妈虽然对我也挺严厉的,平时总看我不顺眼,说我不如舅舅家的表弟,对他比对我好多了,他们经常骂我,我爸还打我……大前天晚上,我放在书包里的情书不知道怎么被我妈给发现了,我妈特别生气,说我小小年纪,不务正业,我爸抽起扫把就往我身上招呼,他们还说第二天要去学校告老师
,还说找小颖的爸爸妈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
我特别害怕,就从家里溜出来,偷偷找了小颖,把这件事儿L跟小颖说了,小颖也特别害怕,怕她爸妈知道我俩的事儿L……我们两个人想着,与其留下来挨打挨骂,还不如就走了算了,以后不用上学,不用被家长管束,出去打工养活自己,想玩游戏就玩游戏,想看电视剧就看电视剧。”
“就这?”路圆满禁不住问道,还以为家长做了很过分的事儿L,他们实在受不了才跑出来的,可听小光的讲述,就是挨了几句骂,挨了几下打而已,甚至小颖的爸妈还都不知道这事。
真是搞不清这些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的轻重。
路培树:“我们所里每年也会接到很多孩子离家出走的报案,我们做过调查,好多孩子出走的原因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孩子本来就在叛逆期,容易钻牛角尖,容易冲动,老有股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劲儿L,在加上有些孩子比较敏感,生活中累积的一些小事儿L让他们觉得受到了不公平待遇,累积得多了,量变引起质变,促成了他们的离家出走。”
路圆满不由得对路培树刮目相看:“可以啊,路警官,说得一套一套的,跟谁学来得?”
路培树:“就不行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
路圆满上下打量他一番,摇摇头,说:“不是凭你的文化水平能总结出来的,比如量变引起质变这种词就不是你能说出来的,那是高二年级的政治里面提到的概念,你连高中都没上过。”
路培树“切”了一声,说:“你可别瞧不起人,我不知道量变和质变是什么意思但不影响我明白‘量变引起质变’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淀海区优秀民警,天天批评教育那些小流氓们改邪归正,怎么就不能有点文化水平了!”
兄妹两个耍贫嘴,小光脸上露出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忍不住插嘴说:“《量变和质变》是高二政治里的,是讲学习的。”
路圆满:“你高二了?”
小光摇摇头,说:“我高一,我预习了高二的课本。”
路培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会儿L八月了,不是应该放暑假了吗?”
小光:“我们学校管得严,只放中间十天。”
路圆满:“你在私立高中?”燕市公立学校管理严格,应该不会有有暑假只放十天的学校。燕市私立高中跟青苗小学这种农民工子弟学校可不一样,学费高昂,一般考不上公立高中但又想考大学的孩子会选择这里,由此可见,这两个孩子的家庭条件不差。
小光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主动坦白自己的信息,就被眼前两人猜出来这么多,他还没有做好通知父母的心理准备,这会儿L又开始抖腿。
小颖就是这个时候被何秀红推了过来,小光低着头,跑去洗脸。
路圆满打量她一下,说道:“小光刚才说了些你们学校的情况,听他的意思,应该学习还不错。”
小颖点头:“他学习挺好的,是班里头的前几名,比我强多了。”
路培树又翘起二郎腿,身体放松地说:“二婶,我已经知道他俩就读高中的名字,他们两个偷跑出来这么大的事儿L,肯定学校也知道了,这两个孩子不给家里电话也无所谓,反正咱能查到学校电话。”
小颖急了,忙说:“不要通知学校!”
路培树不说话,就看着她。
小颖胖乎乎的小脸低下去又抬起来,说:“警察叔叔,麻烦你给我爸爸打电话。”
小光洗了脸回来听说小颖给了家里电话,他纠结了一瞬也给了。
路培树跑出去打电话,好一会儿L才回来,表情有些纠结,欲言又止,何秀红看出他是有事情要说,便跟着他去了后面的卧室说话。
路培树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何秀红睨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啥不好意思的?”
路培树放下手,站直了,轻了下嗓子说:“二婶,刚刚所里说,说让我把两个孩子带到所里去,说是收到了别的分局发来的协查通知,这两个孩子的家长已经报案,失踪超过48小时,已经正式立案了,上面挺重视的。所里的意思是,让家长来我们派出所领人,正好办理结案手续。”
这不是应该的嘛,有什么可为难的?何秀红疑惑地瞧着路培树,恍然地问:“你们这里抢了我的功劳!”
这事儿L是何秀红发现不对,才把路培树这个警察叫了过来,现在证明这两个孩子确实有问题,却没何秀红什么事儿L了。
本来何秀红是不在意的,甚至是巴不得把路培树快快将两个孩子带走。她帮着两个孩子就是觉得不对劲儿L,顺手而为,并不是想家长感谢,或者落个好名声什么的,但既然路培树心虚,他们这些人抢功劳抢到她头上来了,那她还真得说道说道了。
路培树被何秀红一句道破,脸上的表情更是尴尬,连忙辩解着:“也不能这么说。”家长来何秀红家里领人和去所里领人是两种概念,这里面牵扯到撤案还是结案的问题,涉及到整个所和个人的考核问题。
所里知道他和何秀红家的关系,所以才提出这个要求的,当然,路培树作为办案民警受益也最多。
何秀红似笑非笑,说:“跟你二婶还耍心眼?你提要求,二婶能不答应?”
路培树脸上表情一松,露出喜悦之色来,这位二婶要是不答应,甚至于把她惹恼了,自己可没好果子吃,这位二婶论讲道理,论吵架,两个自己加起来也干不过她,况且,本来就是自己理亏在先。
“二婶,还是您理解我!”
“理解理解,这年头,干什么工作也得出成绩不是?二婶肯定得支持你的工作,不过啊,你们所里可别拿二婶当大傻子忽悠,这份功劳可能给二婶记下了,将来二婶找你们办点什么事儿L,可不能催三阻四的!”
路培树忙说:“二婶,您说说,这些年来,您托我办的事儿L,只要不违法的,不违背工作工作原则的,我哪一件没帮你办?”
何秀红点头:“这倒是,你小子够意思,咱们谁跟谁?我指的是你们所里,让你们所里也得领我这份人情不是。”
路培树立时明白了何秀红的意思,立刻拍着胸脯保证,说:“二婶,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何秀红满意,家里头租户多,一年到头,跟西关村派出所打交道的次数着实不少,让他们欠了自己的人情,以后好办事,肯定不是让人家徇私枉法,就是骨子里那种“朝中有人好做官”的心态。
“那就好,把两个孩子领走吧,好好对他们,别凶了吧唧的,现在的孩子都叛逆,别再节外生枝。”
路培树答应着说:“我明白的,反正家长已经联系上了,我也没必要跟他们使厉害。”
两人商量完了回来,两个
孩子有些不安,就好似他们两个是在商量着怎么分钱的土匪,路圆满劝说了两句,但没能让两个孩子好起来。
何秀红笑呵呵地说:“路警官接你们到派出所去,去了派出所你们就更安全了,家长肯定不好意思当着警察的面儿L骂你们打你们。”
路培树:“是的,我们会先和你们的家长谈一谈。”
两个孩子终于肯互相看对方了,好歹有早恋的默契,都点了下头。倒是不太想走,这里有吃有喝有空调,还有和善的阿姨姐姐,还说能帮着自己说好话,可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好吧,警察叔叔,您一定要好好和我爸妈说,我,我们知道错了!”小颖蠕动着嘴唇说。
西关村派出所专门派了个警车来接,何秀红一家三口将他们送到大门口。
路培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讲何秀红拉到一边,小声说:“要不您跟我们一块过去,让这两个孩子的爸爸妈妈好好谢谢你。”
何秀红忙说:“不用,我去干啥,你也不用刻意跟孩子们的家长提我,只要让你们派出所的人记得欠我人情就行了,懂不?”
路培树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说:“懂了,放心,交给我!”
警车走远,何秀红甩了下胳膊,一身轻松地往回走,不无得意地跟路志坚说:“还得是咱闺女,从小到大都没让人操心过,这要是摊上这样的,气都气死了!”
他们两个是正常说话的声音,走在身后的路圆满肯定能够听见,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她妈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夸夸自家闺女,这有什么可对比的,那个小颖还把何秀红当成知心又可亲的阿姨,殊不知,人家从你身上对比出了自豪感。!
第94章 领证
晚间,路培树过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制服。今天他休假,因为两个孩子的事情,被何秀红叫了过来,便取消了休假,下班后,他便从单位直接过来了。
“两个孩子被接回去了?”何秀红问。
“是,我就是过来给您说下这个事儿。两边的家长给吓坏了,见了面抱着孩子就开始嚎啕大哭,他们被我们劝着没骂自己家的孩子,却互相指责,骂起对方的孩子来。两个孩子给吓得不行。后来,我们把两对家长给单独叫到洽谈室,聊了好一阵子,才算把双方劝好了。他们对我们派出所都特别感谢,小颖的家长说准备给我们送面锦旗。”
路培树挠挠后脑勺,哈哈笑了两声,接着说:“她说特别感谢你,想让我给您转达下谢意。”
何秀红笑呵呵:“行,谢意我收下来。”
路培树专门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跟何秀红交代一下后续,交代完他便离开了。
两个孩子的事儿对于何秀红一家来说,就是个举手之劳,是件小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现在他们全家,搁在心里头的,就只有一件事儿,那就是路圆满的婚礼。
路圆满将几家出租屋门前“有房出租”的牌子都摘掉了,他们全家人现在都没空也没有心思带人看房、办理入住手续。摘了牌子后,发现还是有人过来看房,索性就又挂上了“已住满”的牌子,这下就几乎没人过来问,总算是清净了。
距离婚礼倒计时还有十天时,村里人陆续开始过来“添箱”,路家河村的风俗里,女孩出嫁随礼叫添箱,以前一般是送些东西物品作为女孩的陪嫁,最近这些年基本上没人送东西了,都是直接给钱。亲戚关系越近,两家关系越好,添箱钱给的就越多。
每天都有人来,有三五结伴的,有单独自己过来的,还有本人没来让别人捎过来的,何秀红专门找了个没用过的本子写清楚姓名、随礼金额。又将记录着给别人随礼的本子找出来,一项项对比。
一般来说,随礼的金额都是随着经济收入水平逐年提高的,会有个约定俗称的金额,比如两年前张三家儿子结婚,你随了一百,今年你闺女结婚,张三也随一百,这就不合适了,得随行就市,有所增长才行。今年你闺女结婚,人家随了
二百,等明年李四家孩子结婚,没准就涨到三百了。
随礼这种事儿,虽说是礼尚往来,但也不是说一比一往来的,很难说是赚了还是赔了。何秀红不是矫情这些小钱,就是做到心里有数。
这些天路圆满倒是早出晚归的,一大部分原因是躲避这些添箱的人们。这些大婶大娘们来了就得调侃路圆满几句,饶是路圆满厚脸皮,也弄个面红耳赤,有的大婶大妈们以此为乐,不知道轻重。大好的日子,还不能跟人家翻脸,索性就躲出来,弄个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添箱是给路圆满添的,实际上冲的还是家大人的人情,何秀红女士在家就行。
小部分原因是她确实也忙,看似什么都定好了,但杂七杂八的,需要她和程昱两人亲自确认的事情还不少。
经过从订婚到结婚这半年的缓冲期,路圆满的心态在逐渐发生着变化,从一开始的对婚姻生活些微抗拒、不适应,再到和程昱越来越熟悉、逐渐习惯对方在自己身边,对他越来越有信心,并且开始期待起两个人的生活。
1998年8月28号,周五,农历七月初七,传说中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鹊桥相会的日子。七夕节这天,路圆满和程昱各自精心打扮了一番,带好证件,怀揣着即将迈入生活新阶段的激动心情去了淀海区民政局。
定好领证日期后,程昱就专门跑过来一趟,咨询了流程和所需要的资料。
路圆满的户籍在淀海区,程昱的户口早就从程家迁移出来,自己一个户口本,买了锦绣家园的房子后,更是把户口落到锦绣家园里,户籍也在淀海区。两人同是淀海区的户口,需要的资料便少了许多,只需要带着双方的户口本和身份证还有符合条件的合影照片就可以。
大概是没有太多年轻人关注这个从汉代便开始盛行,存在了一千多年的节日,今天领证的人不算太多。路圆满和程昱9点多钟过去的,排队排了半个多小时就轮到他们了。
工作人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大姐,长得白白胖胖,天生一副笑模样,从里到外散发着一股子喜庆劲儿,让人一见便觉得她天生就该做这份工作。
程昱从包里掏出一包喜糖来递过去,说:“请您吃喜糖。”
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目光和善地在马上成为合法夫妻
的小两口脸上扫过,由衷地说道:“恭喜恭喜,你们两个真相配!”
程昱和路圆满对视一眼,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一直交握的双手又紧了紧。
工作人员按照流程问话、审核资料、拿出一些文件让他们填写,然后工作人员拿出两本空白的大红结婚证,翻到第三页分别填写两人的姓名、身份证号码等信息,又拿出两人的合照来,粘上胶水,贴在第二页偏上的位置。
瞧着两人屏住呼吸,两对大眼睛紧张地随着自己的双手移动,工作人员不由得笑了起来,开起玩笑来,说:“放心吧,我每天都做重复的工作,闭着眼睛都贴不歪的。”
程昱看了路圆满一眼,带着不知道是炫耀还是激动的口吻说:“我不是怕您贴歪了,是想早点拿到结婚证,我求了我家这位好几次,她才答应早点来和我领证的。”
工作人员显然听懂了程昱话语之外隐藏着的情绪,呵呵地笑起来。
路圆满这个自诩为脸皮厚的,感觉这几天自己脸皮便薄了,经常性的脸红,一听程昱这么说,脸又发起热来,用空着的那种手轻轻锤了程昱一下,低下头去,不敢看这位大姐调侃的目光。
盖上钢印,两本崭新的结婚证出炉,工作人员颇有仪式感地捧着结婚证分别递到程昱和路圆满手中,微笑着叮嘱,“祝福你们,以后相亲相爱,好好过日子!”
程昱:“我们会的,感谢您,也祝您工作愉快!”
