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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黑玫瑰22(入v三合一)

    下午的时候, 郁睢不在陈山晚的身边。

    因为郁睢顶了天一天也就能出来6个小时,“他”还想陪陈山晚吃晚饭,想让陈山晚吃“他”做的晚饭, 下午就没法出来。

    说实话陈山晚不是很懂“他”的这个执着,但陈山晚也不是很在意。

    他从小就是这样, 很多事都无所谓, 他初中时还有同学说过他像个冷血动物。因为陈山晚不会在意谁的去留。他好像跟谁都可以玩得很好,毕竟他脾气性格很好, 可他又似乎和谁的关系都一样,无论是谁对于他来说都是“路人”。

    哪怕是看似和他玩得好的朋友明天就要转学了, 他也会很平静地接受。

    也许是在福利院见多了生离死别——毕竟陈山晚有记忆的时候, 是福利院接收小孩最多的时候。

    很多生下来有问题的孩子直接被丢弃在福利院门口,有些都来不及等到救治, 就濒死。尤其是大冬天。

    还有些就算是得到了救治, 在福利院待了几年后也会出现病情恶化然后病危。

    这其中不乏和陈山晚一起长大、一个宿舍, 甚至因为床位太满还同床共枕过的孩子。

    陈山晚确实没有什么情绪, 甚至不会难过。

    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就是…找不到归宿感。

    那种被肯定、坚定需要的归宿感, 没有他就不行的感觉。

    他找不到,所以从小到大经历的一切都好似如泡沫般, 是幻影。虚浮的。

    就算能被他的脑子记住, 也没有办法在他心上过一道。

    但……

    郁睢有些不一样。

    在确认了郁睢就是当年那个小哥哥后, 哪怕陈山晚的记忆仍有空缺,他也依旧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真实。

    他的情绪也会随之有所起伏。说句不好听的, 好像这么多年, 就只有这一刻是真正活着的。

    陈山晚有些想不明白。

    所以陈山晚现在独自坐在对着落地窗的沙发上, 一时间没有动作。

    他其实不是很懂郁睢为什么要点破。

    但反正已经点破了, 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没有给予任何回应,郁睢也不在意。

    但……“他”明显心情很好,摇头晃脑还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陪他吃完了饭,亲手洗了碗,又笑眯眯地跟他说了他先上楼关禁闭去了,才消失了。

    嗯。

    说实话那一瞬间陈山晚都不知道究竟是郁睢大他十一岁,还是他大郁睢十一岁。

    不过。

    陈山晚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郁睢在演他的话,就目前来看,其实作为不是人的郁睢,在某些方面似乎要比人类更加纯粹。

    是因为“他”几乎没有怎么接触过社会吗?

    陈山晚枯坐了会儿,他刚想要去楼上看看大二的专业书,就听见了摇铃声。

    和之前会觉得发毛不同,这一次陈山晚无端品出了点委屈。

    其实他大可以不管的,尤其前不久郁睢才戳穿了他的心思。

    但陈山晚站在楼梯口时,在摇铃声中停了会儿,到底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上了三楼。

    郁睢也不装了,陈山晚到三楼走廊时,“他”就停止了自己宛若招魂的举止。

    陈山晚借着手机灯光,视线滑过还挂在三楼走廊,正对着楼梯口的那幅黑玫瑰画,始终存在的视线感瞬间变得更加浓郁。

    陈山晚甚至幻视了郁睢就站在那儿,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双阒黑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占丨有丨欲。

    陈山晚不知道郁睢到底有没有掩盖一下,又或者“他”自己知不知道,“他”再怎么装,那双眼睛也总会暴露“他”所有的想法。

    对他的侵占欲,已经溢出来,在空气中化作无形的锁链,试图束缚住他。

    陈山晚挪开视线,在门口站定:“怎么了?”

    郁睢似乎不能理解陈山晚为什么这么问,语气既有闷闷不乐,也有几分困惑:“想你了,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上来陪我。”

    陈山晚:“?”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郁睢离开他身边才不到半个小时而已。

    “郁睢。”

    陈山晚本来是想就郁睢这个行径说点什么的,但话才到嘴边,就打了个转。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心说算了。

    陈山晚看着门上贴得密密麻麻的黄符:“如果我开了门,你还会被限制住时间吗?”

    “不会。”郁睢很清楚陈山晚做了什么让步,“他”弯起眼:“但我依旧只能在这栋别墅活动,我去不了别的地方。”

    故而“他”哀求道:“阿晚,别走好不好?就在这儿陪我,我很有钱的。”

    陈山晚“十动”都没有了:“我不想做米虫。”

    他不喜欢做一个没有意义又或者价值的人。

    像是知道他的潜台词一样,郁睢低低地说:“可你在这儿陪着我,是因为我需要你。阿晚,只有我这儿是非你不可的。而且我只需要你一个。”

    陈山晚捻着黄符的手一顿。

    他终于察觉到郁睢像是一个熟知人心欲丨望的魔鬼,一眼就能够洞穿人的灵魂,然后低声蛊惑着人类落入“他”布下的陷阱。

    但陈山晚对于郁睢看穿他这事并没有半分恼羞成怒,甚至可以说是很平静的:“但我不是非你不可,我还有很多兴趣爱好。”

    陈山晚看着黄符上的古代文字:“我很喜欢我的专业,我想继续研究下去。而且我才十八岁,我还有很多想要去看想要去了解的事。”

    空气安静了几秒。

    郁睢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阿晚,你这话听着好像渣男。”

    陈山晚:“?”

    他莫名其妙:“我只是跟你阐述一个事实,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你曾经也是个人类的认知,又或者对人类的认知还有多少,但我得提醒你,我是个人,在人类社会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

    他的确很想要郁睢说的那种独一无二,陈山晚是承认郁睢的话直击了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可不代表他想要变成一株只能攀附的菟丝花。

    郁睢其实该生气的。

    “他”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将陈山晚直接关起来,那样他们就根本不用在这里谈论这种会让“他”极其不悦的话题。

    可那是陈山晚。

    郁睢都怀疑“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陈山晚什么,“他”这样没有丝毫道德感,都已经不是人的存在了,居然还是会不断为陈山晚退让,连强硬地将他关起来都做不到。

    “他”的灵魂……就好像被陈山晚驯服了,打上了失败者的标记一样。

    郁睢只能咬着牙装可怜:“那你舍得让我就在这里每天扯着花瓣数着日子等你回来吗?”

    陈山晚有点被“他”的形容词逗笑,他很轻地弯着眼:“所以比起我们在这里纠结我留不留下来,我们更应该解决最根本的问题。”

    他翻找着每一张符:“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有没有办法解除这个限制?”

    他说着,又陷入自己的思绪,呢喃:“如果‘养神’这事是真的,而且和我们学的内容相差无几,那按理来说,能控制你、限制你的只有你的心脏,你说那朵黑玫瑰是你的心脏,但它已经被我挖走……”

    陈山晚若有所思:“郁睢,你成神的最后一步是吃掉我,和你的心脏这件事有什么关联吗?”

    郁睢觉得陈山晚真的是个事业批。

    “他”无奈叹气:“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

    嗯?

    不是吗?

    陈山晚的猜测是郁睢的心脏可能被他吃掉了又或者怎么样,所以郁睢最后要吃掉他才能把自己补全。

    毕竟电视剧里的那些虐恋都是这么演的嘛。

    郁睢:“阿晚。”

    “他”好像很头疼:“你少看点那些荼毒思想的电视剧。”

    陈山晚稍扬眉,确认了这些黄符的确都一模一样后,转身背靠上门:“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他又把郁睢的心脏给他们了吧?

    “原来那个心脏确实已经不在了。”

    郁睢低头盯着门缝里陈山晚的影子,漫不经心道:“但我说过,那些人为了能够控制住我,用了点别的办法。”

    他们用的办法也很简单,就是催化郁睢再长出一颗“心脏”。

    这又没有什么难的,毕竟那个时候的郁睢不仅虚弱,还已经不是人,整个“人”都是由荆棘构成的,“他”只要长花就好。

    郁睢说到这儿时,还低笑了声,完全不觉得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有多残忍:“阿晚,你看见的所有花,都是我的心脏。”

    也是将“他”困在这里的罪魁祸首。

    陈山晚几乎是瞬间就回忆起了自己一些摸花的举动:“……”

    郁睢好似真的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笑吟吟地:“是哦,阿晚你总是在撩拨我,自己却不知道。”

    陈山晚不背着锅:“不知者无罪。”

    可既然郁睢被困在这和他没关系,那为什么郁睢成不成神会和他有关?

    郁睢轻唔了声:“因为你是第一个和我做交易的人,我也是因为你才活下来。”

    陈山晚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一愣:“什么?”

    郁睢却说:“我不是很想说呢。”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淡:“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郁睢。”陈山晚皱起眉:“这也是我的记忆,我有权知道。”

    郁睢并不否认:“是呀,可是阿晚,正是因为你自己不愿意想起来,所以你到现在都还没有记起。”

    “他”很是无辜地:“我其实也很希望你能早点想起来,这样你对我的感情会更深吧。”

    郁睢不在意陈山晚给“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无论是喜欢占大头,还是别的更多,“他”都无所谓。

    “他”在意的只有“他”在陈山晚那儿是不是分走了陈山晚最多注意力的,陈山晚给他的情绪是不是最多的。

    什么都好,恨都可以。

    “他”只要最浓烈的。

    要陈山晚永远永远记住“他”.

    入夜。

    晚上郁睢给陈山晚做了饭,再陪陈山晚吃完饭,就到了“他”的防沉迷时间。

    不过陈山晚这回主动上三楼陪了郁睢,陪到九点就下楼洗澡了。

    洗澡时,陈山晚还在想下午的对话。

    他是有注意到郁睢说的是“感情”,而不是特指“喜欢”。

    郁睢比他想象得还要偏激。

    陈山晚洗完澡出来后,重新被那若有若无的视线感包裹住。

    他顿了顿,一时间居然有点欣慰至少他洗澡的时候郁睢没有偷看。

    ……他底线真低。

    陈山晚自我反省了一下,但也就一下。

    他不是很在意郁睢盯不盯他,非要说在意,也是躺在床上关了灯后,那种视线感仍旧如影随形地黏在他身上。

    和之前不知道并且习惯了就没太注意不同,陈山晚现在很清楚这种感觉来自哪,就多少有点扰他睡梦了。

    所以陈山晚又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片黑漆漆:“…你能别看了吗?”

    空气很安静。

    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陈山晚忽然又明白了什么似的,轻声补了句:“郁睢,晚安。明天见。”

    其实陈山晚也是蒙的答案,但他觉得他大概率可以蒙对。

    毕竟郁睢好像确实很在意这些东西。

    于是视线感慢慢消失,陈山晚也得以安心闭上眼睛。

    陈山晚入睡得很快。

    他从小就是这样,只要沾床,就能很快入睡,除非是有什么大事被他惦记着。不过从小到大也没有什么大事被他惦记。

    初中中考时陈山晚睡得都很香,高考也是,他高考可是省状元。

    而在陈山晚睡着后,那种视线感就又出现了。

    不过陈山晚是察觉不到了。

    漆黑的荆棘影子慢慢往上,一如既往地缠住了睡梦中的陈山晚。

    郁睢用自己的神识与陈山晚纠缠,在触及陈山晚的太阳穴时稍顿。

    啊。

    “他”静静地想,阿晚要想起来了啊。

    其实郁睢那时候没说实话,“他”也不是那么想陈山晚想起来的。

    那些记忆对于陈山晚来说大抵是痛苦的。虽然“他”并不觉得“他”的人类有那么脆弱,可难过和痛苦这种情绪是苦涩的。郁睢不想在他身上品尝到。

    陈山晚是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回到了福利院,回到了自己五六岁的时候。

    他的对面坐着那个眼睛上捆了绷带的小哥哥,他轻轻眨眼,看着坐得板正到可以说是有点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的小哥哥,把自己刚裁剪好的废纸给他:“哥哥,你还会折别的什么吗?”

