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楚寺正提审银杏不是一次两次了,问过七八遍都是一个答案。银杏咬定了孩子就是驸马的,对另两位男子的供词矢口否认。
隔间,陶初一和南宫云裳暗中旁听,听来听去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这人不会是也想敲公主府一笔竹杠吧?”
樱红透过窗口往隔壁张望,眼下瞧见银杏那副俯首作低的样子就觉得来气。
分明是博人同情。
这种假设,南宫云裳不是没想过,可冒着生命危险敲竹杠还是头一回遇着。
“骗子!大骗子!”
陶初一指着隔壁,气乎乎的说道。
南宫云裳把她拉回来,捏了捏她的手指,“好了,我们不和骗子置气。”
然而,银杏还在哭诉自己的遭遇,并表示对驸马至死不渝,非君不嫁,可以不要名分也要跟着驸马。
楚寺正沉声道,“你可知,作伪证的后果?污蔑当朝驸马更是罪加一等。”
银杏抬起头,大有慷慨赴死的气势。
“民女知道,可民女所言皆是事实。如若大人要因为护着驸马,就说民女所言为虚,那么民女亦是无话可说。”
一番话下来将楚寺正放在旱地儿上,一个不小心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个女人,好生厉害。”
樱红惊讶道。
如果叫不了解驸马的人听去,银杏完全就是受害方,而公主府倒成了仗势欺人。
“殿下,奴婢觉着今日也审不出什么了。不如回府吧。”
听到樱红提议,南宫云裳也正有此意,与其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多歇会儿,这就交给大理寺处理。
“初一,我们回府。”
可陶初一还在扒着窗口往里看,半点未挪地儿。
“初一。”
南宫云裳喊她,她不应,拉她,她也不动,主打一个坐如钟。
樱红见状也跟着上来劝,“驸马,府里做了好多点心,新样式的,就等您回去尝尝。”
可这回,陶初一对吃的也不为所动了。
“骗子,我想揍她。”
“不行,她是有身子的。”
南宫云裳苦口婆心的劝道,“人家会说我们欺负弱小。”
陶初一眨了眨眼,突然甩开众人跑了出去,直接跑去隔壁审讯室。
“初一!”
南宫云裳根本追不上,赶紧让手底下的人跟着追。
楚寺正也被她吓了一跳,“驸马?您怎么……怎么出来了?”
陶初一未管旁人,径直走向银杏,在她面前停下。
“你是大骗子。”
银杏愣了一下,随即抱着肚子往后躲闪。
“驸马,这,楚大人,救救我!”
这时候,陶初一突然蹲下来,和银杏平视。她低下头,看向银杏鼓起来的肚子,那肚子不算太鼓,据说是月份太
小。
“这里有娃娃吗?”
银杏好像吓傻了似的,也不知道回话了。
陶初一往前凑,戳了戳她的肚子。
“真的有娃娃?”
银杏顺势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就喊。
“好疼……驸马,您就算不要这个孩子,也不应该想杀了他啊。虎毒不食子!”
侍卫们看向楚寺正,楚寺正又看向赶来的南宫云裳,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殿下,奴婢去把驸马拉回来。”
然而,南宫云裳却制止了她。
许是没人理睬她的求救,银杏拼命往墙角挪去。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陶初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她就轻轻戳了一下,为什么这么大反应。随即,她又向银杏的方向靠近。
“我想看看娃娃。”
她们都说这个鼓起的肚子里有小娃娃,可是她不信,她要亲自瞧瞧。
“你别过来,别过来!”
银杏快喊破音了,侍卫们也不敢动,公主不发话谁也不敢自作主张。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银杏的肚子瘪了,随之而出一抹残影,咕噜噜滚落在地。
众人上前一瞧,竟然是包袱。侍卫打开包袱皮,即便全是棉絮。
“来人,把她押起来!”
南宫云裳一声令下,侍卫们当即回神,将其控制住。
陶初一还在状况外,呆呆的望着棉絮,自言自语。
“没有娃娃。”
另一边,南宫云裳直觉坐上主位。
“大胆刁民,为何假装有孕诬陷驸马?”
