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从来不缺恐怖诡谲的传说。
据说有一种海怪,若是被路过它巢穴上方的船只所惊醒,就会扭曲船员的方向感,让船只在它巢穴上方这一小片海域打转,除非它得到了中意的祭品,否则永远不会放这艘船离开。
一般而言,祭品会是年轻漂亮的女人,介于很多商船货船海盗船上根本就没女人,所以放宽到俊俏的男人也行。
当然,全是据说,听闻,前辈的经历,以及我有一个朋友,只是从来没有证据。
就在几天前辛西娅还对此嗤之以鼻。
从前是不相信海怪的存在,大部分所谓的献祭,不过就是偏离航线后弹尽粮绝的船上,强者对弱者开刀,将其丢下海来节约粮食,甚至将弱者直接当做了口粮,待脱险之后为了逃避惩罚,编出一套故事来逃避罪责而已。
如今亲眼见过了海怪,她仍然不觉着献祭有用,形如水母的软体动物有没有脑子都不好说,如果有谁想跟那玩意谈交易,只能说他的脑子还不如水母。
那是只凭本能行动的贪婪掠食者,想吃就吃,想吐就吐,吐了也可能又要捡回去吃。
这时候,辛西娅还没把那个会更换皮囊追着她跑的怪物跟重生前见过的巨大海怪联系到一起,毕竟它们之间并没有展露出多少相似之处。
夜还长着,水手们不敢继续留在吃人的船舱里,凑在船头的甲板上抱团取暖,辛西娅混在其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听着水手们讨论不着边际的计划。
只要她的身份没暴露,就还是相对安全的。
今夜没有下雨,甲板上没再发生什么诡异的事件,安全又安静,水手们关于献祭的讨论始终没有结果,开始有人沉沉睡去。
四下安静下来。
辛西娅本就是中午才醒,如今过去12个小时不到,又没来得及吃安眠药,睡意全无,她找了个没占着血污的箱子,抱膝坐在里边,时不时摸一下藏在宽大裤管里的枪。
后半夜陆续也有人从船舱内出来,都是些在岗位上等不到有人来换班,一路找上来的。听说了月光女神号会吃人这码事,都不敢再回船舱里。
天亮时厨师贾斯汀也来了,最后一个则是记录员查尔曼,他面色越发惨白,扫视了一圈之后,走到辛西娅旁边低声问:“我能坐你旁边吗?”
辛西娅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来了,此刻的查尔曼,跟大副和维克托不同,乍一看毫无破绽,没有过于直接毫不掩藏欲望的眼神,也没有水淋淋的头发。
但辛西娅还是笃定查尔曼有问题。
查尔曼的话太多了,也太淡定了,分明按着重生前的走向,他应当是最脆弱且疑神疑鬼的那一个。
更何况,他凑的过分近了,而这种接近让她觉着汗毛倒竖,像是被危险的猎食者盯上了。
但对方既然铁了心要玩角色扮演游戏,辛西娅也没丧心病狂到打他一枪来揭露他的身份,只干脆的拒绝道:“不行。”
就见查尔曼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很不可置信:“为什么?”
辛西娅白了他一眼:“箱子上坐不下两个人,你总不会想坐在我身上吧?”
查尔曼没再说话,就在辛西娅差点以为他要说“也不是不行”的时候,他终于转头走了,有样学样的也找了个箱子。
辛西娅用余光观察着,断了半截指甲的手痒痒的,下意识摸上了猎【】枪。
虽然平日总佝偻着身子所以不显高大,但查尔曼其实是个长手长脚的男人,甲板上的杂物箱当然缩不进去,他研究了一下,最终只是将箱子充当凳子坐在上边。
作为在试图模仿人类的怪物,它进步飞快,辛西娅愿意给它打很高的分数。既然不论如何都甩不掉,那他最好能再装久一点,久到航程结束江湖不见,她也就不用再一次打爆熟悉的脸了。
一夜过去,风平浪静,清点人数发现又失踪了两人,水手们沮丧又沉默,上午还试图继续寻找方向,但几个小时过去,月光女神号仍旧在陌生又诡谲海域上打转,那些一度被阳光所压制的恶意又涌动起来。
甲板上很安全,可这安全太过短暂,最迫切的问题就是食物。
船员们七嘴八舌的,还真讨论出了结果:派人进船舱搬食物,一次去两个,死在里边就自认倒霉,若是没事,能带多少食物就带多少出来。
这个顺序靠抽签来决定,公平。
当然,厨师贾斯汀被强制放在了第一组,因为他明明就住在后厨,出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带,必须负起责任。
贾斯汀维持丢了魂的状态已经很久了,对此也没有意见,倒是抽到跟他一起下去搬东西的水手如丧考妣,眼圈立刻就红了。
至于要不要丢人下海献祭,他们一时还没拿定主意。
船长跟大副都没了,弹压不住,老水手们自然认为应该献祭年轻人,他们的脸还嫩,身材也更好,海怪相中的祭品一定在他们当中。
年轻的水手们也不愿等死,抱团反击,说风浪最大,偏离航线的那一夜,他们都是跟着大副在船舱里修补破洞的,而在甲板上值班的基本都是老水手,肯定是他们中有人做了什么才惹来了灾祸。
谁都说服不了谁,吵嚷中夹杂着拳拳到肉的互殴,有人拉架,却很快有其他人又打起来,争斗此起彼伏,在没有结果的闹剧里,一小时很快过去。
打头阵的两个倒霉鬼果然没能活着出来,要开始第二轮抽签了。
辛西娅不幸成了这次的搬运工之一,而在看到她的搭档是查尔曼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这恐怕不是运气问题,而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对签子做了手脚。
就见查尔曼唇角微微勾起,向她走了过来。
她抬手,藏在袖子里的枪口对准了男人的腹部。
查尔曼混不在意,只是低声道:“嗯?又被你发现了?”
