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千年之约(9)
开学一周后, 塞萨尔的导师终于结束了校外项目回到君士坦丁堡,萨拉丁·本·阿尤布简要点评了一下他在复健期的研究成果,然后就开始跟他唠起了家常, 并且话题不出意外又拐到了理查身上:“我下学期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学校,你有问题可以发邮件给我,你父亲随时可能需要我帮他。”
“我父亲到底去耶路撒冷干什么了?”
“你不知道吗?”萨拉丁讶异道,“哦, 我没想到他居然真的遵守了保密协议,现在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在筹备翻拍《帝国编年史》的第一部和第二部, 我、理查还有鲍德温都被征召了。”
《帝国编年史》, 本位面公认的最伟大的电视剧, 拍摄跨度长达五十年, 见证了电视史的演变,从第九部开始更是升级到全球文化融合的高度由中罗政府牵头合拍, 最高收视率达95%的超级神作, 他复健期也曾看《帝国编年史》补课。不过这部电视剧开拍时还没有国家队支持, 因此受资金和技术限制前两部一直是许多粉丝的遗憾, 翻拍呼声非常高, 他隐隐听说过传闻, 但没想到这和自己亲爹有关系。
“理查和鲍德温现在还在耶路撒冷画分镜图,如果不是我一再强调没有我好几个项目都无法推进, 我估计也没办法回来。”萨拉丁说,“最近抓紧时间翻译一些希腊语资料, 一月有个项目, 我帮你申请到了一个名额, 这个机会很难得。”
“什么项目?”
“12世纪末君士坦丁堡的教义之争, 出于研究需要,□□批准我们参观圣使徒教堂地宫的未开放区域。”想起那些珍贵的原始史料,萨拉丁也情不自禁搓了搓手,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我听你父亲说你之前车祸时损害了语言系统,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不会影响我的翻译工作。”
“哦,那就好,我本来想让安娜帮你,你知道安娜吧,她也是保送生”
“我的脑子不太好!”
迎着萨拉丁略显愕然的目光,塞萨尔汗流浃背,试图补救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确定有些我暂时还没有涉猎的古典文字会不会有理解上的问题,如果安娜安娜老师能够帮我的话,我相信我引用史料时一定会更加严谨。”
“好,好的。”萨拉丁有些意外,但还是连连点头,欣慰于他对学术的热情——真是史学界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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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琼的耳提面命,塞萨尔终于如愿以偿开启了在学术世界遨游的卷王模式:有什么比跟安娜一起翻译史料更快乐的事吗!!!!!!!卡米勒对他的行为表示惊恐,但行动上很难不受他影响,这导致腓特烈带着啤酒炸鸡烧烤来串门时时常怀疑他们到底谁才是医学生。
在塞萨尔的计划中,他希望等年末他的翻译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果后请安娜到奶茶店聊一聊论文大纲,并顺理成章地邀请她看场电影,度过一个美好浪漫的跨年夜,但几乎是同一时间,康斯坦丝·欧特维尔给他打了个电话,她首先非常礼貌地表示打扰他学习生活的抱歉心理,其次委婉地提出如果他十二月底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来西西里参加一下腓特烈小朋友的生日聚会——她丈夫亨利已经被儿子逼得自闭了。
得知这个消息,腓特烈向他科普了一下小腓特烈的家庭状况:由于康斯坦丝是罗杰·欧特维尔老来得女,因此一向被罗杰视为掌上明珠,连带对小腓特烈也爱屋及乌,至于霍亨斯陶芬那边,老腓特烈越重视他唯一的孙子,就越气儿子居然连冠姓权都抢不到,是以小腓特烈的家庭包括两个以溺爱孩子为己任的熊老人、一个试图管教孩子但总是由于心软功亏一篑的母亲、一群对他有求必应的亲戚和一个位于食物链底端只能无能狂怒的爹,可想而知这样的家庭环境会教出一个怎样的熊孩子。
和其他人相比,腓特烈觉得他自己对小腓特烈的教育还是起到正向作用的,但不久之前西西里又爆发了一场家庭战争:在亨利·霍亨斯陶芬和小腓特烈的例行争吵中,亨利·霍亨斯陶芬无意间说了一句作为父亲他当然有权管儿子吃不吃冰淇淋,哪承想小腓特烈立刻炸毛,大声宣布他有一个可以让他吃冰淇淋的父亲,这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外公和舅舅们全一拥而上追问他的新父亲是谁,小腓特烈报出了他的名字——不是,腓特烈,怎么你都有爹了你还惦记着让我当你爹吗???!!!??!
