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听到房间里的哭声渐渐停了，江漫才抹了一把脸站起身来，找出干净的铜盆, 打了一盆水, 又拿了条毛巾放进去, 端进了房间。
颜婳和柳心鱼都抬起头来，一大一小眼睛都红红的肿了起来, 江漫看着二人的桃子眼, 噗嗤一声笑了：“快洗洗吧, 两只小花猫。”
柳心鱼仰着头看着江漫那张漂亮的脸, 哭过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我记得你, 昨晚抱着我睡觉的仙女姐姐。”
江漫看着她纯真的笑脸，想到她所经历的, 忍不住眼睛泛酸, 忙垂下眼揉了几下毛巾，拧干了后，一点一点温柔地给柳心鱼擦脸。
柳心鱼一点也不认生, 乖巧地依偎进江漫的怀中, 乖乖让她将自己的脸蛋擦干净。
经过一晚上的进食进水, 加上宁一心的异能加持, 柳心鱼嘴唇上的伤口已经好多了，不过最大的几条裂缝还很明显。
江漫给她擦干净了脸后，出来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一根润唇膏，轻轻帮她涂了一点点。
“以后就跟姐姐们一起生活, 好不好？”
柳心鱼眨了眨眼睛，乖巧地点了点头。
餐厅一角被简单收拾了一下, 看着干净整洁了不少。
宁一心早就将碗筷摆好了，三大一小四碗排骨莲子青菜粥，还热了烧麦。
这些食物大多是从她的潜水艇中拿下来的，考虑到没有冰柜存放，即使是真空密封袋内也容易腐烂，所以率先煮了下去，刚好也慢慢给饿久了的柳心鱼沾沾荤。
四个人坐到餐桌上，江漫贴心地拿着小扇子帮柳心鱼一吹凉那碗热粥，大姐姐的范儿足足的。
异能者的身体回复能力，远比普通人快。
用完了一餐后，见柳心鱼的身体也恢复得不错，颜婳很快将行李又收拾完毕，背着包蹲在柳心鱼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小鱼，院长奶奶和丫丫她们都已经死了，不在了，不能再陪着我们了，你明白吗？”
柳心鱼一怔，眼眶中迅速凝聚起水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颜婳心里也不好受，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不愿意看到她们变成这个样子，不愿意她们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对不对？”
院长奶奶多温柔的人呀，从小到大，再皮的孩子，她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每次无论是谁犯了错，她总是轻声细语地拉着她们，安慰她们，鼓励她们，引导她们。
但现在呢，她面容狰狞扭曲，指甲锋利如刀，看到人就恶狠狠地扑过来想要抓想要咬。
“嗯！”柳心鱼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头。
颜婳快速地抹去眼角的泪，看着小鱼一滴滴滚落的泪，喉间酸涩：“所以，我们就让她们安安静静地去天国，好不好？记得院长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吧？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一颗星星，每天天黑了的时候，就挂在天上，眨着眼睛，看地上的娃娃有没有淘气。小鱼儿还记得的对不对？”
“记得，所以我们要让她们都变成星星，对吗？”柳心鱼好像又重新变回了小孩子一般，胡乱擦着眼泪。
颜婳将她被汗水和泪水浸湿抹得凌乱的刘海整整齐齐拨好，点了点头，“对，我们小鱼儿真棒。”
安抚好了柳心鱼的情绪后，颜婳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向后面的宿舍楼。
江漫和宁一心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两人将一楼以及二楼房间中的那些木头家具、衣服被子等都搬了出来，齐齐丢到那上百个丧尸当中。
这些丧尸不少已经在混乱中被打死了，没死的那些虽然被紧紧束缚着，但仍然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和脑袋，一副想要挣开束缚扑过来的样子。
颜婳看着曾经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别过头去，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木头投了下去。
她看着堪堪只到她腰部高的小女孩，再度蹲下身来，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小鱼，你先去楼下玩好不好？去园子里荡一会儿秋千，等一下姐姐就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柳心鱼摇了摇头，“小鱼已经是大孩子了。小鱼要和花花姐姐一起，送院长奶奶她们最后一程。”
颜婳伸出手来抓着柳心鱼小小的手，忍不住别过头去，抹去眼眶中的热泪，微笑着郑重道：“好，我们小鱼是大孩子了，那我们一起送院长奶奶她们最后一程。”
将四周的丧尸都用木头衣被围成堆后，几人相视一眼，以沾过油的轻薄棉衣做火引子，齐齐点燃了几个方位。