捧着带着油墨香味的结婚证从民政局走出来,路圆满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这么简单就结婚了,从此以后就和另外一个人结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家庭,成为跟父母同样重要的家人?
“真不可思议。我从小到大,几乎从来没憧憬过谈恋爱、结婚,可现在我觉得,我应该是梦想成真了。”路圆满缓缓地说。
程昱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心情,此时此刻他心潮澎湃,涌动着无尽的喜悦,想让人大喊大叫,告诉所有经过的路人他结婚了,想跟全世界分享。此时的喜悦,比收到华清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比成立智睿科技,拿下第一笔订单还要欢喜。他将属于自己的那本结婚证书珍视地贴在胸口,看着在法律上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路圆满,深情凝神着她,黑亮的眸子在炽烈光线照射下闪闪发光,嘴角翘着
,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此时的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好几岁,像个保留着赤子之心,有一腔热情却又单纯的少年。
“老婆!”
少年低低开口,叫得路圆满浑身酥麻,一股热流冲从脊椎骨冲入后脑,让她再一次有了羞涩之感,她害羞带怯地想要嗔怪他,却又觉得对方叫得没错,他们已经是法律承认的,光明正大的夫妻,她是他的老婆,他是她的老公。
但路圆满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这个新称呼。
好在程昱贴心,叫了一次之后就不再叫了,将她手里头拿着的结婚证收在自己的手包里,牵着她的手,笑着说:“要尽快习惯身份的转变哦,程太太!”
程太太,又是个崭新的称呼,路圆满低下头甜蜜又羞涩地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程昱笑容更胜,看看左右无人,在路圆满脸上种种亲了一口,赶在她更羞恼之前,连忙说道:“咱们赶紧回去,爸妈还等着咱们。”
这声爸妈叫得,简直不要太顺口。
再次见到何秀红和路志坚时,程昱叫得也是这般顺口,仿佛之前这样叫过百次千次一般,搞得何秀红和路志坚都愣住了,愣了几秒钟后才回过神来,满脸是笑地答应着:“欸!”
路圆满一直觉得自己脸皮厚,可此时却甘拜下风,不管是老婆,还是爸,妈,他叫起来丝毫不需要做心里建设。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各有各的厚脸皮。
路圆满心里头胡思乱想。
程昱已经将两本结婚证都掏出来,递到何秀红和路志坚面前,说:“爸,妈,领好了。”
何秀红和路志坚夫妻留在家里本就是等着两人领证回来。原本何秀红说,领完证了,让小夫妻两个去外面吃饭庆祝下,可程昱却说,这样的大日子得和父母一起庆祝,何秀红半推半就着答应了,不知道多少次地感慨这个女婿真是没选错。
何秀红和路志坚一人拿着一本结婚证,仔细地看。
“现在这结婚证做得真像是个样子,不像我们那会,就跟张奖状似的。”何秀红随口说着,仔细地翻看着结婚证,心里头自是无比高兴,和自己丈夫对视一眼,却都看到了隐藏在喜悦中的那一点点的惆怅,又在对方眼中看出抚慰之意。
程昱开口说:“爸,妈,有些话在我心里头很久了,早就想说,但一直觉得还不到时候,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就和您两位还有大满说一说,也是表个态。我缺乏和长辈相处的经验,有些方面可能做得不太好,但请相信我,不是故意如此,而是想不到。以后,如果发现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您二老就随时提醒我,我会改正的。从今以后,我成了这家里的一份子,会和大满一起,好好孝顺两位!”
“哎呀,你这孩子,说这些话就见外了不是,你的一言一行我们都看在眼里,没见过比你更周到体贴的孩子,你不知道我和你叔……你爸多庆幸。既然你表了态,那我也代表你爸我们两个,也跟你表个态,以后你在这个家里,在我们两个这里,就跟大满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以后,咱们一起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
何秀红说这话,路志坚含笑不停地点头。
路圆满也满心满眼都是幸福的笑,心里头充盈着喜悦、感动与幸福。
中午跟何秀红、路志坚一家四口庆祝,去了西关村一家新开的高档越是茶餐厅,有空运过来的海鲜、燕鲍翅等。
何秀红高兴,大手一挥,让服务员捡贵的上。点了龙虾三吃,点了四头鲍,点了清蒸石斑,又点了几道店里比较贵的菜品,还点了瓶法国红酒。他们四人坐在环境优美的包间里,有专属服务员在门口站着,随时帮着清理桌面、骨碟。
不管味道怎么样,反正这餐饭的价格足以证明何秀红心中的欢喜。程昱识相地没跟丈母娘争抢着付账。结完了账,何秀红还将剩下的几十块钱找零给了服务员小姑娘,笑呵呵地说:“当是小费,阿姨今天高兴,我家姑娘和姑爷领证了,让你也沾沾喜气。”
这姑娘高兴得不行,也是机灵,祝福的话一套套地往出说,把何秀红给哄得,不光存了店里头的电话,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留下了,办了贵宾卡,说是以后要是来吃饭,提前往店里打电话,找她订餐,这样就能够算小姑娘的业绩,还可以打折。!
第95章 聚会
中午庆祝完,晚上接着庆祝,金鑫作为程昱最好的朋友、兄弟,自然早就知道两个人今天领证。提前在三环世贸大厦十五层的西餐厅定了位置,新郎新娘和伴郎都在,伴娘自然也不能缺席。
金鑫打电话邀请的孟娇月。他是这样和程昱解释的:“你们两个成双成对的恩爱得不行,我跟你们在一块太尴尬,多一个人,能分担一下,再说孟娇月之前请客,我得还礼才行。”
他这么一说,程昱就这么一听,只当是信了他的借口。
路圆满跟他在金鑫和孟娇月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就是给两人尽量创造机会,但不要太生硬,太明显,尽量顺其自然。要不是金鑫自己猜出来,他们也不打算跟金鑫说,就是怕两人都没有太多谈恋爱的经验,挑明了反而让双方相处起来没那么自然,这两个都不是能够一见钟情的性格,还是走日久生情的路线好了。
金鑫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对孟娇月产生了好感,程昱没有戳破他。孟娇月跟金鑫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但应该还没有产生男女之间的好感。
路圆满是过来人,开始对程昱产生好感时,心态的变化,对外的表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只要把孟娇月带入到自己身上,便能看得出来。
孟娇月这个女孩子,虽然比路圆满还大了一些,但在爱情上,比她还不开窍,整天想着吃啊玩啊,追星啊什么的,心理年龄也就十三四岁不能再大了,喜欢的异性都是漫画、影视剧里面的角色。金鑫有着不输于影视角色的外貌,有钱、绅士,事业、学历也都拿得出手,输就输在了他会吃饭、上厕所,会咳嗽、打喷嚏,太过真实。
这是路圆满用委婉再委婉的方式问出来的,这个答案令她哭笑不得。不过,这也不是大问题,人思想的转变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儿L,就像是自己,当初不也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喜欢程昱,觉得两人之间的差异太大,屡次拒绝吗,可没多久,自己不还是喜欢上了他,而且越来越喜欢。
金鑫不管是外貌还是为人都很不错,相处久了,孟娇月总会发现他身上那些闪光点的。
路圆满越发觉得两个人合适,金鑫身世坎坷,从小到大没感受过家庭温暖,而孟娇月这个人就像个小太阳,娇气却不娇纵,总能照顾
到别人的情绪,有同情心、同理心,会说话,会哄人,要是真和金鑫在一起,一准能慰藉他亲情上的缺失。而金鑫这个人包容、思想成熟、经历过世事炎凉,更懂得珍惜对自己好的人,从他对待程昱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
金鑫和孟娇月正好互补,抚慰、包容,天造地设的一对儿L。路圆满想,两人要是真能在一起,肯定会过得非常幸福。
当然,这是路圆满的看法,她也就和程昱,和何秀红私下里说说。
这会儿L四人坐在几乎算得上燕市最顶级的餐厅里,一丝一毫调侃两人的话语都无,倒是金鑫和孟娇月两人一搭一档地,一会儿L祝福,一会儿L揶揄。
面前同龄的朋友,路圆满倒是坦然得很,不管是祝福还是揶揄,全都照单全收。
金鑫再一次举起窄窄的香槟杯,说:“这第三杯祝福我最好的兄弟程昱还有嫂子路圆满,早生贵子!”
几人一起碰杯,喝了一口酒。说来,在座的四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擅长言谈的,这会儿L心绪激动,热情高涨,妙语连珠,笑声不断。他们坐在角落位置的包间里,也不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眼看着饭吃得差不多了,几人就开始商量接下来去哪里玩。
孟娇月还惦记着打双升的事情,说:“明天是周六,咱们要不找个地方去打牌?”
金鑫看了程昱一眼,暧昧地笑了笑,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咱们就不要当电灯泡了,娇月,等下我送你回家好了。”
路圆满看了程昱一眼,又如同被烫到一般赶紧缩回来,她当然听出了金鑫话中的意思,但,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程昱便笑着说道:“我们只是领了结婚证而已,法律层面上的关系确立了,还得等到婚礼仪式后,才算是正式结成夫妻。”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路圆满松了口气。
金鑫立时会意,开口道:“这里离我家近,要不去我家打牌?”
孟娇月将几人话中的言外之意听个七七八八,提出打牌这个提议后,便觉得自己突兀了,今天是人家领结婚证的日子,哪儿L有那个美国时间陪着自己打牌啊,真是太失礼了!可金鑫的话无疑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她认识的年轻男性很多,
跟她同龄的,比她大一些的都见过,可没有一个人如同金鑫这般,如春夜的雨一般,润物细无声,总是不动声色地就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和感受。她再看向金鑫时,目光就带了些欣赏。
“娇月,你说呢?你晚回家可以吗?”
路圆满瞧见孟娇月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出声提醒,这四人里面,只有孟娇月是真的对打牌感兴趣,路圆满和程昱是只有两人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可以,而金鑫,则是无所谓,相对于自己,更重视其他三人的感受。
孟娇月回过神来,笑着说:“可以的,我爸妈知道我和你们在一起,很放心的。”
孟希林把女儿L放到路家河村,说是锻炼她,但又岂能放心得了,虽然自己没再过来,但是对女儿L交往了什么朋友,和谁的关系比较亲近都清楚得很。路圆满和程昱等人的信息,大部分是从孟娇月口中得知的,小部分是从徐主任那里得知的。他有着几十年看人看事的丰富阅历,凭着一些事件就可以判断出一个人的人品如何。
知道路圆满一家对于自己的女儿L无所求,平等对待,凭着匿名给灾区捐赠2万元的物品,便知道这一家的人品不差,了解到的一切都让孟希林放心让女儿L和路圆满往来。
金鑫看了看表,说:“10点之前送你回去,省得家长担心。”
几人正商量着,包间门口传来敲门声,以为是服务员,没有在意,金鑫便顺口应了声:“进。”
脸上带着标准笑容的服务员轻轻推门进来,只不过后面还跟着位光彩照人的大美女,微微卷曲的长发,一边掖在耳朵后,露出闪亮的钻石耳钉,脸上妆容精致,白肤红唇,妩媚动人,身着露肩的黑色礼物裙,胸脯大片雪白肌肤上带着同款钻石项链,走动之间裙摆上亮片闪过,反射着灯光,照得人不敢直视,脚踩六七厘米的高跟鞋,手端着一个红酒杯,腰肢轻摆,款款而来。
这般架势,把在场的几人都看得有些恍神,倒不是惊艳,而是惊讶。这家餐厅虽然是高档场所,大家衣着都很注意,但穿着打扮这般夸张的还是不多见,不像是来吃饭的,倒像是从某个颁奖典礼上刚刚走下来。
这名大美女款款走进屋里来,眼睛里头只看得见金鑫,朱唇轻启,说:“金总,听服务员
说您也来了这里,人家就过来敬您一杯酒了啦。”声音软糯,一口的港台腔。
路圆满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她是谁。不由得看向金鑫,金鑫脸上挂上礼貌性的微笑,将自己的酒杯端起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将空杯子亮了一下,说道:“绮红小姐客气了,今天和朋友在这里小聚,没想到碰见了绮红小姐。”
绮红妩媚一笑,目光仍旧等在金鑫身上,说道:“这就说明我们两个有缘分啦,之前几次打电话约你都约不到了啦。”
金鑫将酒杯放下,客气地说:“最近忙着演唱会的事情,一直都很忙。”
绮红优雅地喝了口红酒,说:“人家没有怪你啦,知道你很忙,忙演唱会的事情,还听说你准备把公司迁到燕市来哦。”
金鑫:“绮红小姐消息很灵通,是有这个打算。”
绮红有些得意,“人家一直关注金总的消息,所以才会知道的了,金总,我认识不少地产公司老板,想要找办公室的话,可以请我帮忙的哦。”
金鑫:“那就先谢谢绮红小姐了。”
绮红往前迈了一步,上身前倾,媚眼如钩,“咱们两个谁和谁啊,不用和我说谢谢的啦,人家最近新出了一张专辑,销量还可以的啦,之后我也有开演唱会的计划,到时候我可以将我的演唱会也交给金总运营哦。”
“好,谢谢绮红小姐。”金鑫不动声色地往后轻退了一步。
绮红“咯咯”地笑起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金鑫,娇娇地说:“都说金总会说话会办事,我看也不见得,我来了老长时间,咋不请我坐下?人家腿都站酸了了啦。”
金鑫平静无波,始终带着职业微笑的脸庞一僵,顿了两秒钟才说:“绮红小姐也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吗?出来时间长了会不会不太好?”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人家要伤心的呢。”绮红嘟着嘴巴,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金鑫脸上转移过来,说道:“这几位都是你的朋友吗,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绮红的目光先落到孟娇月脸上,停留了一会儿L,又划过去,落到路圆满脸上时,猛然一缩,而后慌乱地将目光转移,侧身躲开,仿佛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但很快,她有意识到什么,将目光转移回来,坦然地看了路圆
满一眼,又快速的扫了程昱一眼,将目光重新回到金鑫身上。
不等金鑫给她开口介绍,便说:“我和你开玩笑呢,我朋友还在等着,不打扰你们了,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再约。”
金鑫连忙快步过去拉门包间的门,笑着送她出去:“绮红小姐再见。”
关了门,金鑫才呼口气,忙忙解释:“你们可别误会,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现在正当红,我也没有必要得罪她,虚与委蛇罢了。”
路圆满和程昱都没有关心金鑫的解释,他们两个在说小话,只有孟娇月认真地听了,安慰他说:“我没有误会了啦。”
这语调,明显在学刚刚的绮红,金鑫噗地笑出来,说:“麻烦你正常说话,你瞧我这鸡皮疙瘩。”说着,抬起手臂让孟娇月看。
孟娇月扫了一眼,见白皙的皮肤上面还真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随便有些失望的说:“我还挺喜欢她的,还准备买她的新专辑,没想到她私底下是这样的。”
轻浮、做作,一点不似电视剧里的美艳大气。
路圆满听到孟娇月这句话,不由得问道:“她现在很有名吗?”
