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青年坐上车, 一扫来时的紧张,好奇的眼睛四处看,忍不住伸手摸摸车门,摸摸车顶, 语带羡慕。

    “警察叔……啊, 不, 哥哥,你这车是不是很贵?”

    叶锐抿着嘴想笑不敢笑,两父子真的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不贵,以后你上班了努努力也能买得起。”

    “真的啊?警察哥哥我看你那个轮椅挺好的, 贵吗?以后我工作有钱了给我爹买一个。”

    “等他年级大了,瘫痪了好用……”

    扶着方向盘的卓一鸣小声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他孝顺还是不孝。

    送青年回到学校刚好中午, 青年下车前热情邀请叶锐一起吃饭。

    “你们还没吃饭吧, 我请你们吃食堂啊, 我们食堂菜可多了……”

    “啊!”叶锐刚想一口应承,卓一鸣立刻拒绝。

    “我们还要赶着查案,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对别人说,进公安局这种事情,对你影响也不好。”

    “好的好的, 我知道了……”

    汽车发动开出了不远的距离, 叶锐还有点生气。

    “食堂啊, 你怎么不让我吃啊!”

    “学校食堂只能刷饭卡,你想让谁给钱?”

    卓一鸣说完叶锐沉默了, 过了会, 他不服气地说。

    “我们学校都能给现金,为啥别的学校就不能?”

    卓一鸣冷呵一声……

    “不如你打电话问问顾队?”

    “问就问。”叶锐当真掏出手机拨通了顾添的电话。

    电话接通, 他确定顾添那头安静得很,并没有在讨论案情立刻问。

    “我们大学食堂是不是可以收现金。”

    顾添一愣,旁边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答。

    “一直只能刷卡,现在都是……”

    叶锐没去琢磨熟悉的声音是谁,立刻反问。

    “不能给现金吗?那为什么我可以??”

    顾添狠狠吸了一口气:“你他妈的,大学几年你去了几趟食堂?全是我给你买的,我不找你收现金,我拿脑门给你刷吗??你的饭卡里面有钱吗?你就没充过,去了食堂都是刷我的!你当然是给现金!”

    “你问这个干嘛,脑子出问题了,案子破了吗!”

    “哦哦,我们正在去学校,不对,是去火沟村路上,刚才和村长儿子聊了下,我怀疑他说的话有水分。”

    “我就核实下,核实下,没事了啊。”

    “你问了什么问题,都问到学校食堂能不能刷卡了!”

    顾添十分生气,忍不住瞟了一眼旁边手机屏幕上埋着头看资料的人。

    好不容易有个单独说两句话的机会,叶锐这个没眼力劲的居然为点小事打电话来浪费时间。

    “很多很多,我们马上到了,拜拜啊,回去聊。”

    叶锐忙不迭挂了电话,常常舒了口气,只字不提学校食堂的事了……

    车辆很快开出市区,驶入一条无名小路,身下的颠簸感加剧。

    叶锐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这些路怎么这么破……”

    “一直这么破,你昨晚没感觉到吗?这些经济落后的地方,修好了路没有养护,过几年就这样了。”

    叶锐转头看向车后窗外:“这条路连个限速标志,红绿灯都没有啊?”

    “没有,你看这条路就这么点宽度,修法也不太标准,应该只通往火沟村旧村。”

    “新村呢?”

    “应该有其他路过去,你看看地图。”

    叶锐摸出手机打开地图,划拉了好几下,地图放大了好几倍终于看到了呈一条细线的道路。

    不出卓一鸣所料,这根细线起于瞭阳市区,止于火沟村的山边。

    他按昨天走过的方向,移动地图,在地图上另一处同样标注这火沟村的片区发现了另一条不需要放大地图都能看见的路。

    这条路起点是新村,延伸的方向经过县城直通市区。

    他们正在走的这条路不经过县城,看起来像是条近路。

    “我们一会回来从那边的路走看看。”

    “好。”

    十几分钟的颠簸后,车子停在了昨天来过的村口。

    叶锐揉了揉有些疼的屁股,扶着腰往里走。

    本来住户不多的村子,现在被四处拉起的警戒带彻底划分成了两块区域。

    一处处空置房屋被纵横交错的警戒带围了个严严实实。

    旧村里只有老人居住,作息比正常规律提前了半个小时不止,房屋烟囱已经凉透,门窗关闭,村子里一片宁静进入了午休时刻。

    “嘎吱”金属合页缺乏润滑发出的小声噪音没有逃过叶锐的耳朵,他一转头看到刚才还紧闭的房门裂开了一条不易察觉的缝。

    “有人。”卓一鸣说完走了过去。

    门还没来得及合上被他伸手一把撑住,门缝里刚到她膝盖的位置一只藏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害怕地盯着他。

    他摸了摸裤兜,找到了一颗糖,举在手里摇了摇。

    “嘎……”门缝又扩大了一点,不断吞咽唾沫的小男娃探出了头。

    他眼睛里的恐惧被期待替代,看着卓一鸣手里的糖挪不开眼。

    卓一鸣捏着糖退后,他盯着糖走出了门,前进中忍不住伸出了右手想要抓住糖果……

    卓一鸣一直退,他一直跟着,就这么走了好远,叶锐哭笑不得。

    幸好是在这样的小村子,要是换个地方,这娃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走到距离房子七八米的地方,卓一鸣半蹲下把糖举在手里:“想吃吗?”

    男娃点了点头,叶锐搓了搓额头,觉得卓一鸣有点坏……

    跟着跑了这么久不就是想吃吗?居然还问……

    “那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回答好了就给你吃。”

    男娃咽了口唾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小虎,四岁。”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你认识这里的其他人吗?”

    男娃点点头,奶声奶气掰着指头开始数,爷爷奶奶,哥哥姐姐,姚爷爷,李奶奶,罗爷爷……

    他报出了很多姓氏,都是曾经或者现在还常居在这里的村民。

    “罗爷爷是谁?”

    卓一鸣问完,男娃毫不犹豫抬起手指向罗老头家的方向。

    “他去哪里了知道吗?”

    男娃娃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男娃又点了点头。

    “罗爷爷会给我吃的,每次从我家门前过我出来,他都会给我,但是爷爷奶奶看见骂,我不敢说……”

    “那罗爷爷多久没有给过你吃的了?”

    “好久好久了……”

    叶锐一指附近的白红警戒带问小娃:“知道那里怎么了吗?”

    “爷爷说有怪物,不能去……”

    “你们是谁!”一声呵斥响起,刚才的门里走出个提着木棍凶神恶煞的老头子。

    他头发花白,个子不高,身材干瘦,满脸沟壑因为气势汹汹愈发显得狰狞,因为捏着木棍的用力太大以至于一条凸起的青筋从手背延伸到了手臂。

    他步伐坚定地走到二人面前,扬了扬手里的木棍。

    他头顶勉强能够到卓一鸣的下巴,但是他的气势却比两个警察还要足。

    “你们要干嘛!”他说话时,不断用木棍撞击地面。

    砰砰砰的声音连绵不绝,男娃害怕得一转身扭头跑进了屋里。

    叶锐掏出工作证也不管他识不识字:“我们是警察,来调查的,最近村里来过陌生人吗?”

    老头捏着棍子的手并没有松懈:“没有,没见过。”

    “4月8号你在干嘛?”

    “不记得了。”老头说完语气不耐烦。

    “你问我上周吃过什么我都不记得,我还记得上月干嘛了……”

    “那天下大雨了,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雨,村长来过村里吗。”卓一鸣提醒老头。

    “你们是来调查他的?他腿断了跟我没关系啊,不是我推的,我不知道……”

    老头立刻否认……

    “那你说说怎么断的?”

    “他说从山上摔下来的,具体怎么样我又没看见,你们别问我问他去,有什么事情我可不知道……”

    老头不耐烦的态度激得叶锐心里有些焦躁,难道村长不是因为帮他找孙子摔断的。

    “他为什么上山?”

    “我……”老头憋了半天说了个不知道。

    “让你说你就说,我们是警察调查事情,你隐瞒不报耽误了我们工作,可比村长找你要赔偿严重多了,这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卓一鸣忽然语气严厉,叶锐还没想明白这之间的关系,老头态度一下转变。

    “是,他是帮我去山上找孙子了,但是我孙子没丢在家找到了,他摔伤了不能赖我啊,我没钱给不了赔偿……”

    “这些空房子里有人进出过吗?特别是晚上。”卓一鸣继续问,老头依然矢口否认。

    “老头子,你又在干嘛?”门里走出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把刚才跑进去的男娃揽在身侧。

    男娃腮帮子鼓鼓的,喉咙不断吞咽,时不时舔舔嘴唇。

    “你别管。”老头头都没回,挥舞了下手里的木棍。

    “我问你,那些没住人的空房子有人来过吗?”

    男娃又舔了舔嘴唇忽然回答:“好像有过,我看见过车车……”

    “你又说你看见过,上次被挨打你忘记了!不长记性什么都看见过,车,什么车,你见过吗?”老头提着手里的棍子转头指着男娃。

    男娃抽了两口气眼眶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滚落,他极力忍着。

    “你这个死老头子又吓唬娃娃。”

    老太太揽了揽男娃的肩膀,男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扑在了老妇的身上。

    “奶奶……”

    “我们就是生活在这里的老实人家,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打扰我们了,走吧。”老妇说完抱着男娃转身进屋,老头提着棍子紧跟着进屋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第082章 第 82 章

    叶锐冲着蹒跚的背影嗤了一声, 这脾气真够差的。

    “你是怎么猜到他们不配合,是担心村长找他们要受伤赔偿的?”

    “我就是在这样的山村长大的……”

    短短十二个字,卓一鸣说得轻飘飘,语气并没有因为猜中真相而感到高兴, 反而带着一丝不屑……

    叶锐呼吸一滞, 心中宛如突降落实, 压得沉甸甸,难受得无法呼吸……

    他这么久都快忘记了卓一鸣父母早逝,爷爷独自带大他。

    他都快忘记了,当年帮卓一鸣料理爷爷后事, 山上本属于他家的墓基地被村里其他人占了。

    上面起的坟却不是村里人的坟墓,是外面不知道哪里来的人……

    而紧邻一侧的卓一鸣父母的坟墓甚至缺了一个角……

    卓一鸣眼红着那些人争执,怎么可以损坏他父母的家, 还把他爷爷的家卖掉……

    那些人理直气壮说卓一鸣年纪小不懂事, 这个地本来就不是他们家的……

    他们家在山上没有墓地, 当初念及他们可怜才分了一点埋葬他的父母。

    至于墓坏掉了,是年久失修他们自家人维护不当所致……

    叶锐瞧着明显被敲出裂缝,掉了一块的瓷砖冷笑一声,转头开车去找到了最近的一处墓园。

    他大手一挥买了两处墓穴,一个葬卓一鸣爷爷, 一个葬他的父母。

    做完这一切, 他回到村里, 一帮人已经从山上下来,正挤在村长办公室里。

    老村长已经过世, 新村长是卓一鸣上大学后才来的, 对卓一鸣并不熟悉。

    他只能靠翻阅资料来断这扯不清理还乱的公道。

    叶锐走过去随手拿起两本发黄的账簿,一翻开全是手写, 并且很多地方都有涂抹,这根本不符合相关法规。

    叶锐冷笑一声转身叫卓一鸣走。

    卓一鸣怀里抱着爷爷的骨灰坛固执地想要留下来讨个公道。

    “死无对证的东西,没有公道,回家收拾点能带走的东西,还有给爷爷下葬的东西,咱们给爷爷换个新房子。”

    叶锐又叫上了本打算上山帮忙砌墓的工人,只是这次不是砌墓,而是砸墓。

    把卓一鸣父母的骨灰取出来,一起带走……

    那天卓一鸣在他和爷爷住了十八年的破屋里收拾了一些东西,一部分随着骨灰下葬,一部分被他放在了一个小盒子里保留下来。

    那日卓一鸣坐着叶锐的车,带着爷爷,父母的骨灰离开后,再没踏足过那个村子。

    叶锐模糊记得大概过了一年多,卓一鸣接到了一个同村人的电话道出了当年的秘密。

    他们家的墓地因为处在半山腰,旁边有百年大树,下面有潺潺小溪,被城里的有钱人看中花了十万块钱要买。

    他爷爷的亲哥哥一家子背着他们卖掉了,还给原来的村长分了好处。

    现在他爷爷的房子被邻居推了占了修了三层楼高的新房子。

    当时叶锐就站在旁边,听着火冒三丈,卓一鸣却只是“哦”了一声,神情淡漠挂掉了电话。

    他那会不太理解卓一鸣的平和,今天好像突然明白了……

    来告诉卓一鸣消息的人,未必是真的想帮卓一鸣,如果想帮一早就告诉卓一鸣了。

    不会等新墓地都修好,新房都入住了才来告诉卓一鸣。

    他只是因为自己没占到便宜,见不得别人占便宜所以打着“好心”的名义来举报,其实是想卓一鸣回去闹,他们看乐呵……

    再后来小山村修高速占地拆迁,新的村长给卓一鸣打了电话要了账号,给他打了一笔赔偿款。

    那笔赔偿金具体多少,叶锐不知道。

    只知道卓一鸣在逸林买了很多北方山村吃不到的海鲜干货给那位村长寄了回去……

    他对于卓一鸣不去查证赔偿政策,赔偿条款的行为有些不解,今天他也明白了……

    如果当时不是村长做主,用他上任后核实过的村里登记在册的资料为依据,他家的宅基地没了也就没了……

    他就算事后知道去找也不可能有什么用……

    就算村长自己截留了部分赔偿金,卓一鸣也不在乎,他感谢的是村长还认可他和爷爷也属于那个他永远回不去的小村子。

    叶锐以前一直以为卓一鸣性子绵软,好说话,不喜争执,什么都别人说了算……

    今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有些误解卓一鸣……

    卓一鸣不是不争,而是从小在这种经济落后,左右邻居亲戚有便宜占一哄而上,需要担责时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的小山村里长大,对人性的劣看得比谁都多,比谁都透而已……

    无谓的争执毫无价值,有些牺牲就当是做“慈善”了……

    是一种“无奈”更是一种“豁达”。

    “你记得吗,当时三个骨灰盒,特别是我父母的脏兮兮的,你让放后座,我不好意思。”

    “你还骂我了,说车就是给人坐的,死人活人都一样……”

    “啊?是吗?有这么会事吗?我这么胆大啊?”叶锐一脸惊讶,他是真的记不得这茬了。

    “是啊,我问你墓地多少钱,你跟我说两万一个,两个打折一共三万。你是骗我的吧?”

    卓一鸣说完盯着叶锐的眼睛,试图从他脸上发现破绽。

    “哪里有,这么久的事了,墓地肯定涨价了,死人房子可比活人房子长得快,你不要拿现在的价格来衡量。”

    “那会我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你不是啃了半年馒头,发工资都转我早还清了吗?”

    “我这人啊,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过去这么久的钱了谁记得。”

    叶锐挥挥手,表示卓一鸣不要再问了,他记不得了,但是说多少就是多少。

    “那近的事你总还记得吧?你受伤前中枪前发生过什么?”

    卓一鸣问完,叶锐一愣,仔细回忆半晌一巴掌狠狠拍在卓一鸣肩头。

    “臭小子,来羞辱师父是吧?我要记得我还能躺下去这么久?”

    “这种屈辱的事情别再提了啊,再提我急了啊。”

    叶锐说完双手往身后一背自顾自往前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村里绕了两圈,终于等到了一处房屋正门打开……

    提前午休的老年人终于睡醒了午觉,打开了屋门。

    叶锐赶紧把笑容挂上脸颊,礼貌地走过去打了招呼……

    “奶奶中午好啊,睡醒午觉啦?”

    老人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叶锐:“你有什么事啊?”

    “我们想去山上看看,想问问路。”叶锐灵机一动换了个说辞。

    “山上?”老人睁大了双眼,指着后山的方向。

    叶锐点了点头,老人立刻疯狂摇摆双手,嘴里嘟嘟囔囔着,叶锐看她那意思就是劝他不要去,后面去不得。

    “哦,那我就不去了吧,您最近瞧见过罗大爷吗?”

    叶锐问完,老人指着自己的眼睛摆了摆手。

    老人双目浑浊,但是说话间一直注视着叶锐的脸庞,肯定不是瞎子。

    她见叶锐不明白,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眼睛,摆了摆手。

    “你是说你看不清远处?”

    老人点了点头,叶锐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几户人家很快走访完,虽然再没遇到张老头那么脾气暴躁的老人,但是也并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

    这些老年居民不是眼神不好就是耳朵不好,而且只会说方言,并且不太听得懂普通话。

    两个人费劲巴拉交流半晌,汗湿了衣裳只得到了一个确定结果。

    他们和罗国强来往不多,因为罗老头天天出去玩,平时几乎碰不见,碰上聊天的内容仅限于:吃了吗?又出去啊……

    “我们现在去哪里?”卓一鸣询问叶锐意见,他感觉叶锐今天专程过来,肯定不想空手而归……

    叶锐食指伸进裤兜一勾扯出来一把钥匙。

    “走,我们去罗国强屋里看看……”

    他告诉了顾添还想再过来看看,顾添干脆给了他罗国强房子的钥匙。

    虽然苗宇当时确认罗国强的居住地并非第一案发现场,但是顾添仍然计划安排人再来勘查一次,正巧叶锐提出就让他一起来了……

    “昨天那门不是踹坏了吗?”卓一鸣看着崭新的钥匙满腹狐疑。

    罗国强的房子除了周围拉上的警戒带,门上贴着的封条,其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踹坏的门已经修好,门把手上挂上了新的锁。

    房门打开背后挂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勘查现场常用的防护用品。

    两个人穿戴好走进屋子按亮了电灯。

    叶锐手揣在裤兜里,沿着客厅,厨房,卧室来来去去走了两圈后停留在了卧室门口。

    他看着床前放着的小风扇问卓一鸣。

    “你也是差不多条件的村里长大的,这个小风扇为什么放在这里?”

    卓一鸣回头瞟了一眼,确认这是屋内唯一的散热电器。

    “睡觉前,或者睡醒后还没拿走就出门了……”

    “4月开始热了吗?还是大暴雨前的闷热?”叶锐记不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热,不确定4月的小山村是否温度高到需要电风扇才能入睡。

    “我记得天气记录里,4月初降雨前,最高气温超过了三十度,用风扇说得过去……”

    “我看这屋子里收拾的挺利索的,罗大爷起床后,应该会把风扇提到外面吹吧,这屋里也挺闷得呢。”

    卓一鸣说完用手抹了一把脖子,一手湿漉漉的汗湿。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风扇,要怎么样在这个屋子里度过望北岛漫长的夏天。

    “我也觉得……”叶锐说完转身再次走向厨房。

    多年沉淀下来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并没有因为一两个月没开火而减弱。

    第083章 第 83 章

    厨房唯一的窗户半开着, 阳光照在了窗边的木桌上,厚厚一层灰在日光下无所遁形。

    叶锐伸手拨弄了下窗户上的老式插销,丝滑灵敏,对孔精准。

    “看来罗国强日常的确没有关窗户的习惯, 但是下雨天也不关吗?”

    “我觉得不可能, 你瞧他家里虽然简陋, 但是打扫的挺干净,下雨天不关窗户,那不是等着被泡么?”

    “嗯,所以某次大雨前, 他就再没有回过这个家了。走吧,咱们再去趟新村。”

    两个人开上车往新村走,白天视线好, 道路两旁的田地里, 种植的农作物越来越茂密。

    路边的路灯越来越正规, 就算是在白天,也能通过灯泡形状,路灯模样推测出夜晚照明效果越来越好。

    “你说这土地也奇怪,就方圆一公里,差别也太大了……”

    新村的整体经济条件明显比旧村好, 村口停着两辆小汽车, 虽然价格不高, 但是比旧村一辆三轮车都看不到的情景明显不同。

    村里的道路是平整的水泥路面,家家户户的门开着, 屋前停着电动自行车或者电动三轮。

    牛羊猪等家畜在屋后哼哼, 鸡鸭鹅等家禽在屋前四处闲逛。

    “这里好像治安还不错啊,你看每家每户都不关门。”

    两人照例在村子里走了一圈, 然后才走去位于中心地带的村长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锁严,轻轻一堆就开了。

    面积挺大,估摸有个四五十平方,办公桌文件柜,沙发茶几一应俱全,桌上一台电脑开着锁屏界面,旁边一台风扇均速摇着头呼呼扇着风。

    叶锐走进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手从旁边的饮水机接了两杯水搁在茶几上。

    “来喝口水,天太热渴死了……”

    “要不要给村长打个电话?”

    “肯定没走远,等会再说。”

    两个人坐了几分钟,村长杵着拐杖回来了,他的拐杖刚探进屋里,一眼瞧见了两位“不速之客”。

    “警察同志,你们来啦。”

    “刚才去那边转了转,顺路过来看看。”

    “啊,你们请坐,哦,坐那就行,不用管我。”

    “啊,你们要喝水吗?哦喝上啦。”

    “那你们自便昂,我刚才出去办了点事……”

    村长坐下端起杯子刚揭开盖子,叶锐问:“张老头脾气怎么样?”

    “村长,我跟你说,这事能不能这样……”

    一位古铜色皮肤,岁数约摸五十几的男人急匆匆走进了办公室,一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陌生人,立刻收了声。

    “啊,有领导来视察工作啊,那我晚点说。”

    他说完没有离去,而是走到角落里蹲了下去,看起来有很着急的事情一定要和村长商量。

    “啊?你们问张老头啊,年纪大了嘛,就那样。”

    村长含糊其辞,刚蹲下的男人立刻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你们是问老村那个张老头吗?“

    叶锐扬了扬下巴:“没错,你认识?”