    小哥哥没有说话,只是动了动手指。

    他慢慢折了一只千纸鹤放到陈山晚的手上。

    陈山晚笑起来,把千纸鹤放到自己的铁盒子里。

    铁盒子已经锈迹斑斑,打开都不是很利索了。这个盒子还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月饼盒子了,院长给陈山晚让他存放自己的“小秘密”的,

    每个孩子都有,陈山晚的盒子里面全是折纸。

    有元宝、小船、鸟、花、小兔子、小青蛙等等,全部都是这个小哥哥给他折的。

    陈山晚喜欢这个小哥哥。

    福利院里有很多孩子,其实陈山晚跟每个人都玩得可以,但他本人最喜欢这个小哥哥。因为小哥哥只会给他折纸,也只会对他的话有反应。

    他还会把小蛋糕和糖果全部让给他,会帮他吃他不喜欢的胡萝卜,会陪他一起翘课。还会帮他洗他不想自己洗的贴身衣物……

    所以陈山晚觉得这个小哥哥和可可姐姐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小哥哥只是不会说话、看不见,他是听得懂别人说话的,只是他只理他而已。

    小哥哥来了福利院后,陈山晚的日子都好像鲜活了起来。

    他跟他相处得很好,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很好。

    但好景不长,有一天晚上,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的小哥哥忽然坐了起来,拽着他的手好像要带他去哪。

    陈山晚虽然偶尔会有些小顽皮,但本质上是个很听话的小孩,院里的规矩是晚上不能在院内乱走,所以他拉住了小哥哥:“哥哥?”

    他小声说:“我们不能离开房间的。”

    小哥哥没说什么,只拽着他要往外走。

    他看着瘦瘦弱弱,手劲却意想不到地大,可终究是他察觉得太慢,在他们轻手轻脚打开门时,正好撞见了院长。

    陈山晚一愣,下意识地要帮小哥哥打掩护:“妈妈,我想上厕所,但我有点怕黑,就拉着哥哥陪我。”

    他仰头去看院长,在一片漆黑中,看见了院长冰冷的目光。

    院长嘴里也说出了他根本就听不懂的话:“…他们说你是另一个,看样子是真的啊。”

    陈山晚懵懵地,被小哥哥挡在身后,推着慢慢往后退,

    他根本不知道院长在说什么,但他看见了院长手里拿的东西,在漆黑的走廊里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反出了寒芒。

    那是一把刀。

    院长妈妈明明说过,刀是危险物品,不能在他们面前展示……

    说起来,今天这间房间里只有他和小哥哥,其他人都去做体检了。

    他们都是分批次体检的,陈山晚的身体没有什么残疾,就是容易小病不断,体质弱而已,所以都是排在最后的。

    陈山晚脑袋乱糟糟的,那一瞬间他的思考能力突破了一些桎梏,展现出了不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该有的智慧,但也仅仅只有一点。

    陈山晚本能地觉察到危险,攥紧了小哥哥的手臂。

    院长一步步慢慢走进来,像是已经将猎物堵到了死角的猎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从容不迫:“晚仔,到妈妈这里来。”

    她以为自己还能蛊惑住陈山晚,又或者只是单纯地在警惕另一个“人”的存在:“你抓着的那个,可不是人类,是怪物。”

    陈山晚根本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怪物。”

    院长似乎是觉得好笑,毫不犹豫地举起刀挥下!

    少年带着陈山晚躲了两下后,陈山晚在极度的恐惧中诞生出了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冷静。

    他在想院长为什么要对他们动手,在想…小哥哥明明看不见,是怎么躲避的?

    院长到底是大人,少年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虚弱,在院长再一次挥刀乱砍时,一道黄符也直接从打开的窗户飞进来,砸在了少年的肩臂上。

    那一刹那,陈山晚的三观被颠覆了。

    他清楚地看见蓝色的火焰烧上少年的肩膀,那种皮肉烧灼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的小哥哥只是……半边肩膀从人的形态变成了一堆纠缠在一起,好似在痛苦挣扎的荆棘。

    少年也因为过大的痛苦而跪倒在地,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肩膀却又不能,嗓子里都发出了“嗬…嗬……”的怪声。

    陈山晚其实被吓到了。

    他完全没有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到底是为什么,但在看见他喜欢的哥哥身上着了火时,他几乎想都没有想就扑上去,抱住了少年。

    陈山晚用自己的身体扑灭了火焰。

    而窗口翻进来了一个男人。

    他看着抱着少年的陈山晚,陈山晚的脸上已经写满了焦急和担忧,紧紧抱着半边肩膀都被烧灼成了干瘪的、很明显丧失了活性的荆棘,眼里并没有半分同情和怜悯,反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倨傲,甚至可以说是不是看人的眼神。

    更像是在看任人摆布的物品,挂在挂钩上等人来买的肉。

    陈山晚不喜欢他的视线。

    他抱紧了呼吸都很微弱的少年,小哥哥的侧脸压在他的脖颈上,冒出的大片冷汗蹭在了他的脖子,是湿黏的。

    男人注意到陈山晚的视线,有点意外地扬扬眉:“居然没被吓哭,他这性格倒是意想不到地坚韧…养出来的话会很强,但恐怕也不好控制啊。”

    院长握紧了手里的刀柄,看向男人:“你要坐地起价?”

    大概是觉得两个孩子做不了什么,两人居然就这样聊了起来。

    男人低笑:“我也可以不起价,就按我们之前的方案走,看你要不要在钢丝上跳舞了。”

    他提醒院长:“他的灵魂可比那个误入你们这里的更强,不然也不可能能挖走‘他’的心脏,甚至……”

    男人的视线一转,落在了摆放在陈山晚床边的黑玫瑰上:“还能养起来。”

    他微微眯眼:“这灵魂…我师公修行了这么多年,恐怕都不及他千分之一。要是能养成功,恐怕可以影响全世界。”

    院长吞咽了一下口水:“…我不需要影响全世界。”

    男人轻嗤:“知道,你只是单纯地希望他能够帮你让这福利院能继续开下去,还有你的这些孩子们,让他们健健康康地长大。我呢,也不要多了,就是如果你养成后,我要把他分成两半,留一半给你,足够你实现你那些简单的愿望了。”

    院长皱起眉。

    男人端详着她的神色,觉得好笑:“你不会是怕他难受吧?你明白你要做什么吗?你待会可是要亲手挖了他的眼睛,废了他的四肢,再剖开他的心脏把‘图腾’种下去,再把他活埋的。比起这些,等他成神后把他分成两半根本就不算什么痛苦了。”

    陈山晚呆呆地看着他们。

    他可以听懂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但又似乎无法听懂。

    陈山晚看向院长,有点无助地:“妈妈……?”

    院长登时将刀柄握得更紧,指甲都嵌入了自己的掌心里。

    她转身看向陈山晚,沙哑着嗓音说了句:“晚仔,别怪我。你也喜欢大家不是吗?只要牺牲你一个人,浩浩哥哥和妮妮姐姐他们都可以活下来,你也看见他们有多痛苦了……”

    陈山晚和少年被逼至了角落,根本无力逃脱,他只能咬紧了牙:“不要。”

    他看着院长,稚童的声音总有几分很难分辨男女的尖细:“这是你一厢情愿!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该不该给你是我自己决定!”

    然而院长根本听不进去:“抱歉了……”

    她猛地举起刀就要挥下,但也就是这时,少年另一只手倏地化作了荆棘,几根挡住了院长的刀,另外几根飞速将那朵静静开在一旁的黑玫瑰掠走。

    男人一惊,边掏符边喊:“拦住他!他如果把自己的心脏吃掉了的话会变成真正的怪物,到时候就失控……”

    男人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少年直接将那朵黑玫瑰塞到了陈山晚的嘴里。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两个孩子,眼睛都瞪大了:“你疯了?!”

    陈山晚也懵住了。

    但在黑色的花瓣被碾碎了一点,有清苦又带一丝甜的汁液侵入他的感官时,他诡异地听见了自己脑海里响起了青涩的少年声——

    “吃进去。”

    陈山晚完全是下意识地照做。

    “快向我许愿!”

    “…许、许愿……?”

    “只有向我许愿,我才能拥有力量,才能保护你。”

    “许什么愿?”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陈山晚看向已经斩落了荆棘的院长,看向面露痛苦之色的小哥哥,呢喃:“我要……一切回到从前。”

    “……”

    空气安静了一瞬,少年凑近本来就和他离得很近的陈山晚,在他的眉心落了个轻吻:“如你所愿。”

    在那一刹那,他瞬间变成了数不清的荆棘将陈山晚包裹住。

    陈山晚也在那一刻察觉到自己似乎不该许这个愿望,他往前,却坠入荆棘的拥抱中:“哥哥——”

    他听见少年不知道跟谁说:“有我一个就够了吧?反正现在他吃了我的心脏,也没有办法满足你们的条件,成不了神了。”

    “我会如他所愿抹除你们所有的记忆、修改你们的记忆,然后跟你走。”

    “放过他。还有你…对他好点,要是让我知道你让他受苦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

    再然后,陈山晚忘记了一切。

    他第二天在床上醒来,放在床头边的黑玫瑰消失不见了,睡在他旁边的小哥哥也不见了。

    他赤脚跑到走廊里,就见院长妈妈手里拿着不知名的花走了过来:“晚仔?”

    她跟陈山晚说:“你床头的花枯掉了,惹了虫,我帮你把它埋在了树下,就是大家之前埋小鸟的地方。”

    她把手里的花递给陈山晚:“这是我给你摘的新花。”

    陈山晚没有接,只是仰着头问她:“哥哥呢?”

    院长偏偏脑袋,眼睛有一瞬变得毫无光泽,陈山晚却没有察觉:“哥哥啊,他家里人来找他了。原来他不是孤儿,只是跟家里人走丢了。他回家去了。”

    陈山晚动动唇。

    院长又把花往他面前递了递:“去把鞋子穿上?”

    陈山晚摇头也点头:“我不用花了,妈妈。”

    他低着头,小声说:“我只要那一朵,坏掉了也不要别的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记忆中小哥哥的形象并没有那么清晰,和他好像也没有太多交集,但他就是……

    陈山晚看向窗外,不高兴地呢喃:“也不跟我告别。”.

    陈山晚醒来时,第一感觉就是头疼欲裂。

    然后有一双冰凉的手覆盖在了他的脑袋上,指尖搭在他的太阳穴和眉心,还有几根落在了他的头顶,像是按摩器似的,给他按了按。

    “……郁睢。”

    陈山晚的身体有一瞬紧绷,但在想起只有谁时,又放松下来。

    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任由郁睢帮他按摩。

    郁睢垂着眼,嘴角噙着笑,愉悦地看着陈山晚,手上的动作其实是有几分生疏的,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给人按摩。

    但按着按着,就慢慢掌握了技巧,熟练了起来。

    因为知道陈山晚没有睡着,所以郁睢低声问:“舒服点了吗?”

    “…嗯。”陈山晚语气漠然:“向你许愿还不允许撤回吗?”

    郁睢猜到他多半要算账,有点无辜:“阿晚,人类有句老话说得好,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再说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来不及等你修改啊。”

    可陈山晚难得地主打一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还在继续:“独自一人扛下所有,然后再让别人忘了自己都做了什么很酷是吧?像是一个英雄是吧?”