极热的天气下，无论是木头还是衣物都格外干燥，一点就燃，很快的，四周火焰冲起，火舌呼呼地蔓延，灼热的烫意在空气中弥漫。
四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围在中间的丧尸更是首当其冲，最外延的丧尸身上碎布飞快被点燃，当即嘶嘶呜吼了起来。
热浪一阵一阵不停袭来，四人的脸庞都被映得通红。
颜婳与柳心鱼看着火阵当中嘶吼挣扎的丧尸，眼泪一滴滴滚落。
柳心鱼脸上的泪水越落越快，忍不住呜呜出声。
火舌已经旺盛地舔了过来，二楼中一股一股的浓烟开始弥漫。
颜婳一把抱起柳心鱼，和宁一心与江漫快速下了楼，站在楼外的院子空地上，看着火烟不断从窗户中舔纳出来。
柳心鱼的哭声撕心裂肺，黏糊不清的奶音哭喊着和家人作最后的告别。
“院长奶奶，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穿鞋子，再也不光着脚到处跑了，我一定会像花花姐姐一样考上大学，你在天上一定不要忘了小鱼儿，要多对我眨眨眼。”
“丫丫姐姐，我上次说你涂黄色的指甲太丑了，其实是骗你的！其实你涂什么颜色都好看，你扎的辫子也比我的好看。”
“小苏阿姨，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吃香草味的冰淇淋，只是我喜欢看你每次都偷偷留给我一个，这样我才会觉得你爱我比爱别人更多，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我的妈妈一样，你要是小鱼的妈妈就好了，你一定是最好最好的妈妈。下辈子，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妈妈……”
“憨子哥哥，其实你一点都不憨，你每次考试都是班里分数最高的，他们叫你憨子，就是因为你太好欺负了！你在天上一定要淘气一点哦，不然别的星星也会欺负你的，那样我就看不到你对我眨眼睛了。”
“扬帆哥哥，你说过要带我去坐船的，你说你会给我摘很漂亮的荷花和很好吃的莲子，这次你又爽约了，不过没关系，天上也有银河，你先去看看银河有没有荷花，等我以后来找你了，你再带我去，下次你可不能再骗我了！骗人的孩子会长长鼻子的……”
“还有糖宝姐姐，你……”
小小的女孩儿，随着一句句哭喊，声音越发地沙哑，都快发不出声音来，但仍然固执地盯着火光，一句一句念着。
宁一心担忧地看向颜婳，伸出手来摆了摆，询问着要不要安抚下柳心鱼的情绪。
颜婳摇了摇头。
她看着跟前这小小的孩子，将其搂在怀中，却并不制止她和逝去的亲友告别。
这些人一个个，组成了柳心鱼独一无二的世界，现在她们走了，她拥有一个好好告别的权利。
或许每个人的成长里都有这么一遭。
只是她的这一遭，比别人残忍太多太多罢了。
但没关系的，柳心鱼是坚强勇敢的柳心鱼。
好好告别了之后，她相信，她的小女孩儿一定会更加坚强更加勇敢地活下去。
*
火光渐渐熄灭了的时候，哭累了的柳心鱼也恹恹地趴在了颜婳的肩头上，两只眼睛和鼻头又红又肿的，看着好不可怜。
颜婳带着她又洗了一把脸，才把她安放在躺椅上，让她好好休息下。
她和江漫、宁一心则上了楼，整个二楼被火烧得如同烤炉一般，白色的墙面都成了漆黑的一片，不停有墙块脱落。
丧尸化的人体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骨骼都变得酥脆了不少，在烈火焚烧之下，大部分都被烧得透透的，一碰就碎成粉末。
三人将那些骨灰和个别没有被烧碎的骸骨仔仔细细地清扫起来，装入一个储物用的铁盒子里。
颜婳直接将那个巨大的铁盒子一整个抱了起来，火焰才刚刚熄灭没一会儿，骨灰骨头的温度透过铁盒子传递到颜婳胸口上，烫得她眼泪一滴滴溅在那些黑灰色的粉末骨块中。
颜婳将那巨大的铁盒子抬到了院子里，炫白的日光下，眼中有着水泽的颜婳看东西有点重影，一瞬间都有点天旋地转的恍惚，脑子里空空地想着，为什么这个世界里会有这么多的罪与恶，为什么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到头来也只剩下这般骨灰一盒。
想不明白啊。
她神色木木地从工具间中拿来了锄头，在秋千旁，亲自掘出一个大坑，与柳心鱼一起，半跪在坑前，一把土一把土地将铁盒子埋了起来。
江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毛笔和墨，颜婳接过笔，在木板上认认真真地写下了“阳光福利院167人之墓”，将它周周正正地插在墓堆的旁边。
炙热的空气中，从地底下翻出来带着潮意的泥土很快就干掉了，风一起，尘土飞扬。
颜婳看着那一阵被风裹挟着飞远去的尘埃，轻声和身旁的小萝卜头道：“柳心鱼，院长奶奶她们走啦。”
柳心鱼看了看眼前的小土堆，又看了看那一阵随风飞远去的尘埃，轻轻地挥了挥手。
再见啦，阳光福利院。
再见啦，我最亲爱的家人们。
第42章
四人收拾好东西, 走出阳光福利院大门，回到车上时，颜婳转头看向江漫：“你知道你男朋友在H区的什么地方吗？”
按照计划, 江漫陪颜婳到达阳光福利院, 处理好事情之后, 颜婳就该陪江漫去找陈星了。
她们来的路上和宁一心交谈过了，宁一心并没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她的想法是, 等送江漫去和陈星团聚了, 她就带着颜婳去D区的外婆家, 外婆家有数片林场牧场, 到时候随便打打猎, 牧牛放羊什么的，两人就当提前退休了。
现在多了个小丫头柳心鱼就更好了, 宁一心已经计划好了, 到时候就让柳心鱼去放羊，她和颜婳在一旁翘脚玩游戏，退休生活真的是, 想想都美滋滋。