    “哎呦,那脾气叫一个坏哟……”

    村长咳嗽了两声干脆闭了嘴,男人立刻滔滔不绝。

    “我们村有个五保户叫罗国强知道吧?你们肯定不知道,罗老头那么可怜了无儿无女,他还嫉妒人家有人捐助。”

    海发水产资助罗国强翻新了房子,每个月定期送粮油,张老头看在眼里十分不爽,经常找由头和罗国强吵架。

    不过罗国强不理他,笑笑就走了,看到他孙子孙女还顺手给点小零食。

    张老头看见也骂,说罗国强嫉妒他有后,想要毒死他的孙子……

    “他周围的就没有谁没和他吵过架,和那个谁搬走那个李家,不是住的近吗,也吵,那家娃小时候他还拿着棍子追着人打。”

    “后来那个娃娃读初中了,他又那么干,被人家夺过去棍子敲了两下老实了,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那个死老头从年轻时候耳朵就不好使,也不知道是真不好使还是装的。”

    “你跟他说正事从来听不懂,你要和他吵架一个字不带漏的。”

    “按现在说法就是心理有病,别人站远点说话,他看见人嘴巴动听不见,就说人家背地里骂他。”

    “吵架吵不过就提棍子,捡石块。”

    “左邻右舍都得罪完了!也没人愿意搭理他,他还总觉得大家都要害他。”

    听完男人如数家珍的诉说,叶锐撇了下嘴,没看出来那么干瘦一个老头子,个子不高脾气不小,动不动还使用冷兵器……

    幸好他两个子不低,站一块看起来牛高马大,要不然刚才没准那棍子就落在他们身上了……

    “哟,这么凶啊!”叶锐语气带着震惊,男人见叶锐深受震撼点了点头。

    “总之,你们别惹他就行了。”说罢,男人又退回墙角继续蹲着了。

    “我看新村这边经济条件不错啊,还有私家车呢。”叶锐问完,村长点了点头算是认同叶锐的看法。

    新村的土地比旧村适合栽种,居民陆续搬迁过来,有的在家务农,种植的农作物不仅能满足自家还能有多的拿出去贩卖。

    年轻一点的人大部分选择出外打工,挣了钱改善了家里的状况,买了家畜养殖,修了房买了车,还有的去县城甚至市里买了房。

    “张老头家呢?”叶锐忍不住问。

    “他家也还行……”村长又一次含糊其辞,旁边的嘴替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他一儿一女都在这边修了房子,谁都不接他一块住,就让他带孩子……”

    张老头的脾气古怪得连子女都敬而远之,非但没有让他收敛,反倒是越来越怪,越来越坏。

    子女让他带孩子,给他钱,想吃什么喝什么都给买,但是就是不接他一起住……

    说是春节住一起不到两天,家里能砸锅摔碗吵得天翻地覆……

    “要不你坐这慢慢说?我看你蹲那旁边怪累的……”叶锐挪了下屁股,本来还能坐起码三个人的沙发更空了。

    “谢谢领导,那我就不客气咧。”中年男人笑嘻嘻面朝着叶锐坐下,双手夹在大腿缝里坐得笔直。

    “那天他叫你帮他找孙子,还说了什么了?”叶锐还想再问问那天的情况。

    “啧”

    村长含糊回答:“就是昨天说的那样嘛,娃娃不见了,老头子着急嘛……”

    “屁咧,他肯定说,看见谁带着娃往哪去了,要弄死他家娃娃,要不然就说娃娃自己跑的,他家娃娃才几岁,路都认不全。”

    “他就是横行霸道惯了,自己又打不过,心虚咧……”中年又一次开口。

    “你好像对张老头意见很大?”卓一鸣看向中年,哪知道他毫不避讳。

    “我儿子小时候都被他打过,我当然对他意见大,我儿子挨了打回来不敢说,要不然老子非揍死个老不死的……”

    “你们村治安怎么样?”叶锐问。

    “挺好的,虽然经济差了点,不过离县城远外来的偷鸡摸狗不会到我们这来,本村的邻里之间也比较和谐。”

    “对对对,我们村除了那个张老头,其他邻居之间都挺和谐的,对内的矛盾有,对外肯定没有。”中年再次帮村长深入解释。

    “对内?”叶锐大概猜到了中年说的意思,但是还是想再确认下。

    “就是兄弟之间啊,夫妻之间啊,一起过日子难免摩擦嘛。”

    “这些都是家务事,对外,邻居之间都还是有话好好说,有事商量着来的。”

    叶锐带着在新村修葺了新屋的村民名单离开了村长办公室,再来一次确定了两个情况。

    住在旧村的张老头邻里关系糟糕,和罗国强有过节。

    旧村居民经济条件普遍较差,没有私家车,经济条件好的都搬走了……

    两个人刚坐上车,卓一鸣还没发动,叶锐听到kong kong kong的声音。

    他立刻转头望向后方,一辆许久未洗的白色小轿车快速开了过来,到了村口一刻不停沿着路直接开进了村子。

    车后扬起了一米多高的尘土,尘土间,叶锐勉强看清了绿色的车牌,还有车上印着字,但是具体内容一个都看不到。

    回到市局已经是下午,刚走进办公室接到了好消息,遗体解剖获得突破性进展。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面目全非肿成水球一样的身体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那天晚上的气味,视觉冲击再一次刺激了在座所有人的神经。

    苗宇放大遗体的头部位置直奔主题。

    “死者颅骨骨折,蛛网膜破裂,有二次击打伤,一轻,一重。”

    “两次击打不是死者的主要死因,主要原因是高坠造成的颅脑损伤!”

    作为人体最坚硬最重要的骨骼之一的头骨,在死者身上却伤痕累累。

    苗宇通过每种伤痕之间的细微区别,还原了死者生前遭受过的伤害。

    两处击打伤分别位于死者的后脑勺和左侧太阳穴,为钝物伤。

    “两处伤痕形态一致,怀疑为同一凶器造成,根据特点推测为木棍之类的钝器。”

    “高坠导致死者头骨碎裂,严重脑挫裂伤,引发颅内大量出血。继而形成急性脑疝,就算当时被救起来送到医院也来不及。”

    照片上的脑袋已经不能称之为脑袋,就像摔碎的瓷器,顶部凹陷,布满放射性裂纹。

    叶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光是想想有意识时被从那么高的地方扔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是要置之死地啊,多大怨多大仇下这么重手啊……”

    “经过DNA对比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死者罗国强,85岁,身高一米六八,系瞭阳市灵水县火沟村村民。

    孤寡老人,未婚未育,直系亲属多年前已离世,是县政府记录在册的贫困户。

    罗国强牙齿缺失,无基础疾病,身体康健。

    第084章 第 84 章

    屏幕上画面切换, 一口黑黢黢的枯井呈现出来。

    井口破烂,井壁上趴着一些稀疏的苔藓,探照灯照亮的井底满是黑黢黢的泥土。

    “死者的遗体发现于枯竭多年的井中,结合环境, 死因推测, 死者死后没被移动过。”

    “尸体呈现出水泡后的巨人观, 没有地下水,那么只可能是外来的水。”

    法医检验中心查证了当地天气,结合天气,他们推测死者死在那场连续三天的大暴雨之前。

    暴雨在枯井中形成了积水泡住了遗体, 高温高湿的环境加速了尸体的腐败。

    “死者身上除了穿着的衣物,没有其他物品,只在衣兜里发现了一根搓好的烟叶。”

    “我们仔细检查了井口, 在裂缝中收集到了一些疑似血液的样本, 正在处理中。”

    叶锐眼睛一亮, 赶紧追问。

    “罗国强的?凶手的?”

    “别着急,还在化验,也许谁的都不是。我们一起看看屋子里的情况吧。”

    叶锐随着镜头缓缓移动,再一次进入了罗国强的居所。

    老式的电视机,竹椅, 方桌, 玻璃柜, 生锈的铁盒,洗干净的碗筷凑成了客厅。

    卧室里旧木床上挂着洗得破破烂烂缝缝补补无数次的蚊帐。

    衣柜打开, 衣服, 床单,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起。

    床边一个竹板凳上放着一台小电扇, 白色塑料件已经变成褐黄色,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电风扇脚边板凳上仅有的空处搭着一支长长的旱烟斗,失去光泽的烟窝里装着烧得只剩下一点的烟卷。

    厨房里虽然是烧的柴禾,但是并没有太明显的烟熏火燎造成的痕迹。

    柴禾劈得不均匀,整齐的堆在一旁,贴着白色瓷砖的灶台擦得干干净净。

    “啧,这罗老头虽然没钱,但是这屋子可比我屋子干净多了。”

    叶锐感叹完立刻收获了顾添的嘲讽。

    “你也知道你又懒又脏……”

    “算了吧,咱俩一间屋子睡出来的,谁也别说谁……”

    “我们在屋内收集的所有指纹,毛发,脚印,能检验出来的都是属于罗国强,没有别人。”

    “屋内陈设整齐,没有过搏斗痕迹,没有任何血迹,连蚊子血都没有。”

    罗国强的居屋绝非案发第一现场。

    苗宇说完拨动鼠标,画面切换到了现场拍摄的照片中。

    生锈的铁盒子里装着不知名的糖果,花花绿绿的包装纸颜色俗气。

    两堆零钱,最大面额两张五十,三张二十,其他都是十块钱,五块钱,一块钱。

    还有一张身份证,一个低保户证,一本存折。

    存折的扉页上用笔写着一串六位数字,余额有两万多块钱。

    “这是我们从枕头还有衣柜里搜出来的零钱,罗国强藏在家里的全部家产,一共六百多块。”

    “存折我们校验过,那串数字就是密码,余额比存折上还要多一点,因为结息……”

    “家里有钱啊,凶手都没进过屋子啊,不是图财啊……”叶锐又是一声叹息,作案动机更少了。

    听着苗宇的汇报,顾添摸出烟盒习惯性抽出一支烟丢给卓一鸣,自己抽出一支把烟盒扔在了桌上。

    卓一鸣顺手把香烟递给了旁边的坐着的人。

    年轻的干警立刻从会议桌抽屉里摸出来塑料袋,站上椅子轻车熟路套上了消防感应器。

    苗宇摇了摇头,王局若是看见了血压又要升高了。

    顾添点上香烟狠狠抽了几口,白色烟杆燃烧过半,他终于开了口。

    “大家怎么看?今天收集罗国强的线索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大家沉默不语,一个农村孤寡老人哪有什么不一样的线索……

    “熟人还是生人呢?”

    叶锐小声嘀咕着,安静的会议室里只有电脑散热器的呼呼声,虽然他声音不大,大家都听到了,但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这样的一个老头,谁于他而言又不是陌生人呢……

    “要说有作案动机的住在附近的张老头倒像,他也喜欢提着木棍打人,不过他要把罗国强扛上山丢了有点费劲。”

    卓一鸣说完了最有可能的可能,却是不可能。

    “对啊,他连自己小孙子丢了,都不愿意自己上山找,找村长帮忙……还扛个跟他个子身材差不多的老头子上山太难了……”

    叶锐认为张老头有作案动机,但是没有作案的实力……

    “现场就真的没有别人的指纹了吗?”有干警不死心的追问。

    “有,厨房米袋子上有个手印,是村长儿子的我们对比过了……其他没有了。”

    “罗国强家里肯定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我检查过地上的木门上挂着的锁,完好无损,后来是我们拆了换的新的。”

    “他应该是有计划的离家,在家外面遇害。”

    家外面的地方这么大,苗宇的话无异一盆冷水。

    “那案发现场勘查无法进行了……”年轻的干警语气失落。

    “我觉得罗老头遇害的地点不会太远,就算走出村落也不会超过两三百米,时间应该是天黑以后。”徐懋森的看法积极很多。

    “哦?为什么?”叶锐有了兴趣。

    徐懋森白了他一眼,继续讲自己的看法。

    “白天扛着他到处走太显眼,而且望北岛本地原住民身高以瘦小为主,能扛着他上山的要么年轻,要么体格大,要不然有点困难。”

    “我倒觉得凶手是本村人的可能性很大,要么就是非常熟悉本村情况的。”叶锐没说徐懋森的想法对不对,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为什么?你们今天去村里走了一圈什么情况,我还没问你呢?村里人的性格怎么样?”

    顾添望着今天唯一出过外勤的两个人。

    叶锐拨了下卓一鸣的手臂,他清了清嗓子立刻回答。

    “据新村居民提供的信息,火沟村除了张老头脾气差,和村里所有人都有过节外,其他邻里和睦,治安良好。”

    “哦?那你怎么得出凶手是本地人的结论?”顾添一甩头盯着叶锐。

    仿佛师徒两答案都没对好……

    叶锐不慌不忙,慢悠悠开了口。

    “我们通过询问村长儿子,又在新旧村里走访了解到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当地人对后山以及后山的枯井非常避忌。”

    那个无法求证的传说经过时间发酵,恐怖色彩不减反增。

    本地老年人视后山如瘟疫避之不及。

    从小被家长吓唬大的年轻人多半抱着信则有的心理,尽量不去后山……

    凶手肯定充分了解这一点,才会把罗国强的抛弃在那个枯井里。

    如果不是海发水产再次前来慰问发现端倪,陪同一道的村长了解罗国强的生活习性,这事不知道还要经过多久才会暴露……

    “凶手至少曾经在火沟村生活过,我们把在火沟村住过的人全面排查一遍,我上午查过了,这个穷村子没多少人,几十户而已……”

    顾添说完,叶锐立刻提了一个不算反对的意见。

    “住过的人可不止有户口本的那些人啊。”

    顾添叹了一口气:“对,但是这么个穷村子我估计走亲访友都少得很,更别说来长期借住了。”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卓一鸣语气淡然。

    “这样一个物质匮乏,经济落后,没有学校的小村子,不具备亲戚前来借住的条件。”

    对于叶锐提出的担忧,他觉得完全不必担心。

    只有在城市里的富裕户,才可能有隔山差五想要来借住读书或者找工作,看病暂居的亲戚朋友。

    在火沟村这样的地方,只可能有村民出去找亲戚借助的可能。

    这里曾经的贫穷,大概逢年过节都没什么人愿意来走亲戚……

    有亲戚远道而来,是高兴的事,大概也没谁会主动提及这些不吉利的话题煞风景。

    “你说的有道理,那么排查的意义是什么?”叶锐继续问。

    “排查主要为了看看谁有作案条件。”

    “因为罗国强这样的人跟谁的关系都差不多,那么谁都可能有作案条件,我们通过什么排查?年龄条件?身体条件?”

    叶锐说完,顾添又叹了口气,这不是没办法么,查完再看怎么排查呗……

    “我觉得我们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很难弄明白,就是作案动机!不弄明白会影响我们排查的方向。”

    叶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如果小徐的推断没错,罗国强遇害在旧村里或者周边,那么是谁非要去杀他?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得罪了什么?现在住在那里的都是老头老太太。”

    “他的推测应该没错,喜欢抽旱烟的老头子,除了睡觉烟枪不离手的,要么别在腰上,这在农村很常见。”

    卓一鸣在村里见过太多老头抽旱烟,便宜劲大,无不是随身携带,没事凑嘴边吧两口。

    “有可能当天罗国强已经准备睡下,所以把烟枪放在了床边,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走出了屋,然后遇害。”

    “杀他的人,如果是蓄谋,怎么确定自己行凶不被发现,并且能全身而退的?”

    听完叶锐的话,顾添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除非他知道那附近很多空房子。”

    “熟悉周围邻居年龄段,知道他们睡觉早。”

    “他有足够的地方藏匿,足够的时间逃逸。”

    大家顺着之前的讨论,分析出了最大的可能,这个可能进一步印证了凶手和火沟村之间存在紧密关系。

    但是依然没能推测出凶手的作案动机。

    “这样吧,火沟村近三十年的历史居民信息还是需要排查,先收集年龄,体型数据,工作收入,不管有没有作案条件,作案时间。”

    第085章 第 85 章

    叶锐提的问题固然重要, 但是当前没有更多的线索,唯有先大海捞针。

    火沟村近三十年登记在册居民,共计五十七户,刑侦队里每人调查1-2户。

    顾添的要求, 挖, 深挖, 特别是当下符合16岁到45岁这个年龄阶段的男女,社会关系能挖的一起挖……

    回到办公室,叶锐挤在卓一鸣办公桌旁,拿着他们一起认领的三户村民开始了信息的收集。

    卓一鸣左手放在键盘上, 右手趴在鼠标上,叶锐摩拳擦掌发誓要大干一场。

    信息很琐碎,涉及方方面面, 查起来牵扯几个系统, 颇费周折。

    两个人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 叶锐拿起写着名字的纸轻飘飘的晃了晃。

    “顾添坑我吧??”

    “他故意的吧?”

    上面的字是顾添写的,就拿着笔照着抄了三个给他,看起来随意又敷衍,这就是他们分到的工作内容。

    三户人家,一户有三个女儿, 三个女儿在年轻时候嫁到了望北岛不同的地方, 现在已经超过五十岁。

    她们的子女虽然年龄符合要求, 但是这辈子来火沟村的次数可能屈指可数,一家人和罗国强不存在交集的可能, 更别说千里迢迢跑来打罗国强……

    另一户基本绝户, 老人过世,壮年男人四十几岁得了肺痨, 老婆离婚带着孩子远走他乡……

    最后一户就是昨天村长提到过的,他们山村里飞出的金凤凰,一家两个儿子全部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一个留在帝城一个留在龙东生活,老两口帝城住半年,龙东住半年,火沟村很久没回来过了……

    这么优厚的条件,和罗国强不大可能产生交集,更不可能为了一时冲动冲回来杀人毁掉自己辛辛苦苦打拼的美好人生。

    “为什么你觉得和凶手是一时冲动,而非蓄谋已久?”卓一鸣从叶锐的碎碎念里听到他的观点似乎很坚持。

    “虽然咱们分析了凶手的情况,但是蓄谋已久和一时冲动都说得过去,我觉得一时冲动可能性更大,因为罗国强不值得蓄谋已久。”

    没钱没势,没身体的高龄老人,就算和人冲突,发生的矛盾不会大到影响对方的生命财产安全。

    情绪激动所致的一时冲动可能性更大,如果有冷静的时间,也许悲剧就能避免。

    “当然我们拿到的居民信息太少啦,说不定真有日积月累的矛盾,导致蓄谋杀人也没准。”

    卓一鸣听出了叶锐话语里的不甘心。

    “顾队随便挑的,咱们运气好,要不要回去吃点东西?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我去和顾队说说。”

    卓一鸣说是征求叶锐意见,说完这句他不等叶锐回答,起身去了小隔间。

    不到一分钟他满脸轻松走了出来,拉上叶锐往外走。

    “你干嘛,带我去哪。”

    卓一鸣没有回答叶锐的问题,反而脚步更快。

    到了楼下卓一鸣终于说话:“顾队说,既然咱们查完了,叫我们回去休息,反正住得近,等到全部信息落实了,打电话叫我们过来开会。”

    “睡觉啊?”叶锐打了个哈欠,更觉得顾添是故意的。

    “顾队不可能提前预知这些居民情况的,要是他预知了案子就没这么费劲了,咱们就是运气好。”卓一鸣怕叶锐心里不爽,多安慰了两句。

    叶锐扬了扬手,忽然拽住卓一鸣的手腕举在自己鼻子边用劲嗅问。

    卓一鸣浑身放松,随便他检查,甚至把五指撑开让他闻得更细致。

    “你手上的味道几乎没有了,你手指旁边这些黄黄的痕迹也褪了。”

    “嗯,我答应你我不抽烟了肯定就不会抽了,你放心吧。”

    叶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拖着卓一鸣的手腕往前走。

    “冰箱里还有吃的吗?我们回去吃饱了睡觉。”

    “所以我跟你说,住得近就是好,我终于理解顾添当初为什么非要住这么近了……”

    “不过他没有我命好,也没有我运气好,他住再近都不能回去睡觉,不过我可以,你也可以。”

    叶锐一个人念个不停,走进家门,他还在拖鞋,卓一鸣已经光脚走进厨房拉开冰箱盘点他们能吃的食物。

    冷藏里除了牛奶面包,一盒鸡蛋,葱姜蒜,没有其他的食物……

    冷冻里倒是东西多,不过都是冻的硬邦邦,速食的水饺馄饨卓一鸣不打算让叶锐吃,四舍五入没有他们现在能吃的。

    他从冷冻室里拿了一盒牛肉糜搁在解冻板上,热了一大杯牛奶,放了一勺糖端给叶锐。

    “你想喝牛奶然后去睡觉,一会睡醒了再吃。”

    “那你呢?你不睡吗?”叶锐扶着杯子并没有握住。

    “我下点米煲点粥,然后牛肉解冻了,一会放下去,你醒了就可以吃了。”

    “你呢,我问你睡不。”

    “睡,我洗好米设定好就睡。”

    得到答案的叶锐满意的端走了杯子。

    “有肉粥吃,我就只喝一半牛奶啊,给你留一半。”

    叶锐说完生怕卓一鸣认为他不想吃,赶紧解释:“我喝完一杯牛奶一会肯定就吃不下粥了,我更想喝你熬的粥。”

    卓一鸣嗯了一声,他当着端着一口气喝掉刚好一半。

    回到房间,叶锐躺进浴缸,心里盘算着时间怎么也能睡一两个小时。

    只是不知道卓一鸣的粥,两个小时够不够,会不会太硬不够糯……

    卓一鸣好像没熬过粥,会不会米是米水是水不好吃……

    “他煮的,怎么都好吃啦。”叶锐不自觉的说出了声。

    温热的水冲刷过疲劳的身体,他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一个声音不断呼唤他。

    “起来回去睡,感冒了……”

    他闭着眼习惯性伸出手索取支撑,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后,他被拽着手臂拉了起来,然后靠在了一个有力的肩膀。

    他努力唤醒意思,移动着重如千钧的双腿一步一磨直到跌落在床榻。

    柔软的被子顷刻之间覆上身,他只是想放松一下再睁眼,哪知道立刻没了意识。

    宛如一朵云在天上飘了很久,浑身软软的叶锐终于听到了一些来自于真实世界的声音。

    “还没弄完啊,你怎么不叫我回去帮忙。”

    “还没吃,他还在睡,我煮了粥。”

    “他睡得很沉,没事的。”

    “好,那我一会等他醒……”

    听到最后三个字,叶锐咻地睁开眼立刻坐了起来。

    “不用等,我醒了,可以开工了……”

    卓一鸣举着手机转头瞧了他一眼立刻结束了电话。

    “顾队说,他们快查完了,进展不太顺利,他准备让大伙都休息会,休息够了再开会,所以你可以再睡会……”

    叶锐怕这是卓一鸣为了不打扰他休息找的借口,掀开被子立刻下了床。

    双脚刚一着地,一股凉意从腹部席卷到小腿。

    他低头一看,尖叫着拽着被子掩住了腰部以下。

    “我怎么什么都没穿,怎么回事!”

    “你看到了?你看完了?”

    卓一鸣干脆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以证清白。

    “不知道,我昨天收拾完进来,你已经躺床上盖好了被子。”

    “我总不可能掀开检查吧?”

    卓一鸣说完干脆转过了身,这些彻底看不见了。

    “昨晚我自己躺床上盖的被子?”叶锐觉得有些不对劲。

    卓一鸣认真地纠正:“你是自己趴在床上,盖着被子的。”

    叶锐盯着卓一鸣的后背,总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可信,但是他绞尽脑汁都找不到线索支撑自己的“觉得”。

    “快穿衣服吧,我出去看看粥……”卓一鸣直到走出门口都没有回身看一眼,叶锐觉得自己的清白,表面是保住了……

    叶锐猫在洗手台前,自来水哗啦啦流着,他一遍遍泼向自己紧闭双眼的脸。

    昨晚的水很温暖,很好睡,他好像在浴缸里就睡着了?

    后来怎么起来的?怎么到的床上?是自己起来的吧?

    他如果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能自己回到床上?不应该就在浴缸里睡一宿吗?

    明明过去几年,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怎么昨晚他就能自己回到床上呢?

    好像有人叫他名字了?还扶了他一下?!!!!

    叶锐以更快的速度向脸上泼着水,心里反反复复告诫自己:“不要想,不能想,昨晚的一切已经过去了!”

    黑色的锅子里,白色的粘稠液体咕嘟嘟冒着泡。

    刚刚放下去黄色的姜碎随着米粥翻滚渐渐沉了下去……

    鲜红的牛肉糜经过时间已经变成了暗色,卓一鸣拿着小勺子细心地把大块的肉渣分割成了小粒。

    姜碎经过熬煮散发出了淡淡的香气,卓一鸣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叶锐会不会介意。

    他以前好像不太喜欢这种明显的姜葱蒜味道,每次去吃火锅都要趁着开火前把锅里看得见的姜葱蒜全部挑出来扔掉……

    “哎呀,这个姜的味道好香啊。”叶锐笑嘻嘻走过来,伸过头瞅了一眼。

    卓一鸣闻言松了一口气,手上举着勺子又搅和了两下。

    “你衣服穿好了吗?”

    “别……”

    瞬间后面的人突然连呼吸轻得都要听不到了,卓一鸣立刻止住了话头。

    他本来是想说空调开得低不要着凉,衣服记得穿好……

    现在反应过来从刚才开始,这个话题是绝对的禁忌……

    “别看了,去那边坐着等着吧,马上可以吃了。”

    卓一鸣说完,手里搅拌的动作更快了,他希望生硬转移的话题能够缓解当下的尴尬。

    身后依然是一声不吭,不过响起了拖鞋底撞击地面的啪嗒声……

    卓一鸣再次松了一口气,这一茬应该算又揭过去了吧?