孟娇月:“当然,特别有名,她去港城拍戏了,演了好几部电影了,还拍了写真,港城那边的杂志夸她性感知性于一体,美貌与智慧并重什么的。亲眼见过她,也不过如此啦。”
路圆满脸上就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上次看见这位绮红小姐还是在燕市电视台的节目上,这次见到,跟最初路家河村的那个流莺判若两人,只能依稀看到一点旧日的影子,这也是路圆满看见她,觉得眼熟却没有立刻认出的原因,也是听到金鑫叫了她的名字才恍然想起这人是谁的。
几乎是落荒走出包间的绮红走出去老远之后心绪才稍稍平静。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到了路家河村的人,还竟然是金鑫的朋友。她瞬间慌乱起来,怕人家认出来自己,怕人家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去,知道自己这个人从头到脚、由里到外都是被包装出来的。但很快,她想到自己从名字到外貌全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便是她认识原来的那个自己,也肯定认不出现在的自己,她又淡定了。
但她也待不下去了,没法像之前那样,和金
鑫调笑,勾引他,于是她落荒而逃。
有服务员带着崇拜的目光跟她打招呼,她连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路过个礼貌又矜持的微笑,心想,自己就是太心虚了,一定要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自己是绮红,有良好的家世,从海外回来……
她不知道的是,路圆满不光认出了她,还见证了她从路家河村流莺一路蜕变为如今大明星的全过程。
不过,这名知情人显然没有戳穿她的打算,只是感慨地说:“她发展得真快,不知道付出了怎么样的代价。”
从她有资格去参加选美,再从选美进入影视圈,去参加访谈,去拍电影,靠她自己是不可能完成的,无疑是有人在帮助她,别人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帮助她,无非就是从她身上赚取利益。
路圆满可以何秀红女士一块八卦,谈论这件事情的荒唐,却从没想过将这位绮红小姐的底细散播出去,损人不利已,没有必要。
金鑫就有些奇怪的看向路圆满,总觉得她好似知道些什么,索性对着旁边一脸失望的孟娇月说,“这个圈子浮华、功利,乱相频生,各种乱七八糟、突破想象的事情都有,有些人只是看上去很美好。”
孟娇月点点头,她喜欢的本就是被扮演出来的角色,只是忽然看到饰演者,和角色差距太大,有种“闻名不如见面”的幻灭感,虽然是有些失望,但也没那么严重。
绮红的到来给几个人带来了一点影响但并不太大,很快,几人按照原定计划去了金鑫家里,陪着孟娇月玩了几把双升,孟娇月小手勉强能把牌码清楚,都两幅扑克的规则搞清楚,就到了该走的时间。
刚刚学会,孟娇月就体会到了双升的魅力,虽然没能过瘾,但孟娇月还是跟着来接她的司机走了,跟路圆满、金鑫几人约好:“等你们有时间了,咱们再玩!”!
第96章 添箱
送完孟娇月,路圆满和程昱也告辞离开。程昱喝了一点香槟,没有醉意,但为了安全起见,不准备自己开车回去,这么晚了,也不好叫司机过来,两人便打了辆车走,让司机明天上午过来把还停在世贸大厦停车场的车子开回去。
晚上10点钟的三环灯火通明,不远处就是国内有名的酒吧街,很多衣着时尚,发型、妆容时髦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地从身边经过,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不过这种作息和生活方式很显然不适合路圆满这个乡下人,她这会儿开始打哈欠了。
昨天晚上,她躺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无,心脏砰砰一直乱跳,想刻意让自己忘掉明天要和程昱领结婚证的事情,却做不到,激动得不行,躺在床上一会儿翻到左边,一会儿翻到右边,一会儿又坐起来,后来索性来开灯玩了一会儿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早晨又早早地醒来。白天大脑亢奋得很,一点都不困,甚至午觉都没睡,这会儿却困了。
身体困了,打哈欠,但大脑还是在亢奋中,她坐在出租车后座中,紧靠在程昱身上,闭上眼睛,身体感觉到有一点点疲惫,但疲惫之余却觉得舒服,一种很踏实的舒适感。
程昱揽过她,将她平放在自己的腿上,抬头盖住她的眼睛,轻声说:“困了就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
路圆满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躺在程昱身上,身体随着汽车行进晃晃悠悠,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看看时间,快9点了,简单洗漱去了主屋,屋里只剩下何秀红一个,正在拿着个抹布擦桌子。
“起来了,赶紧吃早饭去,还热着。”
路圆满答应一声,伸个懒腰往餐厅走,问着:“妈,昨晚是程昱把我弄进屋的?我记得我好像是在出租车上睡着了。”
何秀红:“除了他还有谁?把你一路从院门口抱进去的。”
路圆满放下胳膊,趴在门框上回头问:“那你们怎么不叫醒我?我多沉啊,再把胳膊抻到。”
何秀红嘴角露出笑容,说:“我倒是想叫你,小昱不让,说你今天累坏了,就让你好好睡。不是因为他成了我女婿我才夸他,我认识的年轻人里面就没有像他
这么贴心的!”
路圆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开玩笑说:“妈,以后您还是少夸他,省得骄傲,得给他留点进步空间。”
何秀红笑呵呵:“做得好还是要夸的,就拿你来说,你不是也没骄傲嘛。”
路圆满不由得失笑。
吃完了饭,收拾好桌子,眼看着家里头又要来随礼的人了,路圆满赶紧躲到自己房间去,叮嘱何秀红:“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不在家。”
何秀红大手一挥:“知道知道。”
路圆满将自己房门门帘放下,门插好,这才坐到小沙发上给程昱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先是一声低低的笑意,然后是低沉的男声:“老婆。”
路圆满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电话那头的程昱听到了她粗重起来的呼吸声,笑意更浓,紧接着问:“老婆,刚醒吗,睡得好不好,早饭吃了吗?”
这一串的问题立时把路圆满的羞窘遮掩过去,浅浅地咳嗽一声,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胳膊没事吧?昨天应该叫醒我的,我还挺重的。”
“你这么轻,我怎么可能抱不动?老婆,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到底也是一米八多的汉子。况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健身房做力量训练,胳膊上的肌肉不是白长的。”
路圆满想起程昱身上那些贲胀的肌肉不由得脸上一热,连忙阻止程昱后面的话,说:“你到办公室了吗?好好工作!”
程昱好脾气地说:“好,听你的。”
按掉电话,路圆满靠倒在松软的沙发背上,随手抓起抱枕抱在怀里,两只脚翘起来,将拖鞋甩掉,在空中快乐地踢踹几下,咯咯地笑了起来。
晚间,陈大娘带着小果子来了家里。
这一阵子没注意,小果子又长高,长胖了些,虽然还是没有达到同龄孩子的标准,但相对于以前,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见了何秀红、路志坚和路圆满三个,主动叫爷爷奶奶,阿姨。
把何秀红喜得,忙夸奖道:“这孩子,可真是出息了。”连忙给孩子拿水果、饮料,拿各种好吃的。
小果子目光盯在那些好吃的上,咽咽口水,但没有伸手去拿,路圆满笑着说:“想吃什么,自己拿吧。”
小果子这才伸手去拿。
路圆满一直有关注着小果子,每次跟刘秀英见面都会问问这个孩子情况,因着她对这个孩子格外上心,刘秀英在小果子身上也花了不少功夫。
小果子外表、性格都在逐渐地改变着,往好的方面发展,学习成绩也有了很大的进展,经过陈大娘的同意,小果子暑假开学后,将留级重新从一年级开始上。
听了房东一家真诚的夸奖和对小果子的友善,陈大娘脸上的笑容就掩藏不住,说道:“看到小果子变得这么好,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闭眼了,以前是我糊涂啊!”
何秀红忙安慰说:“过去就过去了,后悔啥的都没用,人啥时候都得朝前看。”
陈大娘:“多亏你们了,这些年要不是你们,我们还不知道……”
何秀红忙摆摆手打断陈大娘的话,“说这些干什么。”
陈大娘连忙打住不说,又干干地笑了两声,说:“我听说大满要结婚了,心里高兴,姑爷各方面都好,用老话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陈大娘说着低下头拉开扣在腰间腰包的拉锁,从里面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来,递给何秀红,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行,那我就接着了,谢谢你啊!”村里普遍随礼50块,陈大娘给随了100块,着实不少了,但这是随礼,何秀红也不可能推辞或者不收,以后从别的方面补给她就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陈大娘见何秀红收了钱,更高兴了些,真诚地说:“老话说,好人有好报,您一家都是好人,这就找了个好女婿,程总也是个好人,上回送小果子去医院,多亏了他,一家子好人凑在一起,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一声声的好人听得何秀红不大自在,她不喜欢像是“好人”、“心眼好”之类的夸奖,她宁愿在别人眼中是个不好惹的坏人形象。好人往往就意味着好说话,好欺负,她很认可“人善被人欺”这句话,她最讨厌成为这样的人。
正是因为不想当“好人”的这股子劲儿,才早就了现在的何秀红,所以在她这里,“好人”不是个褒义词。
但陈大娘说得真诚、发自肺腑,再说又是给随礼来的,她倒是不太好多说什么。
身为贴心小棉袄的路圆满自
然知道何秀红女士的禁忌,忙扒开一根香蕉递给陈大娘,“您吃跟根香蕉。”
陈大娘想要说不要,但香蕉都已经递到嘴边了,只好接过来,低头看了香蕉一眼,她就是买水果的,知道这种香蕉是从东南亚进口的,很贵的,她不好意思吃,但已经扒开了,就只好咬了一口,香甜软糯,陈大娘不由得眯起眼睛来。她整天守着各种水果蔬菜,可除了舍得给小果子吃一点外,她和陈大爷一点都不碰,都是钱啊,自己吃就是糟践了。
她有些珍惜地吃了两小口,就想把香蕉递给小孙子吃,路圆满连忙拦了她一下,说:“还有呢,我给小果子再拿一根。”
路圆满说着,扭了根香蕉递给小果子,小果子道了声“谢谢”,便接了过去,用小手去抠香蕉皮没抠动,就张开嘴巴用小牙去咬,一直关注着自己孙子的陈大娘连忙要去帮忙,却被小果子躲了一下,用小牙将香蕉皮咬出个口子来,便能扒开了。
陈大娘想要去帮忙的那只手还扎在空中,脸上露出又心酸又欣慰的表情来。但马上,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又露出喜意来,看了眼小果子,见他在认真地吃香蕉,便压低了声音,往何秀红身边凑了凑,悄声说:“跟您说了好事,我们家小果子他爸也有眉目了,说是人长得好看,干活麻利,人性也好!”
何秀红乐:“这还真是大好事儿!你们家是真要苦尽甘来了,恭喜你啊,等你们家小果子爸结婚,我也给报个大红包!”
陈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说:“还早呢,还早呢,怎么也得把人领过来,我们看过了再说。”
之后几天,刘满成、王丽这几个受过帮助,或者关系比较亲近些的租户也都过来添箱随礼,送了祝福。
闺女结婚的事儿,何秀红并没有刻意在租户里面说,但这种几乎全村传遍了的事儿,只要是有心人,又岂能不知?对于这些租户,何秀红帮忙时,只是顺手而为,只是觉得应该帮忙,从来没想着能被人感激,或者收到回报。此时人家专门过来随礼,那感觉很微妙,莫名让何秀红有了一种成就感。
刘秀英是婚礼倒计时的第五天晚上踩着月色过来的。
何秀红见到她来,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和善之色。何秀红这人帮人虽然从来不求回报,但谁都希望对象是
个懂得感恩的,而不是白眼狼,如果路圆满这样的大日子里,刘秀英都没有表示,那恐怕何秀红再也不会让路圆满给予她一点点的帮助了。
刘秀英来了,不管是随二十三十,还是五十一百,都代表着她的心意,何秀红更看重的是这个。
刘秀英脸上也挂着笑,跟何秀红和路志坚分别打了招呼,才跟路圆满说:“恭喜你啊路老师,我这两天太忙了,才抽出空来。”
路圆满瞧着她脸上笑着,但脑门上好不容易舒展些的褶子又皱在一起,形成了化不开的抑郁,便回了声“谢谢”后问道,“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刘秀英脑门上的褶子往上堆在一起,眼尾间的褶子松弛下来,说:“我家里人从老家过来了,算了,大喜的日子,不跟你说这些糟心事儿了。”她从口袋里拿出个一张裹了一条红纸的五十块钱放在桌子上,说,“有啥需要帮忙的路老师你们随时找我。”
刘秀英来得快走得也快。
何秀红瞧着桌子上又红又绿的一张纸币,有些哭笑不得,头一回见到有人把随礼的钱打扮成这样的。她将那五十块钱收起来,拿去记账,这算是路圆满自己的人情,在单独的一个本子里面记着,将来人家有个婚丧嫁娶的,就得路圆满自己还礼了。
第二天下午,又有路圆满自己的关系来了家里,是杨薇薇,不过,她还多带了两个人过来,是康倩和王小晨。杨薇薇就在路家河村里,提前过来随礼还好说,康倩和王小晨一是离得远,二是关系泛泛,完全可以在婚礼当天再随礼的。不过,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一趟,自然就得热情招待。
何秀红本来打算留了三人在家里吃饭,康倩和王小晨推辞了两下便答应了,但眼看着家里头客人络绎不绝,何秀红也抽不出时间来做饭,路圆满便带了几人去了幸福大饭店。
康倩和王小晨上次来路家河村,跟杨薇薇弄得不太愉快,双方不欢而散,但后来康倩又联系了杨薇薇,杨薇薇考虑到康倩家里头毕竟有教育局的关系,也就和康倩继续往来着,这次康倩和王小晨说想亲自过来给路圆满添箱,她想着这是个好事,便同意地带着两人过来了。
其实,杨薇薇对于康倩和王小晨这两个人的行为也很是琢磨不透,要说他们想跟路圆满亲近是有什么明确的
目的性,倒也说不上,明明都是同学,却非得要用迂回的手段,非得要通过自己来接近就很令人费解。
这餐饭,倒是令杨薇薇对第一个问题有了些了悟。
康倩和王小晨不停地追问路圆满所谓有钱人家富太太的生活,对吃穿住行都充满了好奇,话里话外都在表达着想以后和路圆满多亲近、交往的意思。
对于他们的这些小心思,路圆满是早就看透了的,她嗯嗯啊啊敷衍地答应着,反正两人距离那么远,又都有正式工作,能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整天往西关村跑?不过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偶尔才会想到有自己这号人物罢了。
罗琳作为路圆满师专最好的同学,自然也来了,还帮着捎来了两名无法来参加婚礼同学的随礼,路圆满带她参观了自己位于锦绣家园的婚房。
罗琳立时瞧着房前那一大片规整的菜园子直发愣。时值9月,很多的菜蔬已经发黄、拉秧,但晚熟的品种还在结着果子,一大片青葱玉米结着大棒子迎风招展。
好半晌后,罗琳才说:“路圆满,没想到你们年纪轻轻的居然喜欢这种田园生活。”她又瞧见后面那两户人家,一户人家也弄了差不多的菜园子,一户人家种了半边菜,半边花,更是咂舌,“乖乖,现在的有钱人都好这一口么?”