年幼的柳心鱼根本不知道, 自己已经被黑心大姐姐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还恹恹地靠在座椅上发呆。
江漫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时，他说他暂时会去H区的湖山机场做实习机长，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湖山机场。”
“没事，那我们就先往湖山机场找，若是他不在湖山机场了, 想必那儿也有人认识他，我们届时可以问问, 总好过无头苍蝇般满联邦乱窜。”
“嗯呢，那我们就先往H区湖山机场的方向走了。不过在此之前，最好祈祷我们路上多遇到些废弃车辆，或者能顺利找个加油站。”
她们现在乘坐的这辆车，油量眼见着又要空了。
宁一心伸出手在柳心鱼眼前晃了晃，“怎么啦小宝贝。”
柳心鱼低着头玩着手指头，一声不吭，副驾驶的颜婳转过头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小鱼怎么啦？怕晕车吗？”
柳心鱼这才摇了摇头，头转向窗外，看了看不远处几头正在漫无目晃荡着的丧尸，轻轻开口道：“花花姐姐，漫漫姐姐，心心姐姐，我们能不能先去清心养老院，看看慈恩婆婆和香喜婆婆呀？”
慈恩婆婆和香喜婆婆是不远处敬老院中的两个老人。
她的声音小小的，说道最后都快听不见了都：“我，如果有丧尸，我会打的，我很厉害的，不会给姐姐们添麻烦的！”
颜婳一愣，忍不住笑着揉了揉柳心鱼的头，看着她正色道：“可以的，我们这就先去看看婆婆她们还好不好。不过，小鱼是姐姐们的妹妹，是大家的宝贝，是大家的家人，以后想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都可以大声和姐姐们说，好不好？”
宁一心一把将她小小的身躯搂了过来，忍不住贴了又贴她软乎乎的脸颊：“就是呀！以后我们小鱼儿有什么想说想做的，和姐姐们说就好了！不许和姐姐们客气！姐姐们如果办不到，那肯定是姐姐们太菜了！肯定不是小鱼的问题，你就狠狠唾弃姐姐们，逼迫姐姐们变得更强！”
这人显然忘记了，刚刚自己还打着计划以后让柳心鱼替她去放羊。
她傻兮兮的眼神理直气壮地看向颜婳和江漫，“你们说是不是！”
江漫觉得宁一心的心理年龄肯定比柳心鱼还小，不过还是配合地郑重点了点头：“没错！小鱼儿的事，就是姐姐们的事！”
柳心鱼这才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噜的，看得三个姐姐心都快化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细，好像什么柔软的小天使一样，乖乖地点了点头：“谢谢姐姐们。”
颜婳凭借着记忆中的方向，和柳心鱼确认了下后，将方向告诉给江漫，江漫松下手刹，慢踩油门，很快朝着清心敬老院的方向开过去。
一路上丧尸的数量很多，虽然她们看到不少车辆横七竖八地停在路中间，不过几人想到福利院的那一幕，心中都带着焦急，也没顾得了停车杀丧尸找机油，江漫直接一脚油门撞开那些拦路的丧尸，将车直直开到了养老院的大门口。
颜婳在副驾驶位上，一看到敬老院门前的情况，心中一沉，就知道敬老院估计和福利院一样，也全线沦陷了。
敬老院大门口进去后，是一个很大的院子，上面有不少木头桌椅石凳和简单的运动器械，是平日里让老人们晒太阳、娱乐散步的地方。
此时整个院子一片狼藉，桌椅乱七八糟倒了一地，溅满了污血，几辆破破烂烂的大车直接撞在石凳上，撞飞了石凳的同时，车头也被砸出了一道巨大的凹陷了。
数十头丧尸原本正在院子中晃荡着，一看到来车，当即嗬嗬嘶吼着冲了上来。
“漫漫和小鱼留在车上，等我清道一下。”
颜婳怕这些丧尸破坏她们这辆车，想也不想直接解开安全带跳下了车，抡起大斧子，一斧头将最先跑过来的一头丧尸头颅直接抡飞。
污臭的黑色血脑浆飞出一条高高的抛物线，溅落在地上。
宁一心在她身后紧跟着下了车，一阵清爽的薄荷香弥漫，颜婳的速度当即更快了几分，刷刷刷很快将门口的数十头丧尸清理完毕。
江漫和柳心鱼这才打开车门，看到颜婳那飒爽的动作，柳心鱼不禁张大了嘴巴：“花花姐姐好厉害，我也想这样。”
江漫咚一声敲了一下柳心鱼的小脑袋瓜子：“小姑娘别什么都想学，有姐姐们在呢，你保护好自己就好。”
柳心鱼乖乖地朝着江漫甜笑“嗯”了一声，低下头后却偷偷做了个鬼脸。
一根银针似的细长管道蓦然出现在她掌心中，她挥着手追着颜婳跑了过去，装作不经意地将银针甩向角落里某个正探出头来的丧尸。
“噗”一声，那头丧尸再度跌入角落中，中了银针的头骨处肉眼可见地腐蚀出一个墨绿色的洞来。
柳心鱼拉着颜婳的手，还带着小儿心态，满意地看了那个角落一眼。
颜婳一步在前，轻轻推开养老院的入户门，又是一群丧尸“啊啊嗬嗬”地扑了过来，不过这些丧尸在生前本就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居多，变成了丧尸之后，行动更慢。
颜婳沉沉叹了口气，在宁一心的异能加持下，手中大斧头飞舞着，成片扑过来的丧尸很快都倒下了。
颜婳一转头，刚想说什么，却看到江漫一边喊一边追着柳心鱼消失在台阶口：“小鱼，柳小鱼，你站住！”
柳心鱼再厉害，也只是个5岁的小孩子，看到养老院中的老人都变成了丧尸，刚刚杀死丧尸的那点得意早就飞跑掉了，满心只剩下对慈恩婆婆和香喜婆婆的担心，脚步蹬蹬蹬地就往楼上跑。
江漫没看住孩子，人也慌了一半，顾不得自己没有异能，当即追着柳心鱼跑去。