眼见事情败露,银杏再也没了自保的理由,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发髻扯散,退了女子衣装,俨然是个男儿身。
此人名叫铁柱,因为好吃懒做,穷得叮当响。可因为身材娇小,五官清秀,扮成女子招摇撞骗。先后骗了五六户人家,搅的人家妻离子散。他的惯用伎俩就算把人灌醉,然后说怀了人家的孩子,用包袱做假,甚至淘换来影响脉象的药骗过郎中,索要金银珠宝。等没有什么可捞的了,他就转换目标骗下一个。
之所以盯上驸马,一来是为躲避追债,二来是因为驸马痴傻,解释不清,可随他编排。如若骗成了,以后吃穿不愁,再不用费心思骗其他人。
铁柱被收押后,那两个自称是孩子父亲的人也跟着傻了眼。好好的孩子是包袱,妻子是男的假扮的,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事公之于众后,引得坊间竞相流传,越传越玄乎。最后传到别处,就成了铁柱是雌雄同体的老妖怪,专门吸食男子精/血。
不论传言如何,陶初一总算是洗清嫌疑,再也不用背负陈世美骂名。她高兴了,整个公主府,乃至整个大理寺都跟着高兴。
夏去秋来,万物萧瑟,唯枫林独红。
公主府西院的枫树繁茂,满园枫叶飘红,随秋风席卷,成了秋天一景。
春赏桃花,秋赏枫菊。陶初一对枫叶特别感兴趣,每日都要去西园转一圈。如果枫叶不落,她还想爬树上去够。
几次三番下来,把底下人累的够呛。
“驸马,您快下来吧!摔着可怎么办?”
“殿下不让您爬树,祖宗诶,快下来吧!”
“驸马,驸马小心!”
陶初一在树上每一个动作,都让底下的丫鬟小厮提心吊胆,生怕她掉下来,自己差事不保。
许是听到西院的动静,南宫云裳踏足枫园之时,侍从们都不敢出声了,全都跪到一边,偷偷往树上瞄。
南宫云裳抬头,正见某个白色身影在红彤彤的枫树上晃悠。
“初一,下来。”
“哦。”
陶初一没有半分挣扎,手脚麻利爬下树,捧着几片枫叶朝她跑来。
“姐姐!枫叶,漂亮!”
枫叶被塞进南宫云裳手里,叶子和树上的那些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带了些许温度。
南宫云裳摸摸她的脑袋,“怎么又上树了?就这么喜欢枫叶?”
陶初一点头,“好看!”
“但是树太高了,摔下来很疼的。”
南宫云裳继续哄道,“莫要再爬树了。”
“哦……”
陶初一不情不愿,还是答应了。
南宫云裳这般嘱咐着,陶初一还真就没有再去爬过枫树。只是时常站在树底下发呆,眼巴巴瞧着枫叶怎么还不落下来。
直至一日,陶初一照常溜达去西院玩儿,猛然发现自长廊上全都铺满了枫树叶,再到园中,大片枫叶摆成云朵状,火红如枫海。
陶初一眼睛里冒着亮光,扑到枫叶堆里打滚儿。十五随她的脚步而来,也扑进枫叶里,和她一起打滚儿。一人一狗玩儿的不亦乐乎,浑身上下都沾上了枫叶。
陶初一坐起来时,脑袋上还盯着一片,显得更傻了。
笑声与狗叫混合在一起,传入主院书屋。
“驸马别提多喜欢了,不过那身儿衣服这么滚下去,又要换衣服了。”
樱红掩唇偷笑道。
南宫云裳从书卷中抬头,“她喜欢,就让多玩儿一会儿,也不能太久,总在地上会着凉的。”
樱红颔首,“是,奴婢心里有数,驸马身体康健着呢,待会儿奴婢再去叫驸马来。”
闻言,南宫云裳点点头,随即又埋首书卷中。
不一会儿的功夫,不等樱红去叫,陶初一倒是自己跑回来了。
“姐姐!姐姐,枫叶好红的。”
十五:“汪!”
听见声音,南宫云裳就知道自己这书是看不下去了。她拿起一片枫叶夹在书册中,随即起了身。
陶初一抱回来大堆的枫叶,专门挑的又红又大的叶子。
“都给姐姐。”
南宫云裳看了一眼叶子,心道她要这么多也没什么用。
“樱红,让人把这些叶子串起来,挂在主院屋檐底下。”
“是!”
于是,赏枫的时节,公主府从里到外全都挂满了枫叶,枫叶比灯笼还多。
对此,陶初一是喜闻乐见,这回她跑到哪都能看见枫叶了。
樱红望着悬在屋檐下的枫叶灯笼,心道这哪里是公主府,都成枫叶府了。
与此同时,南宫云裳让人定做了枫叶状的金饰,专门挂在陶初一腰间,自己也做一支金枫钗,打眼一瞧二者就是一对。陶初一每天都带着招摇过市,逢人就说这是姐姐送她的,以至于大理寺官员的耳朵都被她荼毒遍了。
公主府赏枫之举传入民间,百姓们纷纷效仿,恋人之间更是以枫定情,流传为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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