路圆满哈哈笑:“我们是农民本性,对土地爱得深沉。我们家那位当初就是冲着这块菜地买的房子,他自己正经种了不少蔬菜。”
她想起当初那位老太太来偷菜,被自己给抓住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来,就给罗琳讲了起来。
听得罗琳眼睛大睁,嘴巴微张,说:“没想到这块菜地也算是你们两个的定情之地,真想象不出来你们家程总一个大老板,挥着锄头戴着草帽种菜种地的样子。”
路圆满也没见过,想象了下那个场面,咯咯笑了起来。!
第97章 程岩
同一时间程昱接到了程岩打来的电话。
程昱看着手机上闪动的号码,看了好一会儿L才接了起来。
“喂。”程昱平静地发出一个音节。
“老二,我真是没想到,你做得这么绝!”程岩的声音一如既往,跟程昱说话时总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好似程昱还是那个刚刚进城什么都不懂,茫然无措的孩子。
程昱:“容我提醒你一句,最好讲重点,否则这会是一通无效电话。”
“你!”电话那头传来程岩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几息之后,呼吸渐缓,程岩的语气软了下来,语带讽刺地“哼”,说:“果然是翅膀长硬了,别以为跟通达成立公司,互联的用户越来越多,你就有了硬气的资本!”
程昱:“谢谢夸奖,我还会更好的。”
嘟嘟嘟……
程昱瞧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的通话已结束字样,心头畅快。
而一气之下挂断了电话的程岩感觉自己心脏阵阵气闷发疼。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小就得到了父母独一无二的照顾和呵护,直到某一天,一个据说是亲弟弟的人闯进了他的生活。这个亲弟弟原本就像是寄养在乡下的小猫小狗,定期寄钱、寄点东西过去,他的存在就像是为了证明父母有多么偏疼他,他从这个弟弟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优越感。
可是,这个弟弟竟然被接到家里来了,那么健康,能跑能跳,充满了活力,长得好看。不像他,虽然做了心脏手续,但是过于激烈的运动还是不能做,还在胸口留下了一道丑陋、巨大的疤痕,不能穿领口大些的衣服,不然疤痕就会暴露出来,就会吸引到别人诧异的目光。
那时,嫉妒、怨恨、落差等等情绪涌入心头,他怨恨父母,为什么同样是他们的孩子,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但这个弟弟却是这般的健康,他们把所有疼爱都给了自己,却把健康给了弟弟,如果可以交换,他宁愿和弟弟交换,把父母的偏爱全都给了弟弟,去换取健康、美丽的身体!
他所有的优越感在健康的身体面前通通都成了一句笑话,每天看着程昱,他痛苦、难受,于是他便将自己心里的痛苦转嫁到程昱身上,冷言冷语、讽刺、排挤、在父母面前告状、设
计陷害……
程岩想尽一切恶劣的手段来折磨程昱。父母从来都是站在他这边的,这让程岩倍感欣慰,他从折腾程昱中获得了莫大的满足感。
可惜,这种快乐只持续了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程昱越来越聪明,逐渐掌控不住他了。上了高中后,程昱当了寄宿生,他虽然想了很多办法来阻止,无奈父母支持,他们一直都不喜欢程昱,觉得他是个大包袱,他能住校,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他们乐不得的。
在这之后,程昱即便是寒暑假也很少回来,听说还自己打工赚生活费,对他这种行为,程岩嗤之以鼻,心里头暗自想着,看这小子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他甚至幻想过,等到程昱在外面待不下去,回家之后,自己该用怎么样的语言和表情来羞辱他。
高考分数出来时,程昱所在高中校长和班主任激动万分来家里家访,一箩筐一箩筐地说着夸奖他的话,程信棉纺厂里,工人们自发挂了好多庆祝程昱被华清大学录取的条幅。
程岩清晰记得那时候自己的心情,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种种负面情绪接踵而来,他嫉妒得发狂,恨程昱很得要死,疯狂地想象着他被车撞死、落水淹死,想象着他的种种死法,才能让自己心里头获得一点慰藉。
后来父母察觉他情绪不对,安慰他,说以后程信公司,还有家里的一切财产全都是他的,一分钱都不会给程昱,程岩才终于振作起来。
是啊,他有疼爱他的父母,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自己有钱、有地位、有大公司可以继承!
程昱考得好又怎么样,将来还不是给别人打工,将来他要是懂得做低服小,还能在程信公司给他安排个职位。
可程岩再一次低估了自己这个亲弟弟。
程昱高考取得好成绩,被华清大学录取,只是他成功路上的第一步,他靠着自己的力量,创办了公司,一步一步发展壮大,更是借着“互联”的影响力,跻身到了知名互联网科技公司的行列。
在即将步入的21世纪,最为朝阳的行业便是互联网、电脑相关产业,也是国家最重视的行业之一,程昱无疑走在了时代最前沿。
他的父母,程光明和展茂兰对待程昱的态度也在转变着,一开始跟程岩的态度差不多,坐在黄鹤楼上
等着看翻船,就等着程昱什么时候受够社会的毒打,跑回家里来寻求帮助。不管是对外交际中,还是在程信公司内部,都只提程岩这个大儿L子,很多人都不知道程家还有程昱这个二儿L子。
可是随着程昱企业越做越好,两个不相干的产业中也产生了一些交集,程光明偶尔会从企业家朋友那里听到智睿科技这个名字,后来偶尔的机会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个智睿科技便是自己那个一年见不了两次面的儿L子成立的,他这才开始关注起程昱的事业来,并且开始向外透露智睿科技的老板是他儿L子的事情。
程昱同样为展茂兰争光添彩,因为程昱这个争气的儿L子,不知道被多少位富太太羡慕,恭维着。
父母态度的转变让程岩体会到了加倍的痛苦,于是就开始疯狂在父母面前诋毁程昱。
程光明和展茂兰因为这个小儿L子忽然有出息了,对他的态度大变,开始主动跟程昱联系,让他来家里吃饭,指导他怎么做企业,准备给他介绍对象……但他们所做的一系列示好,却没有得到程昱的回应,这令夫妻两个大怒,更加觉得这个儿L子就是个不识抬举的白眼狼,再加上程岩的诋毁挑拨,两人很快就又放弃了这个儿L子。
程岩得意,却又焦虑异常,大家都知道了程昱的存在,总是拿他和程昱,这个只相差两三岁的亲兄弟相比,有人会在他面前夸奖程昱,有人会让他跟程昱多学习……这些有意无意的话语,每每听到,就会让他的心情阴郁很久。
他深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为什么还会有个程昱,他恨着程昱为什么不能一直烂在泥地里,一辈子靠着自己的施舍生活,深恨着老天和父母的不公。
他期盼着见到程昱,每次见到他,都会高昂着自己的头,用居高临下的傲慢态度对待他,讥讽、贬低他,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头有片刻的舒爽感。
这些时候,程昱通常都是沉默不语的,不管他是心里头偷偷骂自己,还是不屑于和自己争辩,反正程岩将他的沉默理解为默认,这让程昱愈加有成就感。
这些年来,程昱与家里头渐行渐远,之前年节还能后来一趟,后来连过年都不回来了,程岩跟他见面的机会更少,但程岩一直都关注着这个弟弟的消息,就像是哽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就像是
前进路上的一颗绊脚石,他想尽办法想将他挪开,可根本就挪不开。
他也曾经想着利用程信集团的经济财力还有在行业内的地位,给智睿科技背后使使绊子,可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圈层,程信集团的力量在纺织行业还有比较大的能力,可是在软件、互联网行业就全然使不上劲儿L,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昱的公司发展壮大。
后来,他从展茂兰那里听说程昱和一个粗鄙的女孩子谈恋爱了,他表面上虽然跟父母一起谴责程昱,更深一步地挑拨着,让父母更加厌恶程昱,但实际上心里却是开心的。
在找对象这件事情上,程岩听从父母的安排,将来会找一个跟程信集团规模差不多的企业千金联姻,门当户对,强强联手,而程昱找了这样的女朋友,对他的事业毫无益处。
程昱啊程昱,虽然你很聪明,但到底从小是在乡下爷爷身边长大了,缺乏长远眼光,不会衡量利弊得失,注定他的路走不长。
此时他的心情就好似程昱刚刚回来燕市那一年,父母领着他们两个去野外郊游,经过一座小桥时,他故意重重撞了程昱一下,程昱掉进小河里,他眼睁睁沿着程昱被河水冲走那般的畅快,可惜,河水太浅,程昱被河水冲出去一段,就被大石头拦住了,程昱浑身湿淋淋地走回来,跑去跟父母告状说是自己将他推进河水里的,可惜父母根本不相信他,问都没问自己,就非常肯定自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绝对不会故意把程昱推进水里去,还说程昱心思复杂,老把人往坏处想,那是你亲哥哥,能害你吗?
这些事情,程岩经常会想回,所以清晰如昨,程昱那时候的表情深深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每每回味,都会笑出声来,这也是每回得知程昱又取得成绩,又听到有人夸奖程昱时,拿来压抚自己烦躁、愤恨情绪的方式。
听说程昱要和这个被程光明和展茂兰评价为城中村粗鄙无理、尖牙利嘴、毫无素质可言的姑娘结婚,程岩是非常开心的,并且在父母拉不下脸来通知程昱,他们会来参加婚礼的情况下,自告奋勇给程昱打了这个电话。
程岩这些隐秘、阴暗的心思,程昱虽然不能全部了解,但也能窥见一二。他原本对程家人包括程岩的态度都是不理不睬,因为觉得和他们争辩没有任何意义,争辩赢了又如何,
有那时间还不如离他们远远的,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认识了路圆满之后,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快意恩仇”的感觉,体会到了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的快乐。
就像是现在,程岩不定在如何跳脚、摔东西来发泄愤怒,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的无能都怪罪到别人,怪到外物上,殊不知,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一对无条件相信他,疼爱他父母,他父母愿意纵容他,其他人却是未必。
程岩从去年开始,就提出了要在泰国建立工厂的规划策略,以期逃避欧美国家对于大陆的经济制裁,并且得到了程光明的大力支持,开始在泰国购买土地,准备建立工厂。这个战略方向倒是也不能算错,但他没有关注到国际形式,金融大鳄对于泰国等东南亚地区的经济围剿早就有了苗头,他这时候提出这样的策略,无疑是往炮火上撞。
被金融风暴席卷过后的泰国,整体经济都处于瘫痪状态,程岩的建厂计划也被迫停工,前期投入的大量资金被套牢,收不回来,后续是否能够继续建设工厂,什么时候能够开工,还是个未知数。
因为这件事情,程岩的能力备受质疑,也因为这件事情,员工也开始对程信的未来产生了怀疑,进而影响了程信在国内纺织品行业的地位。
这些都是程信的股东们和程昱接洽时说的,他们和程昱私下里接洽,源于对程岩能力的不认可,怕他将来接了班把程信这么大的企业给带散架了,希望程昱能够争取下,成为程光明下一任的接班人。
虽然程昱表明了自己不会介入程信公司的企业管理,程光明也不会允许他介入,但对方还是是不是透露一些消息给他,所以,他对于程信的一些重要策略,所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知知甚多。
程昱还知道,程岩还会再打电话过来。!
第98章 迎亲
不过,时间比预计的要稍久一些,大概十分钟后,手机才再次响起。
程昱接了电话,程岩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爸妈回去参加你的婚礼,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安排出5桌席位,第二,安排父母讲话发言时间。”
程昱嘴角轻轻上调:“第一个条件我无法满足,席位是提前定好的,现在距离婚期还有二天,别说是安排出五桌,就是一桌也安排不出来了。”
第一个条件是之前提出要求的变种,程昱之前不同意,现在更不会同意,提出这个要求要么是程岩自己加上去的,要么只是个烟雾弹,第二个要求才是重点。
果然,程昱拒绝后,程岩语气又急咧起来,却没反驳,说道:“第二个条件,你必须得答应!”
程昱没说话,程岩紧接着说:“程昱,男方父母不出席婚礼,女方会怎么看你,过来的宾客会怎么看你,你那些合作伙伴、客户们怎么看你?你那么聪明,不用我提醒,你也能想得到吧?这是爸妈来参观你婚礼的条件,你必须得答应!”