考虑到亨利·霍亨斯陶芬和理查以前结下的梁子,这件事顿时更加地狱了起来,他一度想以学业繁忙回绝掉这一邀请,但小腓特烈态度非常坚决,他想着小腓特烈的生日是二十六号,他和安娜约的是三十一号,中间完全够他在西西里和君士坦丁堡中跑一个来回(本学期课程已经结束了),所以最后还是欣然赴约。
“你就是腓特烈的父亲?”当他一下船听到罗杰二世的开场白后,塞萨尔就直觉此行不妙,顶着亨利六世杀人般的目光,他努力微笑,“嗯,孩子开心就好,这是我和腓特烈给他带的礼物,腓特烈期末课程太多”
“你能来就很好了!”小腓特烈高声道,他的生日聚会在一艘游轮上,聚会中,塞萨尔被介绍认识了霍亨斯陶芬家族和欧特维尔家族所有的亲戚(“红胡子”腓特烈一世还特别慈祥地询问了他亨利二世的近况),比较反常的是有个自称威廉的欧特维尔多问了他一嘴琼的事,他后来得知他们曾经恋爱八年,最后在琼毕业的前一年实在忍受不了医生的作息分道扬镳。
问候完腓特烈的亲戚团后,他终于瘫在甲板上,一边仰望星空一边畅想和安娜的跨年夜,等小腓特烈过来的时候他也一动不动,只懒洋洋问:“我们什么时候回西西里?”
“为什么要回西西里?我们现在在去罗马的路上。”
“罗马?”塞萨尔下意识坐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去那不勒斯?”
“妈妈没有告诉你吗,这趟行程就是环地中海一周游啊。”小腓特烈大惑不解地问,他很快又自圆其说,“哦,我们的行程确实变过一次,她问过腓特烈你在学校有没有课程,你结课了吗?”
我结课了可我有约会啊!“也就是说,我们要坐船坐到罗马,然后再回西西里?”
“对!所以你可以享受整整一周的游轮假期,在地中海度过跨年夜,你开心吗?”
塞萨尔:“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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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他从罗马飞往君士坦丁堡的样子有多么狼狈,总而言之虽然安娜对他失约的行为表示充分理解,但等塞萨尔回到君士坦丁堡后安娜也进入了期末季,他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好消息是,安娜也会参加这一项目,据她所说这是她主动申请的,考虑到考察中确实可能出现一些涉及古典希腊语和古典拉丁语的问题,学校最后同意了这一申请。
考完试后,萨拉丁就催促他赶紧准备好下地宫的相关事宜,今天是闭馆日,因此地宫格外寂静,不像他之前路过的几次那么喧嚣。目前,地宫对外展示仅限于罗什舒亚尔王朝时期已经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棺樽,塞萨罗亚王朝时期的棺樽上世纪曾一度开放,但由于保护不善在本世纪初被再次关闭进行修复。
虽然光线不算明亮,但塞萨尔还是能看清楚上世纪制作的解说标志,塞萨罗亚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以君士坦丁十一世和那不勒斯的瑟蕾拉的墓地为分界线(塞巴斯蒂安一世的安葬处至今下落不明),按照时间顺序依次往前。
“西蒙二世的棺樽没有任何宗教元素,和他父亲截然相反,路易一世棺樽上的圣像元素是最多的,从他们的棺樽风格其实可以看出一部分塞萨罗亚王朝晚期的宗教纷争,作为继任者,阿兰二世想要推动天主教的复辟,西蒙二世想要重新强调圣经派的影响,塞巴斯蒂安一世则希望摧毁旧有的一切。”萨拉丁道,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但在流了半个多世纪的血后,他们所争执的一切都盖棺定论,被认为是毫无意义的事物,他们生前抗拒进入棺樽,留下的却只有棺樽。”
“但至少这是最后一次因为宗教流血。”塞萨尔说,跨过艾德蒙一世和安东尼娅皇后的合葬墓,他们来到了下一个墓室:塞萨尔一世、安娜一世与狄奥多拉公主(匈牙利王后)。
他和安娜的棺樽高度一致,狄奥多拉的则稍矮一些,像小时候依偎在父母身边一样,他久久地立在狄奥多拉的棺樽前,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他的小女儿,他最疼爱的孩子,最美丽也最野心勃勃的孩子。即便生前对女儿的野心和能力已经有所了解,他仍为她所达到的成就惊叹,他唯独意外的一点是她为了她的野心做成了那样多不可思议的事,最后却只想做回父母的女儿。
在他灵魂漂泊的那些年中,陪伴他的曾经有过他的妻子和女儿吗?“不要分神,塞萨尔。”萨拉丁有些不满地道,塞萨尔这才回过神,开始跟萨拉丁分析他们棺樽的风格以及背后的隐喻,他目光时不时掠过安娜,但她一直安静地低头记录,他因此也没有机会和她说话,尽管此刻他真的非常期望像从前一样拥抱他。“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结束完对塞萨罗亚王朝的考察和记录后,萨拉丁说,“我们还可以参观其他区域吗?”塞萨尔问,他的手指下意识捏紧,“科穆宁王朝,还有更之前的,也许以后我们需要用这些资料时就没有进入地宫的机会。”