颜婳一惊，“快跟上！”脚步一转，直直追着她们的方向跑了上去。
敬老院二楼三楼的丧尸听到动静不断追逐着跑了下来，柳心鱼小小的个头相当灵活，不断躲避着沿路的丧尸，躲不过的就往丧尸身上放出毒针，目标很明确地往三楼尽头的房间跑去。
看到江漫也跟着追了过来，心中焦急地停下来：“美人姐姐你别过来，快下去！不要担心我，我有异能的！”
江漫来不及架枪，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将扑过来的一头老丧尸重重砸飞，气喘吁吁道：“柳心鱼你给我回来，等下被你婳婳姐揍别怪我不帮你说情！”
柳心鱼跺了跺脚，虽然着急想要去找慈恩婆婆和香喜婆婆，但看到越来越多的丧尸朝着江漫的方向跑去，还是乖乖地跑回来。
美人姐姐没有异能，她得保护美人姐姐。
她人还没到，那些追着她又变换目标转追江漫的丧尸已经到了，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朝着江漫扑去，身上的腐臭味令人闻之作呕。
江漫顾不得矫情，手中的椅子创飞了一头丧尸后，抬起手中的枪冲着另外一头的丧尸哒哒扫射了出去。
但她的身体没有经过异能强化，平时又不是时常锻炼的人，光是抬起枪来就格外勉强了，被这枪的后坐力一反弹，整个右肩膀处都发麻了起来，脚步着急地变换着方位继续扫射，速度却愈发慢了下来。
敬老院中的丧尸太多太密集了，有时候一枪没爆头还要再补刀。
连续开了七八枪之后，江漫觉得右肩膀都麻木没知觉了，手也不自觉耷拉了下来，一时没顾上，另一侧的一头丧尸爪子直直伸了过来，差一点盖上她的肩头。
柳心鱼“啊”大喊了一声，想控制手中的毒针去攻击那头丧尸，但又怕江漫突然动弹了误伤到江漫。
关键时刻，颜婳如一阵风般快速赶到，一斧头斜斜劈了过去，将那头丧尸的一双手直接劈飞，污血瞬间飞溅在江漫的脸上。
江漫接连呸呸呸了几下，快速撩起衣服擦拭身上的污血。
颜婳几下子将扑过来的丧尸都砍飞，这才像拎宠物猫一般，将柳心鱼拎到江漫身边，严厉道：“你和宁一心就在漫漫姐身边护着她，别乱跑，我先把这儿清理一下。”
柳心鱼扁了扁嘴，小声道：“花花姐姐，慈恩婆婆和香喜婆婆住在3楼最角落那一间，我们快去看看吧。”
颜婳“嗯”了一声，两级台阶并一级走，上面的丧尸跟下饺子一样扑下来，她左一斧头右一斧头，丧尸的残肢断头扑通扑通往下掉，宁一心三人就跟在颜婳身后。
有了宁一心的异能辅助，颜婳不仅速度变快力量更大了，而且消耗的能量更少，至少不会再动没几下就肚子空空浑身发虚。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来到了三楼。
三楼的丧尸明显比一楼二楼更多，这栋养老院住的人不算少，老人加上护工得有两百多位，灾难爆发的时候，大多数人被堵在养老院中出不去，下意识地只能往楼上跑。
此刻三楼的大厅中，密密麻麻都是丧尸，四周房子里还有丧尸在不断涌出。
颜婳的异能算是单体攻击异能，要单打独斗没问题，面对丧尸潮车轮战却够呛，太浪费时间了，更何况身后还有柳心鱼这个小娃娃和江漫一个非异能者。
“情况不是很好，丧尸太多了，我们先退。”
颜婳当即伸出手拦住身后的几人，一边将扑上来的丧尸砍飞一边护着众人往后退。
江漫连忙带着柳心鱼转头下楼梯，谁料到二楼各个房间中，也不断有丧尸涌出扑过来，有一些速度快的已经开始在爬楼了。
柳心鱼这才察觉到自己刚刚的莽撞给大家闯了祸，眼角泪汪汪道：“对不起姐姐，我就是担心慈恩婆婆，我怕她们……”
江漫护着柳心鱼，搂着她抢上楼一步站在颜婳和宁一心中间，一边活动着右肩膀的关节，一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不哭，这群老丧尸走都走不稳，相信你花花姐姐和心心姐姐。”
柳心鱼抹了一把眼泪，小脸鼓鼓地站在颜婳身后，看着不断逼近过来的一排丧尸，双手崩得紧紧的，一根又一根的银针般的细长毒管浮现在她手掌四周。
她一步走向前，站在颜婳身后，短且细瘦的双手猛地一挥，十几根毒针箭一般射向扑过来的那一圈丧尸。
毒针如雨丝，瞬间穿透那些丧尸的身体，墨绿的毒素瞬间腐蚀透它们本就腐败溃烂的皮肤，一排的丧尸直直向后倒去。
江漫和宁一心见柳心鱼还有这一手，都睁圆了眼睛“哇哦~”了一声，颜婳绷紧的脸也扯开一道笑意。
下一秒就看到柳心鱼软软向后倒去：“啊——花花姐姐，我怎么看到有两个你在转啊……”
她人小，精神力也有限，一下子放出这么多毒针，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
身后的江漫一把接住精神力枯竭后站不住的柳心鱼，颜婳笑意刚达嘴角，直接变成无奈的摇头，手中的枪朝着二楼一顿扫射，护着她们往下走：“先撤，先下楼。”
看到三楼俨然成为了丧尸的天堂，颜婳心中已经不抱希望。
在这样的丧尸密度下，两个身体羸弱的老人要怎么脱险呢？就算真的藏在房间里躲过了一劫，这么多天来，没有水和粮食，也撑不住。
不出意外的话，柳心鱼口中的慈恩婆婆和香喜婆婆肯定也……
二楼的丧尸比较少，宁一心虽然是辅助系异能，不过对手都是老弱残丧尸，压力不大，颜婳一边挡着三楼的丧尸一边往后退，几人很快到了二楼与三楼楼梯的中间地带。
宁一心拿着一根从潜水艇中带下来的电击棒，一棍一个老丧尸，时不时抽空回头看江漫和柳心鱼的状态。
柳心鱼紧紧扒拉着江漫的脖子，看着两个战斗的姐姐，心中迫切地想要变强起来。
宁一心还有心思开玩笑：“小鱼，你已经够厉害了，刚刚那一招，姐姐都看傻了，下次你要放大招的时候先和姐姐说，姐姐给你上buff！你会更厉害！上buff懂吧？你会玩游戏吗？《战争荣耀》玩过吗？”