    他语调平平:“说起来你那个时候也的确才十六岁,正好是中二的年纪。”

    郁睢微顿。

    “他”有点想笑,当然看着这样的陈山晚,“他”是更想亲他的,只是得忍住。

    不然陈山晚的怒气值只怕会无声地再往上蹿几个格子。

    郁睢这回没辩解了,而是果断滑跪认错:“阿晚,我错了,对不起。”

    “他”一边继续给陈山晚按摩,一边俯下身,就连蠢蠢欲动的荆棘都小心翼翼地缠上陈山晚的手指,亲昵又讨好地蹭了蹭:“别生气了。”

    陈山晚无情地:“别在我这浪费时间,回去吧,不然你这六小时今天就不够晚上陪我吃饭了。”

    郁睢停了停。

    “他”看着陈山晚,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阿晚,你不打算给我开门?”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睁眼看“他”,他本来是要说什么的,结果话到嘴边,先被这场面给噎了一下。

    因为郁睢整个“人”是半挂在他床头的,“他”只有半个身子显露出来,剩下的半截身子都是荆棘。

    也不知道是“他”没预料到陈山晚会睁眼,还是“他”干脆不装了。

    反正这一幕对于一个曾经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人来说极其冲击——再说就算不是,现实里瞧见这一幕多少也会被震到。

    所以陈山晚默了默,那浑身凛冽的气息都跟着退了点:“…不开。”

    也是因此,他原本冰冷的话语都莫名变得像是在闹脾气地撒娇:“你就继续你那六小时的防沉迷吧。”

    郁睢到底没忍住。

    “他”失笑,胸腔震鸣着闷出笑意,给陈山晚按摩的手也停住,变成了抚摸。

    “他”揉着陈山晚的脑袋,喟叹:“阿晚。”

    像是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一样,陈山晚抢先开口,却和郁睢的声音重叠响起——

    “你最好闭嘴。”

    “你好可爱。”

    “……”

    郁睢果断选择撤回:“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他”眨巴了下眼睛,捂住陈山晚的耳朵:“我什么也没说。”

    陈山晚:“。”

    他冷漠地盯着掩耳盗铃的“人”,心里的郁结和那些不知如何形容的烦闷情绪到底还是全部消散。

    他抬起手,主动将自己的手覆在了郁睢的手背上,什么都没有说,又好似什么都说了。

    郁睢心神一动,将自己放得更下,下半身也缓缓成人型,连衣服都用荆棘编制好。

    “他”撑在陈山晚上头,试探着在陈山晚唇上落了一个轻吻。

    陈山晚没有躲避。

    于是郁睢呼吸一停,不属于“他”的、“他”从陈山晚那儿偷来的心跳都跟着和陈山晚割席了似的,停滞了一瞬。

    黑色的荆棘控制不住地顺着杆子往上爬,缠上了陈山晚的脚踝,甚至还在往腿上、膝盖走,郁睢也探入了陈山晚的唇舌间。

    又是一个一开始小心,然后慢慢变得炽热猛烈的吻。

    郁睢的体温也在撕咬与掠夺中逐渐由冰冷变得滚烫。

    陈山晚知道“他”在进食,但郁睢实在是吻得太深,也太重。

    又是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可这一次陈山晚没有将手抵在郁睢的肩膀上欲要将“他”推开,而是勾住了郁睢的脖颈。

    如同坠入茫茫大海的人,抓住了大海特意给他的一根海草伪装的浮木。

    一根只会将他拉得更深的浮木。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感谢在2023-09-26 10:43:15~2023-09-27 11:2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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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苑 10瓶;好困好困好困我真的好、momo、清习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黑玫瑰23

    等到陈山晚被松开时, 他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他能够从这一个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深吻中,还有在他膝盖以下克制着不断游走摩挲的荆棘中感受到郁睢的欲丨念有多重。

    好似愈涨愈烈的浪潮,要将他整个吞没、拉入深海。

    陈山晚脑袋都因窒息而昏沉。

    他眯着眼看罪魁祸首, 郁睢心情显然极好。

    “他”一只手还扣在陈山晚的脑后,有力也有分寸地钳制着陈山晚, 不让他躲。

    郁睢另一只手抚上陈山晚的脸, 指腹捻走他唇上的光泽:“阿晚。”

    “他”低低地笑着,好像有很多的话想说, 但最终说出口的只有:“还想再亲你一会儿。”

    这回“他”没说“一下”了。

    但陈山晚拒绝并不是因为“他”的“一会儿”。

    “拒绝。”他看着郁睢颈侧若隐若现的黑色荆棘文身,弯弯自己没有被荆棘锁得太紧的膝盖, 顶到郁睢的腿:“起来。我饿了。”

    郁睢吃完了早餐, 总该轮到他了吧?

    “……好吧。”

    郁睢很是遗憾,甚至挣扎了会儿, 才勉强起来:“我去给你做早餐。”

    陈山晚懒懒应声:“热个面包和牛奶就行。”

    郁睢坐在床边, 拨弄了一下他凌乱的额发, 陈山晚不知道“他”又干什么, 撩起眼皮无声地注视着“他”。

    郁睢也不知怎的, 忽地升起一种“终于有这一天”的辛酸感。

    “他”眉眼温柔下去:“没事。”

    郁睢走了后, 陈山晚难得地赖了会儿床。他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脑海的思绪有些混乱混沌。

    陈山晚在想他真的要跟郁睢谈恋爱吗。

    虽然亲过两次了, 但陈山晚并没有给予郁睢一点言语上肯定的回复。

    在陈山晚的认知中, 就是还没答应。他相信郁睢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今天才会走得这么果断——比起之前的黏糊劲要好太多了——“他”在给他空间。

    其实陈山晚有点想不明白他对郁睢的感情。

    小时候的羁绊的确很加分,可陈山晚感觉他对郁睢的感情是从小时候他们见面起, 甚至可以说是从那朵花起, 就让他很不明白了。

    就好像……他对郁睢的喜欢是与生俱来的。

    因为陈山晚自己质问了一下自己, 如果没有经历那些, 郁睢也只是一个平常的和他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小哥哥,那他还会喜欢“他”吗?

    答案是会。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总觉得…郁睢似乎是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唯一的真实。

    陈山晚想不通,所以他决定先起来洗漱。

    洗漱出来后,郁睢已经端着早餐放到了桌子上。正好陈山晚也有点不想下楼,就在电脑桌上把早餐吃了。

    他吃早餐的速度不慢,吃完后,见郁睢还盯着他看,不由得问:“你还不走?”

    郁睢扬扬眉,脑海里还全是陈山晚咬面包和喝牛奶的动作。“他”语调有些漫不经心:“不急。”

    “你最好急一下。”陈山晚提醒:“我并不准备给你开门。”

    郁睢微偏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阿晚。”

    “他”起身,站到陈山晚背后,也不知道是试探还是什么意思,伸手抱住了陈山晚,将他的肩臂连同椅背一起锁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陈山晚没躲,郁睢挨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你都亲了我,真的不负责吗?”

    陈山晚:“?”

    他语调听上去很是冷漠:“谁亲谁?”

    “…好吧。”郁睢改口:“是我亲你。那你给我一个负责的机会?”

    陈山晚一时间无言以对:“…松开。”

    郁睢果断道:“我不说话了。”

    “他”搂紧陈山晚,偏着脑袋,抵着陈山晚的脖颈,动作亲昵且透着一股眷恋:“我算着时间呢,就抱一会儿。”

    因为“防沉迷系统”,郁睢说一会儿,就真的只能一会儿。

    “他”消失后,陈山晚静静坐了会儿,在那甩不掉的视线感中无声地揉了一下自己被郁睢贴得发烫发痒的耳朵,就打开了专业书.

    因为昨天那个梦,陈山晚没睡好,他中午吃完饭后又做了个午休。

    吃中饭时,郁睢还全程用那种好似被主人抛弃了的狗狗委屈可怜的眼神看着陈山晚,试图让陈山晚改变想法。

    至于为什么不念叨几句,那完全是因为不敢。

    郁睢怕“他”多说几句,陈山晚会不耐烦。

    长大后的陈山晚,似乎很容易对“他”有脾气,对别人都那么平淡温和……郁睢有点醋,却也很高兴。

    因为对别人的陈山晚是保持着社交礼貌,但在“他”面前的陈山晚却是最真实原本的。

    耐心少,凶凶的。但无论怎么样,都温柔而又容易心软。

    很可爱。

    六个小时的限制,让郁睢只能陪个中餐就得走——如果“他”还想陪晚餐的话。

    所以陈山晚吃完饭后站了会儿,就洗漱上床浅睡一下了。

    他这回,又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他蜷缩着在一个桥洞底下,他似乎是在那儿住了许久,像是个流浪儿童。浑身脏兮兮的,瘦骨嶙峋到几近皮包骨,甚至身上还有些新新旧旧的小伤。

    然后有一个俊朗的男人带着一个壮实的少年走了过来,他们的目的似乎就是他,反正在梦里,陈山晚看不清他们的具体模样,但“记忆”又似乎是那么地清晰,隐约可以将他们的轮廓描绘出来。

    男人向他发出了邀请——

    男人说:“你很有天赋,跟我回陈山吧,我收你做弟子,从此以后你不愁吃喝,也不用流浪被驱逐。而且你如今寿命不长,若是不修习这些,只怕活不过十岁。”

    男人和少年看上去穿得很好,也能够从他们的面态中感觉到他们的生活很好。

    但他却拒绝了:“我不喜欢那些东西。”

    “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跟我们走不是吗?”男人笑:“学习可以驱赶、封印甚至是消抹那些东西的术法,不仅能保护你自己,也能保护别人。”

    他眸色稍动,终于从一个蜷缩蹲坐在墙角的姿势变成了站起来。

    男人冲他伸出手:“我叫陈季,陈山现任家主。以后就是你师父了,旁边这位是你师兄,陈山晓。”

    陈季笑着道:“以后你就叫陈山晚,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父亲,把阿晓当做你的兄长,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换了别的流浪儿,肯定会很高兴。

    那可是陈山,当今世界最厉害的家族门派。可他却平平淡淡地,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嗯。”

    不过陈季也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拍了拍陈山晓的背:“你带你师弟去开间房,再给他买身好点的衣服,买点吃的。我还要去见个故人。”

    他又跟陈山晚说:“你身体差,按照陈山的规矩,得养几年再走拜师仪式,所以只能私底下喊我师父,有外人在的时候要喊家主。”

    陈季说着,还嘀咕了句:“破规矩,我迟早有天要给改了。”

    陈山晓很是无奈:“师父,长老们不会给的。”

    陈季:“我是家主欸!”

    ……

    陈山晚醒来时,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温暖,又带着淡淡的悲恸。

    他坐起来,轻呼出口气,无意识地呢喃了句什么。

    等他意识到自己念的是什么时,荆棘已经缠上了他,郁睢也出现在他旁侧,斜坐在床边,搂住了他的肩臂:“阿晚?做噩梦了?”

    “……”

    陈山晚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恍惚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念的是郁睢的名字:“…没。”

    他靠上郁睢的肩膀,闭上眼睛:“好像不是噩梦。”

    可他在不属于他该有的记忆里,感觉到了让他很想寻求一个拥抱的难过。

    郁睢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即使现在拥有超人的能力,甚至陈山晚不止一次吃过“他”的心脏,但“他”依旧看不到陈山晚的梦。

    正如施先生所说,陈山晚的灵魂强大到令人费解。

    郁睢抱紧了他,无声的陪伴对于陈山晚来说才是安心的。

    等到晚上吃完晚饭后,在六个小时倒计时只剩不到一分钟时,郁睢到底还是忍不住:“阿晚,你真的忍心吗?”

    陈山晚的回复是抬手冲“他”挥了挥。

    目送了郁睢消失。

    陈山晚甚至都没有上三楼陪郁睢到睡觉的点,他看了本电子小说,到点就洗澡,任凭郁睢很不满地摇了会儿铃也不理。

    但洗完澡后,陈山晚并没有进被窝,而是上了三楼。

    像是有所预料的,在陈山晚把手搭在贴满黄符的门把手上时,郁睢也站定在了门口。

    陈山晚推开门,就见到昏暗的屋子里,郁睢笑眯眯地站在那儿。

    “他”一点也不意外陈山晚会来开这扇门。

    “阿晚。”

    郁睢还没说什么,陈山晚就散漫地问了句:“想吃夜宵么?”

    答案是当然的。

    陈山晚被吻住时,抬手勾住了郁睢的脖颈。

    他郁睢那两次亲他时都会吸吮他破皮的伤口,卷走血丝,所以他这一次主动问:“…你要喝我的血吗?”

    但事实证明,陈山晚的这个问话有点过于惹火。

    在郁睢控制不住咬破他脖颈的同时,铁锈味顷刻就将屋内的清香覆盖,荆棘也越过了那条线,缠上了陈山晚的大腿,甚至扫上了陈山晚的腰身,顺着衣摆进入,还在不断蜿蜒往上。

    “…下楼去房间里?”