“好。”萨拉丁同意了他的要求,而他终于如愿以偿沿着他曾经走过的道路前行:科穆宁、马其顿、阿摩里亚、弗里几亚一个个王朝的历史被他抛在身后,最后他来到了第一堵墙前,这里鲜少有人靠近,他一走近,厚厚的灰尘立刻簌簌落下,他不顾咳嗽,激动道:“这里有字!”
在项目组的成员赶来之前,他用探照灯照着拿堵墙,一字一句道:“如果黑暗与愚昧遮蔽双目,那便撕裂它;如果历史的车轮不可扭转,那便打破它。1204年5月17日,刻于加冕与婚礼前夕。历史与命运啊,我已奔你而来,我是刀锋,我是风暴,我是塞萨尔·塞萨罗亚。”
他是塞萨尔·塞萨罗亚,一瞬间,过去与现在如潮水般汇聚,他抬起头,紫袍的巴西琉斯在虚空中对他微笑。他曾经想给未来的自己留下一个谜语,一个只有他们能明白的暗号,现在他终于得偿所愿,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早在我们结婚之前,你就已经有了与历史和命运搏斗的决心吗?”
他回过头,安娜正望着他,她一直静静跟在他身后。巨大的狂喜吞没了他,他出口语无伦次:“你知道你还记得我?”
“当然。”安娜轻轻笑道,“我说过,我会在未来等你,到了那一天,我一定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第192章 千年之约(10)
塞萨尔一世的刻字是一个意外发现, 一个在史学界引起小小震动的新闻,而最先发现这一考古成果的项目组无疑在学术产出上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结束了地宫的勘探后,塞萨尔立刻紧锣密鼓地投入论文撰写中, 当他将他的论文交给项目组过目时,他们的眉头在看到标题时就下意识锁紧,过了五分钟,萨拉丁抬起头, 不确定道:“你确定你要选择这个题目?”
“是的,我选择这个题目,《论塞萨尔一世的反神权立场与主张》。”塞萨尔答道, 他曾经自觉地适应学术的规则, 但这一次, 在他有了足够的资本也有了足够宽松的学术环境后, 他决定完完全全遵从自己的本心,“有关塞萨尔一世的信仰问题, 历代皆存在争议, 有人认为他反对罗马教廷仅仅是在格里高利九世开除他教籍后的反击, 他本人一直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 甚至怀疑《论战争》的真实性, 认为其中有关他否认自己和父亲理查一世信仰的内容系顺应罗什舒亚尔王朝的统治需求伪造, 但我认为《论战争》的内容完全真实,圣使徒教堂地宫中的新发现更佐证了这一点。”
“塞萨尔·塞萨罗亚, 他从始至终都坚定地站在反对神权的立场上,无论他是否信仰神、是否相信神的存在, 他挑战神权的决心都始终坚定。”对着项目组的成员, 他继续条陈缕析, “因为即便超越时人理解的力量确实存在, 也不代表我们要对此盲从,如果宗教有利于统治,我们就利用它,如果宗教不利于统治,我们就抛弃它,这不仅仅是宗教实用主义,也是物质决定意识在方法论上的体现,宗教的消亡不是因为塞萨罗亚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时期君主们发动的宗教战争,他们仅仅是加快了这一进程,根源是他们在总结了破坏圣像运动的失败经验后找出了撕裂神权屏障的真正办法,人定胜天,即便是上帝也不能剥夺人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权利,任何一种神都没有剥夺不信神者生存权利的资格,他们通过普及教育向民众传达这一观点,这一原则直到今天还在沿用,我们所有人都因此受益。”
“这是我的论文观点,也是我想要选择的研究方向。”他朝项目组的人微微鞠躬,“希望你们批评指正。”
塞萨尔·塞萨罗亚用一生的时间奠定了未来两个世纪欧洲反抗神权的基调,而他的真实面目,也在一位名叫塞萨尔·德·安茹的学生口中,得以清晰地呈现于世人面前,向他的后人诉说着他曾经的期望和野心。室内一片沉默,须臾,啪、啪、啪三声,安娜静静地鼓起掌,对视的瞬间,他们同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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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他擅自变更选题的行为有些生气,但萨拉丁最后还是肯定了他的立意,但同时也语重心长地提醒他既然想在立意上标新立异,那论证必然要格外扎实才能支撑这一颠覆式的结果,塞萨尔全程小鸡啄米,等萨拉丁表示他要去耶路撒冷和他父亲会合后他才如释重负,看着他的样子,萨拉丁冷不丁道:“我会保密的。”
“保密什么?”