辛西娅不答,眯起眼睛看它,心内预演着当众崩了它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海怪抬手,看似是拉着她的袖子,实际上是伸手摩挲过带着她体温的枪口。
循序渐进果然是有效果的,现在辛西娅已经不会见到它就跑,或者不容分说直接开枪了。
“走吧,跟我一起回船舱里很安全,而你应该不会乐意看到甲板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辛西娅一瞬间以为,它是要对这些船员做些什么,咬牙冷笑道:“你威胁我?”
那它可打错算盘了,辛西娅又不是童话里以德报怨的善良姑娘。
海怪:“怎么会,你可是我喜欢的小玩具,我不会让你死的。”
辛西娅一愣。
好吧,她会错意了。
果然怪物不会有那种迂回又天真的想法,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愤怒。
水手们容不得他俩磨蹭,眼见这些人理智已经被恐惧和饥饿消磨殆尽,就算有枪也敌不过他们一拥而上,辛西娅只能暂且和怪物同行。
船舱里仍然弥漫着腥臭味,辛西娅谨慎的和“查尔曼”保持两步左右的距离,往厨房方向走去。
一路上,地板没有蠕动,也没有谁突然融化。
海怪说的是真的。
辛西娅有一肚子疑惑不解,余光一直扫过“查尔曼”的侧脸,但海怪显然没有同它的小玩具解释现状的想法,只是安静的走在她身旁。
厨房里的食材少的可怜,按如今的幸存人数,最多能支撑三天。
辛西娅搜刮一通之后,决定不再去甲板上,而是直接回医务室藏起来。
让水手们以为她跟查尔曼都死了,那接下来不管要怎么选人献祭,都彻底跟她没关系了。
直等到她插好门闩后,转头就见海怪已经悄然靠近了她。
它比先前伪装的更好了,但贴近后非人感仍旧强烈的无法忽略,冰冷,濡湿。
辛西娅本能的不想和它接触,向后退了一步,背后抵在墙壁上,又一次举起了枪。
之所以会留它到现在,不是真的妥协了,而是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记得先前它用着维克托的皮囊被打穿,伤口里流出的水并不会被蠕动的船体吸收。或许并不需要活的它来保护,只需要沾染它的气息,让月光女神号厌恶就够了。
这很冒险,但辛西娅一点都不想知道怪物要怎么玩她这个小玩具,她宁可赌一把。
然而这一次,她根本扣不动扳机,纤细如蛛丝的,全然透明,只微微反光的柔韧触须将扳机绑的死死的。
看不见的柔软触须抚过刚刚结痂的伤口,似乎是担心伤口再一次裂开。
这些触须辛西娅有幸接触过不止一次,它们曾经深入她的身体,却没留下任何伤口。
她终于能确定,这只阴魂不散的怪物,就是在她落水后,试图吸干她的那只巨型水母。
之前好歹还会给她注射神经毒素搞个临终关怀,现在却像恶劣的猫在玩弄爪间徒劳挣扎的老鼠。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问,“就不能给我个痛快吗?”
猫不会向老鼠做解释,相比之下,海怪还是多了点人情味,它安抚似的开口:“别害怕,你的味道并不比其他人类更好,所以我不打算吃掉你,我只是在体验你们人类特有的,以交【】配为最终目的的游戏。”
“查尔曼”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所以你最好不要试图破坏这具身体,如果再换一个,可能会粗暴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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