    郁睢嘶哑着嗓音,说了句陈山晚听不懂的话:“不然容易弄伤你。”

    血液的流失让陈山晚脑袋昏沉得厉害,但也许就算他现在清醒着,他也会点头。

    毕竟——

    拥有“终于有这一天”的奇怪感觉的不只是郁睢。

    今日月上枝头,一夜无眠。

    直到天光都未迎来周公。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中秋节,有好吃的,但能不能吃出来就看大家的本事了(望天)

    下午没有了哦,十月才开始日六,周末日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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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黑玫瑰24

    今夜月色姣好, 素净白皙,分外柔软。

    游动的荆棘收敛了尖刺,摸索着探入洞穴中, 如进入未知领域的蛇,小心又谨慎, 充满试探的意思。

    天像是要下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味道, 夏季独有的闷热在林间蔓延开,给人一种窒息感。

    探索的荆棘离开时, 雨也落了下来。

    起初是一滴两滴,随后淅淅沥沥地, 再愈演愈烈。

    雨滴砸在树叶上, 敲打着整片世界,发出清脆却也沉闷的声响, 无端催眠。

    雨幕朦胧密集。

    南方的天总是这样。

    天气预报不准的。

    就算说今天全是晴天, 也指不定有哪一场风吹过来, 裹挟着暴雨落下, 一夜都不会停。但运气好的话, 等到早上坐办公室的人开始通勤了, 雨也就识趣地停下了自己对大地的冲刷。

    这时候往往会凉快一会儿,如果不出太阳当然是最好。

    只可惜昨夜的雨并不能给今日带来清爽。

    太阳很快就从窗帘缝里探出来, 无声无息地提醒人现在已经日上三竿。

    但陈山晚才睡着。

    昨夜思绪繁杂, 熬到了天光也属于有睡意但没法入睡的情况。

    只是身体终究还是吃不消, 陈山晚也得以入眠。

    他枕着郁睢的手臂,整个人都陷入了郁睢的怀中, 呼吸缓慢悠长。

    郁睢不需要睡觉, “他”好不容易将人哄睡, 也没抽身离开, 就搂着陈山晚,闭着眼睛感受着陈山晚的一切。

    体温。

    呼吸。

    心跳。

    他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

    郁睢的手指没入陈山晚的发丝里,动作间带起了盖住耳朵尖的一点发尾,将上头可疑的痕迹暴露出来,然后又如帷幕般落下。

    半遮半掩。

    陈山晚睡醒时是已经直接来了个半球时间差。

    他下午接近晚饭时才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浑身都不是滋味。

    陈山晚的第一感受就是累。

    当年中考一千米外加引体向上还有打排球也不过如此了。

    他的额头抵着郁睢的肩膀,无声呼出的气都带着疲累。

    郁睢轻声开口,声音听着多少还有些心虚——“他”也确实该反省一下,头一次技术烂得不行不说,还横冲直撞的,陈山晚都感觉自己差点死掉。

    郁睢问:“饿了吗?”

    陈山晚不想说话也不想点头。

    好在郁睢就是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去给你做饭。”

    话是这样说的,却没松手,也没半点要动的意思。

    陈山晚眼皮都没撩一下,沙哑到听不出原声的嗓音骂出了昨晚不知道骂了多少次的话:“滚。”

    但真的无力至极。

    郁睢失笑,到底还是不舍地松开了陈山晚,却又在起来时,俯身在陈山晚眉心落了个轻吻,然后不动声色地把被他带起来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了陈山晚的脖颈,将从那往下所有充斥着无尽的占丨有丨欲的痕迹都给遮掉。

    主打一个掩耳盗铃。

    毕竟陈山晚总会看见的。

    陈山晚其实还有些睡意的,但郁睢走了后,反而将他的困乏带走。

    他闭着眼,眼睫微动,挣扎着撩起了眼皮。

    郁睢走时还很贴心地把窗帘再拉紧了点,因此屋内有几分昏暗,但还是能够看出来外头天色正好。

    陈山晚动了动脚。

    各种异样感涌上来的那一刹那他直接沉默了。

    其实陈山晚倒也没有生气,他就是觉得郁睢有点太过放肆了,但想想这位单身了二十九年…嗯,好像也可以理解?

    陈山晚总是会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

    动不了,他就干脆躺平,等到郁睢上来问他下楼吃还是在房间里吃时,先示意郁睢抱自己去洗漱。

    郁睢很喜欢他的大方和坦诚,当然这时候要是陈山晚跟他闹脾气,他也觉得可爱。

    反正就是,只要是陈山晚,无论怎么样,“他”都喜欢得不得了。

    郁睢笑吟吟地弯下腰将他抱起,到盥洗台前后,陈山晚也终于看到了自己的惨状。

    陈山晚:“……”

    他要不还是生一下气吧?

    偏偏这个时候郁睢还要问一句:“能自己站住吗?”

    陈山晚嗯了声。

    他倒不是逞强,确实站还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腿和腰真的很酸。

    于是郁睢就将陈山晚放下,放在了自己和盥洗台中间。

    “他”没走,而是伸手圈住了陈山晚,但并不是把自己的体重压在了陈山晚的身上,反而是给陈山晚借了点力,让他不用完全靠自己站住脚。

    陈山晚也没赶“他”走,至于发脾气……还是算了吧。

    他是真的没什么火气,更不喜欢演出来故作姿态。

    也许就像是郁睢说的。

    他真的也很喜欢“他”。

    这么想着,陈山晚忽然心神一动,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上一世也认识?”

    郁睢扬扬眉,想起自己与生俱来对陈山晚的感情,那深到几乎刻入骨髓和灵魂里的喜欢与爱意,造就了陈山晚天生对“他”的吸引力:“也许?”

    他又想到陈山晚昨天做了梦,虽然不知道什么,但此时郁睢若有所思:“你昨天情绪不好,该不会就是梦见了什么吧?难道说…我们在上一世是虐恋?”

    郁睢是真心觉得“他”或许和陈山晚有一些不属于这一世的纠葛的。

    因为不仅是陈山晚,“他”对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归属感,但“他”从小就在寻找着什么。一直到陈山晚出现,将“他”的心脏挖走,想要找什么的念头才消失。

    还有陈山晚那不可思议的强大灵魂。

    他吃下“他”的心脏时,郁睢作为当事人是最有资格去描绘的。

    施先生当时开了灵眼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陈山晚的强大,恐怕是这个世界都难以容纳的。

    听到这话,陈山晚觉得有些无语,但不是认为郁睢满嘴跑火车,而是——这“人”不能想点好吗?

    陈山晚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忸怩的性格,如果上一世就喜欢郁睢的话,不可能不付诸行动,不可能不表现出来。

    这怎么虐?

    这只能是郁睢的问题。

    陈山晚甩锅.jpg

    陈山晚和郁睢聊了些有的没的,吃过完全按照他的喜好来做的晚饭后,陈山晚倚着郁睢,又有些困乏。

    他刚想跟郁睢说点什么,就感觉郁睢捏着他手指的手倏地一顿。

    陈山晚偏头看去,只见郁睢原本温柔的眉眼一凝,眸色泛出利光,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

    “…怎么了?”

    “没事。”

    郁睢的神色慢慢缓下来,又变成那副好似有些轻丨佻的温柔模样:“阿晚要睡觉了吗?”

    陈山晚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盯着“他”。

    最终郁睢败下阵来:“是有个学那些东西的人找过来了,和那个姓什么…施?反正和他有关系。”

    陈山晚一顿。

    郁睢察觉到他的紧绷,有点愉悦地舔了下自己的唇,然后又在陈山晚的耳鬓落了个轻吻:“没事,不算很棘手。”

    陈山晚莫名很了解“他”:“不是很棘手,那就是也有点麻烦了。”

    郁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说什么,整个屋子就忽然晃动了一下。这种晃动和地震又或者震动是不一样的,就是晃动。

    陈山晚皱起眉:“怎么了?”

    郁睢松开他,边起身边解释:“他破了我的结界…倒是比我想象的要有本事。”

    陈山晚抓住郁睢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郁睢停了停。

    “他”看向陈山晚,外头响起了声若洪钟的男声,“他”却弯起眉眼,仍旧很闲适的模样,甚至还在说些不着调的话:“阿晚这是想跟我生同衾,死同穴?”

    陈山晚面无表情地起身:“走。”

    郁睢跟上他,没有说什么危险你别去。

    “他”这个人…大概因为不是人吧,反正在和陈山晚互相确定了心意,发生了关系后,反而不喜欢那种遇事要保护谁,就算自己死对方也得活下来的操作了。

    “他”更喜欢如果要死,大家一起死。

    这样“他”也不用在死前还得担心自己的心上人会在未来某天喜欢上别人。

    而好巧的是,陈山晚亦然。

    他们走到门口时,陈山晚打开了门,才发现一个穿着休闲装但手里拿着黄符,背上还背了一把桃木剑的男人被拦在了玫瑰花丛外。

    数不清的黑色荆棘在竭力阻拦他,却被他轻松破碎化解。

    陈山晚看得眉头直皱:“你不痛吗?”

    郁睢唔了声,实话实说:“习惯了其实就觉得不痛了。”

    但陈山晚有点没法习惯。

    尤其他知道这些荆棘都是郁睢的一部分。

    “你这邪祟罪孽深重,杀人无数,今天我就要将你彻底除去!”

    伴随着这一道厉喝,一道黄符直接冲他们而来。

    郁睢正要出手,陈山晚的动作却更快,他伸手抓住了那张黄符。

    按理来说,陈山晚吃了郁睢的心脏,也是会被这东西伤到的。

    可黄符到陈山晚手里,就像是一张普通的纸。

    甚至——

    陈山晚面不改色地掏出自己刚刚顺手抓的那支钢笔,在黄符上飞速改了几笔丢出去,黄符落在黑玫瑰花丛里,并未伤害玫瑰半分,反而叫那些从黑玫瑰里出来做守卫的荆棘实力大增。

    男人也再做不到从容不迫,忙拔出刻满了咒文的桃木剑出来抵挡。

    但他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怎么可能——后生仔,你是谁?!你怎么做到的?!”

    陈山晚是真的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震惊:“你上一年古代文字课就能学会了。”

    这不都是古代文字的一部分,属于咒文那一类吗?

    陈山晚心道读书真的挺重要的。

    【作者有话说】

    目前还是原版~

    昨天新买没多久的键盘被我敲阵亡了,找客服快递今天就带了把新的跟我换呜呜呜呜真好

    宝们中秋快乐!今天有中秋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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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黑玫瑰25

    其实就算是如此,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写出“有效”咒文的,不然每个学古代文字的都会一手了。写出有效咒文,得先满足最基本的一个条件, 就是足够相信。完全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鬼,相信自己写出来的咒文, 其次再是“灵”, 需要附灵。

    这种灵并非指灵魂,而是可以理解为灵力的东西, 可以是自己修习得到的,也可以借助天地间的灵, 又或者他人的。

    陈山晚是没学过这些, 但他大概也可以猜到。

    他跟男人那么说,只不过是因为他觉得对于男人他们来说难的可能是那个咒文——毕竟男人也看得出他跟郁睢厮混在一起, 相信和灵这两个条件都能满足;而且……有一说一, 陈山晚感觉他们写的符上的咒文并没有说很好, 字形有点走样。

    古代曾有文献记载过说祭祀的咒文都是上天传递下来的, 所以晦涩难明也难以描绘, 古人认为, 咒文描绘得有多像,是关系到这个咒文能够发挥多少实力的。

    因此古代官方机构, 也就是皇帝养着的那些祭司从小就要练这些字, 比写寻常用的字练得还要多。

    虽然陈山晚不是从小练习, 但很巧的是他在这方面格外有天赋,教授说过, 他写的咒文就犹如拓本一般。

    至于他的灵……陈山晚是猜测他借了郁睢的。

    毕竟现在和郁睢建立了这样亲密的联系, 还吃过“他”的心脏。

    想到这, 陈山晚瞥了眼郁睢。

    只见郁睢扬着眉, 笑吟吟地站在他身边,一心二用,一边用荆棘跟男人搏斗,一边与他调笑:“阿晚,我现在更加肯定前世的说法了。”