“你谈恋爱的事。”看着塞萨尔瞬间呆滞的表情,萨拉丁无奈地叹了口气,“只有你一个人觉得你掩盖得很好,不过放心,在你没有做好准备前,我不会告诉你父亲。”
虽然萨拉丁并没有对他的交稿时间做出限制,但塞萨尔还是开足马力废寝忘食,卡米勒对此望尘莫及,干脆也加入卷王行列帮他改论文。“你怎么总是写错别字?”这天,他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时,卡米勒忍不住提醒道,“喏,就这个‘复’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少写半边。”
复,复健。一瞬间,他似乎灵光乍显,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被他忽视了。“我之前车祸,总是记不太清楚一些字的写法。”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样吧,我念一句话,你帮我写一下正确的中文。”
卡米勒不明所以,但仍然照做:“你对中文的印象更深刻些。”他写道,“只要你还记得一種语言,複健就会很快。”
是的,尽管这个世界的中文也经过了繁体到简体的变换,但不可能每个字都和他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一模一样,他想起来他从没有在任何书籍和指示牌上看见过“种”字,唯一一次是威廉给他写的那张纸,这是一个暗示,而他直到现在才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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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塞萨尔终于从君士坦丁堡回到普瓦捷,一落地,他就立刻去了威廉的疗养院,见到威廉时,他正躺在花园里晒太阳,得知塞萨尔的来意后,他坐直了身体,玩昧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呢。”
“但我现在明白了。”塞萨尔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威廉看他的眼神会透露出些许的惆怅感怀,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有些共同记忆属于他们那不为人知的故乡,威廉撑起脸,面色忽然严肃很多,“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是我的未来。”
“嗯?”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我仍然在童年时死去了,而我生活的那个世界历史重新走回了原来的方向,我改变了家族的命运,但也仅限于此。”他话锋一转,“你后来又去了解过阿尔诺德一世吗?”