    第086章 第 86 章

    叶锐坐在餐桌前听到脚步声立刻低下头扯着自己的手指头拉拽。

    冒着热气的瓷碗放到了桌面, 白花花的米粒中夹着炖得发白的牛肉糜,他赶紧端过碗遮住了脸。

    “那边还没动静啊?”

    “顾队说进展不理想,让大家伙都休息会,毕竟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卓一鸣掀开大号白瓷碗上盖着的碟子, 伸出筷子刚伸搅和了两下, 沁人心脾的香气立刻掩盖了牛肉粥温和的香味。

    “呼呼^”叶锐抽动鼻翼放下了粥碗。

    “什么玩意, 好香……”

    弯弯曲曲的面条在筷子上弹动,叶锐立刻伸手拽住了对面的碗沿。

    “你怎么吃这个!”

    “之前买的,再不吃过期了,我不爱吃肉粥, 你知道的,你吃不完搁锅里继续煲着,下一顿还能继续吃。”

    卓一鸣说完, 埋下头呼噜呼噜连着吃了好几口, 生怕叶锐不让他继续吃。

    “你……”

    叶锐刚说一个字, 卓一鸣再次强调。

    “我好久没吃了,我真的觉得挺好吃的,我知道不健康不营养,以后会少吃的。”

    他说完赶紧又夹了一筷子全部塞进了嘴里,生怕叶锐下一秒就叫“不准吃!”。

    叶锐手指动了动, 叹了口气松开了碗。

    吃完肉粥, 卓一鸣又热了半杯牛奶端给叶锐, 叫他如果还困就再去睡会……

    “我们不去上班啊?”

    “顾队说让我等电话,他们现在要是休息的话, 我们回去吵到他们也不太好。”

    虽然卓一鸣这样说, 但是叶锐依然放心不下。

    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牛奶,盘坐在沙发上一心一意等着电话……

    十点过, 卓一鸣电话再次响起,叶锐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后,他都等不及卓一鸣讲完电话,拉着人忙不迭往对面走。

    “顾队叫我们十点半开会。”卓一鸣挂掉电话看着就在面前的市局大门哭笑不得。

    “算了,走吧,我们去会议室,不去办公室打扰他们。”

    会议室的桌上放着黄玲玲刚点的冰咖啡,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

    叶锐勤快地把会议室的椅子整理了一遍,把咖啡端到了每个位置上放好。

    做完这一切,他心满意足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十点半,会议室门再次打开,大伙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看到咖啡犹如沙漠中的旅人见到绿洲,一个个迅速找位置坐下忙不迭端起来咕嘟嘟一口气灌了半杯。

    满足的喟叹此起彼伏,顾添见大家精神恢复得不错,打开显示屏,开始继续分析案情。

    “虽然一通宵进展不明确,但是也有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火沟村登记在册五十七户,时间范围涵盖近三十年,差不多以罗国强五六十岁开始算。”

    “户口本如果没后人了,我就没算了,比如罗国强死亡,那么登记在册就只有五十六户了。我这样说大家明白吧……”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明白,农村里所谓的分家很少分户,特别是在这种经济落后的村子里。

    五十七户,其实并不止五十七家人,父母为一户,如果有三个子女,三个子女结婚生子,子孙再成家……

    只要他们的户口没有迁走或者另外立户,就一直在一户里。

    所以一户里包含不止一个家庭,人口总数不容小觑。

    “火沟村实在太穷,这五十七户人,最近二十来年外迁越来越多。”

    “有的外嫁有的外出北上去大城市打工,不管他们的户口是否还留在这里,回来的次数都很少了,所以经过昨晚排查满足我们条件的人不算多。”

    年龄16-45岁的年轻人,无论男女一共四十三人……

    而在本岛上学或者工作的人不超过二十人……

    “村里的路是五年前才修好的,以前是泥路交通不便。”

    “我们查了下火沟村上一代的婚姻状况,要么是同村,要么是从更远的穷山沟里嫁娶。”

    “基于这两点,我们之前考虑到的村民亲戚之类的外乡人来这里长居的可能性基本为0。”

    叶锐听到这眼睛一亮。

    “也就是说,凶手很大可能就是熟悉情况的本村人,其实我们的嫌疑人也就二十个?”

    这个数字让叶锐更加兴奋,排查二十个人的日常轨迹对于他们的日常工作来说,小菜一碟。

    “如果这个人群里没有发现嫌疑人,那么我们再由他们的关系网入手。”

    顾添说完,叶锐再次唱了反调。

    “我觉得就在这二十个人里。”

    “为什么?”

    “罗国强这样的出身,火沟村这样的经济状况,他哪里值得被人雇佣杀害啊……”

    叶锐的话虽然听起来对死者有些不太恭敬,但确是事实。

    他坚定认为,罗国强的死前的冲突一定是即时性的,不存在蓄谋已久……

    卓一鸣坐在一旁闷不吭声,双手在键盘上飞舞,啪啪声不绝于耳。

    叶锐说完扭头想让卓一鸣发表看法,看他屏幕上剪切粘贴,打字修改忙得不亦说乎,干脆放弃。

    “法医帮我们确定了作案工具,我们干脆结合现场发现来试着给凶手画像,你们觉得凶手穷还是富裕?”

    “袭击罗国强,我个人认为不是图钱。”徐懋森第一个回答。

    “那你意思就是穷富都可能,但是杀罗国强绝对不是见利起意,或者因财生恨?”叶锐深入解读了徐懋森的回答。

    “对,跟钱没关系,我觉得分析凶手有没有钱不重要。”

    “重要!不是要分析他的作案动机,而是分析他的作案轨迹。”

    “有没有钱,买没买车,能买什么样的车,怎么来的,怎么去的,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寻求的突破点。”

    叶锐寸步不让表达自己的观点,他以为徐懋森会继续反驳,没想到突然没了声音。

    突然安静下来的会议室,让大家觉得好像有一点点尴尬,有人轻轻清了清嗓子,有人接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又不敢赞扬或者反对某一方太明显。

    “如果凶手是半夜行凶,他怎么到达火沟村又怎么离开的确需要考虑。”

    “虽然他可能躲在某个无人居住的房子里没出来,但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不被周边的邻居看见还是需要考虑的。”

    “你们去村里说附近住的张老头脾气很怪是吧?”

    “好像还总怀疑邻居要给他孙子下毒,或者拐卖他孙子?”

    “对,时常提着一根棍子出来吓唬人。”

    卓一鸣整理好了文件,把笔记本推给顾添让他检查。

    “那这个人如果不是村里的,没那么清楚很容易暴露,那不得被张老头追着骂?”

    “那张老头就不会记不住来过的陌生人了,他不是一直说没有吗。”

    “但是张老头年龄大,带着孩子睡得早,并且耳朵也不太好使吧?”

    “那我觉得十之八九就在咱们查的这些人里……”

    顾添看大家讨论的差不多了,把卓一鸣刚刚整理分析好的信息投放在了大屏幕里。

    “人不多,咱们先整体说一下,然后一个个过一下。”

    符合条件的村民一共十九个,男性十五人,女性四人。

    女性四人,年龄从二十八岁到四十二岁,在逸林或者瞭阳务工,工厂流水线或者餐饮服务员,都算底层劳动者,均已结婚生子。

    结婚对象为在外认识的男性,非火沟村本地居民,婚后回村不多。

    男性十五人,16-22岁三人在读书,高中一人,大学两人,都是住校,其中一个是村长儿子。

    22-45岁,十二人,从事职业五花八门,销售,网约车司机,渔船海员,工厂流水线工人,服务员,专柜导购……

    35岁以上的四人结婚并且有后代,其他的要么离了,要么没结过,只有三个有孩子,其他都没有子女……

    “这火沟村的经济严重影响年轻人的婚配啊,女孩大多数嫁出去了,男的结婚困难啊。”叶锐感叹完就不说话了。

    顾添等他下文,等了半天没等到。

    “陆斯,你说说你的看法……”

    “女性先排除吧,有稳定生活没事跑回村里杀人不大可能……”陆斯被点到名立刻说了自己的想法。

    “海员好排除,看看这段时间是在岸还是出海就知道了……”

    “不用排除了,当然也要走个过场问下,你们忘记上个案子了?”叶锐一提上个案子,大家一拍脑门。

    这个案子虽然后发,但是实际案发实际却和上个案子差得不远。

    望北岛从4月20号逐步进入休渔期,无论大小渔船都赶在休渔期前多劳作,所以这个渔船海员很大可能在海上飘着忙打鱼呢……

    “这样吧,咱们排查最好排除的,理论上24小时有人监控的……”

    顾添的思路先排查好排除的,说不定运气好发现了嫌疑人,如果没发现,不好排查的村民,再花更多的时间一个个深挖细查。

    网约车司机,查到运营车辆牌照,能够收集行车路线,通过道路监控核实是否本人驾驶。

    餐饮服务员,工厂工人,这种一般企业包吃住,和其他同事同吃同住,上班到没到岗,下班回来没回来睡觉不仅有人证,还有打卡记录,甚至住宿地还有监控……

    这些都是不用接触本人就能查实的信息,能够最大程度不惊动嫌疑人,避免嫌疑人逃跑……

    “嗯,这样好,在看看他们村里住哪,不行我明天再去找趟村长,打听下他们回来过没有。我看村长口风挺紧,可以放心问……”

    第087章 第 87 章

    咖啡差不多见底, 仅有的一点液体凉透,每个人端着杯子不舍得人吧唧着嘴回味着舌尖的苦涩走回了办公室。

    叶锐赶在顾添再一次分派名单前,按住所有信息,经过他自己全方位筛选, 终于拿下了某个从事专柜导购的村民后代的信息。

    “徒弟, 你说我们今天手气如何?”叶锐摇晃着手里的纸条笑嘻嘻问卓一鸣。

    卓一鸣抽过去看到公司名字, 呵了一声。

    “大概五分钟结束战斗……”

    “嗯?这么厉害,那你来……”

    卓一鸣不推迟,拿过纸条,在内网一搜索, 很快找到了该家公司逸林分公司的对接人。

    名字,证件号码发过去,对方一个字都没问, 很快进行查证。

    不到十分钟, 该员工的所有信息, 何时入职,在哪些分店工作过,最近两个月的排班,休假表,工资结构, 处罚情况一应俱全。

    叶锐急忙一项项看过去, 看完撇了下嘴, 这可是他自己亲自选的人,怎么还是没选中。

    “没道理啊, 我可是运用了玄学选人!网上新鲜找的特别灵验心想事成的抓阄方式。”

    “我怕不保险, 我还找了好几个不同的方法,结合我的直觉挑的呢……”

    “怎么还是这么快就查完了啊!”

    “又不是人人皆罪犯, 再说嫌疑人也不一定就在这名单里呢,咱们看看详细信息有没有联系的必要。”

    卓一鸣安慰了叶锐几句,专注寻找蛛丝马迹。

    这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不迟到不早退,入职后没有受过任何惩罚,因为表现良好,被总公司调往隐月国际机场里新开的专柜。

    最近两个月,他一直上的中班,13点到晚上11点。

    因为机场人流大,生意好,加之他们一个同事生病住院了,这两个月他一直没有休息。

    机场内工作涉及安全,管理严格,员工下班后必须住在公司安排的机场附近的宿舍里。

    隐月到瞭阳虽然有城际大巴,但是最晚一班到晚上十点,路程需要4小时,最早一班是清晨7点。

    卡点速去速回,理论上可行。

    “他多久没在村里住了?这么赶着回去打死个孤寡老头子,除非精神有问题吧?这人不常回村吧?”

    卓一鸣仔细查了下这个男孩子的父母,他们一家人只是户口还在村里,但是早已经在瞭阳市里买了房子。

    特别是男孩子的祖父母离世后,他们回去的很少。

    在新村他们都没有修建自己的房屋……

    “现在农村户口吃香,说不定哪天就拆迁了,他们不迁走也正常。”

    叶锐搓了搓鼻孔,他这跳大神一般的选人结果又是一通白忙……

    午后,大家在一起汇聚在会议室,所有名单完成排查,每个人的信息汇总在了屏幕上。

    除了叶锐排查的对象,还有好几个人是差不多的情况,家里已经在城里买了房,但是一直没有迁移户口。

    “咱们运气不错,最后就7个人,看起来找出嫌疑人的几率很大。”顾添语气兴奋扬了扬手里的又一份名单。

    这七个人年龄从23岁到32岁不等,不定期回火沟村居住,平均一两个月回去一次,家庭经济状况一般。

    叶锐盯着屏幕上的名字,啧了一声,顾添看他表情好像有些不满意。

    “你说说,哪没对……”

    “其实也不是不对,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杀罗国强,不管是这些人还是其他我们没有发现的人,理由是什么,我想不明白……”

    罗国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特困户,身体好,性格好,见谁都乐呵呵的,连三天两头和他找茬的张老头的孙子他都给糖吃。

    他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觉得就算找准了嫌疑人,确定不了动机,一切白搭。”

    “难不成是误杀?”徐懋森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叶锐刚好听见。

    “误杀也可能,本来要杀谁?同样需要作案动机……”

    “同样住在那一片讨人厌的就是张老头了,讨厌了一辈子,谁到了这个时候来杀他了?”

    “诶,张老头多高?”叶锐说完望向卓一鸣。

    卓一鸣刚抬手在下巴处比划了下,徐懋森立刻报出了身高区间。

    “1米六八到1一米七。”

    叶锐一点头,别说这两个老头身高体型差不多,误杀倒是可能。

    “那你什么看法。”顾添问叶锐。

    “我的意思就是啊,这些人查归查,抓的话缓一缓,过去一个多月了,又下了好几场大雨,线索渺茫……我们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还是看看再说吧……”

    顾添按自己的倾向,挨个挑着介绍这些村民的情况,为了不留下固有印象,他没提名字,而是用职业代替。

    “网约车司机,签约了某网约车平台,类似于出租车司机,有交通工具,往返方便,时间好掌控。”

    “这个好像我们昨天去村里遇到了……”卓一鸣说完望向叶锐求证。

    “好像是,这人开车很猛,估计脾气比较暴躁……”

    “行,那就先记上一笔,网约车公司应该好查证。”

    顾添接着介绍其他几个人的情况。

    第二个年轻人在培训学校做助教,作息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休息的周末,假期正是他忙的时候。

    工作日白天工作不多,晚上大部分人下班后,他要忙到十一二点可能才能下班。

    他租住在培训学校附近,平时上班步行,没有车也没有驾照。

    “这个不是跟我们查那个柜员差不多吗,他没有交通工具,打车去干这事不太像。”

    七个人里只有网约车司机有车,其他几个人没车也没有驾照,大家一致认为如果是蓄谋杀人,打车必然不可取。

    “他们哪些人家里在老村还有房子?废屋也算。”黄玲玲突兀的冒了一句。

    顾添指出了三个人,网约车司机,工厂工人,电销公司客服。

    网约车司机家的旧屋,门窗损坏,一看就是不能住人了。

    后面两个人家里,在过年祭祖之类的事情时,还会回去老屋祭拜,房子能遮风挡雨,但是缺乏生活用品。

    “要不,我们再去这几个人的屋子里看看?带上苗苗他们?”

    叶锐建议完,望着窗外开始变暗的天色,有些心虚。

    大半夜去取证能取到什么呢……

    “行,咱们也去感受下凶手午夜作案后的心情。”

    顾添二话不说同意了叶锐的提议,案情现在到了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地步,走出去说不定有新的发现。

    一行人再一次在天色黑尽时抵达火沟村旧村。

    一行人说着话往村里走,经过张老头的屋子,还没关上的门里再次跑出来个小娃娃。

    娃娃朝着村口还没熄掉的汽车灯兴奋地念叨。

    “车车,车车……”

    “哟,这不是张老头最小最宝贝的孙子吗?”叶锐一瞟小娃的身高就认了出来,他歪头朝着屋里看了下,没瞧见张老头夫妇,估计还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又跑出来了。

    顾添听清这是谁干脆蹲在了小娃面前。

    “你认识车车?”

    娃点点头:“想坐,快……”

    “你最近在这里看到过车车没?”

    娃又点了点头:“黑,天黑,车车……”

    顾添正要继续问,听到了“咚咚咚”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他肩膀一紧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叶锐前跨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哟,张老头,天都黑了你还不睡啊。”

    手电筒晃动的光斑中,顾添瞧见了一张不算友善的脸,以及他手里长长的木棍。

    他一手握着木棍,一手拽着小娃的手往回拖,小娃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别靠近我孙子,你们这些人滚远点。”

    娃娃抿着嘴,大气不敢出任由张老头拉扯着他进了屋。

    “嘭”房门重重的关上,顾添对着张家的屋门,窗户眯了眯眼。

    叶锐见顾添久久没有抬腿,连方向都没有换过,忍不住好奇。

    “你瞅啥呢?”

    叶锐顺着顾添的站姿往前一看,立刻发现了一处窗户门都丢了好几扇的破屋。

    “诶?这是那个网约车司机的祖屋吧?他开车过来站在我们这里勉强能看到。但是张老头家看不到哦,难道小娃耳朵灵听到的?”

    顾添点了点头,这正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小娃娃嘴里的车车究竟看到的是谁的车?

    究竟是在这里看见的,还是在外面看见的,或者是亲戚开车来接过他,记忆出现空间嫁接误解。

    卓一鸣指着左右两处老屋:“这两边和这里几乎在一条水平线上,如果有车来过……”

    小娃娃晚上爬窗户上倒是可能看得到……

    “刚才娃说天黑车车?”叶锐光顾着提高警惕,提防张老头跳出来打人了,小娃娃说的话他没听明白。

    “是,说了黑,也说了天黑,不知道说是黑色的车,还是天黑后来的车,我正要问呢……”

    顾添提起来满是遗憾,下次要是再问,不知道小娃娃还想的起来不,刚才张老头再晚点出现就好了。

    叶锐啧了一声:“还是得有车,就算摩托车也可以,再不济也得是电动自行车……”

    顾添点点头,再次来到小山村,他也坚定了这个看法。

    靠公共交通工具来到这里寸步难行……

    杀人后要离开也要借助交通工具……

    第088章 第 88 章

    新架起的大灯照亮了不远处的房屋, 凹凸不平的墙面,锈迹斑驳的窗框,岁月在这处久无人居的老屋上毫不留情的刻下了时光的印记。

    带着手套的法医中心的同事们,举着放大镜, 凑近墙面一点点寻找着蛛丝马迹。

    房子门上挂着锁, 透明的玻璃没有贴窗纸, 也没有挂窗帘,日积月累蒙了一层灰。

    电筒一照进去,房中影像宛如褪了色的旧照片。

    时隔几晚,卓一鸣和叶锐再次这样趴在窗户玻璃上, 屋里的一切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接近半夜,两处房子搜索完了外部所有区域,一会再把屋里搜一遍就能打道回府。

    收获不算多, 有没有用苗宇心里没底, 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招呼大家先休息会再继续。

    “屋子里咱们进吗?”苗宇问顾添。

    “你觉得呢?”

    顾添想听听苗宇的意见, 屋子外的区域属于公共区域,怎么搜怎么查都可以,一旦要进屋就需要正当的理由,否则搜到的东西都不能作为证据。

    “一会看看,这些老破房子, 门啊, 窗户啊, 锁啊都坏的差不多了,又不是咱们破坏的。”

    苗宇说完意味深长的朝着顾添眨了眨眼。

    顾添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人的路子好像一个比一个野……

    苗宇嘿嘿一笑举起刚开盖的矿泉水瓶咕嘟嘟灌着水, 忽然瞧见围着屋子转悠的叶锐,他立刻大声招呼了一声。

    叶锐停住脚步转过身, 不明所以的望着苗宇。

    “锐哥,给我们也安排份快递费一百的奶茶呗……”

    叶锐眼睛都没眨一下:“行啊,叫声师父给我听听。”

    “滚,你想得美。”

    “你看,并不是每个人都配喝配送费一百块钱的奶茶的。”叶锐一摊手好像这事并不是他的错。

    “苗老师,你来看看,这里的泥土好像有问题。”

    “咋回事,咋回事。”大家伙举着矿泉水瓶纷纷赶了过去。

    “我想着反正要休息,刚才随便喷了点鲁米诺。”说话的人指了指身后被自己挡住而造成的一小片阴影。

    狭长的条形地带上一小块区域仿佛点燃了幽幽萤火,星星点点的蓝色忽明忽暗。

    “还有吗,继续喷,把这一大块全喷了,然后关灯!”苗宇一声令下,噗噗声和啪啪关灯声几乎同时响起。

    幽幽萤火似有不规则的形状,就在巴掌大的一块区域若隐若现。

    “全部收集起来,回去化验。”

    立刻有人蹲下身将这珍贵的蓝色一点点挖起来,装进小小的透明塑料袋。

    “诶,你们看,那也有,好像那里也是?”

    大家惊喜的发现,经过这么一会,地面上的荧光反应好像更多了。

    “这是谁的家?”叶锐盯着地上似有方向的蓝色荧光若有所思。

    “那个在工厂流水线上班的李松松,李家老屋。”

    “来几个人,跟我从这里往发现尸体的地方走,一点一点找,不要放过……”

    苗宇一吆喝完,立刻站出来了几个人,有的拿着喷瓶,有的拿着放大镜,他们拧亮绑在额头上的探照灯,沿着黑夜中的星星点点,走向黑夜的深处。

    头灯组成的灯带在通往后山的路上蜿蜒前行,地面上时不时出现的幽幽蓝光激励着众人不断前进。

    虽然下过了几场雨,山路上的泥土泡水晒干,反复冲刷无数次,曾经流淌在这里的鲜血依然倔强的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天色微明,法医检验中心的众人疲惫不堪,带着眼镜的司璞琢白色的衬衣成了灰色,镜片镜腿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泥浆子。

    他耷拉着头走在最后,苗宇满脸疲惫语气难掩兴奋。

    “这周边,咱们都挖了一边,只有这条路发现了血迹,不管这血是谁的,这条路很大可能就是嫌疑人运尸上山的路。”

    “咱们今晚再来一趟,把这个村的地都翻一遍!”

    “刚才听到一个好消息,之前井口发现的血迹提取出了可分离DNA的样本了,咱们胜利在望!”

    站在李家屋檐下的苗宇语气兴奋,双眼放光,朝阳的晨曦都不能掩盖他眼中迸发出的光……

    “苗苗怎么……”叶锐想说好像中邪又觉得不妥……

    “像中邪了,不正常的兴奋对不对?”黄玲玲小声接话。

    “对对对,咋回事啊……”

    “单身久了的男人都是病,所有热情全部投入工作,然后工作获得回报,投入更多,最终恶性循环,这辈子就单身下去了……”

    黄玲玲语气幽幽,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

    听到单身久了,叶锐忍不住看向顾添。

    “顾添不也是这样吗?怎么没变成这个样子,我这次回来甚至觉得他有点偷懒了……”

    “你要是……”黄玲玲自觉失言立刻闭嘴。

    “我要是什么?”

    “你要是久了就知道了,人和人不一样……”

    叶锐摇了摇头,有点担心顾添的终身大事……

    检验中心结束搜证离开,顾添站在撤掉警戒带的空地上,指着身后的木门。

    “这门怎么着?我可检查过了,门锁牢靠的很啊!”