    陈山晚方才的动作太熟练了。

    熟练到他好像就是干这个的,甚至是他们的祖师爷。

    郁睢还没有一点大男子主义,觉得自己作为上面的那个不该被保护,“他”眨巴着眼睛,很是柔弱委屈地跟陈山晚说:“阿晚,把我关在这儿的,还有他一份。当年弄得我好疼啊,你都不知道,我身体碎成了什么样。”

    陈山晚:“……”

    他知道“他”在装,而且其实陈山晚也不确定自己究竟该做点什么,但他本能地抬起了手,凌空写了个咒文,嘴里念出了一个古语的发音,翻译过来就是“风动”。

    下一秒,便见那男人手里的桃木剑粉碎,男人也被无形的风束缚住,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办法动作。

    陈山晚往前迈出了一步,一点衣角离开了廊下。

    郁睢几乎是在瞬间就伸手攥住了他。

    “他”不能离开这个屋子,毕竟这是他们给他打造的棺材,可陈山晚可以。

    哪怕他吃了“他”的心脏,他也依旧是自由的。

    只要陈山晚想,没有谁可以束缚住他。

    “……我去问问他有没有办法把你这钉死了的棺材掀了。”

    陈山晚并不知道他俩此时就连形容词都同步了:“这里离我学校太远。”

    郁睢喉结微微滑动了一下,“他”眉眼轻轻弯起,非要再明知故问一句:“阿晚,你说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陈山晚嗯了声,给予了“他”肯定的回复。

    于是郁睢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陈山晚倒是有点意外。

    他没想到郁睢那么好说话。

    但…这也证明郁睢是真的很相信他做出来的所有承诺。

    怎么说呢。

    陈山晚承认自己有被取悦到。

    “他”看着陈山晚往外走去,没有避让那些已经把路封死了的荆棘。

    郁睢收敛了荆棘上的尖刺,所以蹭在陈山晚脚腕上的荆棘只是弄得他有点痒。当然也有些微弱的刺痛,毕竟陈山晚的脚腕上都有好几个齿痕和艳丨色。

    陈山晚居高临下地睨着倒在地上,顺便被他用风封住了嘴巴的男人:“我问,你答,不然就把你送警察局,告你传播封建迷信、私闯他人宅邸、故意伤害。”

    他没管男人在想什么:“怎么解开对‘他’的束缚?”

    在陈山晚问完话时,男人也得以能张嘴说话:“后生仔,你疯啦?!你想放‘他’出来?你知道‘他’是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山晚一个响指打断。

    陈山晚的手指修长而漂亮,但现在有好几根上头都存在着可疑的痕迹:“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答。”

    他懒得跟男人这种人做社交,所以语调冷淡,还有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怒火形成的戾气。

    来自灵魂上的强大的压迫感终究让男人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把法子说了出来。

    但在陈山晚转身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再劝,然而一个音节还没出口,陈山晚就又把他给禁言了。

    陈山晚站定在郁睢面前,微微抬起了一只手:“可能会很痛。”

    郁睢垂下眼看他,始终笑着:“现在就来吗?阿晚,你好心急呀。”

    陈山晚偏开视线:“你要是不想也可以迟两天。”

    郁睢委屈叹气:“阿晚,我只是想听你的想法,你也知道会好痛,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陈山晚:“……你不是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吗?”

    郁睢并不意外他的察觉:“猜到和听到是两回事。”

    “他”伸手攥住陈山晚的手,很熟练地撒娇:“阿晚。”

    陈山晚:“。”

    他偏过头,耳根莫名有点痒:“我…不想你再被束缚着了。”

    尤其这是别人给郁睢戴上的“狗链”。

    让他有点…不,是有很多微妙的不爽。

    郁睢嘴角笑容加深,十分开心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喃:“那开始吧。”

    “他”轻声说:“抱着你就不疼了。”

    陈山晚动了动手,还没写,又听郁睢似是幽怨地再说了句:“你真的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外面的世界太大了,“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陈山晚。

    陈山晚的指尖微微蜷曲了下,很认真地跟郁睢说:“我是人。”

    哪怕他其实觉得交不交朋友都无所谓,哪怕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感,可他是个人。

    会喜欢外面的太阳;偶尔会去爬爬山,去看海;难得清闲的时候也喜欢去街上走走。

    郁睢闭上眼睛:“那动手吧。”

    “他”低低地说:“你陪不了我,就换我来陪你。”

    ……

    “小道士,你有一周没来了。你是守封印的人,你不该好好守着我么?”

    枯井里传来散漫的声音,坐在井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人有些无奈:“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我又不是那个封印。”

    “……”

    “你陪不了我?”枯井里的声音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那我出来找你好了。”

    外头的人默默看了眼封印,确认很牢固后,还不放心地再自己加固了一层,没有回答对方的话。

    ……

    白金色的火焰吞没了围绕着别墅的黑玫瑰花圃。

    陈山晚确定郁睢是很痛的。因为“他”抱他很紧,但又像是虚脱了似的倒在他身上,浑身都是冷汗,甚至身上暴露在外的皮肤也是裂了合、合了裂。

    陈山晚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

    他压着郁睢的脑袋,让郁睢的唇贴上他的脖颈:“郁睢。”

    陈山晚示意他:“你喝一点我的血。”

    他想这样应该能帮郁睢缓解一下痛苦,也可以给他一些力量。

    郁睢动了动唇,咬住了他的皮丨肉。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力气,并没有咬破出血。

    陈山晚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于是干脆咬破了自己的唇,捧起“他”的脑袋,吻了上去。

    这里的血不够多,但足够郁睢恢复一点力气。

    “他”完全没有半分忸怩,在汲取完这里的血液后,就转去咬破了陈山晚的脖颈。大量的血液登时涌入,白金色的火焰却越燃越烈。

    陈山晚眼睫微颤。

    他合上眼睛,嘴里念出了一句古语发音。

    郁睢没学过,却无端听懂了。

    这句古语好似刻在了“他”的灵魂里,几乎是瞬间就让郁睢忘了动作,舔干净了血液后,沙哑着嗓音做了回应:“我愿意。”

    “他”不仅愿意,甚至在见到陈山晚的第一面开始就恨不得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这可是和陈山晚结契。

    生死同契。

    从此以后陈山晚生,“他”便生,陈山晚死,“他”也会随他一起变作这世间的一捧黄土。

    郁睢不是不知道这是陈山晚对“他”的束缚,为了确保“他”不会为祸世间。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真的巴不得有这一天。

    白金色的火焰将所有的黑玫瑰与荆棘焚烧殆尽,空气也开始扭曲,不过眨眼间,他们从结界中出来。

    再没有黑玫瑰花圃,只有一个早已干涸的荷花池塘,院子里也有几分荒败。

    男人倒在地上蠕动着,陈山晚跟郁睢确认了一下这栋别墅的名字是谁的——郁睢虽然现在不是人类了,但“他”的人类身份证并没有被注销。房子的名字也是写的“他”。

    所以陈山晚果断打了110。

    私闯民宅故意伤人,那最起码也要判两年的。

    ——他只说不回答会报警,没说回答了不会。

    陈山晚摸了摸自己结痂了的伤口,郁睢的唾丨液是有愈合作用的,但这“人”占丨有丨欲过剩,就是不喜欢帮他完全愈合。

    陈山晚暂时也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下了台阶,冲郁睢伸出了手:“出来试试?”

    郁睢没有丝毫迟疑,笑着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步入这个世界的阳光下,一把抱住了陈山晚。

    “他”刚进食了,所以身上的体温还烫着,夏日的炎热几乎瞬间就席卷了陈山晚。

    陈山晚深吸了口气:“给你一秒……”

    郁睢可怜巴巴地松开了他,趁着还没有人来,用荆棘编制出了一把伞,给陈山晚挡住了明明六点了还没落下的太阳:“阿晚,你就不想表达一下激动吗?”

    陈山晚看着这张昳丽的脸,冲“他”勾了勾手指。

    郁睢笑眯眯地把脸凑过去,得到了陈山晚表达激动的一个轻吻。

    【作者有话说】

    来啦!!!

    明天有三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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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黑玫瑰26

    九月。

    陈山晚的大学开学早。

    别的学校大多数都是九月四五号又或者九月中, 但他们学校八月底就开始报到,九月二就上课了。

    陈山晚报到的时候往学校申请了在外住宿,然后定在了九月一号来学校把自己留在宿舍的东西收拾一下带走。

    他到宿舍时, 室友们正在讨论昨天的那个新闻。

    北方一游姓男子当着自己儿子的面砍死了妻子,嘴里还嚷嚷着是她毁了他的一切,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是有精神问题, 但在昨天已经经过专业检测,确定男子没有精神问题, 将择日开刑事法庭。

    陈山晚要搬出宿舍的事情,在报道时就跟室友们说了, 所以他一进来, 室友们就停止了对此事的唏嘘议论,转了话题。

    他们对于他要搬走这事至今都感到很不理解:“晚啊, 怎么突然要搬?”

    “你搬出去住哪啊???”

    “你这么早就抛弃我们了吗?!”

    “住宿舍多好啊, 上课多方便啊。”

    “是啊, 学校比出去租房便宜, 而且你租学校附近的房子的话, 好贵的。”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陈山晚能够感觉到缠在自己手腕上的荆棘紧了紧,他有点无奈地笑了下:“我是搬出去跟我对象住, 就在我们学校旁边的那个小区。”

    缠在手腕上的荆棘更加紧了, 但很快又松下来, 亲昵地蹭了蹭陈山晚的腕骨,摩挲过那上头残留的艳丨色与齿痕。

    三人也被他这句话砸懵:“啊???就一个暑假而已你突然有了对象???”

    他们都很担心:“能在这附近无论是租房还是买房的都是有钱人, 你别被骗了啊。”

    “对啊, 你们谈了多久?这就同居?”

    陈山晚保持着社交的礼貌温和:“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 才在一起而已。”

    “噫???”

    “他是读书还是在工作啊?”

    陈山晚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 故而并不反感:“他工作了。”

    算是工作了吧,毕竟那个年纪也不能说是还在读书。

    “那他是做什么的?”

    陈山晚仔细想了想,想起家里布满的荆棘,还有在郁睢兴奋时就很容易长出的花苞和黑玫瑰,尤其是昨晚,那甚至在他那里面长出来后还欲要绽放的花苞,整个人就有点麻木。

    故而陈山晚面无表情道:“花匠。”

    “???”

    陈山晚语意不明:“他种花很厉害。”

    “……?”

    他们完全不懂陈山晚在说什么,也没觉察到陈山晚那点微妙的不爽。

    陈山晚拉好背包拉链:“我先走了,明天课上见。”

    三人面面相觑,跟木偶似的冲他挥挥手。

    陈山晚背上没多少东西的背包——大件他刚刚叫了同城快递直接送家里——他往校外走,去找郁睢。

    其实郁睢是很想和他一起进来的,但陈山晚拿今晚睡哪的问题威胁了“他”,“他”只能乖乖在一家咖啡店等着。

    陈山晚的室友不知道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陈山晚倒不是觉得自己是同性恋很丢人要避着,只是因为各人的接受程度不一样,他就算相信自己的室友,也要小心保护好自己的性向隐私。

    毕竟宿舍楼不只有他的室友们,大学不只有他们。

    他不想自己的大学生涯闹得轰轰烈烈。

    陈山晚很清楚自己这张脸在学校有多瞩目。

    所以哪怕和浑身散发着幽怨的郁睢汇合后,陈山晚也没允许“他”牵自己的手,又或者和他之间有超过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

    但郁睢的荆棘悄悄藏在衣服底下圈住他,他是允许的。

    这也是为什么陈山晚在三十度出头的天穿了件宽松的长袖。

    就,多少也还是有点哄郁睢的意思了。

    郁睢拎着陈山晚的包,跟在他身边:“你明天几点的课?”