《战争荣耀》是末世前风靡整个赫伯联邦的一款MOBA手游，玩法是召唤英雄多人对战，里面有的角色技能就是给队友上buff（正向效果增幅）或者给敌人上debuff（负面效果影响）。
柳心鱼严肃地点了点头，刚想回答，突然眼睛瞪圆，伸出手指着宁一心的后方。
宁一心快速回头，蓄力一电击棒砸了过去，那头丧尸却没有因此倒下，反而“呼嗬——”地喷出异常滂臭的一口气。
“哐当”一声，电击棒好像是砸到了铜墙铁壁一般，直直飞了出去，宁一心双手发麻，一脸震惊地看向那头丧尸。
虽然浑身都是血迹污渍脏兮兮的，不过依稀可以辨认出，这头丧尸身上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看着好像是刚从医院回来的，个头很大，比敬老院的其他丧尸都要大一圈，身体也异常强壮，脸上溃败程度比其他丧尸浅了不少。
那头丧尸一个猛扑向上爬了两级台阶，整个人宛若一只四肢张开的大熊朝着宁一心扑了过来，宁一心不闪不躲，咬咬牙快速从身后将枪转了出来，对准了他的身躯砰砰砰疯狂扫射了一圈。
但那头丧尸好像知道子弹的厉害般，异常地灵敏，当即弯下腰埋下头，快速翻转着跃下楼梯。
它整个硕大的身躯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团成一团背对着宁一心，“哐当哐当”的一片响，宁一心的子弹撞击到它的背部后，竟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后，悉数被弹开了。
“握了棵草了，这啥玩意儿。”
宁一心大吃一惊，用枪紧紧对着它，红十字瞄准器在它身上左右上下移动，感觉好像打哪里都不对，“这是什么王八异能啊，是罩了个壳子吗？”
江漫听颜婳详细讲过龙虎山上的事情，见状猛地回头，朝着背对着她们正砍着丧尸的颜婳喊道：“婳婳你看这个，是不是就是你在龙虎山上看到过的异能丧尸！”
颜婳霍的转头，在看到那头丧失身上的衣服时，瞳孔顿时一缩。
第43章
“宁一心, 你小心点。”颜婳猛然低下头，抓住一头丧尸的脚，用力一拽抡了起来, 甩飞一大圈再度扑过来的丧尸, 旋即将其甩了出去, 楼梯口顿时倒了一大批丧尸。
她几步跳了下来，高高抬起手中的斧头, 朝着那头异能丧尸猛地砸了过去, “你带她们俩先下去。”
那头异能丧尸顺势一躲, 斧头从它的腰侧擦过, 刺啦啦的一阵响, 钢铁的碰撞瞬间擦出一片火花来。
这是一头防御系的异能丧尸！
颜婳下手没有一丝犹豫，一斧劈空了之后快速重新聚力再往前一劈。
她的移动速度远超过那头丧尸, 斧头劈头盖脸地砸在那头丧尸身上, 就算它的防御再强，也禁不住颜婳巨力之下全方位的敲击，很快呕出血来, 四肢一蹬不住抽搐, 颜婳背后的枪快速转了过来, 对准它的脖颈砰砰两声, 它这才抽搐着倒在地上不动了。
“美人姐姐！”
顾不得收集晶石，上头的丧尸又扑通扑通地往楼梯下掉，颜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刚要回头接应江漫，三楼突然咕噜噜滚下好几头丧尸, 其中一头正挣扎地将手抓向江漫的小腿，柳心鱼突然的一声喊, 江漫连忙抬起脚，冲着它的脖颈用力踹去。
几人相互掩护着，很快回到了一楼，颜婳扶着一楼的台阶扶梯喘了口气，抬头让江漫和宁一心守着柳心鱼：“我等下自己上去看看，你们几个在这儿等我，如果有丧尸过来，你们避着点。”
她的速度快，如果不用顾及队友的话，不攻击单纯绕开那些丧尸，效率会更高。
柳心鱼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颜婳摸了摸她的头，将她脸颊上的一滴污血擦去：“没事儿，就是下次真的不许乱跑了，你还是个孩子，不用自己冲在前面。”
柳心鱼点了点头，呐呐说了声对不起，而后默默将头埋在了江漫怀中。
颜婳叹了口气，知道她还没从整个福利院的人都变成了丧尸的打击中走出来，迫切地想要知晓养老院是否还会有相熟的老人活着，心里也没有怪她。
她拍了拍江漫的肩膀，转过头拎着那把大斧头，放轻了脚步一步步向上走，还没走到二楼，就听到楼上乒乒乓乓的一阵阵响声，好像又发生了打斗。
颜婳心中一凛，握紧了手中的斧头，不进反退，又退回一楼江漫身侧，轻声道：“楼上有动静，不是普通丧尸的动静，可能还有异能丧尸。”
宁一心是辅助系，遇到异能丧尸战斗能力不强，再加上普通人江漫和异能耗尽的柳心鱼，她守着她们最安全。
“走，我们先去车上，到时候你们一看到情况不对，立马开车走。”
颜婳朝着门外示意了下，几人刚抬起脚步走了两步，被江漫抱在怀中的柳心鱼突然抱着江漫的脖子探起身来，手指指向楼梯口，兴奋地大喊道：“是慈恩婆婆！”
江漫与颜婳都下意识扭头一看。
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慈恩婆婆，江漫忍不住道：“没有呀？小鱼看错了吧？”
颜婳的速度比她快，视力也比她好，她倒是看到了一片衣角从楼梯口一闪而过消失了，好像是有什么人在窥探她们，被发现后立马缩回去。
宁一心站在最后面，脑袋凑了过来，左右张望着：“哪呢哪呢？”
江漫怀中的柳心鱼突然翻滚了起来，挣扎着要下来，小孩子的声音轻轻柔柔奶里奶气的，但格外坚定：“就是慈恩婆婆！我看到慈恩婆婆的花衣裳了！”
江漫肩膀本就被震得发麻，哪里抱得住翻滚的熊娃娃，将柳心鱼放下后，柳心鱼下意识就想往楼梯口跑，颜婳一把抓住她T恤衫的后衣颈，扼住她命运的后脖颈，阴恻恻一字一句念到：“柳——心——鱼——”
柳心鱼脖子一缩，立刻像个机器人一般手脚立正合好，一动都不敢动，只拿圆溜溜黑葡萄般眼睛祈求地看着颜婳。