    “门锁牢靠?”叶锐听着有点不相信,立刻转身走到门边趴下仔细观察。

    “你别说,这锁芯好像还挺新的呢,肯定不是以前的老锁,如果咱们专业开锁也要捣腾好一会呢。”

    苗宇听到叶锐的话,立刻改变了之前的主意。

    “没确定嫌疑,咱们不能破门,我抓紧时间回去化验,咱们正大光明的申请搜查令!”

    东方,第一缕阳光彻底穿破云层投射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照进了李家的屋子。

    强光仿佛开启了自动除尘,玻璃窗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顾添带着大伙沿着屋子转了一圈,对房屋布局有了大概了解。

    四个有窗户的房间分别放着床,柜子,应该是卧室,正门后的空间应该是客厅饭厅。

    依靠主屋而建的一间小屋子锁着门,门旁的窗户脏兮兮黑乎乎看不见里面。

    叶锐的手指刚触及玻璃,指尖的黏腻顿觉恶心,凑近门缝深呼吸了几轮,空气里的黏糊糊和呛人的让他直觉里面应该是厨房。

    “你还闻……”卓一鸣搭着叶锐的肩膀把他拽了回来。

    “这种农村的房子结构不都差不多这样吗,偏屋做厨房,不过这里久不住人的话,厨房应该也没人用了。”

    “别问了,这种地方空气不好,太久没打扫不知道多少霉菌呢。”

    卓一鸣叮嘱完沿着厨房整个屋子绕了两圈,最后停在了屋后的靠近角落的窗户旁。

    “你们过来看看,这间屋有点不一样。”

    叶锐赶紧走过去,头几乎贴在了玻璃上,看了半晌,里面的床和衣柜和刚才看过的房间并没有什么。

    床上也没有被褥,光着木板……

    “你说哪不一样。”

    叶锐狐疑地一转头。

    “啊!”

    “啊……”

    两声惊叫交叠传出,顾添心一下子揪紧了。

    “怎么了?”

    他急匆匆赶过去看到两个人神情紧张,两双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一个摸着脸,一个捂着嘴,满脸通红。

    “你们被蛇咬了?”顾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没,没,不小心碰到了,你看看,里面好像有情况。”叶锐心慌着捂着嘴冲着玻璃窗指了指。

    “哪呢?”顾添不疑有他扒拉着窗户仔细观察屋里。

    叶锐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心里不停默念。

    刚才是不小心,不小心,不是存心要占便宜……

    都是男人,占什么便宜?

    他是我徒弟,比我亲儿子还亲,亲一下怎么了?

    叶锐胡思乱想,自我排解的这么一小会,顾添观察完全屋后发现了很多不一样。

    同别的房间相比,这间屋子里蚊帐的厚度,颜色质感不一样。

    别的房间挂着的蚊帐是最老式的白蚊帐,因为太过陈旧而变得灰白,也可能仅仅是太脏……

    蚊帐的纱支已经变形,甚至出现了破洞,失去了阻挡蚊虫的作用。

    这间屋子里的蚊帐并非老式白棉线钩织,更像是合成纤维做成的纱帐。

    优点是好看好清洗,缺点透气差点。

    通过褶皱可以判断这个蚊帐是加厚款,拉上不仅密不透风,外面估计都看不清里面。

    床下面放着一个椭圆形的塑料澡盆,看颜色表层光泽不像用了很多年的。

    屋里的矮柜抽屉的缝隙里掉出来了一根圆滚滚的黑色的线,看起来像某个大功率小家电的电源线……

    “确实不一样……”

    “锐啊……”顾添懒洋洋叫着叶锐的名字一扭头,他还捂着嘴巴发着呆。

    顾添一把拽下他的手:“你干嘛呢……”

    “我没占你便宜……”叶锐冲口而出后再一次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可能占的到我便宜,咱们都是男人,占什么便宜。”

    “啊……对对对。”

    “我跟你说,这屋子确实有点不一样,我怀疑有人回来住过,一会门上,窗户上全部贴上封条,这里周围几处空房都贴上,免得显眼。回去挖下李家怎么回事。”

    “那我和卓一鸣再去找村长问问……”

    叶锐说完立刻改口:“啊,我自己去,不,我和你去……”

    “你脑子进水了吧,你和卓一鸣去,我没空,我要回去想办法调监控,尽量把案发时间压缩到很精确的范围。”

    第089章 第 89 章

    叶锐坐在车上, 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路,他转左侧右换了好几个姿势。

    窸窸窣窣的声音落进卓一鸣的耳朵,他不由自主的眼睛紧盯前方,握紧了方向盘。

    车轮滚滚碾过硬邦邦的土路, 穿过旷野, 穿过田原, 渐渐接近了远处成群的小楼。

    卓一鸣鼓了下腮帮子缓缓松开了油门。

    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叶锐望着窗外的景象,猛地提了一口气快速说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卓一鸣握着方向盘的手掌松开了, 提在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处……

    卓一鸣的沉默让叶锐更加着急。

    “真不是故意的……”

    “嗯。”

    卓一鸣轻轻嗯了一声,叶锐顿时松了一口气,再说起话来, 声音提高了不少。

    “我不是要占你便宜, 顾添都说了, 男人之间哪有什么占便宜,就是不小心……”

    卓一鸣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他双唇触碰到的脸颊。

    “嗯,我知道……”

    “好了好了,过去了就不提了啊。”车一停,叶锐赶紧打开门跳下了车。

    村长办公室里空荡荡, 村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包扎着的腿搭在一旁一晃一晃, 手里端着大茶缸,嘴里哼着小曲。

    “哟, 村长今天心情不错啊。”

    村长闻声一转头看见门口的两人, 立刻摸索自己的拐杖。

    “诶,您坐着, 起来干嘛啊,怪费劲的。”

    村长听话的坐了回去,叶锐溜达进门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了卓一鸣。

    村长满眼期待望着他,连呼吸频率都放缓了。

    等到他终于喝够了水,清了清嗓子,村长不由自主绷直了上半身。

    “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年轻人叫李松松?家里什么情况啊?”

    “啥?谁?李松松?”村长一脸莫名,对这个名字好像根本没有听说过。

    若不是这是市局查过几轮的信息,叶锐都差点怀疑自己弄错了……

    “他家在旧村还有房子,门窗完好,你说他们以前春节还要回去祭拜那家李家的,我搞不清第几代了……”

    叶锐努力向村长描述李家在旧村的老屋的模样,村长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嗨,李家,李家,我想起来了。”

    “这些小辈很多不在这里长大,名字我记不太清,他爸是不是死了,叫李强……”

    村长的反问,两个人面面相觑。

    “死了?你等等……”叶锐摸出手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叫人立刻把李松松一个户口本的信息都发过来。

    “我们同事都出外勤了,估计要等会才能回办公室,咱们就随便聊聊那栋房子的居民吧,不管死的活的……”

    “那李家啊,情况说简单也复杂,说复杂也没多复杂……”

    村长刚开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叶锐手机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刚才要的信息,顾添全部给他发过来了。

    一看就是对着电脑屏幕拍的,入镜的屏幕边框叶锐再熟悉不过,都是市局统一配置的显示器。

    “诶?”叶锐有点惊讶,这是谁拍的?

    从刚才分开起算,怎么的这帮人都还在回去的路上。

    先走一步的苗宇起码也得再过二十来分钟才能到呢,虽然苗宇他们有人留守,但是顾添是个不太喜欢跨部门找人搞这些不太着急小事的人。

    叶锐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立刻拨通了顾添的电话。

    “你会飞啊,你别告诉我你回去了,谁给你拍的?”

    “你管谁呢,有的用就用,屁话多……”

    “别打扰老子开车,滚!”

    叶锐被挂掉了电话,一点没生气认真翻看顾添发过来的图片。

    户籍登记上有李强的名字,但是户籍信息上一切正常,并没有死亡或者失踪。

    他赶紧递给了村长:“你瞧瞧是这个吗?人没死啊!”

    村长瞟了一眼,语气变得轻松。

    “我就说嘛,就是他家,李强好几年前死了,他老婆怕以后拆迁分地影响他们,所以一直没去注销他的户口。”

    “他们在城里打工,也没有正规的劳务关系,不存在要领社保抚恤金啥的,我们么也不强制,所以户口一直挂着呢。”

    李家三兄弟,李强最小,三兄弟学历低,早早外出打工经济状况都不怎么样。

    李家的人说起来没什么不良嗜好,不抽烟,平日也不喝酒,但是就是这么省,攒下来的钱也不多。

    打工了很多年,终于在十年前由三兄弟一起凑钱翻新了旧屋。

    他们的钱都只够翻新,不足以扩建加盖,所以几兄弟依然和父母住在一起。

    后来父母走了,新村开始规划,他们又一起凑钱在新村盖了一栋小两层。

    上下六间房,一家分两间屋。

    几年前,李强遭遇车祸离世,大货车全责赔偿了不少钱。

    这钱李强的老婆孙红梅全部拿了,然后背着其他人偷偷摸摸在瞭阳市区里买了一套旧房子。

    等到择好日子安葬了李强,另外两兄弟提出赔偿金,才知道孙红梅已经全部私自安排了。

    第二年春节一家人照例回旧屋祭拜,按当地的规矩,回祖屋祭拜了后要在祖屋生火烧饭,至少吃一顿饭,甚至要留宿一夜才算完成整个仪式。

    当天午饭后,两个哥哥再次提到了这个赔偿金,意思是孙红梅独自处理不妥。

    不过考虑到她要养孩子,所以就不追究了,现在剩下了多少应该拿出来三家平分。

    孙红梅不同意,说这是李强的赔偿款,就是赔给他们娘两的。

    双方立刻起了争执,由赔偿款牵扯出来的分歧越来越多。

    孙红梅要求两个哥哥立下字据,将新村旧村的房屋产权归属写清楚。

    两个嫂子当即否认,说新村的房子是他们两家出钱修的,当时李强就没掏钱,只是看他们可怜才让他们住。

    既然现在李强都走了,她这个年轻的寡妇也迟早会出嫁,就不是他们李家的人呢……

    “具体怎么样我只是听了个大概,等我收到消息赶过去时候,孙红梅举着滴血的黑色大铁铲满嘴脏话疯狂骂人。”

    “老大脑袋破了,老二媳妇腿上一条大口子。”

    铁铲是农村随处常见的,可以铲粮食,铲土。

    孙红梅挥舞着铁铲用豁出去拼命的架势让李家老大,老二媳妇见了血。

    村长赶到先劝架,然后协调,但是关于新屋的产权问题根本无法协调。

    “农村里,兄弟合伙修房,很少打借条,那会网络不发达,他们也没有习惯网上说,都是见面说,钱也是抱的现金……”

    简单来说,没有合同,没有凭证,但凡一方反口,几乎死无对证,更何况这是两兄弟咬死了,死去的弟弟没掏钱。

    这道理就是到法院都说不清……

    李家两处房产,除了新村还有旧村这处老屋。

    村长肯定了就算李强死了,孙红梅改嫁,他们儿子作为李家孙子也拥有同等继承权。

    老房子是父母留下的,三兄弟人人有份。

    “孙红梅当时举着还在滴血的铁铲,指着李家老大老二说,听到没村长说我有份,我不仅有份,以后这屋子你们别想了,我要发现你们进来,我就来打死你们。”

    “老头子说过,我儿子是他唯一的孙子,这房子是留给孙子的。”

    “老头说过没说过不知道,后来老大老二再没去过老屋……”

    村长说完一摊手,家家一本难念的经,他尽力了……

    叶锐听得叹为观止,虽然过去那些年这种事听了不少,但是过了两三年没接触,这猛一听到依然觉得震撼。

    他扭头看向卓一鸣,对方一脸平常,见怪不怪。

    “你见很多?”

    卓一鸣摇了摇头:“贫穷山村,拼的不是道理,不是学历,如果不能在经济上碾压对方,就只能比谁不要脸谁不要命……”

    生于不同的小山村的卓一鸣,深谙其中独特的生存之道。

    “那会李松松,就是孙红梅的儿子多大。”

    “他爹死那会才12,13岁吧,个子不高,矮矮的小毛头一个。李强两口子在城里打工,他一直在城里读书,只是户口在这里……”

    “平时见着他们都叫老三那个儿子,所以你们刚才一提名字,我都不知道呢。”

    村长对李松松的印象停留在户口本上一个无法记住的名字,对他家上一辈的事情记得倒是清楚。

    “他们后来再也不回新村了?”

    村长摇了摇头,那次见了血后,这两母子再没在村里出现过,。

    而新村的房子,另外两兄弟理所当然的一人一层瓜分了。

    因为孙红梅这么一闹,那两兄弟也起了芥蒂,过了年没多久来村委做了见证把房子产权平分登记了。

    村长后来听邻居们说,两兄弟的关系处得并不太好,不过都是在外面打工,回村居住的时间少,所以暂时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回到市局,顾添翘着脚等着叶锐汇报情况。

    叶锐踏进办公室,看见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他两。

    一个个脸上期待的表情犹如嗷嗷待哺的幼童,吓得当即停住了步伐。

    “干啥?万众期待啊?”

    “那别期待了,村长和李松松根本不熟,那个娃只是户口在村里,从小在城里长大的。”

    “爹死了,妈在外面打工,他现在这个岁数也该打工了吧。”

    第090章 第 90 章

    叶锐两人去了村里再次调查, 顾添他们快马加鞭赶回市局后也没闲着。

    李家一户口本的情况被彻底摸了个遍。

    户口本上十一个人,如今健在八人,死去的是户主夫妻还有小儿子李强。

    活着的两代八个人,老大, 老二两夫妻都在城里打工, 四个人虽然去的不同城市, 但是干的活都差不多。

    做过小区保安,干过工地,当过餐厅洗碗工,写字楼保洁。

    来来去去做的都是最底层的工作, 可以想象收入并不高。

    老大和老二分别只有一个女儿,均已成年。

    老大的女儿结婚嫁去了北方大陆城市,老二的女儿在本地, 之前在普查时候已经调查过两姐妹, 都是属于没有作案条件和作案动机那部分人。

    李松松的母亲孙红梅今年四十岁出头, 在逸林某个海鲜养殖场工作了很多年,风吹日晒十分辛苦。

    李家户口本上活着的八个人,除了李松松,其余几人无论男女没有一个身高超过1米65。

    李松松,今年19岁, 身高1米76, 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读书, 进了海发水产生产车间做了封装流水线上的一名工人。

    他每天的工作单调重复枯燥,坐在流水线边调整口袋方向, 捡去印刷不合格, 或者封口不合格的包装袋。

    吃住都在工厂里,昼夜三班倒, 一个月有8天休假,可以调休,不休息就算加班费。

    虽然技术含量不高,但是收入尚可。

    每个月加上各种补贴,一个月乱七八糟能拿到五千多,并且购买社保医保。

    对于李松松这样一个初中毕业没什么文化的年轻人来说,这个收入已经算得上可观了,所以李松松毕业后没有换过工作。

    “李松松这两个月的休息表拿到了吗?”叶锐问完,顾添立刻回答“正在要。”

    “我刚才去看了火沟村附近的监控,巧了,往新村走最近的大路有监控,而我们走的那条通往旧村的路就没有绝对的监控。”

    没有绝对的监控是指所有监控都设立在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最后一段唯一通向旧村的路上没有设立监控。

    在监控里经过的所有人和车,并不能百分百肯定他的目的地是火沟村旧村。

    “查下李松松的社交?来往电话,网络账号?”叶锐提议完立刻招到了顾添的白眼。

    “你当我傻了是不是,这些当然要查,但也得百分百确认李松松和这案子有关系,你当现在公民隐私随意调取啊。”

    “是是是,你是领导,现在就等苗苗化验泥巴了呗……”

    “对,只要李家门前的土里的血迹跟罗国强有关,就能申请调查。”

    叶锐抱着手往坐椅子上一眼,舒舒服服闭上了眼:“那就等着吧,不着急。”

    叶锐说不着急,二楼法医检验中心的大伙一个比一个急,带回来的样本土壤,一个个分离,一个个尝试提取血液,再然后尝试检验DNA。

    因为这关系嫌疑人抛尸罗国强的关键证据,所以一点不能马虎。

    深夜,天色越来越暗,望海大道上行驶的车辆越来越少,整个城市的喧嚣按下了暂停,苗宇长长吐了一口气……

    虽然带回来的土壤样本还没有检测完,但是位于这条路径上最重要的头尾两段提取到的土壤标本完成了关键的检测。

    苗宇拿着报告等不及电梯,一口气冲上了四楼刑侦办公室。

    他准备快速汇报完,趁着夜色再去火沟村挖土。

    只要村里其他地方挖不出带血的土,那么李家老宅很可能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苗宇扬了扬手里的报告,满脸倦容都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

    “快,有结果了,你们可以申请搜查令了!”

    “哟~怎么这么厚,有咱们没预料的情况啊?”大伙纷纷起身围了过来。

    “我们查到了三份DNA……”

    “三份??”众人惊呼,一个受害人转眼变成了三个?

    “别急,一份量很小,验出来的DNA不完整,只能确定是位女性。”

    “另一份多一些,能确定时间久远,虽然是男性的DNA,但是相信和本案无关。”

    大家听完松了一口气:“多半就是之前打架留下的吧。”

    “打架,什么打架?”苗宇以为和案子有关,

    “嗨,之前这家人因为财产内讧,亲人之间见了血,好几年前的事了……”

    苗宇听完彻底放下心,之前因为验不出来DNA,还想着一会去继续掘地三尺呢。

    这下好了,只要确定和案子无关,一会赶去村里就可以专注清扫其他区域了。

    “李家屋檐下查找到的血液样本充足,推测出血量在20ML左右,这份血液和我们在井边附近采集到,上山路径上采集到的几份DNA吻合。”

    苗宇解释了下,为了赶时间,所以取了几个重要点先检测对比,后续会把所有的都检测完成,夯实证据链。

    检验中心抽查的标本土壤中,检测出血液的有几份不属于人类DNA。

    除了李家屋檐下,其他的土壤样本含血量都不大,经过努力成功提取到了DNA,对比和罗国强一致……

    “趁着天没亮,我带着人再去火沟村走一遍,整个土地翻个遍,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血,如果没有,咱们就只需要搜查李家老屋就行。”

    “对了井口提取到的微量血液,确定属于人类,确定可以提出DNA,你们多等等,我一定给你们整出来。”

    苗宇说完兴冲冲走出会议室,顾添环顾一圈,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建议。

    “先查李松松的社交关系,尽量不要惊动他。”

    “等苗主任他们确定其他地方没问题了,我们就进屋搜查。”

    “附近那个张老头是不是有点讨人厌,我们得带点工具去屏蔽了,不让他瞧见……”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连日不眠不休的困顿一扫而空……

    技侦早已等候多时,接到指示后,立刻马不停蹄开始深入调查。

    李松松的电话号码,常用的社交账号,购物软件,外卖平台账号一个个被挖掘了出来。

    而这些账号后的来往记录,等到天明后,联系运营方就能轻易获取。

    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大家心中的疑云再次升起。

    “井口的血液,如果能对上嫌疑人的还好,如果对不上,我们得怎么切入,这大家要想好。”

    “这次我们没有准确的判断,不能带人回来,证据太薄弱了,如果对方心理素质过硬抵死不认我们很难收场。”

    顾添的意思很明显,以现有掌握的情况来看,他们要靠0口供定罪的可能性很低。

    必须充分推测出嫌疑人的动机,心理波动,争取抓到嫌疑人后立刻击破心理防线,由他实打实交代后,警方再交叉佐证。

    大家“嗯”了一声,刚才的兴奋彻底退去。

    叶锐伸了个懒腰,语带调侃。

    “这就泄气了,让你们穿越回十年前不得哭?”

    “我们刚来望北岛那会,不说远了,就这市局对面都是泥地。”

    “监控什么是监控?好多本地人连身份证都没有,牛不牛。”

    “我们抓过各种张三李四王麻子,只有外号,小名的,还不是一样要破案。”

    “而我们的前辈更是条件落后,那会连手机都不普及,他们怎么抓人,还不是得抓……”

    叶锐的一番话好像没有起到鼓励作用,大家彻底不吭声了。

    顾添白了他一眼,跟这帮年轻小孩搞什么忆苦思甜。

    “回去吃饭,吃药,别在这碍眼,明天早点来,谢谢。”

    叶锐一点不推辞,双手扶住椅子立刻站了起来:“遵旨,领导。”

    “卓一鸣,早上你给我熬的牛肉粥还有吧,走回家喝粥……”

    电饭锅里的粥还温着,米粒彻底成了米糊。

    叶锐再不说什么烂乎乎口感不好,端起电饭锅内胆,就着饭勺唏哩呼噜喝了个干净。

    叶锐喝完粥,肚子还有点饿,不过他没吭声,一抹嘴麻溜洗澡休息,他生怕顾添下一分钟就打电话叫他回去工作,没精神影响发挥。

    不过他的担心直到因为肚子咕咕叫再次醒来都没有出现。

    手机一片安静,没有来电也没有消息,他肚子里的咕咕声到是一声比一声大。

    他翻了两个身都压不住越来越大的叫声,他决定起来喝点水压一压,胳膊肘刚撑住床垫,旁边迷迷糊糊问。

    “你干嘛?”

    “我……”叶锐语迟,卓一鸣听到回应立刻睁开眼。

    “你要干嘛去?”

    叶锐紧闭嘴巴,卓一鸣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你没有起夜的毛病……”

    “咕咕……”肚子仿佛是回应卓一鸣的话。

    “知道了,没吃饱……”卓一鸣捞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半夜四点,不尴不尬的时间,虽然离天亮没多会了,但是让叶锐忍着肯定不行。

    他说了句“等着”急匆匆翻身下床……

    不过几分钟,卓一鸣端着冒着热气的牛奶走了回来。

    “喝点垫垫肚子,早上起来再吃早饭。”

    “好的,领导。早饭不要做了,多睡会,去市局吃……”

    叶锐接过杯子主动提出吃食堂,虽然中间这么一小会并不耽误太多睡眠,但是大半夜这么折腾一会,肯定是影响睡眠的连续性,他不想卓一鸣太辛苦。

    叶锐喝完一大杯牛奶,一抹嘴躺下闭上眼很快再次熟睡。

    卓一鸣洗完杯子爬上床,睁着眼睛竖着耳朵仔细聆听。

    确定身边躺着的人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奇奇怪怪的声音后,他放心闭上了眼睛。

    第091章 第 91 章

    叶锐再次醒来, 满足的睁开眼,窗帘拉开了一条缝,炫目的日光洒了进来。

    他伸手触摸旁边的床榻,凉悠悠没有一丝暖意。

    他伸了个懒腰翻身捞过手机, 十点过了……

    市局的早饭没戏了。

    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随后想起来上班迟到了……

    他蹭得坐了起来, 来不及思考光着脚跑出了房间。

    卓一鸣坐在餐桌旁,面前的塑料盒里装着黄澄澄的小米粥,他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抬眼瞧见惊慌失措的叶锐。

    “你起来了就趁热吃吧,案子还没明显进展还可以再休息会。”

    叶锐松了一口气, 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放着好几个白色塑料袋,透明塑料盒。

    那随手打结的袋子,随时都担心裂开的塑料, 肯定是市局食堂出品。

    “你买回来的?”