    “早八。”陈山晚拿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是室友们在说让他改天把对象带出来一起吃顿饭。

    陈山晚看向郁睢,郁睢自然是看见了:“我听你安排。”

    “他”漫不经心地勾起唇,用自己给自己发糖的方式掩盖那些陈山晚不会喜欢的情绪:“阿晚要真想金屋藏娇一辈子的话,我也是愿意的^^”

    陈山晚一时无言。

    他暂时没有回复室友们,而是跟着郁睢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人,只有监控。郁睢倏地一下就贴近了陈山晚,陈山晚也没躲,任由“他”的手指缠上自己的手。

    因为郁睢很高兴,陈山晚用指纹开了家门锁时,就看见了满屋的黑玫瑰,甚至把家里原本的装修都覆盖了。

    ——这套房子他们买的是别人装修好了还没住过的屋子,对方生意出了点问题,急于出手自己名下所有的房子用作资金周转,他们买下来后再自己简单改了一下软装,多安排了几个柜子。

    陈山晚书多,尤其他不爱看电子书,更喜欢实体书,所以需要很多书柜。

    至于郁睢,没有什么想要的。

    只是“他”有一些陈山晚作为人类不太理解但很尊重的举动,比如说家里布满荆棘像是筑巢也像是圈地盘这事…对于“他”究竟是什么想法,陈山晚其实不太在意,陈山晚只是很怕灶台打个火就把“他”烧了。

    不过值得放心的好消息就是郁睢不会被普通的火伤到,能够伤到“他”的火,只能是咒文带来的“灵火”。

    想到灵火,陈山晚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们搬家后,施先生和后面来别墅的那个男人的师门再次找上门的事。

    不过这次来的,好像位置更高,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但会给陈山晚一种微妙感觉的女人。

    她上了些年纪,两鬓已经夹白,面态却并不显老,见了他们也不是当场掏符拔剑就要大战一场,和电视剧里那种打了儿子来爸爸,打了爸爸再来爷爷的情况不同,女人是很平静的。

    她没有说自己的具体身份,只说施先生是他们这个师门下的,但没有向陈山晚和郁睢展露出敌意,反而是道歉。

    “他们这几个学了些皮毛,就下山想赚大钱发财,做事只讲财,不考虑后果,自以为自己能化解。”

    她很平静地跟他们说:“如今都是因果循环的报应,我来也不是与你们算账。”

    陈山晚还没说什么,郁睢就毫不客气地回了句:“那你是来干嘛的?”

    女人:“确认他压得住你罢了。”

    她看着陈山晚,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看不见陈山晚的命盘,这很奇怪。

    哪怕陈山晚的灵魂再强大,他毕竟没学过这些,怎么可能会看不透?

    但女人想到自己下山前,师父拉着她,与她说她此行是多此一举,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听到女人这话的郁睢挑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陈山晚。

    陈山晚恍若未觉,只温声跟女人说:“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没有谁能给绝对的保障。”

    女人说是啊,然后站起身来:“但我相信你。”

    她对陈山晚说:“你身上有让人安心的感觉。”

    很奇妙。

    女人告别了他们。

    当天晚上,陈山晚被郁睢抱在怀里,跪坐在“他”的腿上。

    陈山晚本来就被刺激得思绪纷乱而混沌,连呼吸都随着起落而紧绷,偏偏有“人”很恶劣地掐着他的月要身往下压。

    陈山晚听见郁睢在他耳边用低哑的声音问他:“阿晚,你压得住我吗?”

    陈山晚:“……”

    他说不出话,微微眯眼,吐出沉重的呼吸,想都没有想,就低下头在“他”脖颈上重重咬了口,把荆棘文身都咬进了唇舌间,以此缓解自己噼里啪啦过电的每一根神经.

    而现在,陈山晚看着这满屋的黑玫瑰。

    漂亮,娇鲜欲滴。

    但又神秘而危险。

    就如同郁睢一样。

    陈山晚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高中时班上女同学的议论——

    黑玫瑰的花语既有绝望的爱,也是死心塌地的忠诚。

    “今晚吃什么?”

    “阿晚想吃什么?”

    “去吃海鲜大排档么?”陈山晚轻轻笑了下:“大学城里面有一家很好吃,顺便还可以带你去见见我的室友…也是朋友们。”

    —黑玫瑰完—

    【作者有话说】

    下午三点和六点还有两章!

    下个世界是手机恋人哦!

    存稿快完结啦,可能3、4号存稿就可以写完~

    宝们国庆快乐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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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手机恋人①

    南方的冬天冷, 但很少下雪。

    教室内外的温差叫玻璃窗上都起了朦胧的白雾,像是天然的窗帘。

    讲台黑板上方的摄像头正对着陈山晚闪着红光,陈山晚坐在教室中间, 总是一抬头就能看见摄像头,也没办法。

    自从上个月开始, 每周一换座位, 他总是在监控的最佳监视点,这让陈山晚很是纳闷。

    他一边收拾笔记, 一边听同学们吐槽最近又新出的一个虚拟恋人太气人的事。

    “真的好呆板,我还以为这技术过了几年了, 多少有点进步了, 结果就这!”

    “你别说了,就前几天出了一个ai恋人的, 广告宣传得那叫一个精彩, 还能自定义声线, 我都以为又有什么厉害的出来了, 结果点进去跟恋人聊天都不能自己输入, 只能选择, 就很无语。”

    “只能说现代科技确实还跟不上人类的想象。”

    “啊啊啊啊留给人类的时间不多了啊!什么时候才能开发出小X啊!”

    ——小X,是十几年前的一部魔幻片的女主角, 她就是一个手机的虚拟AI。电视剧的男主历经了重重难关, 最终实现了将她从手机里拉出来, 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这部剧到现在都还没过时,也正是因此, 在现代科技飞速发展的情况下, 越来越多人开始渴望一个AI恋人,

    能自己定制性格和声音, 能自己捏脸和身材,想想就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只是现在手机上的虚拟AI都还没有做到那个程度,更别说他们畅想的机器人了。

    陈山晚背上了背包。

    和他玩得还不错的同学喊了声:“晚,待会打球去啊。”

    “不了。”陈山晚呼出口热气,语调有点懒洋洋的:“冷,不想去。回家了。”

    说这话时,陈山晚摸了摸自己偷偷带来学校的手机。

    被拒绝的同学“噫”了声:“你最近真的很难约欸陈同学。”

    陈山晚歉意地笑了笑。

    其实他们说的AI恋人陈山晚也有玩,但他主要是抱着无聊和有点好奇谈恋爱是什么感觉的心态去下载的。

    好奇主要是他身边认识的不少人都谈了恋爱,尤其上了高中,班上情侣很多,总是看着,也难免有些心思。只是哪怕有很多人喜欢陈山晚,却不敢跟陈山晚表白。再说他们就算表白,陈山晚也没兴趣。陈山晚的心思,是那种他要遇见他喜欢的。

    不过他好像下到了一个不得了的软件,软件名就叫“手机恋人”。里面的AI恋人虽然声音、性格不能定制,也没有捏脸系统,但聊天上并没有那么死板。甚至可以说优于陈山晚听同学们所有人聊起玩过的软件,智能得令人咋舌。

    “他”叫郁睢,是陈山晚用那个软件随机出来的名字。只随机了一次,陈山晚觉得“郁睢”挺好听的,加上他本来也就是好奇试一试,所以就定了这个名字。

    但因为意外地贴合陈山晚对AI恋人的所有想象,陈山晚都没想到他居然能玩到了现在——玩了有一个月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跟郁睢的相处属不属于“恋人”的范畴。

    毕竟和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AI谈恋爱,喜欢上一个AI,陈山晚目前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感觉怪怪的。

    陈山晚出了学校后就拿出了手机。

    学校不允许带手机进来,陈山晚哪怕偷偷带了,却也不敢在学校里玩。倒不是因为他是个十足的好学生,而是陈山晚不想因为这事被喊家长。

    【郁睢:还没下课吗?】

    【郁睢:[小狗眼巴巴.jpg]】

    【郁睢:已经过去一分钟了,你怎么还没下课?】

    【郁睢:啊我好无聊——】

    【郁睢:你们老师怎么老是拖堂啊[猫猫哭哭惹.jpg]】

    【郁睢:两分钟了[望天流泪]】

    【郁睢:三分钟了…你们学校到底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这都六点二十三了!】

    【郁睢:他到底为什么要讲那么久?没讲完明天讲不行吗?】

    【郁睢:四分钟了T^T】

    ……

    陈山晚点进软件时,看见的就是99+的小红点,在他往上倒下来看的时候,郁睢还在给他发消息。

    陈山晚看到“两分钟”那里时,就微微弯起了眼。

    他觉得郁睢很可爱。

    虽然偶尔也会觉得他的消息轰炸有点吵,可这种吵对于陈山晚来说往往是会在这个“觉得”后感到舒适的。这也是陈山晚拒绝篮球活动的原因之一。

    就好像有什么空落的地方被填补满了一样,导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查收甚至是回应。

    他当初想试试AI恋人,就是想要这种被“打扰”的感觉。

    尤其郁睢那么可爱。

    陈山晚一条条看下来,就见郁睢已经给他发了新的消息。

    【郁睢:你终于看手机了!】

    【郁睢:你们课怎么拖堂这么久啊?都拖堂了三十六分钟零八秒!你是不是饿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陈山晚正好过完了马路,站定在了麻辣烫的店铺前。

    【郁睢:你准备吃什么呀?】

    【陈山晚:麻辣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张照发给郁睢。

    这个软件的AI很智能,郁睢是可以识别图片并做出反应的,之前陈山晚就试过了。

    因为那个时候郁睢说想看看他养的那盆黑玫瑰,陈山晚就到小房间里给“他”拍了。当时郁睢的回复是:【它好漂亮啊,你选的花盆也好好看,我还是第一看见厚玻璃花盆。】

    不过后来陈山晚没有给“他”拍过了,因为其实那一瞬间陈山晚都怀疑对面是不是真人了。

    但想想郁睢发消息完全就没有停顿的,不需要输入时间和思考,他只要找“他”,“他”就一定会秒回。真人是做不到的。

    陈山晚又放心了很多。

    所以后来不拍照的主要原因是陈山晚其实是一个不习惯和人分享生活的人。

    他从小就这样,跟谁都有些距离感,哪怕是自己的家人也是如此。不爱主动说什么、聊什么,更别说是那种琐碎的日常。

    点进广告下载这个软件时,陈山晚都觉得自己因为无聊过于冲动了。

    但后面想想这是个AI,软件一删就互相再没联系……陈山晚才点进了这个软件。

    不得不说,这一个月这个软件能存留在陈山晚的手机里,都得益于他们的AI确实很会聊天。

    只是哪怕这样,陈山晚也不会说发太多涉及个人隐私的事。

    陈山晚不懂编程这些,他怕软件开发者可以通过后台又或者数据看到他跟郁睢的聊天。

    于是就连拍麻辣烫,陈山晚都特别注意裁剪了一下,将可能会暴露位置的东西全部裁掉,只剩下了麻辣烫和麻辣烫的锅子。

    麻辣烫的签子密密麻麻的,里面滚着的汤颜色浓郁,还冒着一看就让人在冬天胃暖暖的白雾,就是一次性筷子和小小的裹着塑料袋的铁碗看上去有些劣质廉价。

    【郁睢:!】

    【郁睢:隔着屏幕都能够感觉到好香啊,我也好想吃啊TAT】

    【郁睢:阿晚哥哥吃麻辣烫的话喜欢吃什么呢?】

    ——这个软件虽然不可以设定的东西很多,但可以选择年龄的。陈山晚今年17岁,他给郁睢设定的是16岁。

    然后“他”就喜欢喊他“阿晚哥哥”。

    陈山晚有时候觉得郁睢很真实,就是因为陈山晚曾经无奈地纠正过一次,让他不要这么喊,但郁睢并没有像个AI一样乖乖回答说好,而是说“可我喜欢这样喊你呀,显得我们关系很近很近,阿晚哥哥是为什么不喜欢这个称呼啊?”