程昱笑了下,说:“那我要是不答应,他们就不来了吗?”
自己的订婚宴都没有邀请父母参加,程岩怎么还会以为这种要挟对自己有用?是不够聪明,不懂得变通吗,好像也不是,只是学不会或者说是不屑和自己和平、友好的对话,只会用这种高高在上的,不友好的方式。
程岩一噎,顿了一会儿才阴阳怪气地说:“怪不得爸妈说你现在变了,果然是变了,被个粗鄙的女人同化了。”
程昱:“是我的荣幸。”
程岩:“你……”
程昱:“我很忙,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程岩:“等等……”他心口发堵发疼,刚刚一怒之下挂了电话,就输了一筹,咒骂了程昱好一阵子才泄去怒气,打了第二通电话,无论如何不能再打第二通了。
父亲交代他了,程昱的婚礼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出席,否则丢人丢大了,程昱不要脸豁的出去,他们家却是不行的。
“爸妈会按时出席婚礼,你不要做得太过分!”程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着说出来的。
听到程昱耳朵中,只觉得十分幼稚可笑。曾经很长一
段时间,程岩都是他的梦魇,时刻提防着他在打什么坏主意,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真的被他害死了。可随着他的成长,逐渐脱离那个家庭,程岩就越来越渺小,渺小得就是个养在温室中的纸老虎,一点微风吹进来,都能将他刮倒。
“他们可以来,你就不要来了,我不欢迎你,不要来自讨没趣!”
程昱说完就按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到一边,嘴角上扬的弧度大了起来,有种直来直去的痛快,这种感觉可真是不错!
程昱自己笑了一会儿,开始打电话通知婚庆公司,按照第二套方案执行,又打电话给丈母娘,说了自家父母会来。
程昱父母能来参加婚礼,能避免很多的流言蜚语,何秀红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也不担心这对拎不清的夫妻俩干出啥破坏婚礼的事来,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大不了让大嫂、小姑子、贵婶等人看牢了他们,有点不对劲的,直接武力镇压。
临近婚期,每时每刻都不闲着,圆满小卖部已经好几天没开门了,路志坚虽然不怎么发表意见,什么事儿都听何秀红的,但也是事事参与。
有了订婚宴的经验,这次的婚礼筹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何秀红虽说是第一次嫁闺女,但村里头红白喜事没少给帮忙,也算是有经验的,再加上又请了村里专干红白喜事的路贵祥两口子坐镇指挥,村中亲近的亲戚、朋友过来给帮忙,婚礼现场有专门的婚庆公司负责,方方面面都妥帖得很。
婚礼筹备会开了,给来参加会议的每个人分了工。
首先是安排代东,代东的意思就是代管东家,负责统管婚礼的一切事宜,贵叔当仁不让,他认识人多,擅长交际,当过好几回代东,没出过大问题。代东安排好了,再由代东去给每个人安排活计。有在礼房负责收钱的,有负责写礼单记账的,有负责管理花生瓜子的,有负责管理烟酒的……
之后,路贵祥夫妻两个又专门给小两口讲解了迎亲流程,什么拦门啊、藏鞋啊,这些婚礼中的小习俗。
路圆满经常参加村中的婚礼,对这些都不陌生,程昱也参加过同学的婚礼。但别人结婚跟自己结婚,角色不一样,承担的压力也不一样,两人都听得很认真。尤其是程昱,不光听,还不停发问发问,唯恐到时候自己哪点做得不到位。
问得路贵祥有些哭笑不得,头一次在华清大学高材生面前也有了智商上的优越感,不由得脑袋直晃,得意地道:“不用紧张,别怕忘了,我是主持人,会指导着你下一步该干啥的,就是做不好也不用着急,咱都有现成的好词给你圆过去,放心吧,婚礼就得热热闹闹的,但是也不能让你们小两口出糗、下不来台。”
程昱稍稍放心,但他不习惯依赖别人,静下心来,在脑中仔细思理了几遍才算踏实了。路圆满心里头也紧张,但瞧着程昱比他更紧张,心里头莫名就放松下来,还有心思安慰程昱,“放心吧,我和路松、小四子他们都说好了,不会故意为难咱们的。”
程昱笑着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让金鑫再多准备些红包。”不成就发动金钱攻势,这招到什么时候都管用。
1998年9月7号,周一,农历7月17,宜嫁娶。
早晨4点多,路家灯火通明,和何秀红相好的妇女都早早起来,聚到家里。剁馅的剁馅,和面的和面,准备着包饺子,按照路家河村的习俗,嫁闺女这天是要招待所有来帮忙的亲朋吃饺子的,昨天就将各种肉馅准备好了,牛肉的,羊肉的,猪肉的都有,再现剁大葱、蔬菜掺进去,和好就可以包了。
婚庆公司派来的服、化团队也过来了,聚在路圆满的小房间里,开始化妆。
其他人也没闲着,有人沿路往井盖上压红纸,有人去布置鞭炮,早上7点,迎亲的队伍在鞭炮声中驶来了,一行8辆,全是洗得光亮如新的黑色小轿车。穿了一身笔挺黑色西装,打着大红领带,头发精心打理过,神采奕奕,满面笑容的程昱,在路家河村村民的层层围观、起哄之下走下轿车。
首先遭遇到了以路松为首,一群大小伙子的拦门,金鑫、温倦等几个男方的亲朋立刻上前,跟拦门的人一言我一语地友好地交涉着,直到每个人手里至少攥了两个以上红包才放行。
好不容易进了院子,在进房屋门时,又遭遇到了姐妹团的阻拦,路敏、罗琳、孟娇月等穿着一模一样的伴娘服,拦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他们可比路松几个难缠多了,要求新郎念情诗、唱情歌。
私底下,程昱怎么做都无所谓,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程昱只觉得
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不过为了早点接到新娘,豁出去了,几个伴娘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做,好不容易他们几个满意了,才将程昱放进了门。在进卧室门时,又被玲玲等几个小不点抱住了腿,少不得又散出去好多红包才终于进到卧室,看见了盛装打扮的路圆满。
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都有些不像她了,程昱愣了一下,险些以为自己的新娘换了人。
路圆满端坐在床上,朝着程昱投以同情的目光,她被要求坐在床上不能动,对程昱一路进来的遭遇爱莫能助。
“新郎官看傻了?”不知道谁嬉笑着调侃道。
路圆满呵呵笑,大方地说:“他不是看傻了,是吓傻了,我照着镜子都不认识我自己。”
化妆师就有些不安,连忙解释道:“咱们安排了摄影师全程录像,妆化浓些,上妆好看,等到婚礼结束,去敬酒之前我会帮你把妆卸掉,重新画个淡妆。”
这个妆容离远看了好看,近看的话就有些惊悚了,听化妆师这么说,路圆满便放心了,朝着程昱笑了笑。就有人起哄着让程昱找鞋子,只有找到新娘子的鞋子,帮着穿上,才能带新娘子走。
程昱跟几个哥们到处找,这几个哥们有认真找寻的,有试图和伴娘们套近乎,问出线索的,还有跟路松勾肩搭背,想让他放水的。
路圆满瞧着程昱直着急,孟娇月他们几个藏东西的位置太刁钻,他们这样找,恐怕找到中午也找不到,她想提示下程昱,可程昱找得太认真,愣是没往她这里看,只好轻轻咳嗽一声,才将程昱的目光吸引过来,然后非常明显的给程昱使了个眼色。
程昱立刻会意,走过来,掀起路圆满搭在床上的裙摆,一双大红色的崭新高跟鞋显露出来。
孟娇月立刻拍手:“好了,好了,鞋子找到了!”
就有一个男声笑着调侃,“大满,你怎么能叛变呢,这还没嫁过去就向着女婿了!”
一个女声笑说:“人家不向着自己女婿向着谁,打今儿开始人两人才是一家子。”
……
在众多善意的调侃声中,程昱帮着路圆满穿上鞋子,伸开双臂,将她抱了起来。
路圆满知道程昱臂力如何,安心地由他抱着。
程
昱抱着自己的妻子,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走出房间,走下台阶,走出院子,然后将她放到其中一辆小轿车上,自己随后坐下去。
鞭炮声响起,车子启动,接亲仪式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接下来,花车会按照之前指定好的线路,在西关村附近绕一圈,最后抵达锦绣家园小区。
那里也留了一批人准备迎亲。
等最后一辆车驶出路家河村,众人将目光收回,代东贵叔尽职尽责地叮嘱查看分配给个人的任务,让礼房、管理烟酒茶糖等的人员往西关村大酒店去。
按照习俗来说,何秀红和路志坚是女方父母,在婚礼上是不算主家,是贵宾,只需要在婚礼中出现,坐在贵宾席上就行,再说有了贵叔这个代东,全权由他安排即可。
贵叔带人离开去了西关村大饭店,何秀红、路志坚不需要这么早去,便留在家里,将早上吃剩下的生饺子、饺子馅等给每家分一些。张翠环、路梅香、贵婶、五婶等都留在家里头,很快帮着把家收拾好了,又在一块嗑瓜子、聊天,等着一会儿一块去西关村大饭店。
贵婶就问起了这家婚庆公司的情况,小四子跟王丽的婚期也近了,也开始考虑结婚的事儿,不过跟何秀红打听了下婚庆公司的收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何秀红半是炫耀地说:“我也觉得没必要,就贵祥叔主持就挺好,可是程昱非要请,人家娶媳妇,人家花钱,我也不能拦着不是。”
五婶:“人家当大老板的跟咱们这些乡下人想法肯定不一样,人家接触也都是大老板,婚礼这种大事不能丢了面子,不说婚礼,就说西关村大饭店那啥档次,是一般人能去的吗?”
大喜的日子,几人都是捡着好听的恭维话说,把何秀红说得更是欢喜。
贵婶就又打听起西关村大饭店婚宴的价格,这是何秀红还真不太清楚,说:“订婚那次还有结婚这次,都是程昱去定的,我一个丈母娘,也不好问到底花了多少钱,我倒是想帮着出,又怕程昱觉得我跟他见外。”
张翠环:“你就这一个闺女,一个女婿,程昱又跟你们近,这钱谁花都一样。”
何秀红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的那些家底将来都是他们的。”她给贵婶出主意,说:“回头你问问西关村大饭店的工作人员,他们那儿可抢手了,刚定下婚期,程昱就把定金给交了。西关村大饭店不行的话,还有不少能办婚宴的酒楼,也不一定非得来这儿,他们这会儿除了有大厅,有舞台,装修新,档次高,菜品好,服务好之外,也没啥。”
这话让贵婶没法接,都好成这样了还没啥?没想到何秀红这个一向稳当的人也开始炫耀了,倒是也能理解,就这么一个独生的闺女,嫁得这样好,要是自己,早满世界宣扬去了。再想想,人家是嫁闺女,自己是娶媳妇,嫁闺女当时希望越隆重越好,那才能显示出女婿对闺女的看中,自己是去媳妇,自然是越实惠越好,媳妇进了门就是自己家的人,一家人讲究这些做啥。
这么一想,贵婶倒是淡定了许多。!
第99章 完结章
且说路圆满,坐在婚车里,绕着西关村宽阔的街道慢慢行驶着。因着避开了平时容易堵车的路段,车子行驶得倒是还算顺利,只是等待红灯的时候,遭遇了专门过来讨喜钱的人。金鑫坐在副驾驶,本来就是为了应对这些突发事件的,也被贵叔提前叮嘱了这波人的存在,准备了不少烟、糖还有红包。
这些人专门以此为生,不知道为什么,消息特别灵通,谁家结婚他们都能知道,各有分工,有去家里要喜钱的,有拦路要喜钱的。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因为他们耽误正事,所以,一般都是要烟给烟,要钱给钱。
金鑫给出去两个大红包,一共十块钱才算把拦车的打发走,绿灯亮了,车子重新启动。因着不走回头路,花车绕了一大圈才回了锦绣小区的大门。
锦绣小区大门口贴了硕大喜字。见到花车驶来,有人立刻跑出来,打开小区大门,有人点燃了挂在小区门口的挂鞭,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十多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走过来道喜,金鑫下车去,笑呵呵地发了一大圈的烟和糖。收到烟、糖的工作人员纷纷对着花车里道谢,说着吉祥话。
“我替新郎新娘谢谢各位的祝福,以后还请多多关照!”金鑫说了几句客气话重新回到车子里,车子启动,往小区最里面驶去。
原来锦绣家园有这么多保安呢,路圆满心里头忽然涌起这么个想法。这一路上,她没怎么说话,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是新娘子,需要矜持一些,只时不时和程昱的眼神想接,交换下彼此的心情。
领证时的喜悦尚未散去,再加上今天正式举办婚礼,两人的激动喜悦可想而知,一大一小两只手一直交握着,就像两人的心始终贴在一起。
车队在自家门口依次停下,金鑫下车拉开车门,程昱先走下来,然后俯身,又将路圆满抱了起来。在路家河村接亲的习俗中,新娘是全程不落地的。
等在锦绣家园新房的亲朋们早已经迎出来,站立在门口两侧,拍手、欢呼,迎接新郎和新娘的到来。
此时3排一栋复式楼房里,到处贴着大红喜字、拉花,摆放着喜庆的花束、摆件,任谁一见,也知道这是新婚夫妇的房子。
程昱一口气将路圆满抱进新房,小心地放在铺
着大红喜被的床上。
床面上,不知道被哪个巧手的用花生、桂圆、红枣、莲子等摆出了工整的“早生贵子”四个字,路圆满欣赏地看了一下,小心地坐到一旁,没有将这几个字破坏掉。
伴郎、伴娘团也跟着其他的车辆一起过来来,孟娇月跟在后面进来,一眼就看见这几个字,立刻张口念了出来,其他人也调笑着看向路圆满,一再重复着这几个字。
路圆满今天这一天,从早上开始,不知道被打趣、调侃了多少次,初为新嫁娘的那点羞涩早点不见,脸皮也厚了许多,这样的调笑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还大方地问着:“这是谁摆的呀,摆得可真好!”