    卓一鸣嗯了一声, 他八点过醒了, 先去食堂买了很多早餐。

    一部分送上办公室,一部分叫食堂阿姨帮他温着。

    和顾添交流了一会,准备拿些资料回来整理,这才刚到家没一会。

    “我去办公室看了下,进展不明显, 大家都在等各个部门的回复, 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 所以顾队让你多休息会。”

    卓一鸣说的顾添让他休息,他是不信的。

    不是不信顾添叫他休息, 而是不信顾添随时都说没啥事。

    但是卓一鸣去而复返说明案情可能真的进展不佳。

    他放心坐下来, 拿起了热乎乎的早餐。

    嘴里慢条斯理咀嚼着,心里琢磨着昨晚大家整理的线索。

    个把小时后, 叶锐终于把桌上所有的食物全部塞进了嘴里。

    他捏着纸巾慢条斯理擦着嘴,手机忽然响起。

    卓一鸣瞟了一眼来电号码,立刻站起身收拾桌上的塑料袋,空饭盒。

    他提起垃圾袋朝着叶锐招了招手,两个人并排走出了家门。

    会议室里坐得满满当当,苗宇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笑得见牙不见眼,叶锐忍不住调侃。

    “呵,半夜捡金子啦?”

    苗宇笑得更厉害了:“差不多差不多。”

    人一到齐,苗宇稍微收敛了下笑容,开始简单的汇报。

    “昨晚我们再去火沟村旧村也没什么太多的新发现。”

    苗宇带着人带着大量的鲁米诺,赶在天亮前在火沟村来了个地毯式的喷洒。

    确实在很多地方有发现了星星点点的的蓝色荧光、

    他们逐一取样,认真拍照记录位置,回来后抓紧化验,其中90%以上非人类。

    极少样本属于人类,分析出的DNA和之前哪些样本毫无相似之处,并且通过发现地推测也无明显关联性。

    说到这,苗宇再次展示出了现场照片,以及他们绘制的标记了各个物证收集点的火沟村旧村地图。

    地图上,不同颜色的标记代表不同时间段收集的证物。

    地理位置上的距离,规律一目了然。

    “这黄色的就是最后一批吧,蓝色的就是第一批吧?这样看确实关联性不大呢。”

    “蓝色的有明显的规律,通往后山,黄色的都很杂乱,没有指向性。”

    苗宇指着地图上的蓝色点,一个讲述着他们的检测结果。

    排除那些非人类的血迹,剩下的都属于罗国强。

    虽然每一处发现地间隔较远,但是刚好链接了李家旧屋和枯井。

    “井口发现的血液检测出来了,有两份,一份属于罗国强,还有一份陌生DNA没有匹配上,就靠你们了。”

    苗宇说完话锋一转,他坚信李家旧屋里一定能有更多发现。

    “审查令批了吗?咱们什么时候进屋搜查。”

    叶锐瞟了一眼他熬的通红干涩的双眼。

    “你还是回去睡觉吧,别过劳死,搜查不着急。”

    “你才回去睡觉,我精神好着呢……”

    叶锐一摊手:“我刚睡醒啊,人要服老,你看我就挺服老的。”

    “你们回去休息会,之后肯定还要麻烦你们,这边确定了就通知你们。”

    顾添也认为大白天去搜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检验中心的同事前脚走,后脚办公室里手机提示音此起彼伏,他们半夜下的各种查询需求终于得到了反馈。

    海发水产人事部发来的出勤记录中,李松松2月,3月分别休了四天假,基本是每周一天,不固定,最后一次是3月24日。

    4月7日申请了一天休息,4月15日申请休息又取消了,4月28日再次申请休息,之后到现在没休息过。

    “3月23日,4月6日他是什么时候下班的?”叶锐问完,有人立刻在表里找到了答案。

    “3月23日晚班,晚上十一点下班的。4月6日早班,下午三四点下班的……”

    “那他赶得及去火沟村啊,如果真的是他,只有4月6日这个时间点最有可能了。”

    “他的社交情况怎么样,监控调的如何了?”

    “监控拿到了,不过还没整理,看先整理哪几天的?”

    徐懋森问顾添,他们调取的监控包括海发水产大门外,李松松瞭阳住所附近的马路,还有不太有用的距离火沟村旧村较远的大马路上的最后一个监控。

    “以每个休假日为准,覆盖前后两天,看看家和工厂出口的监控先。”

    “这办法好,看看他休假有没有回家去哪了……”

    叶锐语气雀跃地评价,顾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搞得好像他才是领导,还是来检查工作的领导。

    “说说社会关系吧。”视频筛查不是一会能完成,趁着这个时间梳理别的线索。

    顾添说完,却没有人接茬,他环顾四周,两名干警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仿佛这工作不是自己的。

    顾添眉头一皱:“谁弄的,什么结论?”

    低头的两个人轻轻举起了手……

    “那你们说啊,愣着干嘛,没弄啊,偷懒啦?”

    顾添迎上了两个人的眼神,觉得有些奇怪。

    “黄玲玲,怎么回事?”

    坐在一旁手里举着一大杯鲜榨石榴汁喝得起劲的黄玲玲,依依不舍吐出了吸管。

    “弄好了啊,效率挺高啊,怎么啦。”

    顾添指着两个看上去似乎很心虚的人:“那怎么回事,不是你们三个人整理吗,他们怎么不说话?”

    “哦,他们说怀疑李松松是同性恋,我说这事我没经验,让他们问你……”

    黄玲玲说完又把吸管喂进了嘴里。

    “同性恋,问我干嘛,我就有经验了吗??”顾添说完立刻意识到什么,可是还不等他改口,旁边有个人已经笑得弯下了腰。

    “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顾添吃了个哑巴亏,指着笑得喘不过气的叶锐呵斥了两句,想要掩饰心中的尴尬。

    “我马上帮你教训他们。”叶锐憋着笑,装作严肃的批评起了自己的同事。

    “不是,你们是对同性恋有什么误解,还是对顾队有什么误解?”

    “这个世界哪来那么多同性恋,再说了同性恋也不耽误他杀人犯法啊,顾队是不是同性恋跟这事都没关系,他怎么可能有杀人的经验呢?他多的是破案的经验,所以赶紧把你们查到的消息放出来,请顾队帮你们用他的经验判断判断……”

    叶锐这话一出,顾添彻底没法解释了,他往椅子上一瘫,懒洋洋抬了抬手。

    那两人埋着头闷不吭声,调出了他们查出的信息。

    “李松松常用的交友软件表面正常,但是我们查了下,这两款交友软件有点不太正常……”

    叶锐一听不太正常离开来了兴致:“怎么?有非法交易啊?花钱买卖那种啊?”

    “不是,好像这两款软件都是同性恋交友软件,虽然有男有女,但是上面都是男的找男的,女的找女的。”

    “哦。那你们继续……”叶锐一听跟违法犯罪没关系,立刻失去了兴致。

    李松松在两个交友平台注册账号超过三年,经常登录,属于活跃用户。

    警方调取他的平台内聊天记录,发现了他半年前通过该软件认识了一个网名叫“涛涛”的男生。

    两个人互加VX后,在最近几个月交流频密。

    除了日常的文字信息,还有数次语音电话,平均一天一次,通话时长从十几分钟到半小时不等,通话时间多时午休或者晚间。

    “说的什么,你们自己看吧。”干警说完这句匆匆点开对话框。

    满屏的亲昵撞进了大伙的眼睛。

    亲爱的,吃了没,想你了,我饿了,想CHI你,睡觉都在想你……

    陆斯揉了揉眼睛,忍不住看向顾添,卓一鸣被传染也扭头看向顾添。

    顾添察觉到来自不同方向的两束目光,立刻下达了新的指令。

    “往下,继续,说重点,他喜欢男的女的,就算喜欢一条狗跟我们都没关系,赶紧的。”

    “别看我,我脸上没字,没答案……”

    叶锐摇了摇头:“真暴躁。”

    “你来试试……”

    顾添指了指自己的座位,本意是你来享受下这种文明观猴一般的注视,哪知道叶锐一摊手。

    “我不想当官……”

    “他和涛涛的联系在4月7日之后变少了……”

    “嗯?”这个时间点的转折是叶锐没想到的。

    “好像两个人闹矛盾了,他发消息,涛涛不怎么回了,然后打了几次语音电话对方都拒接。”

    “李松松通过交友软件的站内信联系过涛涛,但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个涛涛是哪里人?”

    张如涛,20岁,在瞭阳市区一间西餐厅里做服务生……

    “诶。既然你们怀疑,那你们查了开房记录了吗?”

    叶锐一提这个,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当时是真没想到这个。

    第092章 第 92 章

    黄玲玲依依不舍扔掉了喝空的饮料杯, 清了清嗓子。

    “我查过啦,李松近一年没有开房记录。”

    快速得到答案的叶锐很满意,继续追问:“还有别的联系人吗?”

    两名干警摇了摇头:“平台里有过其他联系人,查了下加过好友的都删除了, 恢复需要时间, 我们已经再申请了。”

    “社交软件上认识的最近聊得多的就这一个人, 另外就是他的母亲,不过两个人的聊天都比较正常,大多都是吃了吗,下雨别感冒, 天热别中暑。给你烧了菜,记得回家吃……”

    两母子的聊天记录里,充满了琐碎和掩藏不住的温情。

    虽然都是很平淡的交谈, 但是能看出在家中的顶梁柱早逝后, 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关系很不错。

    因为孙红梅的工作也是三班倒, 工厂提供食宿,所以两母子平时见面很少,只能通过下班后好不容易交汇的休息时间聊两句,问候下另一端的亲人。

    “噗~”一声异响,叶锐忍不住回头寻找声源, 黄玲玲手中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杯红通通的果汁, 刚才的声音正是吸管捅破塑封发出的。

    “你这上班都停不了的吃吃喝喝, 干活呢。喝什么呢,这么好喝……”

    叶锐伸手想要夺过杯子被黄玲玲抬手绕开了。

    “鲜榨石榴汁, 抗氧化, 熬夜养颜精选,你不懂。”

    黄玲玲慢条斯理喝了一大口, 不等叶锐反驳话头一转进入案情分析。

    “社交网站的确没发现什么,但是最近的通话记录有发现。”

    黄玲玲同时负责线上线下的信息收集,所以她掌握的信息更加全面。

    李松松最近几个月的通话记录里,除了刚才他提到的张如涛,他的母亲,还有另外一个人毛小坤。

    毛小坤,男,20岁,瞭阳本市人。

    “这个人有什么特别?”

    “两人的电话联系都在晚上,刚才我看了下都是李松松休息的时间……”黄玲玲不急不慢透露着毛小坤的特别之处。

    “不能吧,我看刚才聊天记录里,李松松对张如涛很黏糊啊,他不会休假还去约别人吧?”叶锐觉得黄玲玲说的特别,肯定不是情感上的特别。

    黄玲玲点了点头:“我们查了下,毛小坤名下有一辆几年前购置的电动汽车,白色,国产品牌,拿完国家补贴车价不到十万那种……”

    叶锐越听越迷糊,这有什么特别的,白色汽车现在满大街都是啊。

    “网约车?”

    “但是是他自己名下,个人车辆啊……”

    大伙分析着各种可能,黄玲玲等大家说得差不多,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怀疑他是用这辆车跑黑车,我们查过他的经济条件,消费习惯,不像愿意开这么便宜的车的人……”

    毛小坤,瞭阳本地人,家中独生子,父母从爷爷那里继承了一栋楼收租,一家人都住在这栋楼里。

    毛小坤初中毕业后,没继续上学,也没找工作,游手好闲混日子,直到一年多前买了这辆电动小汽车。

    正规网约车需要运营资质,私家车不可能有资质,所以黄玲玲怀疑毛小坤用这辆车跑非法运输。

    “是不是非法运输,这好查啊,车牌号拿来。”顾添摸出手机很快发出了一条消息。

    “毛小坤和李松松可能是初中同学,因为孙红梅买的房子以及他们曾经租住的房屋,都在毛小坤家同一个片区,如果他们是同学的话……”

    能够在半夜频繁通话的两个人,无论什么关系,肯定不会生疏,如果两个人关系好,毛小坤恰好有交通工具,那么是不是就能为李松松半夜出行提供更多便利?

    “李松松的经济状况呢?”

    “无车无房,银行卡里有几万块钱,都是工资进账后结余下来的。”

    “他收支很清楚,工资是唯一经济来源,收到工资后立刻会给他妈妈转账一千,自己取一千,然后网上消费会有几百块,逢年过节会给妈妈再转一些钱,其他就没了。”

    “很节约。”

    “很孝顺。”

    负责调查的民警说完,忍不住评价,现在的年轻人不啃老已经不错,还每个月给妈妈交钱,无论多少,至少是个心意。

    他在工厂吃住,如果想节省并不是不可能,一千来块零花应该已经足够。

    “李松松还有什么信息没?”

    “没有了,就立刻查查毛小坤这个人……”

    “反正我们现在一个都不能叫回来询问,就查吧,挨着查,立刻查,查到什么说什么……”

    一场案情分析会,因为新的人物出现,结束时间变得不可确定。

    毛小坤因为无业,能查到的信息比李松松更加单薄……

    甚至他们都开始找银行查毛小坤的收入来源,电话往来记录……

    查到的结果并不具有代表性,毛小坤使用银行卡的频率并不高,银行卡里的收支金额很零碎。

    收款多是提现,从十块二十块,到几百块都有。

    花出去的钱多是消费支出,消费的地方都和吃喝玩乐有关。

    夜宵摊,KTV,烧烤店,小酒吧……

    金额几十块,几百块都有,看起来毛小坤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电话来往记录也很少,除了李松松,还有其他几个人,资料挨着查过去,都是年纪差不多,住的不远的同龄人。

    叶锐怀疑都是他的狐朋狗友……

    深夜,毛小坤最近一个月车辆行驶相关摄像记录,李松松家,工厂,火沟村附近的监控都按要求筛选了出来。

    毛小坤的车辆轨迹毫无规律,无论白天黑夜,出现在城市的不同角落,甚至还有开向其他城市的记录。

    而城市摄像头恰巧拍到几次停车,上下车的人都是陌生的脸孔。

    通过这些乘客上车前都有过短暂交谈的举措,再结合他的银行卡提现记录,黄玲玲之前的推测应该是准确的。

    叶锐笑嘻嘻看向黄玲玲:“玲玲可以了啊,现在分析案情直戳要害啊。”

    黄玲玲不紧不慢摸出杯子又喝了一口。

    “你怎么又喝上了,这玩意有那么好使吗?”叶锐忍不住伸手戳了下杯子,心中疑惑这究竟是什么味道。

    黄玲玲摸了摸自己的脸:“老了,要注意保养。”

    她说完无意间一转眼,灯光正好打在坐在灯泡正下方的卓一鸣脸上。

    他高高的鼻梁,原本粗糙的皮肤仿佛蒙了一层细柔的薄纱,下巴上的胡渣不明显了,肤色明显白嫩了,就好像磨过皮。

    “诶,卓一鸣,你皮肤怎么变好了?特别是胡子,我觉得你以前下巴老是红红的,最近怎么变了,你用什么了?”

    卓一鸣心中一慌,敷衍地解释:“没用,什么都没用,没钱……”

    “不可能,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皮肤容易干燥敏感,剃胡子总是容易发红,你绝对背着我用好东西了。”

    “快说,介绍一下,好用我也买。”

    黄玲玲拽着卓一鸣的袖子要他交出秘密法宝,其他人听到纷纷转脸仔细观察起卓一鸣的皮肤,结论是的确变好了。

    “别瞎打岔,工作呢,一会顾队生气了……”卓一鸣红着脸百口莫辩。

    顾添仔细盯着他的脸:“不说不觉得,你这皮肤是变了,我那一台子护肤品用了这么多年也没啥效果,你真没用过?”

    “对,我徒弟天生丽质哪需要用那些庸脂俗粉。”

    叶锐笑嘻嘻帮着卓一鸣掩饰,心里却乐开了花,看来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哪里都一样,他这胡乱买的也是很有效果嘛。

    “也是,护肤品都是蒙人钱的玩意,我现在都不用了。”顾添不疑有他,一挥手继续案情。

    “如果李松松是嫌疑人,毛小坤大概也有帮忙,继续看下李松松家附近的监控。”

    “我们调取了李松松最近十次的休假时他家附近的监控记录。”

    “从一月到5月,他前两个月休假好像都没回家。”李忠明一边介绍一边播放监控。

    李松松休假前走出工厂的时间段十分固定,一定是当天下班后的天黑之后。

    从晚上七八点到凌晨一两点不等,但是在从他离开工厂后到结束休假回到工厂这段时间里,他家附近的监控里一直没有他出现的身影。

    随着时间推移,气温逐渐升高,走出工厂大门的李松松,衣着不断变化。

    从长袖外套变成了长袖衬衣,再然后变成了短袖。

    3月23日晚间十一点过,李松松走出海发工厂大门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上了一辆开往市区的末班车。

    3月24日凌晨一点过,李松松出现在家附近的马路,从另一辆夜间公交车上走了下来。

    想必他辗转了几辆车,终于在半夜回到了家。

    4月6日七点过,天色还没黑透,李松松走出工厂大门,在收发室旁边的架子上提上了一个塑料袋,依然走过马路站上了一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

    这一次,直到4月7日清晨,李松松都没有出现在家附近的路口。

    “查查他买了什么。”

    “这得看看塑料袋来自哪。”叶锐说完,李忠明立刻回放监控。

    白色的塑料袋不大,局部还没放大多少已经满屏马赛克,模模糊糊只剩下颜色的交织。

    叶锐盯着画面上五颜六色的马赛克,知道那应该是超市LOGO,但是这玩意显示清楚了,他都未必记得,更何况这样模糊不清。

    “这个好像不是超市的口袋。”

    “有点像那种外卖平台的袋子……”

    “对,不是外卖平台常规包装,有点像定制合作那种包装。”

    “要不要查查海发水产附近给送货的超市有哪些?开通了外卖平台合作的?”

    第093章 第 93 章

    顾添坐在旁边认真听着大家的讨论, 这样的细节他毫无经验可以分享……

    他好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用过外卖平台了。

    无论去超市,还是外带食物,都自己亲自去买, 亲自打包。

    连快递的收货地址都是寄到附近的驿站, 主打一个居住信息尽量保密……

    会议室里你一言我一语, 捧着手机相互提醒着能够查询的线索,

    终于他们从某个平台里的买家评价中,找到了和监控视频中相似度非常高的包装袋。

    “李松松没有这个平台的账号,他只有两个最大购物网站的账号, 使用频率不高。”

    李忠明听到大家推测出来的线索立刻否认。

    “那就查张如涛。”

    “涛涛有吗?”

    叶锐顾添异口同声,李忠明嘴里应承着,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张如涛不仅有账号, 并且在4月6日中午下了一单, 送货地址正是海发水产李先生收……

    联系电话是李松松的,订单备注要求:保密包装。

    看到这四个字,大家心照不宣的笑了。

    购物平台上下单特别要求保密包装的,大几率是计生用品……

    “念念这一单都买了些啥见不人的玩意……”

    叶锐到是要看看,这一个男的给另外个男的能买出什么花来……

    李忠明瞄了一眼, 沉默着把图像投影在了屏幕上。

    “这个……还是大家自己看比较清楚吧……”

    消毒湿巾, 小盒安全套, 一次性灌肠器……

    前面两个还好,最后一个大家都沉默了……

    “这小子不行啊, 才买小盒, 就三个吧,一晚上够用吗??”

    叶锐的胡说八道引来了顾添毫不留情的嘲笑。

    “呵, 你倒懂挺多,可惜都是理论……”

    “呵,说得跟你有经验似的,我两半斤八两,谁也别嘲笑谁。”

    “这两男的确实关系不正常,不过看后来应该是分手了吧,要不最近几次休假,李松松怎么回家了呢……”

    “不对啊,如果他两要那啥,我们都没查到开房记录,难道……”

    黄玲玲刚提出质疑,李忠明立刻接话。

    “不用难道了,李松松没有开房记录,张如涛有,但是是最近半个月,而且同住人也不是李松松……”

    “哦豁……”

    “这不仅分手了,还很快有了新感情啊。”

    “那他两以前那啥去哪……”

    “这是个好问题……”叶锐笑着拍了拍巴掌。

    “难道他们千山万水去火沟村里……”

    对于李松松来说,好像那是最佳最隐秘的去处。

    “那么远……”

    “其实不算远,只是李松松远而已……”叶锐打开地图给大家画了两条线路。

    李松松在的海发水产和火沟村处于瞭阳的两个对角线,但是张如涛的工作地靠近市中心,去火沟村不算远……

    李松松为了省钱保密,委屈自己多走点路程完全可能……

    “重点查查4月6日晚间,到4月8日凌晨,火沟村最近的监控画面……”

    顾添话音一落,筛选后的监控立刻展现在了大屏幕上。

    三十几个小时的监控记录里,查到和本案有可能有关的画面只有两处。

    4月7日凌晨两点过毛小坤的白色电动汽车从市区往外行驶。

    凌晨三点过,这辆车再次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从市外往市区开……

    除此之外,张如涛,李松松的身影都没有出现过……

    “你看这些破破烂烂的面包车,红色的电动三轮车都是非法运营。”熟悉瞭阳交通状况的干警提醒大家。

    在瞭阳郊区,有很多非常运管的个人汽车或者电动车,三轮车……

    这些车沿街拉客,在瞭阳郊区的村落穿梭,抓住了交通不便带来的挣钱机会。

    李松松很有可能乘坐公共交通抵达最后的一站,然后换乘类似工具前往火沟村。

    但是这些没有管理的非法运营车辆,车主信息不好追查,他们每天载客无数,就算记得李松松也不代表什么,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根本记不得。

    “叮咚”顾添手机一响,他摸出来是系统下发的提示信息,他申请针对火沟村李家旧屋开展深入调查的搜查令已经通过。

    他淡定的摁灭了手机,看了一眼透亮的窗外,目前还不是去搜屋最好的时机。

    “你们说李松松这么小心,把男朋友带回老家去,会不会被罗老头发现了,所以……”

    叶锐眼珠子一转把几个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村长说罗老头耳聪目明,也许那晚上睡不着或者听到什么声音……”

    卓一鸣赞同叶锐的说法,顺着他的思路刚展开到“奇怪的声音”,会议室里又是低低的笑声。

    “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自行脑补,以后案子见多了,什么都有,别见怪不怪……”

    顾添清了清嗓子,批评了几个因为联想太多忍不住笑的新人。

    “这倒是可能,外面黑黢黢,李松松发现有外人,惊慌失措中袭击了罗国强完全可能。”

    “那我们去把人带回来问问?”叶锐觉得至少他们推测出了一个比较符合的逻辑,这样带人回来询问至少不会毫无章法。

    而且他不信三个加起来不到六十岁的毛头小子,能骗过他们这群身经百战的刑警。

    “咱们兵分几路,一队人和苗宇他们一起再去火沟村,另外几队人去抓那三个人,统一行动一网打尽,不能让他们有通风报信的机会!”

    顾添说完扭头问叶锐:“你跟谁去?”

    叶锐一个犹豫没有:“我要去搜证!”

    “你不去抓人?”黄玲玲也很诧异,这人不手痒吗?上一个案子都没发挥啊。

    叶锐搓了搓手:“三个毛头小子,太没挑战了,我要去寻找有力的证据!”