“了解了一些。”塞萨尔答道,血缘上,他是他和腓特烈共同的后代,在他被他的直系后代气得心脏骤停时阿尔诺德一世的事迹堪称清流,他选择了一条不被时代理解的道路,而他最终也成为了殉道者,威廉摩挲着手指,感叹道,“我曾经认为他也和我们一样见识过光明的未来,但当我研究过他的论著后,我否认了这一猜想,引用艾德蒙的话,‘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他本就是巨人’,即便他的身躯不足以支撑起天空,可那不是他的错。”
“他没有看到未来,但即便身处黑暗中,他也没有放弃向光明求索的决心,哪怕因此粉身碎骨,理想令他灵魂不朽,所以我格外遗憾,我有过这样的机会,但我并没有做一个忠于理想的人。”他深深叹息,“许多人都曾有过改变世界的机遇,但他们只改变了自己,但你真的让未来的世界变得更好了,所以无数种可能中,我最喜欢这一种,因为你的存在,罗马皇帝们真正以文化征服作为最高理想,量变引起质变,世界最终走向了和我们曾经的认知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他站起身,带塞萨尔来到他的房间,墙上面挂着一张世界地图,他的手指抚摸过欧亚大陆和北非:“以十字军东征为开端,绝罚之战,金蒙之战,艾德蒙远征,收复失地运动,武兴北伐,建昭西征,宗教战争,再征服战争,基督圣战,远东战争,长达三个世纪高烈度冲突促成了大航海运动和热/兵/器革命,尽管后秦王朝和罗什舒亚尔王朝的灭亡阻断了东西方的官方交流,但地理的间隔已被打破,缺乏管束的民间交流反而空前繁荣,两大文明圈以中亚为纽带有机整合,等混乱结束、共和建立后,从政府到民众共同的厌战倾向催生出了《拂菻条约》,中国和罗马在政治和军事上都完成了高度互信,组建了联合政府,并共同推动文化融合,虽然这个过程也曾出现过一些波折,但半个多世纪后,文明与理性、和平与发展成为了公认的绝对正确、不容挑衅的准则,人类不应该将最高明的智慧都用在彼此敌对和防范中。”
他又走到地图另一侧,这个世界的世界地图习惯将南北美洲分开绘制,北美与东亚毗邻,南美则在非洲一侧:“在完成了欧亚大陆的整合后,联合政府开始尝试向美洲传播文化,当然,这个世界从没有亚美利加这个名称,北美被命名为蓬莱,南美起初以西班牙的玛利亚女王为名,但这一名称后来被废止,转而以纪念君士坦丁十一世为由改名为新君士坦丁波利斯。”
“虽然《碎叶条约》规定南美,西班牙和罗什舒亚尔王朝都没有对南美实现有效统治,到了拿破仑的时代,武力征服已经不再是时代主流,此时的南美正处于印加帝国崩溃后的内乱期,但印加帝国的辉煌还未被遗忘,因此它最后的名称是印加,到此形成了今天的世界地理格局。”
“1914年,联合政府决定对蓬莱和印加进行全方位的援助和建设,包括农业、工业、教育、医疗,帮助蓬莱和印加进入现代社会,这个计划被称为‘黎明计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很难想象,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间,世界历史会呈现出这样一副截然不同的面貌,超过一亿人抛弃富裕平静的生活背井离乡远渡重洋来到万里之外的不毛之地,不是带来疾病和战争,而是帮助原住民摆脱贫困,过上和欧亚非人民一样的生活,并且他们的奉献坚持了两代人,未来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其中包括你父亲,他在转行做导演之前曾经在印加服役八年,中间差点因为疟疾死在亚马逊,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是一句口号,‘解放全世界’,在国别、文化、性别和人种之上,我们共同的身份是人,人人生而平等,我们的发展度更高,但我们不应高高在上地将落后地区的人民当做被掠夺的生产资料,我们有义务帮助他们,哪怕付出生命。只有一种主义能够承担并执行这样高尚的理想。”他朝他伸出手,“布尔什维克万岁。”
布尔什维克,人类最高尚的理想,燃烧世界的镰刀红旗,联合所有无产者的国际主义。“人民万岁。”他握住威廉的手,冬日的阳光下,他们同时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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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千年之约(11)
得知塞萨尔回到普瓦捷后, 亨利二世和埃莉诺都非常高兴,难得休战一起平心静气和孙子一起吃晚饭,在简要叙述了大学生活和未来安排后, 塞萨尔终于开口说出了除了跟威廉认亲外此行最重要的事:“我谈恋爱了。”
“男孩女孩?”看到塞萨尔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亨利二世也提高了警惕。
“女孩。”塞萨尔艰难道,“比我小一岁,是和我同届的语言学的保送生, 但由于我之前推迟入学,她现在比我高两届。她父亲是希腊人,母亲是高卢人, 因为父亲去世和母亲再婚, 她一直由舅舅抚养她很漂亮, 而且非常优秀, 现在已经是助理讲师了,我们未来打算一起深造, 我们很相爱”