人群后面站出个人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嫂子,是我摆的,以前亲戚结婚时帮着摆过。”
原来是程昱华清大学同宿舍同学管旌的女朋友,今天一早来跟着管旌过来帮忙,管旌去跟着一起迎亲,她便被留在了锦绣花园。今天除了她之外,好几个同学的家属也过来,好些人路圆满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也不着急互相介绍,敬酒的时候自然就认识了。
路圆满对她笑,说:“谢谢你,费心了。”
跟拍的摄影师自然把这一幕都拍了进去,负责抓拍照片那位摄影师立刻建议道:“新娘子,给你拍照照片吧,很有纪念意义。”
“好啊。”路圆满立刻整了整衣服,自己拍了单人的,又在众人的起哄当中和程昱拍了好几张合影,之后新娘、新郎的亲友团们纷纷要求合影。
等跟所有人合完影,路圆满的脸颊上的肌肉都笑僵了,偷偷揉了一会儿,才松弛下来,不过粘了一手的粉,随身跟着的化妆师赶紧过来给补妆。
坐床仪式结束,也快十点钟了,大家前后脚出发,去西关村大饭店。他们定的宴会厅有专门给新娘休息的房间,路圆满被簇拥着去了大饭店后,直接去了休息间里休息。
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1个来小时的时间,现场是婚庆公司昨天晚上过来提前布置好的,是程昱和路圆满一起选择的鲜花主题婚礼,会场上到处装饰着色彩艳丽的花朵,有新鲜的花朵,有干花,还有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制作,足以以假乱真的假花。
他们选择这个主题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纯粹是
路圆满觉得婚庆公司提供的几种婚礼主题方案中,这个看起来最漂亮,好多鲜艳的花朵簇拥在一起,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要多鲜艳有多鲜艳。
不过,装饰出来的成品路圆满还是第一次见,顿时感叹贵有贵的道理,婚庆公司把她在图片照片上看到的场景完全展现出来,实物比照片色彩更加绚烂,实物与灯光交相辉映着,仿佛置身于梦幻的花海中。
路圆满不由得抽了口气,跟身边的程昱感叹:“可真漂亮!”
程昱昨晚专门等着来验看效果,早在第一时间就见过了,并不如路圆满这般惊艳,但看着路圆满满意的表情,自己也觉非常满意。
路圆满主动招呼摄影师,“给我们在现场多拍几张照片。”
拍了几张合影后,路圆满没再这里继续停留,在伴娘们的陪伴下去了休息室,而程昱则和赶过来的何秀红、路志坚夫妇站到门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宾客们。
何秀红、路志坚两位今天也是盛装打扮,一直在节食,又去健身房,在教练的指导下做了锻炼,这段时间减肥效果很明显,人苗条了一大圈,跟程昱站在一起,不像是岳父母,倒像是亲母子。
程光明和展茂兰从电梯口出来,根据指示往婚礼宴会厅走来时,远远看见他们,便有这种感觉。心里头顿时涌出一股子酸意,小声和程光明抱怨,“咱这个小儿子,算是白养了,给别人做了嫁衣!”
程光明心中也是不喜,但还是叮嘱道:“喜怒不形于色,注意身份。”
何秀红也看见了这两位,打扮光鲜,女的更是珠光宝气,穿着旗袍式的礼服,特别像港城电视剧里的豪门阔太太,何秀红心说,自家闺女的形象还真是贴切。那个男的看起来倒是和程昱有二二分想象,不用说,这两位就是程昱的父母亲了。
程昱也肯定了她的猜测,“是我父母,我去迎接一下。”
何秀红点头:“去吧,大喜的日子,该有的礼数咱们还是要尽到了。”
程昱应了一声便迎了过去,到他们跟前说了声:“您来了。”
程光明和展茂兰的目光都落到程昱身上,瞧着这位新郎官意气风发的样子,也只道了声:“来了。”
程昱引着他们来到何秀红和路志坚面前,给彼此做
了介绍。双方都保持着礼貌,互相道了“你好”后,便无话可说,何秀红招呼了贵叔过来,介绍说:“这是小昱的父母,帮他们安排下座位。”
程昱家里的事情,贵叔听说过一些,贵婶不知道跟他讨论过多少次,都想知道程昱的父母是怎么想的,跟这么优秀的亲生儿子一点都不亲近,不来往,跟陌生人似的。此时看见当事人,目光便多了些探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后,面带笑容地热情招呼:“来,两位亲家,这边请,座位我早就给你们安排好了,跟新娘父母坐一桌,贵宾席!”
新客人络绎不绝,何秀红也没有心思再想程光明两口子的事情了,反正只要知道这两个人会安安静静的,不惹事就得了。
被安排到主桌上的程光明和展茂兰两口子心绪却开始起伏。两人来之前说好了,不动气,不发火,不多话,心平气和地参加完这场婚礼就走,可是这会儿,两人谁也无法平静下来。
其实从他们被路圆满上门气了一顿,后来诸般要求都被拒绝时,他们的心里就没有平静过。按照程光明的想法,这个儿子不是硬气嘛,那就随他硬气好了,自己又不是没儿子,就当没生过,任由他自生自灭好了。高中时期由着程昱住校,后来不再用家里的钱,甚至一年到头不回家,也不跟家里联系,程光明也不在意。
可偏偏,这个儿子的存在感却越来越强。
传统纺织产业正在没落,程光明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得出来,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新兴产业的兴起,比如互联网产业。
他们这些大企业家一起聚会时,经常会感叹着科技、社会发展的日新月异,总有种跟不上时代的感觉,这其中,也有一些人也开始了解新兴行业,准备进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行业中去试试水。他们很是羡慕程光明生了程昱这么个儿子,可以在新兴产业中闯出一片天地来,说他们父子两个一个传统一个现代,都能跟紧时代的步伐云云。
反正都是些夸奖、羡慕的话。
程昱在程光明的存在感就是这样一点点被加强的。这种情况下,程光明不可能坦诚自己和程昱关系疏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父子关系。这要说出去,估计得被那些企业家朋友们笑死,这些人私底下和家庭妇女也没什么区别,凑在一起时,也爱说说别人的闲
话,然后嘲笑一番。
程光明也是被这些人逼的,才来参加程昱的婚礼。他瞧见展茂兰表情不好,便又叮嘱她,同时也提醒自己,“注意表情,喜庆一些。”
展茂兰只能僵硬地扯扯嘴角,只觉得来来往往的很多人都像去动物园参观一般盯着自己看,有的妇女看自己一眼就转过头去和旁边的人耳语,唯恐自己不知道他们是在讲自己的小话!
展茂兰心里头烦躁得不行。她以前去参加宴会也好,聚会也好,也会吸引旁人的目光,那目光是羡慕的,惊艳于她的珠宝,服饰,优雅得体的气质,而不是现在,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的动物一样,在被围观,那目光有好奇,有惊异,有嫌弃,却绝对没有羡慕。
她浑身都不舒服,坐在柔软舒适的椅子上,却如坐针毡,只觉得来往的这些妇女们都没见过世面,才敢用这种目光看她,才看不出她耳边这段钻石耳钉和胸前钻石吊坠的价值!每一个看过来的男女老少皆面目可憎,那粗鄙的气质和路圆满如出一辙!
展茂兰在心中好好鄙视了他们一番,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
贵叔殷勤在百忙之中又抽空跑过来,殷勤地指挥着服务员给两人倒水,又拆开桌子正中间放着的中华烟,递到程光明面前:“您抽支烟。”
程光明摆摆手:“抽不惯,谢谢。”
贵叔脸上表情一僵,将烟盒收回来,又抓了几块喜糖放到两人跟前,说:“吃块喜糖,沾沾喜气。”说着,往旁边四顾,看见了张翠环,连忙招呼着:“快过来,招待招待你们家的亲家。”
张翠环是跟路梅香、五婶、大河婶一块来的,听说了程昱的父母过来了,但也没准备过来打招呼,但听贵叔这么一说,就不得不过来寒暄两句了,贵叔这人,有这安排不提前说!她隐晦地白了贵叔一眼,这才面带笑容地地走过来。
贵叔其实也没啥心思,他是代东,责任心也强,这宴席间大大小小的事儿,他都得管。
程昱的这对父母孤零零地坐在主桌上,穿着打扮那么好,一看就非富即贵,鹤立鸡群似的,谁来谁都往过瞅,然后好奇地问这两人是谁,程昱和他父母的关系,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那些不知道的听说这是新郎父母都诧异得不得了,好奇他们两个为啥不去门口迎
接客人,反而跟个局外人似的坐在席上等着开席。
可以说,程光明夫妇是全场除了新郎新娘之外,最受瞩目的人,贵叔就想着找人陪一陪,减少些关注和尴尬。
一般的婚宴上,是会专门安排陪客的,一般都是男方家的亲戚作为陪客,陪伴女方家的亲戚,安排同辈分的,或者高一辈分的,以显示对女方家的重视。程昱的情况特殊,便没有安排陪客。
张翠环是女方的亲大娘,按理说,她才应该是被陪的,不过情况特殊,被调换了角色,成为陪客,她也不在意,坐下后,口称着“亲家”,跟程光明和展茂兰自我介绍说是路圆满的大娘,掩藏起心中对这对夫妇的鄙夷,让自己看起来亲切又热情。
展茂兰目光在张翠环身上扫了扫,心下鄙夷,却管理着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她交往的朋友非富即贵,何曾和这样城中村的家庭妇女同桌吃饭,瞧着对方在竭力讨好自己的样子,展茂兰心里头的厌烦之感更加强烈。
她抬起手腕,看看镶嵌着钻石的名牌手表,问道:“婚礼几点钟开始?”
张翠环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展茂兰竭力隐藏起来的反感还是被她看了出来,她的心也凉了下去,本来还想象不到程昱怎么就能跟家大人弄得现在这种地步,但是亲眼看着这对夫妻,她心想,便是自己也得跟两人弄掰。
这对夫妻两个怎么说呢,就像是寺庙里供奉的神像,高高在上、睥睨众生、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好似在座的各位都是蝼蚁,跟她说一句话,都是被亵渎了。
张翠环心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没跟你要钱,没吃你家大米,不靠你活着,就是你再有钱再有地位又如何,跟我一分钱的关系也没有?这就相当于抛媚眼给瞎子看!再说了,今天是你儿子结婚的大喜日子,就算是再和儿子不合,今天这种场合你们来了,总也有点喜庆样子吧,瞧你那皮笑肉不笑的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讨债的。
张翠环心中腹诽得高兴,主桌上有其他客人,是上次订婚宴上见过,并且担当了程昱长辈职责的华清大学教授华益,还有既是程昱合作伙伴,又是华清大学师兄的通达集团总裁方益民。
这些人一就坐,目光不由得都看向程光明和展茂兰。张翠环有些看好戏似
的介绍了彼此的身份,眼见着程光明和展茂兰的表情就变了,雕塑般的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和华益及方益民握手寒暄,就如同刚刚在上的泥雕塑像忽然间活了一般。
华益和方益民两人很客气,也很礼貌,却并不算热情,倒是跟见过一次的张翠环多说了几句,两人坐下之后,就开始讨论现如今、国内互联网行业的最新形式,程光明几次想插进两人的谈话中,都没有插进来。
不多一会儿,程昱快步走过来。
“教授,师哥!刚去楼下接你们去了,没想到你们走了另外一部楼梯。”
方益民站起来,说:“我去接了教授一起过来的,这边我来过一次,还算熟悉。”
程昱热情洋溢地跟两位打招呼。
华益和方益民同时打量了他一番,华益笑:“程昱,恭喜你,立业、成家,我都见证了,老师今天很高兴!”
华益教授说得真切,程昱听得动容,“谢谢老师,多亏了您的帮助,没有您也没有我的今天。”
华益脸上就露出了欣慰又怜惜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
眼看着华益动了感情,年纪大了,眼窝就浅,很容易就流眼泪,方益民忙将话题转移过来,笑呵呵地说:“新郎官,师兄也恭喜你,今天可真精神!”
程昱抓住华益老教授的手,紧紧握了下,然后松开,目光转向方益民,问道:“嫂子他们来了没?”
方益民:“他们自己开车过来,已经出发了,等会就过来。”
程昱点点头,“等会我和大满来给嫂子敬酒。”
程光明一直看着二人互动,最后目光停留在程昱身上,感觉自己这个儿子越来越陌生了。
和他亲切交谈,一看关系就非常紧密的两个人,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一个是院士,国内计算机领域的奠基人,一个是国际上最知名电脑科技公司的中国区总裁。
有人说,看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就要看他身边都是什么人,程昱熟识的都是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他自己该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不是足够优秀,怎么能让华益教授如此器重他,又怎么能和方益民成为通家之好?
程光明眼光微凝,虽然了解了些程昱本人和公司的成就,可还是这么
直观地感受到他在社会上的地位。
展茂兰的所想却和程光明全然不同,她不满,非常的不满,她从来没被程昱如此亲切又尊重地对待过!她很是不平衡,心里头的火气和酸意满满地翻涌着,忍不住使劲撇了下嘴角。
这个细微的表情,很不巧地被张翠环看见了,她心里头发笑,脸上却故作关切,小声地问:“亲家母,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要是哪里不舒服您可得跟我说,您今天可是贵宾!”
展茂兰的目光终于平视地落到张翠环身上,嘴唇抿了抿,好一会儿才说:“我没事。”
张翠环笑容更大,“你要是不舒服可忍着,可得跟我说啊!”