    顾添带着人去布控抓人,叶锐跟着苗宇再次出发。

    车子刚发动,坐在后座的苗宇,抬手把坐垫拍得啪啪啪拍……

    叶锐吓得一伸脖子,转头瞧苗宇的手掌已经抵在了车厢顶部。

    叶锐歪着头盯着他,苗宇好像无视他的目光,一会捏下座椅,一会摸下车门内侧……

    车子开出去了两条街,他坐在后排把能摸到的地方摸了个遍……

    “你干嘛呢?拆我车啊?”叶锐终于忍不住了。

    “我就看看你们这些豪车有啥区别,不过我觉得你这车比顾队的车次,空间小,局促,你看我这腿都伸不直……”

    苗宇说完拍拍大腿,后背向后紧靠椅背,向叶锐全方面展示,他坐得不太舒服……

    “他这辈子也就这一辆豪车了,我这辈子还有无限可能,你说两句好听的,我以后第一个邀请你坐……”

    苗宇冷笑一声,撩起眼皮斜了一眼专心开车的卓一鸣。

    “别又骗我说好听的,你的新车,无论多贵多便宜,我是不可能第一个坐的……”

    “不要这样说嘛,凡事总有万一啊。快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开心开心……”

    “滚。”苗宇说完抱着手臂闭着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叶锐见苗宇不配合,也无趣的转身靠着椅子打起了瞌睡。

    车子一路平稳前行,直到彻底开出瞭阳市区,控制不住的颠簸开始,叶锐慢悠悠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景象,忍不住啧了一声。

    “真的穷啊……”

    夕阳最后的余晖洒在贫瘠的土地,照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

    排列整齐的绿苗表示这里一直有人用心的耕种,但是稀疏的孱弱的绿苗预示未来不会有好的收成。

    “这一片的的土质应该是被污染过,十分影响农作物产量。”

    化验了几十包土壤的苗宇,除了搞清楚血迹,也搞清楚了土壤结构的不同。

    “这都没开发过,怎么污染?”叶锐闹不明白。

    “旧社会就没有污染呐?污染更多,而且很多原始的毒物造成的污染影响更久……”

    “哎,这真的一个摄像头都没有也。”

    叶锐望着里昏黄的天空,没有交通指示灯,连路灯都少得可怜,只有架在半空摇摇晃晃的电缆。

    天色黑尽,车子终于再次抵达火沟村口。

    车还没完全停稳,苗宇赶紧推开门跳下车,揉着屁股吐着气。

    “可算到了,你这车避震不行,比顾添那车差远了……”

    叶锐翻着白眼,完全不拿正眼看苗宇。

    “卓一鸣,师父这车怎么样?”

    “好看。”

    “好坐吗?”

    “好开!”

    “好坐吗?”

    “好坐,啥都好!”

    卓一鸣毫不迟疑全方位赞美的态度取悦了叶锐。

    “看,还是我徒弟识货!”

    苗宇撇着嘴提着勘察箱转身走向李家的旧屋。

    屋前警戒带还拉着,苗宇仔细检查自己做的小记号,全部完好无损,看来村长的“谣言”十分有用,没有人靠近过这里。

    大家做好防护,叶锐盯着门锁轻轻皱眉。

    “咱们怎么进去?”

    卓一鸣默不作声走到了门边,摸出兜里的小工具插入锁孔,鼓捣了两三下后,门锁应声而开。

    叶锐瞪着眼:“徒弟,你长本事了啊!!”

    “你徒弟本事大着呢,岂止这点。”

    苗宇说完先一步入屋,屋内的空气还算清新,隔着口罩几乎闻不到旧屋常有的霉味。

    房子地面铺上了水泥,平整干净。

    屋内除了一张饭桌几把椅子外,靠墙立着一个供奉着好几个牌位的长条形供桌。

    叶锐看上面的名字,只认识李强,其他的估摸是李松松的爷爷奶奶以及更老的长辈。

    卓一鸣转身进入走廊依次打开几间卧室。

    叶锐跟在身后一间间看过去,前面几间房门一开,扑面而来潮湿的霉味,墙角的白漆甚至变成了灰色有了星星点点的霉斑。

    第094章 第 94 章

    推开角落里的房门, 清新的空气对比鲜明,屋里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叶锐拼命呼吸了好几口,觉得这个香味很熟悉但是说不上来。

    “这味道好熟,是什么的香味?”

    “驱蚊花露水混着香皂, 沐浴露……”卓一鸣一闻就辨别出来, 这是超市里最普通的开架货。

    “对对对, 你以前常用是不?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

    卓一鸣一说,叶锐想起来了,他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实在卓一鸣身上。

    卓一鸣轻轻嗯了一声,这是他用了好多年的东西, 便宜量大,买一瓶可以用很久。

    最近才没有用了,因为搬进了叶锐的房子, 他用的都是叶锐买的……

    他也纠结过要不要继续自己买来用, 后来想了想, 估计叶锐会不高兴,所以放弃了多年的习惯。

    “这屋子之前肯定有人回来住,跟其他屋子不一样呢。”

    “你看,那床地下有个小篮子,里面装的是不是就是沐浴液, 花露水?”

    叶锐指着床下放着的东西, 卓一鸣只需要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熟得不能再熟的包装。

    “是!”

    叶锐并没有进屋, 而是带着卓一鸣退了出来。

    身后的法医们拿着喷壶,走进房间一顿喷, 不放过屋内每一寸地面。

    过了一会, 关了灯的房间里没有亮起让人激动的幽幽蓝光。

    “啧,真的是连抹蚊子血都没有。”

    “几间房都是这样呢。”

    “咱们不会又没找对地吧?”

    在大家的探讨中, 叶锐退回到了客厅位置,却意外在门后的墙壁上又发现了一扇黑乎乎的门。

    “诶?这里怎么还有一道门?通往哪里的?”

    叶锐低头一看,门上挂着老式的搭扣并没有门锁,卓一鸣伸出手指一挑,嘎吱一声,木门往后滑动。

    空气中弥漫着湿哒哒油腻腻的霉味,和他昨天趴在外面门缝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厨房吧?两道门?”

    叶锐还没说完,卓一鸣抬脚走出了房子,来到了屋外的另一扇门轻轻拍了拍。

    屋子里顿时响起清楚的“啪啪”声……

    两道门通向的是同一个厨房……

    叶锐伸手摸到了墙边的塑料线,轻轻一拉昏黄的灯光亮起。

    灶台,柴禾堆,黑乎乎的小木凳……

    厨房里应该有的一切这里都有。

    水泥做的灶台被火焰熏出黑色的痕迹,摆在灶台上的锅刷落满了灰尘,本应柔软的抹布支棱着四个角僵硬地挂在墙壁上。

    卓一鸣掏出手机不断拍摄着照片,叶锐走到柴禾堆旁蹲下,伸手拨弄着劈得大小不一的柴禾。

    “哗啦”一声,顶部摞得不太整齐的的柴禾滑了一些下来,长短不一的木块滚落一地。

    叶锐掏出手机摁亮电筒对着柴禾堆底部的缝隙照啊照。

    “卓一鸣,拿证物袋。”

    “快!”

    叶锐语气兴奋,伸手快速扒拉柴禾,等到扒出一条能够进入一只手的空间立刻探进了右手。

    他侧着身子,紧抿双唇,眼睛望着天,凭借记忆中瞄到的影像不断摸索。

    “呼……”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旋即立刻憋住,绷直手腕撤出了右手,在他的手指间多了一小段黑褐色的棍状物体。

    “徒弟,看看这是啥!认识吗?”

    “烟卷!”卓一鸣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盛行于农村老大爷中的手工烟卷。

    购买散装的烟叶,然后自己亲手卷的烟卷。

    “你们发现什么了?”听到声音的苗宇走进厨房看见叶锐举在手里的证物袋,一把薅了过来。

    “罗国强裤兜里我发现了残留的烟叶,没准这也跟他有关。你哪里发现的?”

    叶锐站起身退开,指着散落一地的柴禾。

    “这些柴禾劈了很久了,按村长的说法,李家没人抽这玩意。”

    “你们退开点我来。”苗宇在叶锐手指的范围全部喷上了鲁米诺。

    “啪嗒”灯光熄灭,厨房再次陷入黑暗。

    三个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目不转睛盯着同一个方向……

    片刻之后,幽幽蓝光犹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一点点亮起了代表希望的光芒。

    “来人,来人,多拿点大的证物袋来。”苗宇兴奋的喊叫吸引来了所有人。

    没多久,那些带着蓝光的柴禾全部被一根根分装进了证物袋,空处的地方闪耀着更浓烈的蓝色光斑。

    苗宇嘴里不断啧啧啧,挥舞着小铲子直到地上挖了一个大坑才作罢。

    “这血迹按我经验来看,很新鲜,非常新鲜!并且保留的很完整,没有被破坏过!”

    “这案子马上就能破了!!”

    午夜,在李家旧屋的搜证全面结束,虽然收集的东西不多,但是却分量十足。

    另一头,除了寻找开着车在大马路上乱转的毛小坤有点费劲,其他两个人已经被带回了市局。

    两个人的表现反差极大,张如涛不断询问为什么抓他,他犯了什么罪。

    李松松从确认来找他的是警察后,直到坐进询问室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卓一鸣在叶锐的鞭策下,一路驰骋,回来的路比去的路还少用了半小时。

    车在市局院子里刚停下,苗宇推开车门冲下车跑到墙边,手撑着墙壁大张着嘴干呕了半晌,除了声音什么都没有……

    叶锐笑嘻嘻调侃了他一句:“不中用啊,慢慢吐昂,我上去了……”

    “人在哪呢,情况咋样啦。”叶锐进了办公室就嚷嚷,顾添木着脸走出小隔间。

    “都给你留着呢,走吧。”

    张如涛还在不厌其烦的追问,他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抓他,他能不能和家里人联系。

    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因为说话太多起了白皮。

    叶锐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你觉得你犯了什么罪?”

    “我……”张如涛一顿,斟酌了片刻。

    “我觉得我最多有点违背道德,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

    “就算有人举报我了,或者跑来报案了,我也不至于被判刑吧……”

    张如涛有些艰难的说完两句话后直勾勾的望着叶锐。

    “违背道德?你怎么知道只是违背道德呢?不如你说说给我们听听。”

    叶锐语气轻松,完全不像审讯。

    “我……我不过就是找了个结婚的……”

    “啊……”叶锐立刻抬手捂住自己张开的嘴巴。

    “就这点事?没别的了??你可得老实交代,现在给你机会坦白。”叶锐假装义正言辞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是给我花了钱,但是你情我愿,如果这样我都算犯法,那他明明是同性恋却和女人结婚是不是算骗婚,更严重!”

    “哦……既然说到这个,那你再说说你交往过几个男人,别的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就只有这个是结婚了的,其他都是单身,再说我也不算脚踏两只船,你们究竟抓我回来干嘛啊,不会是他老婆报警说我骗钱吧??”

    “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呢,他总共也就给了我三千块,他老婆要我都可以还回去!”

    张如涛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自己怎么会进了局子,除了被现任的老婆告发,他想不到其他任何可能。

    “既然你这么配合,那我们问什么答什么,不要有隐瞒,如果查明跟你没关系我们就会放了你。明白吗?”

    “我能隐瞒什么啊,我什么都说。你们问就是了,我保证什么都说。”

    “名字,职业,年龄,哪里人。”

    张如涛,19岁,望北市人,在瞭阳市夕阳西餐厅做服务生。

    “4月6日,7日你在哪里?”

    “啊?”张如涛愣住了,对于他来说这是个平平无奇不值得记住的日子,为什么警察要问这个?

    “想不起来?当时你和谁交往呢?”

    叶锐一提醒,张如涛想了起来:“你们是问松松?不会我跟他分手,不接电话,他也报警吧?”

    “让你回答就好好回答,不要管别的……”

    叶锐不知道说张如涛是单纯还是单蠢,脑子里想到的都是情情爱爱的纠葛,这些事情再闹也不至于闹进市局刑侦支队啊。

    “这么久了,我确实想不起来……”张如涛一脸坦诚不像说谎。

    “那你两平时约会上哪呢?”

    “嗨,就上他家村里那个老房子,烦死了……”说到这个,张如涛一脸怨念。

    张如涛的出身和李松松差不多,只是他是丧母,父亲在家务农,两个人初相识时,谁也没有嫌弃过谁的经济条件。

    张如涛在餐厅上班,包吃住,一个月4000多,因为身处市中心,下班后休闲机会比李松松多。

    所以他的工资一个月也存不下来多少……

    最开始李松松带他回火沟村,他还很兴奋,因为有了完全独处的空间,附近的邻居都是视听有些问题的老年人,他不担心在这里泄露他深深掩藏的取向……

    到火沟村,比他辗转回家的路途轻松多了,所以两个人一休息就去火沟村约会。

    张如涛还会给李松松带好吃的,有餐厅后厨做错的餐食,有市里买的网红小吃,奶茶,当然他还会自己准备必须的用品。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张如涛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加上又有了别的更有经济能力的人追他,他忽然觉得跟李松松这样的平淡太过窘迫,于是提出了分手……

    “4月分手的?”叶锐问。

    “4月初吧,那晚上不太愉快,我没爽到后来就不想继续了……”

    “啥玩意?没有爽到?怎么爽?”叶锐掏了掏耳朵,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反正就那么回事……”

    “行吧,为什么之前你挺主动的,那天之后就不行了呢?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第095章 第 95 章

    张如涛目光飘向别处, 神色带上了一丝不自然,扭捏半晌才回答。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呗,人有了好的总想更好的呗……”

    张如涛之前也交往过几个男朋友, 经济状况和他差不多, 有的甚至比他还糟糕一些, 工作也和他差不多的层次。

    他们见面开房连房费都要AA,吃饭也只能面条,米粉,炒面这些简单便宜的食物。

    而和李松松交往, 不用A房费,去李松松家公交车加上黑车,加一起也就十五块钱顶天了, 有时候李松松还会给他一些钱。

    虽然不多, 最大一笔也就五百块钱, 但是他经常表示自己累了不想动的时候,李松松都会叫车送他来去。

    “他同学就开黑车的,应该收他挺便宜的,但是这不是钱的事……”

    这不是钱的事,这是让他感受到了, 从来没有过的重视。

    “那你怎么还跟人分了呢?”叶锐说完, 张如涛不说话了, 埋下头,眼睛盯着地面。

    叶锐琢磨了下张如涛刚才说过的话, 明白了大概。

    “哦, 你以前觉得自己不配被重视,李松松让你觉得你也可以被重视,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更有钱可以更重视你的人?所以你有了别的选择?”

    叶锐大概明白了张如涛分手的动机,但是为什么好巧不巧就是那天呢?

    “你为什么那天晚上打定主意分手了呢?”

    “其实吧,两个人不管同性,异性在一起就那么大回事,松松那方面一直不太行,我又不好意思说还得配合他。”

    按张如涛的说法,两个人的X生活一直不太和谐,那晚上第一回合张如涛没爽到,闹别扭说不想过了。

    李松松哄了哄没哄好,就打电话联系了他的同学来接。

    张如涛见他当真了,态度软了下来,两个人又勉勉强强来了一次。

    “这次他的表现更差劲,后来他说出去透透气。”

    等到李松再进来,就是车到了,李松松帮他收拾了一下送他上了车……

    张如涛越想越委屈,后来总来他店里勾搭他的另一个男的,又来了……

    再然后就是张如涛单方面以冷处理的方式进行分手……

    “他出去了多久?你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吗?”

    张如涛回忆了半晌,摇了摇头。

    当时他只顾自己生闷气,压根没注意李松松出去了多久,感觉并没有多久就进来叫他说车到了。

    “你走出门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在门边蹲着抽烟,然后我就上车走了……”

    “后来我们就再没有见过……”

    张如涛回答完叶锐的问题,终于后知后觉在所有询问中,好像并没有涉及他违法犯罪的内容,就算他主动交待了自己和别人的老公交往,警察也没有追问他们开过几次房,男的给他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少东西……

    而警察一直追问的都是和李松松有关的事情……

    “是松松出了什么事吗?”张如涛小心翼翼地问。

    “行了,你再好好想想去火沟村几次,有没有别的异常,一会我们再接着聊。”

    叶锐走出询问室,看到徐懋森和陆斯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身材瘦弱,身高不过1米7,露在袖子外的手腕细得好像一把就能握住。

    叶锐有些好奇的多打量了几年骨瘦如柴的男人,陆斯立刻介绍这是毛小坤。

    “我们准备询问他。”徐懋森突兀地补充,叶锐明白这是不希望自己插手。

    “好啊,那你们慢慢聊……”

    他笑嘻嘻说着话,侧身让开,等三个人走进询问室,他看清楚房间号,一闪身进了旁边的中控,噼里啪啦调出了监控。

    跟在后面默默看着他操作的顾添摇了摇头。

    这个人是一点都闲不住。

    陆斯的询问和叶锐记忆里变化不大,语气温和,一板一眼。

    开场没有任何无关闲聊,询问信息的顺序都不会有变化,然后开始有针对性的提问。

    大家没猜错,毛小坤买的电动汽车的确为了跑网约车。

    但是他舍不得买车时候花多的钱办营运资质,并且营运车辆几年强制报废,网约车还要给平台分成,他觉得太亏。

    想着瞭阳管理并不严,干脆直接做起了黑车的生意。

    他叫价比别人低,嘴巴甜会聊天,加了不少打车客户的微信,也算是有了一些固定的生意。

    李松松也算是他的固定主顾之一,不过念及两个人的同学情,加上知道李松松条件不太好,每次收费都是意思意思。

    “4月7日凌晨你在哪里。”陆斯问完,毛小坤反问。

    “凌晨,你要问凌晨几点。”

    “有区别?”徐懋森语气不屑。

    毛小坤一歪头:“当然有区别啦,我这个人很惜命的,我家那么多钱以后都是我的,我要爱惜身体的。”

    毛小坤晚上跑车到了十一点基本就回家了,除非有老客户提前约或者特别熟的客人临时叫,否则他肯定不会半夜开车出去。

    按他说法,跑了一天了,很累,晚上继续跑,怕出事,撞了别人或者被撞都是损失。

    “所以你要问几点,如果是凌晨一点以后,那我没在睡觉,就是在接熟人的单……”

    毛小坤的回答简单粗暴,陆斯没有直接提到李松松,而是让他想。

    他手伸进裤兜:“要不然我翻下手机?”

    徐懋森伸出了手:“我帮你。”

    毛小坤的好友列表里躺着三千多人,随便点进一个,都有转款记录,时间不同,金额不同,看来都是他开始跑黑车后积攒的老客。

    徐懋森通过查询每月转账记录,翻到了李松松的转款记录。

    4月7日凌晨两点,二十五块钱……

    叶锐搞不清现在的出租车价格行情,但是大半夜叫去荒郊野外接人,这个价格确实太过便宜。

    “还记得哪天晚上的事情吗?”

    徐懋森把手机递给毛小坤,他瞟了一眼立刻回答。

    “记得,我老同学叫我,就他家那破地,咋会记不得。”

    最近一年除了张如涛以外,毛小坤还送过别的人去火沟村旧村,或者半夜去接过人,无一例外都是李松松的交往对象。

    只是以前那些人可能就见过一两次就再没见过……

    而张如涛是见过最多次的。

    “每次都这么便宜?”陆斯问。

    “开始不收钱,后来收点意思意思,他家条件不好,他也挣不到什么钱,喜欢男人挺好的,没负担。”

    “为什么不收钱?”看到收这么便宜本就奇怪,这一听最开始居然还不收钱。

    “我跟李松松是同学,初中我两一个班,读书时候他帮我打过好多架。”

    毛小坤家所在的片区环境并不太好,城中村,外来务工人员,他读书的学校也是很多外来人口的子女。

    学校风气不好,他这样的房东儿子在学校里仿佛资本家一样的存在,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有很多人看他不爽,比如他穿的运动鞋是品牌货,他又穿了一件新的衣服……

    他用的文具是最新款,总之有很多让其他人不爽的点。

    加上他干瘦看起来毫无缚鸡之力,在学校里经常被莫名其妙的起伏,也会被同学抢走一些个人物品。

    他总是被欺负,李松松看不过去帮他反抗。

    “其实他那会也瘦,我两加一块都没什么战斗力,不过他下手狠,逼急了直接捡砖头往脑袋上劈……”

    叶锐听到这啧了一声,听过李松松妈妈壮举,他相信子承母业,李松松能干出这种事。

    “我也没啥能感谢他的,请他吃吃喝喝他也吃不了多少,他挺节俭的,这买了车不得照顾下兄弟,所以只要他叫我,我肯定去……”

    “那天过去有看到别的人吗?”

    “别的?他那老家开着远光灯都照不明白路,看见鬼还差不多哦。我到了拉上人就走,赶着回家睡觉呢……”

    毛小坤的话也没有提供什么线索,叶锐哼了一声,直奔关着李松松的审讯室。

    屋里除了李松松和看守他的民警,还多了一个苗宇。

    苗宇正好抽出针头,捏着棉签按在李松松的手肘内弯,手里举着一试管红彤彤的液体冲着叶锐挑了挑眉。

    李松松摁着棉签沉默地看着三个人走进来,坐在他面前。

    坐在对面的人嘴唇开开合合一口气说了很多,他都听明白了但是一个字都不想回答。

    “既然到了这里了,就配合我们工作,说下你的名字,住址,工作单位。”

    对面坐着的男人大概看出了他的消极抵抗,说话的语气逐渐加重。

    李松松依然不想说话,男人忽然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捏住他的手腕一翻,手臂上一条淡淡的痕迹暴露出来。

    “这伤口怎么回事?”