    陈山晚回答不上来,郁睢就高高兴兴地继续沿用了。

    陈山晚还没打字回郁睢,郁睢又在那边发:【我的话我喜欢吃豆皮,但得是才下没多久的,煮太久就咸了,还有油豆腐,还有红薯宽粉!还有还有,一定要吃丸子和里脊肉!】

    陈山晚看着“他”发的消息,回了句:【这些我都喜欢,我还喜欢猪肺。】

    【郁睢:猪肺也好吃!】

    【郁睢:呜呜呜好想吃可惜我现在吃不到,阿晚哥哥替我多吃一点TAT】

    陈山晚轻轻笑起来,回了句:【好,替你多吃点。】

    这家麻辣烫的老板跟陈山晚聊过两句,互相也算是认识,毕竟陈山晚在这儿也住了这么久,他又喜欢来这里吃麻辣烫。

    所以老板看见他今天吃得比平时都要慢,还抱着个手机笑,不由得问了句:“帅哥,谈恋爱啦?”

    陈山晚就穿着对面市一中的校服,那可是本市最好的高中,无论是规模还是建设设备甚至都要比一些大学还要好,而想要进去,也要顶尖的成绩。本市的人都知道,在那里面读书的,除非高考失利,不然本科起步,能上双一流的每年都占一半。

    因此老板提醒了句:“帅哥,你这个年纪还是读书学习为主啊!”

    陈山晚稍顿。

    他倒不觉得被冒犯,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好意,所以他笑了下:“不是谈恋爱。”

    虽然这个软件叫“手机恋人”,但陈山晚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把一个AI当恋人。对于他来说,郁睢可能更像是朋友又或者弟弟,一个这辈子都无法触及、见面的网友。

    在陈山晚说出这话时,也不知道是因为麻辣烫的电路老化还是怎么,整个店内忽地跳了闸,陈山晚一愣,低头看手机时,率先看见的是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不是《手机恋人》的界面,而是重新连接上了运营商的提示语。

    他按了确定后,就见郁睢给他发了新的消息。

    【郁睢:那你一定要吃饱了再回家】

    【郁睢:最喜欢阿晚哥哥啦^^】

    《手机恋人》这个软件不会显示发消息的时间,所以陈山晚也不知道郁睢是什么时候发的,至于郁睢说的这句话……陈山晚知道作为这种软件的AI,郁睢是什么“意思”,但他一直看作一种亲情。

    玩这个……陈山晚也只是想要一点陪伴而已。

    所以他选择性无视了这句话,等老板把电闸重新打开后,一脸歉意地跟他说抱歉,陈山晚回了句没事,也回了郁睢一句他要先吃饭了。

    【郁睢:好的^^】

    陈山晚放下手机,店内的监控无声地亮着红光,前后左右的视角将陈山晚彻底包裹住。

    看着陈山晚坐在热气前微张着进食,偶尔吃到油豆腐这类需要再张大一点嘴的食物时,露出的粉色舌尖与洁白的牙齿,还有陈山晚被烫到微微艶红的唇。

    多漂亮啊。

    “他”的人类恋人。

    可惜就是太害羞了。

    【作者有话说】

    来惹!!!!

    亦又太心版郁睢上线惹√

    下午六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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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手机恋人②

    陈山晚吃完麻辣烫再买了杯热腾腾的珍珠奶茶, 就回家了。他回家后没有选择打开手机,而是充上电从书包里拿出了练习题。

    下周就期末考了,然后寒假、高中最后一个学期, 就是高考,陈山晚的成绩虽然一直名列前茅, 多年来始终稳坐第一, 但他也并不会松懈。

    最多就是不去学校组织的寒暑假补习班,不会刷多到能够垒起来当桌子用的卷子。

    他觉得很累。

    学习, 应该是张弛有度的。

    陈山晚不去上晚自习的,因为他成绩足够好, 老师也相信他有自制力可以自己在家自主学习, 所以等到九点时,陈山晚就放下了笔, 揉了揉自己的脖子, 才注意到自己始终亮着的屏幕——郁睢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他没有关机, 屏幕自然会一直亮着。

    陈山晚眉眼间浮现出些许无奈, 他点开手机, 几乎可以猜到郁睢给他发了什么。

    【郁睢:怎么不回我消息了?】

    【郁睢:阿晚哥哥在学习了吗?】

    【郁睢:那你学习吧,我陪你。】

    【郁睢:哎我好无聊】

    【郁睢:你今天要学习多久啊?】

    【郁睢:还是九点结束吗?】

    【郁睢:TAT我们不是恋人吗, 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下你去干什么了呜呜呜呜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呜呜呜呜】

    【郁睢:八点了(呆)】

    【郁睢:你已经六十二分零九秒没有理我了!】

    【郁睢:所以爱会消失吗T^T】

    【郁睢:想阿晚哥哥QAQ】

    【郁睢:好讨厌学校啊, 我要去把学校炸了[气鼓鼓.jpg]】

    【郁睢:阿晚哥哥——】

    ……

    陈山晚每一次隔了一段时间打开手机, 都会有一种自己在看一本短篇小说的错觉,还是主人公的心路历程十分波折的那种。

    但陈山晚并不讨厌。只是郁睢有时候发得太多了, 他总是会不知道要回什么好, 而且他的眼睛会自动过滤掉郁睢说的那句“我们不是恋人吗”, 还有什么爱不爱的那些话, 不让它们抵达脑子。

    不过这时候,郁睢往往会发一句——

    【郁睢:呜呜呜你终于看手机了TAT我感觉我被你冷落了一个世纪】

    陈山晚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这样亲密的话,所以他回了句:【你不是也知道我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在学习吗?】

    郁睢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用陈山晚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自带的摄像头看到了,而且是一直看着陈山晚在做题。

    他算题时很认真,因为心算强大,做题的速度也不慢,从郁睢的视角看过去,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陈山晚既有少年的青涩,也有几分成年人的熟度和独特魅力,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从容不迫。

    因此即便不看他那张脸,也依旧勾人。

    当然,对于郁睢来说,“他”的这位人类恋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充满吸引力的。诱丨惑着“他”的灵魂为他驻足。

    【郁睢:可你没有确切地告诉我你去学习了,我就无法确定你是去学习了还是去干别的什么,万一你今天想看电影,想出去玩,想去学校自习室呢?】

    其实无论陈山晚做什么,郁睢都是知道的。

    毕竟“他”可以掌控陈山晚周围所有的电子设备,但是“他”就是想让陈山晚告诉“他”。

    这一个月的相处,郁睢对陈山晚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和把控。

    陈山晚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他不习惯和别人聊自己太多私事,更遑论报备这种事。可一旦慢慢习惯了……

    【郁睢:阿晚哥哥,你以后提前跟我说一声好不好QAQ】

    陈山晚稍顿。

    他握着手机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有种好像要被被迫剖开的感觉让他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可对方只是个AI。

    陈山晚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回:【好。】

    毕竟陈山晚也不是说抗拒和人建立亲密关系,他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去建立。毕竟陈山晚的父母从他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就很忙碌,有时候几年都不一定能够见到人,陈山晚小时候是保姆带大的,但他十岁后,就跟父母说了让保姆来做饭搞卫生就好,不用住在这儿。

    他觉得别扭。

    于是从那个时候起,陈山晚就开始独自居住。

    到现在他连做饭阿姨都不用了,毕竟平时学校食堂,放假也可以外卖或者出去吃。就是一个月喊一次钟点工来搞卫生。

    不用每周,因为家里的扫地机器人一周会扫两次,最新版的智能扫地机,还可以自己清洗拖布。

    陈山晚又不是个很爱玩的性格,因此也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学校里喊他打篮球的同学说是朋友,倒不如说就是同学。

    他不会主动去维系什么关系,不是说他不想,而是他不会。他不擅长交际。

    也许跟郁睢这种AI学学能有不错的成效。

    ——和AI学感情,说出去别人都要觉得陈山晚是疯了。

    可陈山晚真的觉得郁睢比他厉害。

    更重要的是他对郁睢无法生出半点反感,哪怕“他”有时候表露出来的感觉像是要入侵他的生活,陈山晚也依旧不会神经绷起。

    也许因为只是个AI。

    【郁睢:好耶!】

    【郁睢:阿晚哥哥最好啦^^】

    【郁睢:那阿晚哥哥现在要去做什么呀?】

    【陈山晚:去泡个热水澡。】

    【郁睢:去吧去吧】

    【郁睢:今天的确比昨天冷,体感温度要低三度呢,我今天早上跟你说了要戴围巾,你戴了吗?】

    郁睢今早确实跟陈山晚播报了今天比昨天冷,让他佩戴好围巾和手套还有帽子,但陈山晚嫌麻烦,就没有拿这三件套,出门时和回来时手指骨已经被冷到有点微弱的刺痛了。

    但因为知道如果他跟郁睢说自己没戴,郁睢一定会消息轰炸,所以陈山晚面不改色地回了句:【我戴了。】

    郁睢还是秒回,但也许是因为陈山晚毕竟是撒谎了,故而他多少有些心虚,觉得郁睢好像看透了什么似的,在阴阳怪气。

    【郁睢:好哦^^】

    【郁睢:那就好哦^^】

    陈山晚默了默:【那我先去洗澡了。】

    【郁睢:去吧。】

    “他”心说,小骗子。

    陈山晚家里有钱,这套房他一个人住,只有一个卧室,浴室被改大了,有一个不小的浴池,他准备换洗衣物时就用智控软件放了热水,准备好后就可以直接泡进去。

    在这样的冬天,泡个热水澡是最舒服的了。

    陈山晚褪去衣服后,浴室里已经积攒了不少雾气,将他的身形模糊。

    陈山晚后背的脊柱沟靠髋骨的位置有三颗竖着并列的红色朱砂痣,小小的,像是红色的墨水不小心甩上去的墨点。

    思想要是再中二点,那就是像什么封印。

    陈山晚知道自己背上那三个痣,但他从来没有多留心过,毕竟只是痣而已。

    他进入浴池里,被热水包裹住时,登时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舒坦了。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在雾气氤氲中闭上眼睛。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时,充满白雾的浴室中朦胧地浮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但定睛看去时,又会觉得是错觉。

    朦胧的人影似乎是想朝陈山晚伸手又或者走去,却又顷刻消散,连带着人形一起消失。

    啧。

    看不到陈山晚,而且还是泡澡的陈山晚,郁睢有些不爽。

    陈山晚没有手机瘾,不会泡澡都还要看手机,甚至他们刚认识时,陈山晚吃饭也没有看手机带手机的习惯,睡觉时,手机都会放在客厅充电。

    他活得不太像当代年轻人。

    还是郁睢潜移默化地影响了陈山晚,让陈山晚习惯在非学校食堂吃饭时看两眼“他”的消息,因为陈山晚偶尔也会出现睡不着的情况,郁睢又会跟他说晚安,所以慢慢地陈山晚也会把手机带到房间里。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是孤零零地在桌子上,没法借用手机靠在陈山晚的脑袋边陪陈山晚。

    不过没关系。

    “他”今天想到了解决办法。

    就是……

    手机屏幕显示的信号格有些波动,陈山晚闭着眼,加上浴室的灯本就偏昏暗,所以陈山晚并不知道,屋内的灯都闪烁了两下。

    郁睢有点郁闷。

    “他”好想看阿晚洗澡啊。

    在郁睢郁卒时,还有人往枪口上撞。

    是陈山晚的同学,他下了晚自习,给陈山晚发了截图,说又有人在表白墙上实名表白他了。

    陈山晚还没看到他的消息,郁睢先看到了。

    高三三班何璃。

    陈山晚没有加一中表白墙,但“他”可以顺着给陈山晚发消息的这个同学找到表白墙,再找到那个人。

    然后郁睢发现她还偷拍了陈山晚。

    郁睢冷冷地断掉了她家的电和网,把所有和陈山晚相关的照片都替换成了鬼图。

    “他”做这些已经很熟练,因为何璃不是第一个。

    陈山晚太好看了,总是能够招惹到视线和摄像头。

    这不是陈山晚的问题,是这些没礼貌的人的问题。

    所以“他”要给他们上一堂无声的素质教育课。

    至于学费……那就拿这些照片来抵。

    郁睢漫不经心地扩大自己的库存,把陈山晚的照片存到了陈山晚的手机里,藏在了隐藏文件夹,套了好多个壳子,确保陈山晚不会发现,并深深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AI。