颜婳将她丢回宁一心怀里，警告地戳了戳她的鼻子：“下次再冲动，你看我怎么治你！乖乖等着我。”
颜婳往常每次回阳光福利院，都会临时充当这群娃娃们的家庭老师。
她自来读书就好，是福利院奶奶阿姨们口中的好学生代表，人又比较安静不善言辞，面无表情地教孩子们读书的时候，倒真有一股老师的味道，因此孩子们喜欢她，但骨子里也有点害怕她。
柳心鱼不敢再胡来，乖乖地窝在宁一心的怀里摇了摇头。
颜婳提着斧头，轻巧如猫般，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楼梯口。
柳心鱼说的没错，养老院里好像真的还有人。
她冲上二楼的时候，依稀看到一道残影钻进二楼的走廊中。
但应该不是普通人，是变异丧尸吗这个速度和反应？
颜婳紧跟着拐入走廊中，几头正在走廊里晃荡的丧尸顿时摇头晃脑地扑了过来，她速度很快，跟切菜般将它们整颗头颅劈飞，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走。
就在拐入走廊的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了一道身影，轻车熟路地拐进了某一间房间。
双手上粘腻腻的，斧头柄早就被她的汗水浸湿了，颜婳一点一点走到那间房间门前，握紧了斧头，猛地一脚踹开门，而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向屋子，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养老院的屋子比福利院的更简陋，只有一张床，一个双层的桌子，下层放着一个水杯，上层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叠衣服。
几乎一览无余。
就在她踢开门的一瞬间，屋子内的那道身影陡然往地下一趴，缩瑟在墙边一角。
那是一道瘦弱干瘪的身影，身上穿着干净的长袖花卫衣，分明是大热的天里，竟然还将卫衣的帽子戴着，只露出两鬓斑白的头发，浑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颜婳心一松，这干净的衣服，应该不是丧尸。
“婆婆？”
她尝试着轻轻呼唤了一声。
那道身影猛然一僵，好一会儿，才有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你们快走吧，这里……这里没有活人了。”
声音沙哑而疲惫，听得出来这位婆婆年纪应该很大了，但她刚刚的速度还挺快，看起来手脚还挺麻利？
“婆婆，我是阳光福利院的，我和我妹妹是专门过来看看养老院还有没有幸存者的，您和我们一起走吧。”
“阳光福利院啊……”墙边的婆婆将头埋得更深了一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条手臂，朝着颜婳摆了摆，“好孩子，你们走吧，你有心了，走吧，快走吧……”
她一句话讲到最后，似乎哽咽了一下，颜婳清晰地听到啪嗒的一声，那是眼泪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颜婳满腔疑惑，以为是这位阿婆怕拖累她们，忙向前一步，温声道：“婆婆，我们是异能者，可以保护你的安全的，你和我们一起走……”
老婆婆却好似不理解异能者是什么般，听到她前进的脚步声，整个人缩得更紧了，疯狂摇着头：“快走吧，快走，别管我，别管我啊——”
“婆婆——”
颜婳伸出手想拉她起来，那老婆婆却一下子弹跳了起来，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般，快速地低着头朝着门外冲了出去，伴随着“哐当——砰”一声，老婆婆撞开对面的门，飞快地跑了进去，而后紧紧堵在门上。
颜婳被吓了一跳，有些呆愣楞地转头看着被猛然撞开又关上的门，这婆婆，怎么好像很怕被人看到她？
手中的斧头被那婆婆一撞歪向一侧，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那“哐当”一声，是不是老婆婆从她身边跑过去，撞到斧头时候发出来的声响？
颜婳想起刚刚遇到的那头异能丧尸，突然明白了过来，这婆婆，该不会被异能丧尸咬到后变异了吧？
但也不对……
她还很理智很清醒，还能和她对话啊？是和小鱼一样吗？
颜婳一下子更迷糊了，既然觉醒了异能，为什么还害怕看到她们啊？
想不明白的问题，就直接问！
颜婳走到那扇紧闭着的门前，这次没有再暴力踢开门了，而是隔着门开口道：“婆婆，您知道阳光福利院的，对不对？”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回答。
“丧尸爆发之后，有一群强盗引来了丧尸，把阳光福利院里的人都咬死了，大家都变成了丧尸，我赶到的时候，那儿到处静悄悄的。我找了一大圈，才在宿舍楼二楼，发现了一百多个被绑起来的活生生的丧尸，那些都是曾经福利院里的工作人员和孩子们。”
“整个福利院，只剩下一个幸存者，一个年仅5岁的小姑娘，她叫柳心鱼。”
门内突然传来一道急促而短暂的抽泣声。
颜婳没有动，继续说道：“她一个小孩子，根本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所有的家人都变成了恶鬼想咬死她。她舍不得打死它们，所以把它们一个个绑在一起，然后自己收拾好卫生，乖乖地躺在床上……等死。”
“我们到的时候，那孩子都快死了。我们把她从鬼门关里又拉了回来，把那些丧尸都处理了，她终于开口和我们提了一个请求，她求我们来看看养老院，她担心婆婆们的安全，想要来找婆婆们。您认识慈恩婆婆吗？或者香喜婆婆？”