    男人的手指从他的指背一直划到手肘。

    李松松嘴唇动了动,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自己的回答。

    “厂里机器上不小心划的……”

    “把个人信息说一遍。”

    李松松耷拉着头小声地回答了。

    “根据我们的了解,火沟村的老房子只有你和你母亲会回去,你的两个伯父已经很久没过去过了。”

    “我们在火沟村后山的枯井里发现了一具遗体,确认是你们村里的孤寡老人罗国强。”

    “在你们家门口的地方发现了他的血迹……”

    叶锐把警方目前掌握到的线索一一摊开,李松松茫然的看着他,好像这些事情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叶锐说完所有后,深吸一口气。

    “房子只有你和你母亲会去,那么你和你母亲都具有重大嫌疑……”

    第096章 第 96 章

    听到“母亲”李松松的表情有了松动:“不要让我妈知道, 跟她没关系……”

    “那个大爷我和他不熟,只知道住在附近,要怪就怪那天我心情不好。”

    “要怪就怪那天天太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他和那个讨厌的张老头长得太像了……”

    李松松说完埋下头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松松出生在火沟村, 但是打从他有记忆开始, 只记得自己和进城务工的父母租住在瞭阳郊区。

    火沟村的老房子,他只在过年的时候跟在父母回去过。

    他记忆里火沟村过年很热闹,人来人往,人人都很热情, 他可以在村里到处跑。

    那些不认识的人会递给他一颗糖,一把瓜子,笑着逗他两句。

    直到有一次, 他被一个糟老头子提着棍子撵, 说他要偷他家的鸡不是个好玩意。

    他的父亲及时出现阻止了他挨打, 并且告诉他那个老头姓张,住在那里,以后不准从那边经过。

    对张老头糟糕的印象在李松松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几乎难以磨灭的烙印。

    后来的日子里,他时不时在父母口中,听到村里的纷争, 其中大部分都和张老头有关。

    “我以为村里就那一个恶人, 我爸爸死了, 我才知道恶人就在身边。”

    村长看到的那场见血的大战,其实是长期积压后的爆发。

    李松松的爷爷奶奶先后过世, 写了一份没有法律效应的遗嘱, 说要把那套老房子留给李家唯一的孙子。

    李松松的父亲为了避免起争端,并没有要求两个哥哥履行父母的遗言, 而是表示,三兄弟,新的旧的都是大家的,三兄弟共同拥有。

    为了表明他的态度,新房子他一直没去村委会里登记产权,也没有要求两个哥哥给自己一个凭据。

    矛盾被暂时的掩盖过去,李松松父亲突遭车祸去世,李松松年幼懵懂,他的母亲孙红梅悲痛欲绝六神无主。

    李强的两个哥哥假意帮忙去和大货车司机谈赔偿,实则是想完全抛开李松松母子。

    孙红梅察觉不对时,已经根本无法插手,李强的两哥哥不仅和肇事司机谈好了价格,连谅解书都签好了。

    “我妈遇到了好老板,她打工的珍珠厂的老板娘听说了这个事情,派出了厂子的律师陪着我妈去重新谈判。”

    李强的两个哥哥就算再有心计,也只是个能识几个字的农民,自然比不上专业的律师。

    律师也看出来李家两兄弟不是善茬,所以一开始他以可以帮他们争取更多赔偿介入的。

    那场车祸,责任划分明确,大货车司机超载疲劳驾驶撞上了在非机动车道骑自行车的李松松父亲,货车司机全责。

    律师介入按赔偿条款一条条确定了赔偿金额,甚至在精神损失方面给李家母子称取到了最高赔偿。

    在律师的帮助下,孙红梅拿到了所有赔偿,在老板娘的帮助下,钱还没捂热就赶紧在瞭阳买了一套房子,算是有了栖身之所。

    等到李家两兄弟反应过来,钱已经全部去到了该去的地方。

    那年除夕,万家团圆的晚餐,李家不欢而散。

    因为李家两个哥哥劝孙红梅再嫁,两个嫂嫂甚至要安排正月里相亲。

    而她们安排的相亲对象,不是自己的堂兄弟,就是李家两哥哥的狐朋狗友。

    孙红梅一再拒绝,当即打算带着李松松回市区,但是李家二嫂拉着她不放。

    假意的面具彻底识破,争执变成了争吵,李家的两个嫂子骂她不要脸,占着李家的财产不松手,让她交出钱和房子的钥匙。

    旧村的房子,新村的房子,甚至瞭阳的房子按规矩都应该是李家两个哥哥的,跟她一个外姓人毫无关系。

    积攒多时的怨气迸发,逼急了的孙红梅拿起了铁铲。

    孙红梅以豁出拼命的架势要求一切归位,公婆说留给孙子的东西,就只能留给孙子,谁都不准染指。

    “人都是欺软怕硬,我妈要杀了他们,他们就怕了,后来我妈也没回去过,我也没回去过。”

    “最近两三年,我才背着我妈妈回去过,他们好像都没去过,我换了锁时不时回去住下。”

    村子里的人搬走了很多,无人打扰的旧房子成了他安放俗世不允许的感情的最佳场所。

    “我有一次过去时候还没天黑,碰见了那个张老头,他就坐在门口一直盯着我看。”

    童年的阴影让李松松对张老头有本能的惧怕,他怕被张老头看出什么,所以后来都是夜深了才过去。

    “那天晚上我总觉得外面有人,心里很慌很怕被人发现,就惹到涛涛不高兴了……”

    4月6日深夜李松松带着张如涛在老房子的床上共赴极乐,还没开始恍惚看到窗外有黑影,他心里担心人偷窥,又想着半夜不会有人,矛盾中自然不能全情投入。

    张如涛发脾气说要回家,他哄不好只能打电话叫毛小坤跑一趟,想着他消了气了就好了。

    后来张如涛态度软化,本来两个人又来了一次,行到半途,他清楚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草草结束后,他顾不得安抚张如涛,赶出门看到了转身离开的老头。

    黑暗的环境,他只看到背影,通过身高体型以为是张老头,童年时候的阴影和愤怒一起迸发,他摸着门边用来抵门的木棍打了过去……

    老头应声倒地,他把老头扛到厨房不敢开灯立刻又退了出来。

    他坐在门边抽烟,直到毛小坤过来,然后送走张如涛,他越想越害怕。

    他不知道张老头看到了什么,但是那么可恶的老头子一定会添油加醋到处说,到时候全村都知道了。

    他的伯父伯母一定会嘲笑他,羞辱他的母亲,他受气没事,但是不想妈妈再受欺负。

    加之今晚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张如涛的异常,如果他今晚不是被张老头影响,也许他和涛涛还能继续走下去。

    “最近有个有钱的男人在追他我知道,追了好几个月了,但是他一直没有拉黑,还会接那个男人的电话,我觉得我和他快完了……”

    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他摸着木棍又走进了厨房,刚醒过来的老头张嘴刚说了两个字,又一棍子敲下。

    呻吟没有了,呼吸渐渐也微弱,他摸出手机点亮,看见陌生的脸顿时愣住了。

    不是附近的张老头,这张脸有些陌生,他不认识……

    他不知道这个老头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家人,他只想到了毁尸灭迹。

    他记起了小时候,爷爷奶奶讲过不要去后山,那里有口住着妖怪的井,见到人就会抓进去吃掉。

    他趁着夜色先跑上后山找了一圈,确定了枯井还在并且人迹罕至后,立刻返回家中扛着人上山丢了进去。

    抛完尸体,天快亮了,他躲在家里不敢外出,下午看到手机提醒即将有大暴雨,他想着下雨就能掩盖一切,所以趁着没人发现悄悄离开了火沟村。

    “我后来都不敢回去,如果你们没找到我,下个月我可能会偷偷回去看看……”

    李松松最后的心愿乞求警方不要通知孙红梅,不想让妈妈再伤心……

    天又一次亮了,顾添接到了苗宇的电话。

    兴奋的声音掩盖了熬夜的疲惫。

    厨房的血迹属于罗国强。

    那根烟叶卷成的烟卷末端提取到了唾液样本,也属于罗国强。

    那是罗国强死前最后待过的地方……

    枯井口采集到的微量血液终于提取到了DNA,属于两个人。

    一份属于罗国强,另一份和他抽取李松松的血液化验的结果比对一致。

    走出询问室,阳光穿过层层玻璃,洒在了走廊,叶锐揉了揉眼睛,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

    从全无头绪,到彻底告破,转折来得太快……

    罗国强死得很冤……

    虽然叶锐不知道他那天靠近李家的房子究竟看到了什么。

    是误以为有小偷去看,还是真如李松松所说是窥视,都不是他横死的理由,实在是冤。

    叶锐抬脚正要进办公室,余光一扫,有斜对角一间询问室开着门,里面还坐着人。

    他拍了拍卓一鸣抬脚走了过去,早该离开的张如涛居然还坐在这里。

    “你怎么还不走?”

    张如涛扬起脸望着叶锐:“我想问问是不是松松出了什么事?”

    询问完毕,叶锐走了,又有其他干警走进来补充询问了一些细节信息,一晚上来来回回,问他的人换了两三波,终于得到了可以离开的消息,他却不想走了……

    在一轮轮的询问中,他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这些警察对他的态度很正常,所有的询问都围绕他和李松松之间的交往进行,他一直担心的现任一笔带过,警方毫不关心……

    “难道李松松死了?”这个念头一出,他再也无法淡然。

    虽然分手是他提的,但是两个人交往时,李松松对他并不差,虽然李松松穷了点,他也富裕不了哪去,李松松至少没骗他钱……

    以前还有一个男朋友说自己生了重病找他借钱,他没有,找同事东拼西凑借了一万多,打过去对方就消失了……

    他省了半年没吃外面的饭,没买新衣服新鞋子才把债还完。

    如果李松松真的因为他分手出了意外,他很内疚。

    “我想问问究竟松松出了什么事。”

    “跟你没关系,你可以走了。”

    卓一鸣语气生硬,他其实很看不上张如涛这种行为,虽然交往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但是因为经济原因无缝连接攀高枝,还不给人家说清楚……

    “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张如涛鼓足勇气又问了一句。

    叶锐从他担忧的神色大概猜出来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李松松还活着,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涉及一些事情需要配合我们调查,你既然和人家已经分手了就不要再去瞎打听了……”

    “回去吧,公安局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还赖着不走了呢。”卓一鸣心里对他有看法,话也没多好听。

    张如涛带着心里的隐忧,慢吞吞走出走廊,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问。

    “松松,他不会犯法被抓了吧?他犯什么事了?”

    一门之隔的审讯室里,忽然没了声音,李松屏住呼吸,不再继续讲述,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没有,你快走吧……”

    得到叶锐的回答,张如涛放心的离开了公安局。

    脚步声越来越远,审讯室里的中断的陈述终又继续。

    “法律还没审判他,我怎么知道犯了什么事,这不是为难我嘛……”

    叶锐一摊手满脸无辜走进了办公室。

    第097章 第 97 章

    罗国强案告破后, 逸望北岛全域彻底进入了高温,更高温,超高温往复循环的日子。

    高温红色,橙色, 黄色警报每天轮番播报。

    柏油马路每天散发着快要融化的气息, 工地上一天到晚轰鸣不断的机器停下了摇摆。

    整个城市不知不觉放慢了步伐, 连破两个案子,最近犯罪分子消停了些,刑警队的众人也有幸过上了忙里偷闲的日子。

    上午十点过,百无聊赖的叶锐溜达进了顾添的小隔间, 拉着椅子往窗边一坐,直勾勾盯着窗外。

    “你怎么又来了??你能回你自己座位吗?”

    顾添连续整理了好几天工作汇报,内心和窗外的天气一样燥, 看见叶锐又进来了, 十分不爽。

    “你忙你的, 你这视线好,我来透透气。”

    叶锐说完视线落在了停车场的香槟色小轿车,多看了几秒钟越发觉得不顺眼.

    “俗,太俗了,当初年少无知的我怎么会挑这个颜色。”

    顾添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听到叶锐的碎碎念, 顿时火冒三丈。

    “你品位一直不咋样, 包括现在……”

    “胡说八道, 你是嫉妒我能放肆花钱,你说我要买辆跟你差不多的车怎么样?”

    “你买不到了, 那是旧款……”

    叶锐一点头:“你说得对, 我得买个比你贵的,我买了还不用像你一样把车标抠了, 我要定个纯金车标,闪瞎你们的眼睛……”

    “呵,你还会开车吗?”顾添斜眼看着叶锐,眼神中充满嘲讽。

    叶锐一愣,他醒来后好像从来没有摸过方向盘,他还会开车吗?

    总不能让卓一鸣一辈子给他当司机吧,想到这他走出小隔间,拽着卓一鸣就下了楼。

    “来,给我当陪练,我要重新学习开车……”

    “你学啥啊,你拽我干嘛啊……”

    卓一鸣一整个不乐意,现在这个点,车子晒了这么久,里面不得跟个大蒸笼一样。

    叶锐拉开车门刚钻进去头,又退了出来。

    “怎么这么热,不行这车不能要了,得换个新的……”

    他说完又钻了进去,顶着高温系上了安全带,卓一鸣见他来真的,立刻跟着上了车。

    “你别打火,你还记得车上这些按键的功能吗?”

    叶锐认真想了想,指着车上横的竖的,大的小的按键,档位,一个个说了一遍。

    开始说得很慢不确定,然后越说越流利。

    这是他开了好多年的车。

    跟着他走了很多地方,破过很多案子,虽然比起现在的车智能化差了很远,但是他还是有感情的。

    这么一念叨,他反而不舍得换了。

    卓一鸣听他说完,没有一个错误。

    “你还记得这些功能,开车就是手感,慢慢来就好了,这是你以前教我的。”

    卓一鸣大学毕业前学了驾照,但是离开驾校后从来没有摸过车,没机会也不敢……

    到了逸林第一天,他为了在新认的师父前挣个表现,硬着头皮开了叶锐的车。

    后来他打死不肯再开,叶锐说他不练车永远都不会开车,拿着自己的车给他练。

    卓一鸣虽然对汽车品牌知之甚少,但是他认得叶锐的车标。

    车很贵,他不敢开……

    叶锐威胁他,不学就不带他了。

    还想给他当徒弟,有哪个徒弟出去让师父开车的。

    卓一鸣鼓足勇气坐上了驾驶座,脚放在油门上,心里建设了半个小时才敢轻轻踩下去。

    在叶锐鞭打之下,他逐渐掌握了驾驶技巧,不再惧怕上路。

    连市局里的快要报废的小破车他都能开得很顺手。

    会开车了,叶锐的车他反而开的少了……

    他怕自己技术不好擦挂了心疼,就算现在他开叶锐的车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对,我还告诉你,撞坏了有保险,只要不撞死人,保险赔不起的,师父有钱赔!”叶锐姿势老练启动汽车,按下了空调按钮。

    “呼~”凉爽的风从叶片间吹出,热烘烘的身体立刻感受到了舒爽。

    叶锐信心倍增,右脚踩下了油门。

    “轰……”

    “嘭!”

    “呜~”“哇~~”

    震天的碰撞声引得周围的汽车叽里哇啦叫成了一片,卓一鸣和叶锐目瞪口呆看着前面的高出半个头的黑色越野。

    比他高,比他宽的前脸,全车外表没有一个LOGO,漆面黑亮黑亮。

    “叶锐,我艹你祖宗!”

    顾添地咆哮响彻了整个市局,一时间无数扇窗户纷纷推开,无数个脑袋挤了出来共享盛况。

    香槟色的轿车和黑色越野车来了个脸对脸……

    顾添气急败坏跑下楼,指着驾驶座上的叶锐嘴唇都气得哆嗦。

    “你!!往后退,你还嫌撞得不够狠是不是!”

    叶锐回过神,第一脚油门,脚可能没恢复彻底,踩重了。

    他降下车窗瞟了一眼顾添:“慌什么,哥哥给你修,不走保险!”

    叶锐深呼吸两口,双手绷直辅助方向盘,长长吐出一口气,右手挂挡,右脚尝试着轻触油门,这次车子终于如他所愿往后缓缓退开。

    顾添心疼地赶紧上前蹲下想要查看车子,刚蹲下耳廓一动立刻站起身跳到一边指着叶锐吼。

    “你给我停回去,熄火,下车!”

    叶锐出师不利,而且还撞坏了哥们的车,自然不可能继续练习,他停好车后立刻走过来。

    因为两辆车底盘有落差,顾添的车前脸下方受损,他的车引擎盖受损,瞧着都是皮外伤。

    “嗨,没多厉害,我给你修。”

    “修个屁,这破车动不动就没零件国外发,动不动就是要返厂,妈的,老子真的想换了!”

    说起自己的豪车顾添也是一肚子气,年少无知时候以为豪车好,现在才知道,真的不经造。

    更可气的是,有次他去保养,吐槽动不动就要国外寄,搞得他十天半个月没车开。

    接待十分诧异,居然问他:先生你只有这一辆车吗?

    他更气了……

    是啊,人家开这车的,家里好几辆呢,哪会指着这辆车出行……

    “别气别气,打车费我出,我这小破车都不用修。”

    叶锐闯了祸,态度好得很,回头去看自己的车,停了这么会,地面干干净净并没有不明液体。

    刚起步车速不快,刚才只是动静大,他估计他的车只是引擎盖和前脸只是外表有点难看,里面水箱,发动机这些重要零件应该都是好的,可能送去钣金补漆也就一个来礼拜能好。

    “老子有车。”顾添没好气地回答。

    “哟,你又买车啦,我怎么没看见呢,停哪里的。”叶锐左顾右盼愣是没看出哪辆像。

    顾添摸出钥匙丢给卓一鸣:“帮我扔修理厂去,我这忙死了,走不开。”

    卓一鸣摆手,“不敢”两个字刻在了脸上。

    “你师父都给我撞了,你怕啥,撞报废了直接叫你师父给我换新的,我这走不开,你不开其他人更没人开。”

    顾添说完手臂一转:“你不开,我就只能叫叶锐开了。”

    叶锐笑嘻嘻伸出手:“好啊!”

    他的手还没碰到钥匙,卓一鸣一把夺过钥匙:“算了,还是我来吧……”

    叶锐笑嘻嘻跟着卓一鸣上了车,摸出钱包摇下车窗在顾添眼前扬了扬。

    “瞧见没,我给你全包,不让你花一分钱。”

    顾添瞪了他一眼,黑着一张脸上了楼,工作汇报还没赶完,更可怕的是明天还要出差一个星期,他只希望这次一个星期能搞定维修。

    车子开到店里,接待看见熟悉的车牌立刻迎了上来。

    “顾先生,今天是洗车还是保养?”

    车窗降下,两张陌生的脸,销售迟疑扭头回去看车牌没错,这次发现了前脸的问题。

    “我是顾先生的哥们,开他车出去怼了,我跟他说了我全部负责。”

    “你们好好检查检查,该修修该换换,我来结账。”

    “好的,那麻烦您这边请,我们马上叫师傅开进去看看,您是留个电话还是?”

    “我等着吧,你们先检测定损,不着急。”

    “需要通知保险公司吗?”

    “不需要,我自己掏钱,你们别整太离谱啊。”叶锐忍不住叮嘱接待不要太坑人。

    “不会的,那可能需要比较久,中午我们隔壁餐厅有自助餐,你们是先去吃饭还是给你们来杯咖啡休息会?”

    “行啊。”

    豪车4S店的自助餐比叶锐想象中豪华很多,考虑到工作日,来店的顾客不多,每一种菜肴份量不大,但是品种繁多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叶锐已经知道卓一鸣会让他吃什么,不准吃什么。

    他的每一夹子都精准落在了卓一鸣的喜好内,所以表面顺利的全桉自己的心意夹了一盘子。

    叶锐坐下后先端着低因热奶茶喝了几口润了嗓子,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买车。

    “徒弟,这菜真不错,离市局也不远,你说我要是买了这车每天来吃一顿不过分吧?”

    “这车最便宜的价格,你拿来吃同样的菜品,吃到死都未必花得完……”

    卓一鸣舀了一勺炒饭送进嘴里,虽然他来逸林这么多年,一直吃不惯太清淡的海鲜料理,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家的海鲜炒饭做得很棒,配料鲜甜,米粒软硬适中颗粒分明。

    但是为了一顿饭,买个车,大可不必,虽然叶锐花得起这钱……

    前两天叶锐的妈妈又私下给他发消息了。

    告诉他叶锐醒了,他父亲能够全心全意投入工作,叶家的产业最近三个月产值又翻了一番,他们全家都很感谢他。

    叶锐以后有什么需要都不用担心花钱了,他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提,这都是他应该的,这些年全靠了他。

    否则叶家再有钱,未必能唤醒这个儿子。

    他们全家对卓一鸣的感激绝非金钱可以衡量,只是希望卓一鸣也能过得自在顺心,所以只能庸俗的用有形的物品或者金钱来表达他们无尽的感谢,希望卓一鸣不要怪罪或者是生气。

    第098章 第 98 章

    面对盛情的叶母, 卓一鸣只回了一句话:“谢谢阿姨,我这辈子最大的需要就是师父能开开心心的活着。”

    叶锐的妈妈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最终说了句, 他们的承诺永远有效, 叫卓一鸣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

    “不一样的, 体验不一样,自己点外卖多费劲啊,还得想着吃什么,一点欣喜都没有。”

    “这就像开盲盒, 每天吃的都不一样,来了就吃多美啊。”

    叶锐还在酝酿自己的买车计划。

    卓一鸣很想说这里的食谱可能也是固定的,说不定一周或者一个月一循环, 盲盒不可能开一辈子。

    但是他看到叶锐满脸憧憬的模样忽然笑了:“你高兴就买吧。”

    “我一个月多钱工资, 养的起吗?你这败家徒弟, 我就说说你真当真了。”

    卓一鸣赞成了,叶锐自己开始反对了,卓一鸣抿着嘴笑得更厉害了。

    “赶紧吃,一会凉了……”

    吃完饭,叶锐觉得奶茶不错, 又叫了一杯, 卓一鸣端过杯子尝了一口。

    淡淡的茶味, 更多的是牛奶牛乳混合的香气,也不是很甜, 应该不影响叶锐晚上睡眠。所以他也就没管, 自己拿了一杯柠檬水耐心坐在一边等车辆定损。

    到了下午三四点,工作人员又上了几盘小点心, 叶锐高兴的吃掉了不少,车辆评估定损终于全面结束。

    维修清单并不长,不超过十项,工作人员站在一旁逐行耐心解释。

    车子内部没有太大问题,漆面花了要补,然后发动机旁有个连接件有了裂缝。

    叶锐一听发动机旁边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行。

    刚要说换忽然反应过来,发动机这么重要的东西,旁边的玩意这么容易坏??

    他是进了黑店了吗?

    “你们这玩意纸糊的啊,连接件这么一撞就有了裂缝了??”

    “这个连接件很早之前就出现了磨损,我们给顾先生提过的。”

    “他说不碍事不用换,换起来太费时间太麻烦。”

    “这次发生了碰撞,出现了明显裂缝,我们出于安全角度建议更换。”

    “换换换,我做主。”叶锐知道顾添在很多小地方蛮节省的,这种零件他觉得不重要不换无可厚非,但是那是之前。

    磨损和裂了怎么能一样呢?所以他要负责到底,再贵都要换!

    “这个连接件需要总公司发货,预计25-45天……”

    叶锐总算知道刚才顾添为什么那么暴躁了,换谁谁不暴躁……

    “换!修好了,给我打电话来给钱,别找顾添。”叶锐把自己的号码写好交给了工作人员。

    回到市局已经接近下班,叶锐手里举着一瓶常温可乐得意洋洋走进办公室。

    还没走到小隔间就大声告诉顾添。

    “车子没啥大事。就是补补漆,你里面有个连接件坏了,我给你换了。”

    顾添在电脑前忙活了一天,终于编出来了工作总结,现在仿佛装了一脑袋浆糊,又昏又沉又难受。

    他揉着快要爆炸的太阳穴刚起身,听到叶锐的喊声立刻精神了。

    “你说啥,你给我换了啥??”

    “人家说你里面有个配件老化了,早叫你换,你舍不得,这撞过了建议换,我给你换了。”

    “发动机旁边呢,多重要的地方啊。”

    “你瞧,你舍不得,我是不是就是你一直等待的有缘人。”

    顾添听明白位置,气不打一处来:“傻X。”

    “嘿,你怎么骂人呢,虽然那配件国外邮寄要一个多月,但是不要你花钱啊!”

    “我没骂你!那玩意屁用没有,如果断了,老子拿胶水糊上一样用,你也不看看他链接的是啥,真影响安全的话,那一整块都要换,单换那个就是糟蹋钱。我哥送我妈的车去保养时候问过,帝城的四儿子可不敢这么宰客,让你花钱都花在明处。”

    “我靠!”顾添说完,叶锐知道今天自己真的被当猪宰了。

    “你怎么不早说,那可是八千块啊!八千块!”

    “你问了吗?你又没问,我怎么知道,我一天天惦记我车里有啥啊!”

    顾添以为叶锐开过去,检测完至少会跟他说一声,哪知道人家闷不吭声钱都花了也没说一声,合着等着回来邀功。

    “我撞的我认,这是我代你被宰的,不行,你得把钱给我!”

    “做梦。”顾添不可能承担费用。

    “我停在市局划定的停车线内,你撞了我的车,就算把交通局长叫来,也是你全责。”

    “我全责那可以走保险啊!”叶锐越说越生气。

    “可以啊,走的是你的保险,但凡四儿子知道是交通事故修理,你觉得他们能心慈手软?八千?随随便便给你糟个八万。”

    顾添一说,叶锐觉得的确这么回事,但是他还是不肯服输。

    “那也是保险!”

    “保险个P,你信不信我给保险举报你躺了好几年,肌肉没恢复彻底就试图开车上路,完全是危险驾驶,你看看保险赔不赔!”

    顾添一通胡说八道给叶锐气得不行。

    “行行行,你牛逼,你厉害,老子认了!”