“那不是很好吗?”埃莉诺越听越满意, 嘴角越咧越大, 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未来的孙媳妇了, “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我想不出有什么让我们对你们的爱情抱有顾忌的理由, 你的眼光比你父亲好得多”
“她舅舅是腓力·卡佩。”
“”
“”
远在耶路撒冷的理查,在一个平平无奇超负荷工作的上午接到了父母双方愤怒的电话:亨利二世咆哮着他为什么把恋爱脑遗传给了他儿子, 埃莉诺则冷笑着阴阳怪气谁让他没盯好他前夫呢,被男女混合双打搅得脑子都要炸掉后他索性挂断了电话, 然后就看到他儿子给他发来的消息, 大致内容是他现在被爷爷奶奶逐出家门, 所以要来投奔他这个亲爹了。
来就来吧, 他现在对他的家庭关系已经完全摆烂了。“有个很重要的人来了,理查。”鲍德温敲了敲门,理查这才想起他今天还有个重要约会,想起此前和制片斗智斗勇以至于精神崩溃的经历,他步履沉重地祈祷这位空降的大脑能稍微好相处些,他已经快被这电影折磨疯了。
一踏入,会客室,他立刻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情不自禁挺直脊背感觉梦回军旅生涯,长桌的尽头是一个穿着军队制服的中年人,典型的希腊长相,黑色短发、蓝色眼睛,面容异常冷峻严肃,以至于弱化了他的英俊,目光对视的瞬间,理查感到他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审查着自己,许久以后,在他觉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后,对方才缓缓开口:“我是军方派来协助拍摄的代表,很高兴见到你,理查·德·安茹。”他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我是亚历山大·马其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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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被爷爷奶奶扫地出门后,塞萨尔又在耶路撒冷被亲爹的领导抓壮丁,赶鸭子上架打了一个令他不堪回首的假期工,最后君士坦丁堡大学连发十道催促令他才得以和萨拉丁一起逃离剧组回学校赶论文,但前脚项目结项,后脚他又被亲爹抓回去补拍,君堡埃及耶路撒冷三地辗转折磨得他晕头转向,最后电影杀青时他几乎喜极而泣:他只想做个纯粹的学术人而不是在亲爹的电影里扮演历史上的自己!
不过等他出了剧组,他很快发现他需要面对更复杂且可怕的人际关系:腓力·卡佩已经知道了他和安娜的事,他前脚回到学校,后脚就发现腓力二世正在他宿舍门口虎视眈眈:“聊一聊吧,孩子。”腓力·卡佩用一种相当温柔的口气开口,安娜在一旁表示她真的爱莫能助,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加油你是最棒的!
塞萨尔的大二和大三都在安茹家和卡佩家的家族大战中度过,等大三下学期,腓力终于松口,塞萨尔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备了求婚并在一周给腓力寄去了订婚礼邀请函,气得腓力二世再度自闭。
订婚礼的前一天,他和安娜都收到了他们母亲寄来的礼物,巧合的是,寄信地址是同一个社区,甚至连门牌号也是相邻的。“她们应该是去同一个商场挑选的礼物。”塞萨尔盯着两个礼物盒里的同款手表陷入沉思,安娜试了试表带,不甚在意道,“挺好的,不管她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她们都愿意祝福我们,这就足够了。”
他们长辈的婚姻都不算圆满,乃至彼此憎恨,但不妨碍他们拥抱爱情,过去、未来和现在,他们都将一直相爱下去。
订婚礼结束后,萨拉丁带他出席了一个中罗合作的学术交流会,他看到了一个异常熟悉的面孔,尽管他的穿着打扮和曾经的记忆有所出入,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很高兴见到您,宋先生。”他压抑着激动的心和想要落泪的冲动,微笑着走到对方面前,“我拜读过您的《塞萨罗亚王朝史》,我十分喜爱,也一直很想和您交流相关问题”
“我听萨拉丁教授提到过你。”见他主动攀谈,宋松声有些意外,但仍十分欣喜,“你的学术观点相当新颖,而且能够跳出文化背景的限制多方位应用史料,很少有人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娴熟地掌握古拉丁语、古撒拉森语和古汉语,我听说你打算研究交汇时代的国际关系,这个方向很适合你。”
“是的,塞萨罗亚王朝和后秦王朝的交流是我硕士阶段的研究方向,出于这个目的,我希望能够来到长安大学深造,不知道我有没有受您指点的荣幸?”