“我不知道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一个孩子，遭遇了这么悲惨的事情，得救后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你们，您年纪比她长一些，更应该知道活着的可贵，婆婆，我们没有恶意，您开开门，和我们一起走吧。”
门内的抽泣持续了好一会儿，就在颜婳忍不住想要速战速决的时候，那扇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佝偻着身体的老人低着头，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两只手指头来，将脖子前的领子紧了紧，半点肉都没有露出来。
她对着身前的颜婳深深地弯下了腰：“小鱼啊，小鱼是个苦命的孩子，也是一个好孩子，我知道，你也是个好孩子，把小鱼托付给你，我就放心了，你们走吧，婆婆我，婆婆我……”
她声音破碎，好似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间一般，摇着头说不出话来，豆大的眼泪飞洒。
颜婳不敢受她的礼，慌忙后退两步：“婆婆，没事的，您跟我们一起走，我们……”
她一句话都还没说完，那婆婆突然松开了捏着脖子间衣领的手，伸出左手将右手的袖子挽了上去。
没有手臂捏着，她被布料盖着的脖子和下巴也露了出来。
颜婳随即后退了两步又站定，看着她露出来的皮肤面积，有点惊讶地道：“婆婆你……？”
她的手，颜婳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一瞬间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婆婆为什么要躲着她们。
老人家本身身体干瘪枯瘦，比较瘦弱一点的，基本就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这颜婳是知道的。但眼前的这位婆婆情况却不一样。
她整条手臂上，手背的皮都带着点溃败之后又凝结的那种灰黑，不仅是手臂，连她胸前大片的面积，到脖子，都是那种溃败后伤口凝结的灰黑色，其他的部位可能也都是如此。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肉眼可见有一片一片分布规则的土黄色鳞片，覆盖满她除手指外的每一寸皮肤。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苍凉而无奈，几缕斑白的头发从帽子中钻了出来，依稀可看到她的头皮中都有土黄色鳞片的碎影：“好孩子，你们的心意，婆婆心领了。但是婆婆现在已经……变成怪物了。”
老人浑身颤抖着，“怪物”这两个字宛如洪水猛兽般，艰难从她口中吐出来。
“所以婆婆我，没办法和你们走了。”
第44章
老人让颜婳看了一眼后, 很快地又把衣服盖上，就要再度关上门来：“走吧，好孩子, 带着小鱼走吧——”
颜婳进一步挡住门, 伸手想拉住这阿婆的手, 阿婆忙躲开，一直惶恐地摇着头：“我是怪物啊, 是怪物啊, 不要碰到我……”
颜婳没说话, 一把握住她干瘦的手, 感受到老人温热的体温, 认真道：“阿婆，没事的, 你不是怪物, 你只是觉醒了异能而已。”
老人却怎么都听不进去，整个人慢慢蹲了下来，再度蜷缩了起来, 好像这样才能给她安全感一般, 喃喃念叨着“我是怪物, 是怪物啊, 怪物……”
“花花姐姐——”
颜婳感觉头痛，正在思忖着怎么把老奶奶带下楼去，走廊口突然传来柳心鱼轻轻的喊声。
二楼刚刚的丧尸都被她们清理了一遍，此时相对安全，楼下的三人组见颜婳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也没有什么动静传来，心里焦急, 眼瞅着三楼的丧尸在失去目标后又安静了下来，当即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楼，想找找看颜婳。
结果一在走廊里探头，就看到颜婳站在走廊里，对着一间房间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漫宁一心护着柳心鱼，小心地走了过来，柳心鱼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小跑着，人还没过来，视线就忍不住往颜婳对面的房间里瞟：“花花姐姐，是慈恩婆婆对不对？我就说是慈恩婆婆。”
小女孩时常来清心养老院玩，对这里的不少老太太都挺熟悉的，特别是她口中的慈恩婆婆和香喜婆婆，她记得她们穿过的每一件衣服。
老人听到柳心鱼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想往后躲，却忽略了自己是蹲着的，当即身形不稳向后摔去。
她狼狈地站了起来，把手收在衣袖里紧紧拉着胸前的衣服，慌乱地想要关上门，想把自己藏起来，沙哑的声音里都快哭出来：“别让她看见我，求求你，别让她看见我……我是怪物，别吓到她……”
颜婳看得心酸，拉住了柳心鱼，将她搂到怀里挡住了她的视线，轻声说：“这个婆婆生了病，她很难受，暂时不想看到人，小鱼你先在这儿等着，等姐姐和她说句话。”
颜婳还没说完，柳心鱼却不管不顾地挣开了颜婳的搂，突然一改脾气，毫无见面以来的温顺和乖巧，像个任性的小熊娃一般，脸色红通通地，一边扭一边喊道：“她是慈恩婆婆对不对，我要慈恩婆婆，我要慈恩婆婆……”