展茂兰拉拉披肩,盖住起伏的胸膛,“好”。
两人暗自打机锋之际,几个高矮不一,全都穿着剪裁合体同款西装的青年才俊走过来,对着华益恭敬无比,口称老师。
正是温倦、管旌、梁维力几个,还有因为结了婚当不成伴郎的江玉树,他们是程昱的同班同学,自然也是华益的学生,方益民的师弟。
几人还是上次订婚宴上见过一次,隔了几个月再次见面,自然又是一番契阔。
程昱趁此机会离开。在迈出脚步时,才想起这个桌子上还坐着自己的父母亲,连忙朝着他们点点头,客套地说:“您两位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大娘说。”
张翠环赶紧拍胸脯,“小昱你赶紧招呼客人去,我今天别的啥都不干,就好好照顾这两位贵宾。”
程昱笑:“好的,大娘,那就麻烦您了。”
张翠环:“不麻烦,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赶紧跟你爸妈一块接待客人去,今儿咱们村可是来了多半村的人,还有好多在城里上班的,你还没见过呢。”
程昱放心离开,展茂兰又被气个半死,程昱对这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粗陋的大娘,比她这个亲妈还要亲近!她愈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儿子,便是对他再好也是白搭。
走到门口迎接客人的程昱自然不知道展茂兰的想法,便是知道,也并不在意。
他刚出现在门口就被何秀红招手叫了过去,说:“小昱,给你介绍个人,这是路光,你得叫哥的。”
在休息室里待着的
路圆满将摄影摄像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请到了外面,原因无他,几乎每个进来看她的人都想合影,她两颊的肌肉已经痉挛,不受控制了,在这样僵笑下去,一会儿婚礼上可就笑不出来了。
路敏从外面进来,跟路圆满汇报外面的情况,之后坐到她旁边,轻轻说:“你公公婆婆来了,我妈陪着,看他们两个……好像有点格格不入的样子。”
格格不入这个词用得可真好,路圆满脑子中好似有画面了,她笑了下说:“没事,安安静静挺好的。”
果然,在整个婚礼举行的过程中,这对夫妻两个都保持着标准的商务微笑,该鼓掌时就鼓掌,除了腰板崩得太直,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
两人坚持着喝完了新婚夫妻的敬酒后,便告辞离开。程昱拜托金鑫帮着自己将两人送出去。
程光明并不认识金鑫,金鑫的父亲只是棉纺厂的一个普通工人,而程光明当时是厂长,厂里职工几千人,他不可能认识每一个工人。两家都住在棉纺厂家属院,但因为职务等级不一样,居住的区域距离很远,基本不会有接触,再加上金鑫变化太大,现在的他,身上几乎见不到小时候的痕迹,即便程光明曾经见过他,也不会记得。
所以程光明只将金鑫当成程昱的同学,因着这人气质、穿着不俗,倒也比较客气。他做过国企大厂的厂长,有自己办企业,深知人脉的重要性,也不会轻易得罪那些看起来不太好惹的人。
展茂兰倒是很喜欢金鑫,这一路上,不停地和他聊天,探问着金鑫和程昱是怎么认识的,关系有多好,做什么工作的,家庭情况如何云云。
金鑫态度诚恳,展茂兰说一他就答二,半真半假地随口瞎编。
展茂兰非常满意金鑫的态度,这是她今天来参加这场婚礼最大的收获,对他各个方面都满意得不得了,要不是她没有女儿,金鑫都怀疑她要给自己做媒了。
“程昱的这些朋友啊。”展茂兰说道这里,特地强调了下,给听的人以遐想空间,“阿姨就觉得你还不错。”
金鑫笑着恭维几句,把展茂兰哄得更加高兴,接着说:
“我儿子……我还有一个大儿子叫程岩,跟你年纪差不多,现在在自己家的公司工作,跟你一样年轻有为,你们这些年轻企业家就
得多多交流。你手机号码多少,阿姨存上,改天请你来家里,介绍程岩给你认识,你们应该有共同语言。程岩这个孩子,性格更加随和、好相处,你要是见了他,肯定会觉得跟他更投机!”
金鑫:“好的呀阿姨,您存一下我的电话号码,有机会我们多多交流,正好我才从粤省过来,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
展茂兰将金鑫报上来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通讯录里,就着司机打开的车门上了小轿车,朝着金鑫摆摆手,说:“等我电话。”
金鑫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车走远了,才返身往楼上走,脚步轻快,要不是路上还有来往的行人,他肯定会跳一段华尔兹。
他的快乐就这般简单,快乐程度跟签了明星演唱会合约不相上下。
在他的心中、眼中,程昱的父母就和自己那个父亲和继母是一般的讨厌。他耍弄着展茂兰,见她对自己胡扯出来的东西信以为真,心里头就有种无法言说的快乐,也不知道展茂兰真的打了自己留给她的电话,却发现电话号码是错误的时,是怎么样的表情。
想想就令人舒爽,心情郁闷时回想起这些事情,便觉得人生处处有希望。
哼,还想挑拨自己和程昱的关系,把自己介绍给程岩那个窝囊废当朋友,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下了电梯,正好看见脸蛋通红的孟娇月站在不远处的窗边,将窗户打开,脑袋探出去吹风。金鑫便走了过去,问着:“怎么站在这里?”
孟娇月转过头来,小脸微红,笑着说:“屋里头有点吵,我有点头晕,出来透透气。”
金鑫:“喝酒了?”
孟娇月:“只喝了一点点,你把程昱的爸妈送走了吗?”
金鑫:“送走了,要不要我扶你去休息室待一会儿?在这吹风容易伤风感冒。”
孟娇月:“没事,我好了,跟你一起进去。四金,你有没有觉得程昱的爸妈怪怪的?”
孟娇月问得比较隐晦,但金鑫明白她要问什么,说:“你的感觉没错,有时间给你讲讲他和父母间的事情。”
孟娇月眨巴着大眼睛,十分感兴趣却又有些犹豫,说:“我们背后说这些合适吗?”
金鑫笑着转头看她,“那你想不想听?”
“我想听,好奇死了都!好嘛好嘛,大不了我听了不再和别人说好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呗。”
金鑫没告诉她程昱并不忌讳别人知道他和父母之间的事情,甚至担心别人非议路圆满,想在舆论上争取同情。
“那就今天下午,送走程昱和路圆满之后?”
孟娇月连忙点头:“好!”
婚礼结束后,程昱和路圆满会乘车去往位于北郊的温泉旅游度假村度蜜月,为期一周,这是金鑫送给夫妻两个的新婚礼物。
即将开始度蜜月的新娘子路圆满这会儿换了套衣服,还在挨桌敬酒,因为来的客人比较多,不可能每桌都敬,就只能按照桌号排位逐一敬过去。
敬酒用的酒水是提前准备好的,灌在酒瓶子里的凉白开,有些人知道这是凉水不会拆穿,但有人故意为难新郎、新娘就会另外给两人倒酒,饶是有伴郎、伴娘尽职尽责地帮着挡酒,两人也喝了些真酒。
宾客们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下自家亲戚还有关系比较好的留在最后。司机兼助理小赵吃饱喝足,精神饱满地将程昱新进购置的红旗轿车开过来,在西关村大饭店前门等待着。
路圆满在休息室将衣服换成更舒适些的,小礼服样式的大红连衣裙,跟程昱一块,在亲友的目送当中,坐上那辆崭新的红旗轿车,往北驶去。
小赵满脸笑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依偎在一起的亲婚夫妇,问道:“程总,路姐,温度咋样?”
程昱和路圆满从凌晨起床,一直忙活到现在,着实累得很,尤其是程昱,这一天跟打仗似的,就没有停下来过,上了车,两人就瘫坐在一块,不想动了。
路圆满:“温度可以,等会瞧着路边有开车的饭店停下,我们下车去吃点东西。”
小赵:“路姐,您没吃饭啊?”
路圆满:“我吃了一点,程总什么都没吃。”
她早上吃了饺子,在休息室的时候又垫补了一些,程昱从凌晨起来到现在还水米未进呢。有些怜惜地拍拍程昱的头说:“可怜的孩子,饿坏了吧?”
程昱坐正了身体,神情稍有些疲惫,但目光却是炯炯发亮,说:“本来不觉得饿,被你一说就觉得饿了。”
肚子里适时发出咕噜噜的响声,路圆满“噗”地一笑,抬手揉揉发出响声的地方,柔声说:“再忍忍,马上就有东西吃了。”
程昱大手抚在她的那只手上,忽地开口道:“大满,你会是个好妈妈。”
当妈妈啊,两人以前讨论过孩子的话题,也知道孩子也在程昱的未来构想中,但路圆满总觉得孩子距离自己还很遥远,不过,他们领证了,今天又正式举办婚礼,以后就是夫妻了,要孩子是早晚的事儿。
想想即将发生的事儿,路圆满脸上开始发热,“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妈妈的准备,她想和程昱谈谈这方面的问题,但是车上还有外人在,就立刻终结这个话题:“我肯定是,这还用说。”
程昱笑着,深深看她。
从今天开始,路圆满正式成为他程昱的妻子,从此之后,良缘永结,瓜瓞绵绵。
-全文完-!
第100章 番外一:1999年
时间到1999年,21世纪的最后一年,整个华夏大地都在为跨入千禧年做准备。
一千年才有一次的千禧年,每个可以经历如此历史性时刻的人们,都是幸运的,值得大张旗鼓地迎接。
千禧年的风潮也刮进了路家河村,出现了很多千禧商店、千禧酒店、千禧发廊,就连路家河村村口那家上半年新开的网吧也取名叫千禧网吧。
这家千禧网吧就是原来的幸福大饭店,开了将近两年的时候,因为赊欠的坏账太多,终于开不下去,转租出去,被小四子和王丽两口子租下来,开了个网吧,上网2块钱一小时,包夜8块一宿,还能办月卡,时卡,兼卖方便面、火腿肠等方便食品,生意兴隆得很。
王丽把那份需要上夜班的客服工作辞了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班上,就做些兼职、小时工什么的,等和小四子结婚后,小两口就合计着得干点什么,正好幸福大饭店不打算干了,正往出盘店,王丽就寻思着把店接过来,不过两人家里没有动餐饮的,就打算换个行业,想来想去,觉得开个网吧最合适。
村里头原本是有个网吧,就是比较小,装修简陋,机子也旧,但每天晚上还有周末去玩了都占不到机子,王丽盘算着自家要是也能开个网吧生意肯定差不了。
两人都没啥钱,要干成这件事还得找贵叔、贵婶投资,老两口倒是挺支持的,年纪轻轻的,总得有点事儿干,每个月的房租加上贵叔开黑车赚的钱,小四子联防队里的工资,还有王丽做兼职赚的钱,养四口人生活没问题,可将来还得添丁进口,孩子还得上学,都是大花销。
不过,老两口子支持归支持,他们能出的钱也不多,家里就这一栋自住兼往外出租的楼,每月收的租金也有限,贵叔买了小轿车,又翻盖新房,花出去不少。
于是老两口出了一部分,小两口自己出了一些,又找亲戚朋友借了一些,总算凑够了费用。资金有了,王丽干劲十足,为此专门去电脑城应聘,找了个攒电脑的摊位干销售,利用一周的时间把这里面的门道弄清楚了,这才跟老板摊牌,说想采购一批电脑,老板是卖也不是,不卖也不是,最后以极低的利润卖给她一批。
这件事儿,在路家河村流传开来,成为一个美
谈,大家纷纷夸奖贵婶这个外地媳妇真是没娶错,有头脑有成算,那些一门心思想娶本地姑娘的顽固分子也有所松动。
路圆满带着装了一栋出租楼租金的背包,照例往农业银行走来,停好小摩托,随意往千禧网吧方向一扫,便看见进进出出的都是年轻人,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路圆满认出其中一个是她教过的青苗小学的学生,学习成绩一般,去年自青苗小学毕业后,没接着上初中,就在家里待着,据说准备混两年,等年纪到了就去打工。
存好钱,路圆满戴上安全帽、骑上小摩托往锦绣家园而去。
时值4月末,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正是下午,也不算太晒,风和日丽的,路圆满慢悠悠地骑,回到家时,程昱系着围裙从厨房方向走出来,笑着看她:“回来了。”
婚姻美满、夫妻生活甜蜜,滋润得程昱愈加英俊,整个人焕发出前所有为的光彩,还带了一丝柴米油盐的烟火气。
路圆满看见他有些惊喜,将安全帽放到玄关处,问道:“不是要和人谈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程昱:“对方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正好回来给你做饭。”
路圆满走过来,接过他手中的围裙,贴在身后将围裙系了上去,顺势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问:“那他们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有事?”
程昱笑着摇摇头,在她额头上回亲一口,又理了下她被安全帽压塌的头帘,“应该是真有事,说是家里人突然住院了。”
程昱约的是银行的人,准备谈贷款的事情。
去年9月7号结婚,到现在有将近8个月的时间。小两口婚姻甜蜜,睿智科技的发展也是蒸蒸日上,规模在持续扩大,现在租的海虹大厦的便显得太过逼仄,无法适应睿智科技未来的发展需求,程昱准备趁着现在楼市还不算太景气,淀海区政府土地政策松动,在西关村拿下一块地,自己盖一栋科技大厦。
程昱约银行的人,就是为了谈盖这栋大厦的贷款。
路圆满:“那我们要不要带点东西去医院看看?”
“不用,公事公办比较好,搅合进私人关系里反而麻烦。”
路圆满点点头,跟着程昱进了厨房,程昱熟悉地切菜、炒菜,她便在一边给打下手。
结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跟程昱朝夕相处、紧密无间,对他的感情日渐加深,在自己眼中仿佛没有缺点般的,怎么看都喜欢。
路圆满走过去,从后面搂住程昱的腰,贴在他宽厚的背上。
程昱温柔地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微微震动着路圆满的脸庞。
“这么想我?”
路圆满似答非答地“嗯”了一声,程昱的笑意更深,手中的动作不停,右手持着铲子,左手翻到后背上,去抚摸着,说:“别着急,咱们先吃饭,不然做到一半你又喊累。”
路圆满轻拍他的后背,嗔笑,“说什么呢,程总,一天到晚满脑袋黄色思想!”
程昱往后碰碰她,炒菜的动作有些迟滞,说:“你都这样了,我要不多想还是正常男人吗?”
路圆满站起来,抓住他的左手轻放到前面,“好好做饭,不许乱想!”又不由得欣赏起程昱的炒菜姿势来,那双操作电脑键盘的手,用起菜刀和锅铲来,同样有种行云流水般的流畅美感。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干什么都一学就会,明明结婚前程昱也没做过饭,可两人自己过日子了,程昱买了教做菜的书,第一次炒菜就比路圆满做得好多了。何秀红原本还担心小两口天天去外面吃饭不健康,吃了一次程昱做的饭后算是彻底放心了。心中对这个正经女婿更是满意,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没这么理想的了。
程昱:“遵命!”