“当然,安茹,我非常欢迎。”宋松声愉快地说,塞萨尔也笑了笑,望着他曾经和未来的导师,他一字一句道,“您可以用我的中文名称呼我,季庭柏,四季的季,庭院的庭,松柏的柏出自一首诗,‘郁郁庭下柏,何年移此栽。虽然失地性,自是凌云材’。”
确认了要去长安大学交换的计划后,安娜也申请了二硕,打算到长安大学研究古汉语,这样一来她和塞萨尔的毕业时间就完全同步,对此腓力颇有微词,但安娜的决心异常坚定:“这不是牺牲,只是我选择了一条可以平衡我的学术规划和生活规划的道路,我想拓宽我研究的边界,这和我的爱情与未来的家庭并不冲突。”
以他们出色的履历,未来留校任教毫无问题,对此最崩溃的是腓特烈小朋友,得知塞萨尔要去长安后他大哭大闹,甚至眼泪汪汪地表示他要转学去中国,但这一次他的爷爷和外公终于联手起来一起镇压了他的想法。留在欧洲的最后一个暑假,翻拍的《帝国编年史》终于正式播出,得益于他强烈要求不署名且不参与任何宣传活动,尽管新版《帝国编年史》引发全球轰动并万人请愿理查把后续几部一起拍完(理查本人表示拒绝,他宁可再去印加服兵役也不想再经历一遍这种重压折磨了),但塞萨尔的生活并没有收到太多影响,偶尔有人问他是不是去拍电视剧了,他也理直气壮地表示你认错了,我是搞学术的搞学术能保持精神正常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哪有时间去拍戏!
不过眼看新《帝国编年史》的第一部大获成功,理查也终于松了口气准备给自己放个长假,地点选在耶路撒冷,由于拍戏的后遗症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和他们在耶路撒冷的亲戚团团聚了。得知这一消息,腓特烈和卡米勒强烈要求随行,看着室内的人头塞萨尔总觉得有点魔幻主义。
托《帝国编年史》的福,耶路撒冷又成为了全球热门景区,人口密度恍惚间让塞萨尔幻视十一黄金周,但来都来了该玩的还是得赶上趟。“我们明天去太巴列湖。”吃完晚餐后,理查宣布道,“我和萨拉丁当时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确定了哈丁战役的拍摄点,可惜你没有在太巴列湖的戏份,不然你其实还可以去当个群演感受一下。”
“还是算了吧。”塞萨尔说,虽然理查拍的哈丁战役非常精彩(经费也在燃烧),但大热天穿着中世纪的沉重甲胄对已经习惯了现代轻装的他来说已经是不可承受之重了。
但太巴列湖还是该去就要去的。这天清晨,湖边游客还不算多,全副武装的理查轻车熟路地带他和安娜到了电视剧的取景地。看到那熟悉的一幕,塞萨尔情不自禁半跪在地上,他又想起了曾经粉身碎骨的记忆。
“不会再有战争了。”他身后,安娜忽然说,他感到她柔软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叹息,“我知道,太巴列湖对你有着特殊的意义,你一直恐惧这里的战火,第五次十字军东征是你并不情愿但不得不做的事情。可不会再有战争了,这里是旅游景点,即便还有信仰的差别,基督徒和撒拉森人也一定会和睦相处,耶路撒冷已经迎来了真正的和平。”
是的,和平,在二十一世纪,另一种可能下的世界,耶路撒冷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和平。他看着水面,黑发黑眼的季庭柏仿佛在对他无声地微笑,但笑容下一刻便消散在涟漪中,他的灵魂已经得到安息。
等我追随您的足迹再次来到耶路撒冷,等耶路撒冷得到真正的和平,我才会踏足这汪湖泊他的人生终于在此刻形成了闭环,完成了他曾经的承诺和心愿,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这方他两世都未曾涉足的湖泊,就在他马上要碰到水面时,正在附近溜达的理查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慌失措,大跨步上前眼疾手快把他一把提起来:“没看到旁边的指示牌吗?这是阿尔法级旅游景区,禁止下水!”
作者有话说:
SSR的故事到此就正式结束了,这个故事从构思到完成经历了很长时间,甚至我一度认为我永远不会写完这个故事,但幸好最后还是有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
SSR的人设变过很多次,我非常喜欢最终确定的这个版本,与历史和命运搏斗的理想主义者,在最初的设定里他前世其实应该死于叙利亚,但在开文后临时改成了巴勒斯坦,当时确实没有预料到年底会有中东战争6.0,但这个巧合确实形成了文字和现实的相呼应。这篇文章寄寓了我的一些想法,也许以后我会有不同的理解,但现阶段我的认知和期望确实如文中所表述
一些番外支线可能在结算后以福利番外的形式放出,下一本开坑前我打算至少写完三分之二的存稿,具体时间不定(尽量争取今年),应该是模范家庭金雀花和马其顿雄狮二选一
过去半年感谢诸位的陪伴,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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