    “我明天不上班了,请假,身心受损需要在家疗养。”叶锐很生气。

    “批了,一星期够不够,不够一个月,半年都行……”

    顾添大手一挥痛快得很,他其实一直觉得叶锐目前的状态,没事就在家待着好了,跑来办公室没必要。

    “我!”叶锐语迟,他不过就是发发脾气,顾添怎么就批了?以前可是想请半天假都要被盘问半天,还不一定批。

    顾添彻底占了上风,哼着小曲宣布下班,走到门口叶锐再次叫住了他。

    “你明天是不是早班机出差,我送你吧。”

    顾添挥挥手:“我有人送,不需要你。”

    “那你打车啊,多钱我转给你。”

    “不需要!”顾添乐呵呵的下了班,他又不是只有这一辆车用。

    顾添的车一修半个月了无音讯,叶锐是没有想到的,他的车后来送去敲敲打打了一星期恢复一新。

    维修还说现在什么关税政策改了,进口零件价格便宜了,比以前也快了。

    他以为顾添车的四儿子说25-45天是夸张,半个月总得有点动静吧。

    但是真的没有,顾添都出第二趟差了,车子还没好。

    周末叶锐坐不住了,叫卓一鸣开车去了四儿子店。

    对于这位出手大方的优质客户,刚踏进门一只脚,接待就认出了他。

    “叶先生,您好啊。”

    “我来看看,车还没修好吗?”

    接待立刻把他带到了维修车间:“您看,漆面刚补好,零件还在路上,还没清关呢,前段时间总部放假所以时间要长点。”

    叶锐看着这车也无语,走出门看见自己香槟色的车都快变成土黄色了。

    “算了,洗车去。”

    卓一鸣一转方向盘,熟稔的开上了另一个方向。

    “我们去哪洗?”叶锐记不起这条路,以为卓一鸣找到了新的地方,想着以前那家自己好像还办了卡,存了不少钱呢。

    “还是之前那家,老板做大了,搬了个更宽敞的地方。”卓一鸣解释了两句,虽然那家收费有点高,但是他后来把叶锐的车开去别的地方洗过,发现的确没有那家收拾的仔细利落。

    而且其他家虽然便宜点,万一伤了漆面得不偿失,叶锐讲究挑剔,能让他充值办卡的地方一定是非常符合他的心意。

    想到这些,卓一鸣后来车有什么需要打理的都送到这里来,每次说充钱,老板都说不用还有余额,用完再说。

    他更加觉得这个老板是厚道的人。

    “你里面充了很多钱吗?怎么总也花不完?”

    “不记得了,他家可以改色,改装,换车轱辘,贴车内饰。我本来是想着没事换一换新鲜,后来觉得没意思。”

    车开到一家横跨四家铺面的店前停下,完全陌生的装修和布局,没有一样是叶锐熟悉的。

    他抬起头瞟了眼店招,名字还是那个名字,他狐疑地推门下车。

    老板瞧见有客人来,笑呵呵从里面走了出来刚张嘴看见是叶锐足足愣了十几秒。

    “哟,真是你啊,你从国外回来了?”

    “嗯?”叶锐觉得老板是不是认错人了。

    老板指着卓一鸣说:“这几年都是他开你车来洗,我说没见你,他说你外派出国了回来少,这是又回来了?”

    “对啊,出国几年,还是觉得咱们国家好啊。”叶锐立刻接着话茬开始跟老板打哈哈。

    老板指挥人帮叶锐洗车,从兜里摸出香烟,自然的递给了叶锐。

    叶锐一摆手:“去了个到处禁烟的破地方,被逼戒啦。”

    “戒了好,戒了好,戒了健康。”老板把叼进嘴里的烟放回了烟盒,坐叶锐旁边东拉西扯起了家常。

    时不时夸奖叶锐会选车,这车无论性能,还是造型设计,这么多年过去毫不过时。

    叶锐听得身心舒畅,决定把换车的念头暂时压一压。

    “不过这车啊,颜色我不喜欢了,不知道现在改色好改不。”

    “嗨,改色啊,现在比以前高科技多了,现在有改色车衣,贴上去覆盖就行,不需要调色重喷了。”

    “哦,是吗?那撕下来会不会伤原漆啊。”叶锐一听很高兴,完了又有点担心,虽然这颜色腻味了,但是当初买的时候可以花了大钱特别定制的色,万一哪天又喜欢了想复原呢?

    “兄弟你又不缺钱,整贵的,绝对撕下来一点没影响。我要坑了你,你开车撞死我。”

    老板拍胸脯保证,卓一鸣听笑了……

    “有啥色,给我看看来。”

    第099章 第 99 章

    老板很快从店里抱出来两本厚厚的色膜, 叶锐翻开瞧着每一页都新鲜,每一页都想试试,他拉着卓一鸣一起选。

    “你看这七彩的好看吧。”

    “这紫色的好看吧……”

    “这蓝绿色漂亮……”

    卓一鸣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颜色,不能说不好看, 但是总觉得奇怪。

    “其实你要想想, 你为什么要换颜色?是看腻了, 还是觉得现在的色不合适?”

    叶锐琢磨了下,一个是看腻了,一个是总觉得现在开着这辆车出公务有点太吸引眼球……

    而且自己也不年轻了,不应该这么浮躁了, 瞧瞧人家顾添的车,黑色,连车标都抠了。

    多么低调大气沉稳……

    他以前像顾添请教过怎么抠车标不留痕迹, 顾添说钱给够定制时候就要求不要。

    他跑去找自己的四儿子店, 人家直接告诉他没有这项服务。

    他理解到了金钱的差距, 那这次是不是可以把车标抠了。

    “你能帮我把车标一起盖了吗?多贴几层那种,外表看不出来能行吗?”

    “也不是不行,不过……”老板担心影响车辆的售后问题。

    “老车了,没有质保了,换啥都得自己花钱, 你给我推荐两个低调点的颜色。我不喜欢黑色。”

    老板快速翻动几页, 提起了一页看起来有点黑的色膜。

    “祖母绿, 低调,阳光下墨绿碧绿, 质感很好, 光线暗了就是黑色,晚上也是黑色, 低调大方有档次,而且这个车膜本身就有点厚,能够轻松覆盖你的车标。”

    “这膜不便宜,但是质量真的好,很多人觉得这么黑,花了钱跟没花一样,所以一般人我不推荐他这个。”

    选择贴改色膜的人,大部分喜欢跳跃一点的颜色,深色不会是首选。并且担心加厚车膜不好撕,影响原有漆面,更何况这个价格比其他贵了一半不止。

    他老板觉得以他对叶锐的了解,以及叶锐对他的信任,应该不会怀疑这个车膜的质量。

    “行,你说这个就这个,要多久?”

    “这个色出的少,我得找厂里订货,估计一周到货,贴的话十天吧。”

    “行,我给钱,先订货,什么时候贴我通知你,我这车还有用处。”

    叶锐觉得这车还要承载给顾添用的使命,不能这么快送来捣腾。

    洗一趟车,又花了五位数,叶锐十分开心。

    “我的余额还够吗?不够说啊。”

    “早着呢,来签个字。”老板递过来平板,叶锐潇洒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卓一鸣忍下了再次问,你究竟充了多少钱。

    入夜,逸林又下起了暴雨,叶锐坐在阳台边看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我怎么觉得今年的雨比往年多很多?”

    他的记忆里,逸林除了有台风路过时会有这么大的雨,平日里很少下雨,都是干热干热的。

    今年好像没听到台风,雨倒是下得不少……

    “前几天才高温警报呢,今年雨水不算多,要是不下点雨,地都要旱死,人都要热死了。”

    “下不了几天的,回头又要更热了,趁着凉快点早点睡明天要上班。”

    “哦,忘记了,顾队说给你放假一个月呢,不用没事上班……”

    卓一鸣决定要办顾添执行命令,让叶锐在家好好休息。

    “行吧,休息就休息,反正就在马路对面,你们出动肯定瞒不住我。”

    叶锐打着哈欠,有懒觉睡谁不想呢?

    这样散漫的日子必须珍惜……

    午夜,手机铃声响起,叶锐一咕噜爬了起来。

    “卓一鸣,快,有案子了。”

    叶锐一把按下免提。

    “哪呢,哪呢。”

    “没案子。”顾添对于叶锐如此快的接听电话非常满意,所以先告诉他别紧张。

    “哦,没案子啊,那你干嘛呢,大晚上的。”叶锐瞧着时间才两点过,刚才消失的困意这会又来了……

    “逸林雷暴天气,我飞机晚点了,本来十点就该降落,现在还没起飞,刚才机场广播说快起飞了,估计七八点到。”

    叶锐一听立刻明白什么意思了。

    “我来接你,我来接你。”

    “不要你来,麻烦卓一鸣来接下我。”

    “嗨,他不就是我,我不就是他,我犯的错怎么可能在家安心睡大觉,你把航班号给我,绝对准时!”

    “行,那你们继续睡,航班号马上发你。”

    “徒弟啊,师父闯的祸,只有麻烦你补了……”叶锐语气里没有一点愧疚,反而充满了骄傲。

    “没事,小事情,我们抓紧休息吧。”

    五点半,闹钟再次响起,卓一鸣醒来第一时间查询航班信息,预计抵达七点过。

    “要不要再睡会,这个点开过去挺快的。”

    “走吧走吧,下雨天开慢点。”叶锐催促卓一鸣起床早点出门。

    他自己慢悠悠换好衣服走出门,卓一鸣热好了一杯牛奶倒进了保温杯递给他。

    “你不能饿着,路上喝点牛奶。”

    天空飘着落的雨点打在车子顶上发出清晰的砰砰声。

    早就该见亮的天空,因为这场雨到现在还是灰蒙蒙。

    马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雨刮器疯狂舞动着,摩擦着玻璃哗哗声绝于耳。

    “昨天洗车真亏啊,这靠天吃饭多好,又能省好几十块呢……”

    “未必,说不定好几万呢。”

    “哎呀,我徒弟就是比我会算,确实呢……”

    “诶,前面怎么有个人??”叶锐指着前方雨幕中站在马路边的人。

    黑色大伞挡住了脸,但是挡不住修长挺拔的身姿,黑色齐脚踝的风衣被风吹得衣襟晃动,立在脚边的黑色行李箱被飘进山里的雨水浇得油光水滑。

    他看到雨幕中出现的大灯,左手犹豫着抬了几下终于挥了起来。

    “一鸣,停车看看他要干嘛。”

    卓一鸣放缓车速滑到了他的身边,叶锐降下车窗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雨伞下一张白皙的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先生,方便载我一程吗?到前面好打车的地方就行,雨太大,这里没有车经过。”

    叶锐瞟了一眼他脚边的行李箱,真皮材质防水性能很好,浇在上面的雨水不断滑落显出了皮箱正面的凹印,他仔细看了下分辨出了“航空公司”的字样,他大概猜到了男人的职业。

    “你打算去哪里?”

    “我要去机场,我快迟到了。”

    “上车吧,我们也要去机场,可以载你。”叶锐说完,卓一鸣按开了后备箱,男人千恩万谢放好行李箱,坐进了后座。

    “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错过了航班,可真是麻烦呢……”

    “你们这么早去机场搭飞机吗?”

    “接个朋友。”叶锐说完猛地吸了几下空气。

    “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抱歉,我的香水出门前摔坏了,衣服上沾得比较多,您要是鼻敏感或者闻不习惯的话,我下车好了。”男人语气内疚。

    “没事,没事,挺好闻的,哈哈哈。你们真讲究啊。”

    叶锐笑嘻嘻打着哈哈,卓一鸣转头瞟了他一眼,他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不过下次还是小心点哈,万一遇到鼻敏感的人,这么大的雨是吧……”

    “嗯嗯,我会注意的,这次太感谢你们了。”

    “这么早的航班吗,从哪里飞过来的啊,你们住在附近吗?”

    男人从内兜掏出手绢仔细擦拭着手指上的水迹。

    “我也不知道了,没问他呢。”叶锐选择性回答了男人的问题。

    “这附近太难打车了,我第一次来都不知道怎么定了这里的酒店,真是麻烦呢。”

    “你们公司过夜机不安排住宿?”叶锐又点奇怪,这又不是来履行,异地过夜都是统一居住。

    “公司给补贴,让自己找呢,我第一次飞这边不熟悉情况,就定远了。”

    “哦~”叶锐大概明白了,捞过保温杯拧开了盖子。

    “你几点的飞机啊,来得及吗?”

    男人摸出手机看了眼:“计划八点过,不过这个天气可能会延误,应该来得及。”

    叶锐举着杯子凑在嘴边喝了一小口,很烫。

    他晃动着杯子试图被动散掉热气。

    “好香啊,你喝的是牛奶吗?”后座的男人不经意的抿了下嘴唇。

    “是啊,很香吗?”叶锐笑嘻嘻地问。

    男人点了点头,又舔了下嘴唇。

    “不好意思,我可能有点饿了,起太早没有吃早饭。”

    “没关系,我也觉得这个牛奶很香。”叶锐笑呵呵举着杯子喝了一口,虽然还是有点烫,但是他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烫了,好像更香了。

    男人从衣服里掏出一包纸巾,伏下身子用纸巾擦拭这裤脚的污迹。

    叶锐瞟了一眼,有黄的,白的,灰色的污点,看起来莫名有些恶心。

    “你这不是工作服吧,怎么看起来很脏的样子。”

    “是啊。”男人叹了一口气,手上的更加用力,裤脚搓出了明显的褶皱。

    “我对这边不熟悉,刚才路上踩到好几个水坑,溅上了脏东西。”

    “你这是工作服吗?那你一会工作怎么办?”叶锐不由得同情起这个男人,要是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可能会被挑剔的旅客投诉吧。

    “啊~不是工作服,工作服在行李箱里一会到了换掉就好了。”

    男人手里的纸巾湿了两三张,裤脚的污物依然很明显,他放弃地坐直了身子,冲着叶锐笑了笑。

    “幸好遇见了你们,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叶锐瞟了一眼男人黑色风衣里的白色衬衫下摆,皱巴巴,颜色好像有些奇怪。

    “你里面穿的衬衣是不小心弄脏了吗?怎么看着怪怪的啊?”

    第100章 第 100 章

    卓一鸣闻言看了眼后视镜, 男人拢了一下风衣,笑了笑。

    “昨晚上喝咖啡不小心泼上了,我没有带太多的衣服,今早出门想着可能会淋湿, 索性就凑合穿了。”

    “本打算到机场早, 去洗个澡收拾下, 现在看来来不及了。”

    卓一鸣幽幽开口:“你可真是不小心啊,飞机上可不能这样,会被乘客投诉的吧。”

    “是的,是的, 多谢提醒。”男人态度谦和的不住点头。

    “嗨,成年人嘛,挣钱的事肯定会小心点啦。”

    叶锐刚说完, 立刻又招来了卓一鸣的白眼, 他指着叶锐手里还举着没扣上杯盖的保温杯。

    “喝完了吗?一会凉了会胃疼。”

    “喝喝喝。”叶锐举着杯子一口气喝光了牛奶, 擦完嘴看见后座的男人直勾勾看着他。

    男人看到他也在看自己,再次笑了笑。

    “你们是住在一起吗?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对啊,住在一起,闲人一个,要不怎么能这么早来接朋友呢。”叶锐打着哈哈想要揭过这个话题。

    “哦~朋友也是来度假的吧, 懂了, 你两是在这里享受人生的成功人士, 真好啊……”

    男人的语气突然带上了羡慕,叶锐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也不想告诉男人他们的真实身份, 所以只能回应以尬笑。

    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到了机场,车刚停稳, 男人再次道谢,急匆匆下车拿上行李箱走进了机场。

    卓一鸣看航班还没有降落,开车进了停车场找到位置停下,坐在副驾驶的叶锐仍然一副思考的模样。

    “怎么?对长得好看的念念不忘?”

    “嗯?”叶锐一抬头左右到处看。

    “哪里?谁好看?谁能有我徒弟好看!”

    “切,你是在这里等还是上去等?”

    “那肯定是上去啊,你看顾添这种孤寡老人惨吧,出差回来除了我没人接他,可怜巴巴的。”

    “你看,我就不一样,我有你啊,要是我这样,你肯定不用我打电话早早就来等着了是吧。”

    卓一鸣低低的“嗯”了一声。

    “对吧,我就说顾添孤家寡人吧,你有什么合适的女同学吗,咱们给他介绍介绍……”

    卓一鸣翻了个白眼,他“嗯”的可不是这个,不过他也不敢给叶锐说,他说错了。

    顾添不是孤家寡人,顾添有人……

    叶锐为了让顾添感受到归家的温暖,走上接机大厅第一时间找了个餐厅打包了一份早餐。

    他提着热乎乎的早餐站在出口,等到顾添刚出现,他立刻疯狂挥手。

    顾添拖着行李箱还没走出通道,他提着袋子迎上前,一手接过顾添的行李箱,一手递上去纸袋。

    “饿了吧,快吃快吃。”

    “谢谢啊,真饿了,晚点发的盒饭太难吃了,我看了一眼没要。”

    “我就知道你小子看起来什么都能吃,实际还是挑着呢。”

    顾添狼吞虎咽咀嚼着食物,走到停车场一袋刚好吃完。

    “一鸣麻烦你了,一会送我回滨海半岛,你们都回去休息下,有事我叫你们。”

    “你不回滨海半岛难道还能回别的地?”

    顾添吃饱了饭,脑子也愚钝了下,不带转弯的回答:“我还能回捧月湾啊。”

    “捧月湾是什么鬼?你又买房了?”

    叶锐反问,顾添反应过来,这一茬他没有跟叶锐说过,现在明显也不是说的好时机。

    “对,换了个住处,等有空请你去参观下。”

    “好啊。”

    叶锐自自然应承下来,一点不觉得奇怪,毕竟顾添母亲也有钱,说不定又遇到什么好的楼盘买了,他顺便住住很正常。

    “还出差吗?我那天去店里问了,那破零件还没到呢。”

    “最近不出了应该,没事,我有车开你不用担心我,今早……”顾添解释了一半忽然收了声。

    谢悯昨晚也才出差回来,虽然是去的不同地方,但是他们定的几乎是前后脚落地的航班。

    计划是一起回家,哪晓得就是这么前后脚不超过半小时都能出岔子。

    谢悯的航班提前抵达躲过了雷暴,他的航班晚点了一会就彻底晚了下去。

    他心疼谢悯出差辛苦,叫他别等了开车回家休息,骗谢悯说他改签了中午的航班。

    今早他肯定不可能叫谢悯大早上起床来接他,只有麻烦卓一鸣了。

    但是他和谢悯的事,他也还没告诉过叶锐……

    他琢磨了下,这事目前也不是好时机,还是等有机会再说吧。

    他倒不是担心叶锐歧视他之类的,他现在看叶锐也是钙里钙气的样子,不过怕吓着叶锐,还是不说了……

    “今早这雨还这么大,你是不是以为还要继续晚点呢。”叶锐继续帮顾添接话,缓解了顾添的尴尬。

    “对,幸好有你们,一会送完我你们就回去休息,最近没啥案子吧,我看挺太平的。”

    “是挺……”叶锐说完住了嘴。

    “这事说不得,别提了,不提不提,我们说点别的。”

    “对了,我打算把我的车改个色,深绿色,你觉得好不好。”叶锐忍不住要显摆他的新玩意。

    顾添了解了下,觉得挺不错,他现在是没兴趣捣腾车,不过听叶锐介绍的还可以,改个色低调点也挺好。

    回家的路依然畅通,到了滨海半岛顾添下车后,叶锐再次感叹。

    “你看他,到了逸林连个报平安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我去哪还能跟你说一声。”

    “你好好留意着,有合适的给他介绍,你说顾添喜欢什么样的?”

    卓一鸣扶着方向盘,根本不敢接茬……

    直到下车,叶锐还在替顾添考虑什么样的适合他。

    “肯定得年轻的,温柔的,事业不能比他厉害,不能比他强势,顾添那性格,要是强势的厉害的,他HOLD不住,绝对天天吵架干架,不行不行,太不和谐了……”

    卓一鸣幽幽看了叶锐一眼,叶锐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你这眼神什么意思?觉得我说错了,那我跟你说,是因为你不了解顾添,咱们多少年的哥们了,睡一床都多少次了……”

    卓一鸣心中腹诽,不了解你哥们的是你,睡再多次都白搭……

    午后,雨停了不到半个小时再次下了起来,叶枫瘫在沙发上彻底打消了今天去办公室的念头。

    他望着窗外又下起来的雨,突然自顾自念叨了一句。

    “好像那天的雨也这么大,海上都看不清。”

    “下雨了吗?我怎么记不得了,你还记得那天你怎么掉海里的吗?”

    卓一鸣猛然转头目光直勾勾盯着叶锐的眼睛。

    叶锐反复没看见,翻了个身趴在了沙发上语气淡淡。

    “不记得了。”

    “真的不记得了?”卓一鸣试图再次启发叶锐的回忆。

    “我要记得,当时就不会出事了,出事的瞬间脑子都是空白的,哪里还有记忆,多读点书,说出去丢人……”

    卓一鸣没得到答案还没叶锐又教育了一顿,他不甘心的撇了撇嘴。

    手机再次响起,叶锐看见名字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

    “嘿嘿嘿,有活干了。”

    他按下接听抬脚往门边走去。

    “不用来办公室,不是上班。”

    顾添好像长着千里眼看到了叶锐的动作,接通电话立刻打消了他的念头。

    “哦,那找我干嘛,难不成约我吃饭?”

    “你做梦,我给四儿子说了,那配件来了再去换,你去把我车开回来,老谢的车我觉得有点问题准备开去给他检修一下,我就没车用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保证你下班就能摸到你的车。”

    叶锐挂了电话叫上卓一鸣出门,车子驶上马路,湿漉漉的空气一熏,刚才还有些困顿的思绪豁然开朗。

    “嘿,顾添现在牛逼啊,他说他之前开的老谢的车?”

    “谢悯?谢局?”

    “你知道吗???”

    叶锐转头盯着卓一鸣,既想听到他说自己搞错了,又怕听到他说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卓一鸣抿了下嘴唇,狠狠心“嗯”了一声。

    “我靠,他现在啥身份啊?领导的车说开就开?还说要给他开去检修?不是……”

    “领导的事情我们不要瞎琢磨,你以前不是经常说我吗,别去管领导干嘛,管好自己干嘛……”卓一鸣急中生智扯出了叶锐曾经说过的话试图堵上他的嘴。

    毕竟这个话题,如果叶锐要继续下去,他觉得以他的经验怕是要露馅……

    他不知道顾添为什么没有告诉叶锐,但是他感觉由自己来说对不起顾添,而且说不定还要被叶锐批评……

    “诶?”叶锐左右看了下,大马路上现在就他们一辆车。

    “我们不是去给顾添开车吗?我们自己开了车,一会我自己开回来啊?”

    那一声碰撞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叶锐觉得自己要练车应该去找个空旷的大坝子,没有水只有山,撞坏了只赔钱不要命那种地方。

    “一会我给你送回来,再回去开车。”

    到了四儿子店,工作人员好像怕叶锐跑了就不回来,极力游说他连还没装上去的配件一起结账,给他申请个VIP折扣。

    叶锐看着窗外亮不开的天,怕一会雨越来越大,卓一鸣来来去去开车不安全,大手一挥刷了卡。

    刚上车,他迫不及待告诉顾添这个消息,让顾添回头空了去换,不要浪费自己的血汗钱……

    “你可真实在,我就是想叫你开走,就不去了,给你省点钱……你倒好,直接付全款了……”

    “没事,这点钱不耽误。”

    叶锐一点不心疼自己刚才刷出去的五位数,他知道顾添的想法。

    但是要是不同意,工作人员肯定来来回回的游说,耽误时间久了,影响了卓一鸣开车安全事大,所以他才那么豪气付了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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