被路圆满这样的目光看着,别说是做一顿饭了,便是上九天揽明月也不是不行。结婚之后,他才发现,给心爱的人做饭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儿。
紧挨着厨房间的书房传来“吱吱”声响,被路圆满耳尖地听到了,这是有人给她的互联号发消息了。
“我看看去,估计是孟娇月。”
今年一开年,随着网吧的遍地开花,“互联”的用户逐日攀升,从大家偶尔用互联聊聊天到经常用它来联系。
路圆满把电脑屏幕点开,便看到熟悉界面上,一个网名叫轻舞飞扬的卡通头像在闪动着,正是孟娇月。
大家都在网络上找陌生人聊天,被称之为网友,但路圆满添加的都是熟人,不紧急的事儿就在网上留言,上线了就能看见。
路圆满双击鼠标,点开对话框,孟娇月邀请她明天出去逛街、吃饭做SPA。
按照孟希林的计划,孟娇月已经结束在青苗小学的义工老师生涯,开始在国内目前排名第一的连锁超市工作,工作岗位是采购助理,但这家超市规定所有员工必须要下到一线去轮岗,这阵子孟娇月轮岗到收银员的岗位。
路圆满看了下日历,明天是4月26号,是个周一。
“你明天轮休?不和金鑫约会吗?”
孟娇月立刻回复:“他临时去了港城,不能陪我了。我好惨,去不了港城,站得腰酸背疼,害怕收错钱被领导骂,再不去做SPA,我的脸都不能看了。”
路圆满想想明天没没什么事儿,便答应了。
又和孟娇月闲聊几句,程昱叫他吃饭,和孟娇月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便关了电脑。
金鑫和孟娇月是今天过年期间正式在一起的。那时候,金鑫跟着程昱一起在路圆满家里过年,孟娇月也总是过来,几人整天在一块吃喝玩乐的,感情急速升温,孟娇月又从路圆满那里得知了金鑫的经历,产生了强烈的怜惜之情,进而更加关注他。关注得多了,慢慢产生了情愫。
而这个时候金鑫也更加确定自己的感情,他喜欢上了孟娇月,产生了与之共度一生的想法,待金鑫确定孟娇月也喜欢上了自己时,便策划了一场浪漫的告白,两个人正式成为了男女朋友。
孟娇月带着金鑫见了家长。有程昱这个榜样在,金鑫完全照搬了他讨好何秀红、路志坚的模式,成功讨得孟希林夫妻的喜欢,两人目前感情稳定,不过孟希林不希望女儿太早结婚,想着等过个两三年,等孟娇月锻炼出来,进入到尚和集团管理层后,再结婚也不迟。
孟娇月和金鑫两人也不想太早结婚,一个是自觉年纪还想,想多做两年单身贵族,另外一个是思想虽然转变过来,但还没有太大信心可以经营好一个家庭,正好可以有两年缓冲期。
第二天,路圆满如期和孟娇月见面。
在社会上锻炼了一年多的孟娇月,跟路圆满初见时,外貌没有太大变化,但待人接物却成熟了许多,自从和程昱结婚以来,路圆满和孟娇月单独见面的时候并不多。
程昱和路圆满是新婚,恨不能每时
每刻腻在一起,孟娇月和金鑫刚在一起需要磨合,两人又都比较忙,有点时间赶紧约会,培养感情。便是见面,大多数时间也是四人聚会。
两人去商场买了夏天的衣服、鞋子,又去商场做了SPA,然后在咖啡厅舒适的环境里,点上两杯饮料,几块小点心,静静地聊天。
“大满,有时候我觉得金鑫特别喜欢我,有时候又觉得他一点都不在乎我,我和他老因为这些事情吵架。”孟娇月嘟嘟嘴巴,有些困扰,说:“这次他去港城,我想请假去机场送他,他不让我去,我们俩又吵起来了,吵完了我又后悔,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大满,真羡慕你和程昱,一直都这么好,不吵架,也不闹矛盾。”
路圆满笑着说:“哪儿有不吵架的情侣?我们也吵,也闹矛盾,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适当的闹矛盾可以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我了解的金鑫,如果不在乎你,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后面这一句,孟娇月比谁都清楚,她故意这样说,也不过是想路圆满口中听到肯定的回答罢了。亲口听到,她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尽皆表现在脸上,被路圆满看在眼里,不由得轻笑了下,孟娇月真的是个很好哄的女孩子,金鑫能遇见,是他的福气。
逛完街,又一起吃了晚饭,路圆满开车将孟娇月送回家,才返回到路家河村。
快要到村口时,正看见两辆轿车相向而行,一出一进,正好堵在一起,要进去的车不得不退后,等车开出来。
路圆满索性就把车停在千禧网吧门口,跟正往出走的小四子说:“我车在你这儿停会。”
小四子手里头夹着根烟,摆摆手,说:“停,随便停,你这四五十万的轿车往我这一停,把我网吧的档次都给拔高了,放心吧,我给你看着车。”
4月的天气,昼夜温差大,晚上比较凉爽,他穿着松松垮垮的T恤、大裤衩,将T恤上摆卷起来,露出鼓溜溜的大肚子,另一只手停在肚子上揉搓着。结婚刚半年,人却以吹气的速度胖了起来,尤其是这个大肚子,比胎儿在妈妈肚子里成长速度还要快。
“你是不是又胖了?”今天没见,路圆满觉得他又宽了一圈,肚子也见长。
小四子嘿嘿笑着,使劲儿拍着肚子,发出带着弹性的脆响,说:“好
像是胖了几斤。”
小四子长相一般,胜在年轻,可如今这一胖,连年轻这一优势都看不见了。俗话说,一胖毁所有,现在如果有陌生人猜测小四子的年龄,肯定猜不出他也就二十多岁。
路圆满:“想想杨朔。”
杨朔就是那个原本租住在2号楼的胖子,因为打呼噜太重被其他租户投诉,路圆满把他介绍去了收购站院里的房子去住,年初的时候因为肥胖引发心脏病,住了一个来月的医院,才算出院。杨朔租的那所房子是属于村里的,之后换成小四子过去收租,一来二去,跟杨朔也挺熟悉的。
他想想杨朔那个惨样,低头看看自己虽然胖,但还不算松垮的肚子,拍了拍,说:“行,我以后少吃点。”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头却不以为意,减肥多难啊,又得管住嘴,又得迈开腿的,自从开了网吧生意好了后,家里的伙食条件越来越好了,整天在网吧里看着,也不具备迈开腿的条件,再说了,自己媳妇也娶了,也没必要注意形象了,每天吃点烤串、吃点小酒,生活多美好!
旁边自行车店的老板手里头握着一瓶玻璃瓶子的啤酒,边走边喝,目光落到这辆在落日余晖下泛着金光的黑色车身上,眼睛灼灼发光。
这辆车是程昱送给路圆满的结婚礼物,她一直跟着程昱练车,车练得不错了才正式上路,需要自己开车的情况比较少,这辆车开的次数不多。
程昱虽然经济宽裕,但生活并不奢侈,购物习惯也是偏重于实用,但给路圆满买东西就非常舍得,选择了这辆比较昂贵的车。本着一本钱一分钱的道理,看中的是安全系数高,开车上路不容易出事。
自行车店老板在路家河村开了好几年的店了,周边店面开开关关,他的店是开业时间最长的,守在路家河村口,专门放着气管子给来往行人免费打气,跟路家河村人都混个脸熟,路圆满朝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才往村口走去。
回到自己家的院子,便听见自家刚盖起不久的小浴室里传出“咔哒”的插销拨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姑娘一手抓着湿漉漉的长头发,一只手臂抱着脸盆,卡在腰间处,脸盆里放着一只蓝色铁皮暖壶还有洗发香波、香皂什么的。
这间浴室是上星期刚盖好晾干的,
面向1号出租楼租户免费使用。好多租户都反映马上到夏天了,洗澡不方便,去浴室吧,洗一次澡三四块钱,租住在1号楼的,哪个经济都不宽裕,三四块够一天的饭钱了,不洗吧,一身臭汗,只能回自己的屋里擦洗,也不太方便。
租户联名提意见,路志坚便找了刘满成,在院子里盖了两间浴室出来,用的是太阳能,热水量有限,也就能同时供应三四个人洗个热水澡,租户们已经很满足了,反正到了夏天,直接用凉水就可以。
这两间浴室,每间五六平米左右,没建得太大,就是怕租户占着地方在里面洗衣服。别看只是两间不大的房子,但建设起来费用不低,首先,得跟地下管道接通,其次,墙面、地面都得贴瓷砖,还得注意安全性,门窗什么的都得用质量好的。
其实,这两间浴室盖不盖的,都不影响路家房子的出租,之前也不是没有租户提过,何秀红是觉得没有必要,所以就没同意。今年不同以往,闺女结婚了,婚后生活美满,女婿跟自家越来越亲,跟亲儿子没啥区别,何秀红心情愉快,就不在乎这些小钱,造福了这些租户们。
刚洗澡出来的姑娘叫梁慧,住在210房间,正好是在何秀红夫妻两个住的主卧室上头。这姑娘是体育大学凤舞艺术学院的大三的学生。
凤舞艺术学院虽然挂着体育大学的名头,但却是民办的私立大学,不属于国家承认的全日制大中专院校,算是和体育大学合作,交了挂名费,租了教室、宿舍,课程分成两个部分,文化课部分,是每年组织学生们参加自学考试,专业课部分是聘请其他大学的讲师、教授。
这姑娘长相好、身材好,挺吸引人注意的,不过路家的租户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也多,之所以对梁慧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倒不是因为她出色的外貌,而是这姑娘刚搬来当天晚上11点多在屋里头跳绳。
何秀红和路志坚被惊醒,还以为是地震了,正要往门外跑,缓了一会儿脑子清楚了才分辨出是楼上发出的声音。
两口子穿好衣服,拿上手电,大晚上的蹑手蹑脚爬上二楼,感觉的整个二楼的楼板都跟着颤抖,两人怕吵醒二楼租户,轻手轻脚走到210门口,轻轻敲了门。
屋里面跳绳的声音立刻停止,梁慧警惕又带着一丝害怕的
声音传出来,“谁?”
何秀红连忙说:“是我,房东。”
梁慧打开门,穿着清凉贴身的运动装,满头是汗,“这么晚了,您找我什么事儿?”
何秀红:“姑娘,你脚下就是我们家的屋顶,你这么蹦跶,我家的屋顶都快塌了,你要是想跳,就去院子里头跳,那么大院子,有土地,有洋灰地,你想怎么跳都行,这会儿都11点了,赶紧睡觉吧。”
梁慧顿时满脸窘迫,说:“我刚住进来不太适应,睡不着,就想着起来运动一会儿,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没想到,您放心,我以后肯定注意。”
何秀红点点头,没说话,指指210门后来贴着的入住须知。
梁慧会意地说:“您放心,我以后肯定严格按照这上面的要求去做。”
自此后,210房间里晚上都是安安静静,没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也没被邻居们头投诉过,之后一次,路圆满回家时,正见梁慧在院子里眉飞色舞地和何秀红女士说着什么,见她回来,从红色塑料袋里掏出一枚桔子来,非要塞给她。路圆满瞧着何秀红手里头也有一个,而且梁慧盛情难却,便也接着了,正好她买了又大又圆的红富士苹果,便塞给梁慧两个作为回礼。
等梁慧蹦蹦跶跶跑上楼去,何秀红才和路圆满说:“听说是选上中央电视台澳城回归晚会上的伴舞的,高兴得不行不行的。不过我听着觉得不靠谱,这种活动选上了不是得给演出费吗,怎么还得叫报名费、训练费什么的,林林总总加起来1千多,该不是骗子吧。”
路圆满想了想,说:“不好说。1千多块,她可真舍得。”
梁慧上的这所私立的学院学费非常高,还有其他很多收费,比如食宿费--凤舞学院跟体育大学租借学生宿舍,再租给学生们,做中间商赚取差价,另外还有使用练功室的费用、置装费等等,她是外地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父母供她上这所大学很吃力,平时省吃俭用的,在大学最后一年住出来一方面是为了节省住宿费,一方面是为了兼职打工,还有就是更方便面试找工作。
她这种没有学历,非正规大学出来的毕业生,想要进国家或者地方有编制的专业的院团是别想了,要么去民间歌舞团,要么去机构教人跳舞,反正就是要想从事和
专业相关的行业,可选择的工作范围比较窄。
梁慧自然是很清楚这一点,但她还是心存希望,想着,如果自己要是在舞蹈方面获得一些成绩或者奖项,再想想办法,托关系走走后门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虽然现如今,这些专业机构经营惨淡,有些甚至发不出工资来,养活自己都难,演员们纷纷出去走穴、停薪留职,但梁慧还是想进去,这是身份、能力、社会地位的象征。
梁慧的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和何秀红说的,这姑娘没什么朋友,一直独来独往,但很健谈,每次碰见何秀红,就会跟她聊几句,说他妈跟何秀红年纪差不多,每次看见何秀红都能想到自家妈妈,觉得倍感亲切。
何秀红对梁慧不免多了些关注,有时候就会和路圆满说说她的事情,听多了她的事儿,路圆满见到她,不免多了几分熟悉之感。
梁慧的头发还在滴水,两只手都占满了,只好往后甩甩头发,但是没甩动,这么一歪头的功夫便看见了路圆满,立刻站住,对着她笑:“小房东,您回来了?”
路圆满朝她笑着点点头,问道:“这会儿还有热水吗?”
梁慧摇摇头,水滴顺着搭在脖子肩的毛巾滴到白色的马海毛薄毛衣上,洇出一小片,脸上刚被洗过,格外的白嫩,有种清水出芙蓉般的美丽。
路圆满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目光也柔和下来,是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这是人之本性,不分男女。
“没了,有早回来的人把热水用光了,不过剩下了些温水,我又烧了些热水,将就着能洗完。”
路圆满:“赶紧回屋去吧,对了,用热得快烧水时注意点,买质量好些的,别连续烧。”
梁慧:“知道了小房东,我把入住须知都背下来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