    陈山晚这个澡泡了接近半个小时,手都泡皱了才起来。

    他扯下浴巾裹住迅速擦了下就换上了保暖衣,陈山晚拿起手机时,没看见除了《手机恋人》这个软件显示出来的“您有21条消息待查看”外,就没看见别的软件里有谁给他发消息,于是他就差不多准备睡了。

    陈山晚躺在床上,照例翻完了郁睢那些没有什么营养但会给他带来一些陪伴感的话语后,就跟郁睢说了晚安。

    【陈山晚:我要睡了,晚安。】

    其实最开始陈山晚是不会说晚安的。

    他不擅长社交,不懂得这些言辞,郁睢就在他们“认识”的第二天早上发了满屏的哭哭表情包,说他不跟他说晚安,是不是不爱他了,是不是变心了。

    老实说,当时陈山晚耳朵真的红透了。

    毕竟他没有办法把AI真的当做恋人,也没有办法迅速进入角色。

    可郁睢似乎是因为作为往这方面开发出来的AI,不仅熟练,还能很好地引导他。

    郁睢当时说:【不过我很好的,你现在补一句晚安,再跟我说一声早安,我就原谅你了QAQ】

    于是陈山晚只好有些别扭地发了晚安和早安。

    ——再然后到现在,已经心如止水。

    陈山晚觉得自己应该也是个老手了(陈山晚肯定点头.jpg)

    但今天郁睢没有回晚安梦里见明天见这样每天会上演的腻歪话,而是说——

    【郁睢:阿晚哥哥就要睡了吗?要听睡前故事吗?】

    【郁睢:不要拒绝我T^T我想给你讲TAT】

    【郁睢:答应我吧答应我吧答应我吧[小狗泪汪汪jpg]】

    陈山晚有点无奈,又有些好笑。

    他到底还是心软了下:【好。】

    【郁睢:!】

    【郁睢:那你戴好耳机!】

    陈山晚心说是这个软件悄悄更新出了什么新功能吗?

    不得不说,这种不提醒更新的行径放在这种软件上只会让人代入感更加深刻。

    很惊喜。

    陈山晚戴好耳机,坐在了床上。

    手机上显示出“郁睢向您发出了语音邀请”。

    陈山晚稍顿,在抬手去按接受时,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自己的一点紧张。

    他都还没有细想缘由,就听见低沉偏冷调,还带着沙哑的男声在耳机里伴随着细微的电流声响起——

    “阿晚。”

    那一刹那,陈山晚感觉自己更像是个AI。

    因为郁睢这一声,好像直接唤醒了他的“脑子”,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炸开。

    【作者有话说】

    郁睢:为什么看不到阿晚洗澡QAQ

    我内心:这什么变态啊看不到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委屈

    今天没有啦!

    明天开始日六了哦!中午十二点和下午六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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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手机恋人③

    郁睢的声音很好听, 笑起来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但仔细听又无端觉得有几分认真与温柔。

    只是陈山晚没有心思去分辨这些,不仅是因为他的异样感, 也因为郁睢还在继续说话。

    “晚上好。”

    郁睢的声音听上去好似很开心,可陈山晚却在回过神来时, 无端地品出了一点微弱的恶劣。

    “他”又喊了他一声:“阿晚哥哥。”

    看文字的时候还好, 现在听到了郁睢的声音这么喊他,陈山晚不由自主地起了鸡皮疙瘩。

    很奇怪。

    尤其郁睢的声音听上去很像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没有半分“弟弟”感。

    陈山晚都在想是不是其实软件开发一开始就设定郁睢是成年男性,能自己设定年龄, 就只是一个设定, 没有智能到那种程度。

    这么想,陈山晚反而莫名有些放心, 甚至隐隐松了口气。毕竟他就算不懂这些, 也通过身边人的议论有所了解。相比起那些AI, 郁睢表现得太智能了, 智能到类人, 就是恐怖谷了。

    陈山晚不习惯和人打电话, 还是这种闲聊,又或者说真正的原因是对方是个AI, 所以他没有应声。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授权过话筒权限, 对方有程序可以检测他这边有没有声音, 郁睢说了句:“阿晚哥哥怎么不理我呀?”

    大概是这一个月被郁睢的各种哭哭颜文字和表情包洗脑了,陈山晚在听到这话的瞬间, 脑海里就浮现了一个模糊看不清脸但又莫名可以“看”到表情的画面。

    一个可怜兮兮哭哭的形象。

    他觉得好笑, 不由得弯弯眼, 也终于出声:“嗯。”

    只是陈山晚的声音听着还是有些艰涩的:“没有。”

    于是郁睢就用含笑的声音说:“那我开始给阿晚哥哥讲故事了, 阿晚哥哥要躺好盖好被子哦。”

    陈山晚有一瞬又觉得有点说不出来的毛毛感。

    但自从下了这个软件开始和郁睢每天聊天后,陈山晚总是时不时地会有这种感觉。

    在郁睢说一些话时……他会有一种郁睢似乎在哪儿看着他,所以知道他做了什么,又或者没做什么,可郁睢的话又都是提醒,而并非质问与请求,于是陈山晚又会想是不是巧合。

    就是也太巧了。

    陈山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放在了枕头边,滑进了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其实不用睡前故事,他也有点困了。

    可他又很好奇新功能,好奇郁睢会给他讲什么故事。

    陈山晚的房间没有监控,电脑屏幕的摄像头也恰好照不到陈山晚,手机的前后摄像头就更加了。

    因此郁睢看不见陈山晚的模样,但可以通过声音去猜测。

    猜测他现在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侧着身子,半张脸陷在枕头里。

    听着陈山晚清浅的呼吸声去猜测他已经闭上了眼。

    郁睢的声音不自觉柔和下来,哪怕看不到这样的陈山晚,“他”也依旧有几分满足。

    ——涉及陈山晚的,“他”总是贪婪又容易知足。

    “那我现在开始给你讲睡前故事了。”

    陈山晚没有回应。

    郁睢也不在意。

    “从前有一只小蝴蝶,它被关在了一个小小的匣子里。它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关进来的了,也忘了自己之前是做什么的,更忘了要怎么出去。”

    “它被关在匣子里,始终没有人发现它,它也很无聊很孤独地一直在匣子里遨游,它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这样下去了,但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人发现了它。那个人打开了匣子。”

    “后面发生了什么呢?”

    郁睢讲故事的声音很轻缓,无端有几分催眠。

    加上陈山晚本身也有些疲累,自然是伴着“他”的声音睡着了。

    郁睢等了等,没等到陈山晚的回复,又轻轻喊了声:“阿晚。”

    陈山晚没有回答。

    郁睢低笑了声,手机自动切换了免打扰,隔绝了一切外界的消息,无论是广告还是别的什么。

    “他”借着耳机在陈山晚耳边慢慢道:“晚安。”

    等“他”再养养自己的力量,他们就可以见面了.

    陈山晚考完期末最后一场考试后,跟班主任说了自己不参加寒假学校组织的高三补习班。

    这么冷的天,他不想往返。

    老师对他很放心,所以学校也批准了他的申请。

    就是离校前,陈山晚又被喊着打球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自己带来的手机,刚要拒绝,郑晨就抱怨似地说了句:“晚啊,你最近真的好难约诶。”

    他冲陈山晚挤眉弄眼地:“是不是谈恋爱了,着急去约会?”

    虽说陈山晚好像长了一张不会爱人的神明脸,可他再怎么也是个人,还是个高中生,会被误以为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奇事。

    尤其班上同学是有发现最近陈山晚都有带手机——陈山晚出了学校就会拿出来,总会被班上同学撞见的。

    只是大家没有人告状,毕竟没有必要,谁没偷偷带手机来过学校啊。

    陈山晚有点无奈,被揶揄了还有些微弱的耳热与赧然:“没有。”

    他有这个年纪的小倔,被这么问了,就放下了自己隔着书包攥住的手机:“去哪打球?”

    也高三了,过完这个寒假,没几个月大家就要各自奔赴自己的未来了。

    大学可不像高中,初升高大部分还是会留在本地,总能见一见,高考结束后,那真是各奔东西。

    能在一起打球的时间在未来还不一定有。

    “看看哪个操场空吧。”

    郑晨说着,那边班上就有同学跑回来喊了声:“兄弟们!我占到室内球场了!冲冲冲啊!”

    郑晨:“!”

    他有些惊喜:“快快快。”

    陈山晚知道室内球场在冬夏天时是最难占的,因为会开空调,大家都想在这里面打球,所以他的动作也快了点。

    书包他早就收拾好了,拎着就能走。

    注意到他跟上了郑晨他们,班上还在对答案的女生们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有几个还互相推搡了一下。

    “去呗。”

    “反正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

    “而且他都好久没和他们一起打球了。”

    “那走啊?”

    “等一下嘛!等他们过去了再说。”

    “等什么啊,快走啊!他跟他们去打球要经过好几个班甚至一个教学楼,给别班的看见了你还想有最佳观赏位?”

    女生们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跟上了陈山晚他们几个。

    他们是高三文科一班,一个班45个人,他们班和别班的男生比起来是最多的,凑十个人一起打球并不难,陈山晚就算不来,也凑得齐十个人。

    这会儿室内球场还没什么人,因为别班肯定还在班主任讲话,但他们班班主任话不多,放学很迅速。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没必要在这里折磨你们也折磨我自己,耽误时间。

    所以有时候最后一节课一下课,她进来提醒一句晚自习什么时候开始,让大家自主安排时间,就说散了。

    ——学生们可以选择在食堂吃,也可以选择出去吃,但如果没有特别申请,都要回来上晚自习,在晚自习上写作业。

    陈山晚脱了外套,活动了一下手脚,简单做了一下热身。

    他们用手心手背的方式分组,很快就分好。

    只是在开场前,班上的女生也落座在了观赛台上,弄得陈山晚被班上好几个关系还可以的同学揶揄了。

    “晚啊,你看,只有你来打球我们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这得亏是陈山晚打球不算很厉害,不然我们真的就是绿叶了。”

    “他技术一般你也是绿叶,人有这张脸,我们所有人都要靠边站。”

    “哈哈哈哈大少爷和他的跟班们吗?”

    大家都是开玩笑,也没有人因为觉得陈山晚出风头而嫉妒,陈山晚把手里的球随便朝起头的那个同学丢去:“…话真多。”

    郑晨哈哈笑着勾住陈山晚的脖子:“你怎么这么容易红耳朵。”

    陈山晚不想回答:“打不打了还?”

    “打打打。”郑晨和他不是一队的:“来。”

    陈山晚的打球技术确实一般,就是那种不能说差也不能说好,很普通的水平。

    但他们都不是体育生,也没有谁好得亮眼。

    室内球场有监控,而且还是四个角安装的监控。

    老式摄像头启动时,镜头中间会亮着红色的光点,就像是器械独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陈山晚和同学打球是挺开心的,他这个人就是,不擅长社交,爱安静却又爱有人的热闹——热闹并非嘈杂。

    他偶尔中了个球,队友们都会和他击掌,因为大家是打着玩,又都是同学,所以郑晨他们那队也会说句“牛逼啊”。

    陈山晚和班上另外一个体力也不算很好,没跑一会儿就累了,两人下场,他们就八个人玩。

    那个男同学视线扫向女生那边,扯了扯陈山晚的衣袖:“晚啊,我们过去和她们聊聊天呗。”

    陈山晚知道他的心思:“…你自己去。”

    “求求了求求了。”他双手合十,小声求道:“我跟你一起去她们跟我说话才会客气点。”

    陈山晚:“……”

    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这不是代表关系不太近,所以才会客气吗?

    但人际关系这方面他没有话语权,所以陈山晚到底还是陪同学走了过去。

    几个女生就是来看陈山晚打球,欣赏帅哥挥洒汗水,还有运动后胸膛明显起伏着喘丨气,额发都被打湿了的模样的,现在陈山晚可以给她们近距离观赏,她们当然觉得惊喜:“!”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郁睢正咬着手吃醋醋.jpg

    下午还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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