小孩子皮软，连带着好似骨头都还软着一般，觉醒了巨力的颜婳根本不敢用力搂着她，柳心鱼不断扭着胡乱挣扎着，还真让她给挣开了。
她啪嗒啪嗒边哭边跑到老人跟前，伸出手就去抓她的衣裳，哇哇大哭道：“你是慈恩婆婆对不对，婆婆为什么不理小鱼，婆婆是不是也不要小鱼了……”
江漫和宁一心想向前去，颜婳冲她们摇了摇头，让小鱼试试也好。
这个老人家虽然肤色灰败宛若丧尸，身上长满了鳞片，但她头脑清晰，完全保持着人的思维和头脑，颜婳更倾向于，她是觉醒了某种异能，才变成了这样子。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样的距离里，哪怕发生了意外，她也有把握在老人出手之前，将小鱼捞回来。
慈恩婆婆身形抖得更厉害了，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落在她不符合天气的异常卫衣上，泅湿了一大块布料。
柳心鱼就像一头受了伤的娇气小兽，一直强忍着悲伤，直到看到亲人后才忍不住情绪崩塌，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般滚滚而下：“院长奶奶和小苏阿姨都不要小鱼了，她们想要抓小鱼，想要咬小鱼，丫丫姐糖糖姐也不要小鱼了，她们都不要小鱼了，她们，她们都……”
丧尸病毒传染给福利院的人后，好是混乱了一阵子，那时候柳心鱼被院长安置在房间里，并不知晓。
等她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面临的就是一整个福利院中的丧尸。
那时候的丧尸哪里还有什么理智，见到有活人扑着就要来咬。
柳心鱼本就不是什么早慧的孩子，刚无忧无虑地过完5岁生日，依靠着亲人的日常穿着分辨出那是熟悉的哥哥姐姐阿姨们，却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变了样子，为什么她们都凶猛地想要抓她，咬她。
她想去找丫丫姐，想去找憨子哥，想去找小苏阿姨找院长奶奶。
但一个个的，她们全都变了模样，全都想要抓她咬她。
她只觉得所有人都不要她了。
最开始的那几天，柳心鱼整个人都是崩溃的，过多过量的信息全都堆积在脑子里，晕乎乎的根本消化不了。
现在看到熟悉的慈恩奶奶，慈恩奶奶虽然没有抓她咬她，但却始终躲着她不敢见她不和她说话，柳心鱼下意识地就以为，慈恩也不要她了。
孩子的哭声无助而悲伤，饶是颜婳几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几乎看着柳心鱼一点一点长大的慈恩婆婆，她呜呜地摇着头哭出声，忍不住低着头将柳心鱼小小的身子搂在怀中，趴在她稚嫩的肩膀上，热泪一滴滴划过柳心鱼的肩膀，格外格外的烫。
“我的小鱼儿，我的小心肝，婆婆怎么舍得不要你，婆婆怎么舍得不要你……”
柳心鱼是慈恩婆婆和老闺蜜香喜婆婆捡回来的。
六年前，她们两人还没有进养老院，两个老姐妹日常就是慢悠悠地去菜市场买买菜，公园里晒晒太阳，然后回家一起煮个饭，简单过生活。
有一天，买完菜晒完太阳后的两人，在公园河边的大柳树下，看到了一个大纸箱子。
纸箱里有一个裹着蓝色襁褓的小娃娃。
小娃娃应该还没满月，小脸红通通的，五官皱在一起，眉毛稀稀落落，她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睡在柳树下的纸箱子里，有不知名的小飞虫在纸箱子内爬着跳着。
两个老人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脚步挪不动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么小的娃娃，就这样被扔在户外。
她们报了警，去警署做了笔录，因为她被发现在柳树下，蓝色的襁褓上印满了粉红色的爱心和小鱼，就擅自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柳心鱼。
后来又一路护着她去了阳光福利院，毕竟她们两个上了年纪了，已经没有精力养活这么小的女孩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曾经那个乖乖巧巧眉毛稀疏的小娃娃，慢慢学会了说话，走路，会奶声奶气地叫她们婆婆了，哪怕她们后来搬到了养老院，也时常跟着福利院里的那些大孩子来这儿看她们。
现在她就在她眼前，哭得撕心裂肺，问她是不是不要小鱼了。
慈恩婆婆只觉得自己那一颗被伤透了冷硬得如石头般的心，又一点一点软和了下来。
怎么舍得不要这样的小鱼儿啊。
明明就这么一点儿大，却在得救后义无反顾选择回来，想要找寻她这个老不死。
这样的小娃娃，谁舍得不要她啊……
慈恩婆婆紧紧抱着柳心鱼，脸上涕泪一片，不停地摇着头，看着柳心鱼那稚气又充满悲伤的小脸，心中有太多的苦无法倾倒。
慈恩婆婆颤抖着将帽子摘开来，露出都是灰黑色纹状的脸和手上的鳞片。
她轻轻将柳心鱼往外推了一点，眼神可怜又温柔，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般，轻声哄着：“小鱼儿，你听婆婆说，不是婆婆不要你了，是婆婆，婆婆变成这个样子了，很吓人，对不对？你不要哭，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孩儿，每个人都喜欢你，你跟着姐姐们，跟着她们好好长大，好不好？你会长成一个漂亮勇敢的大女孩，像你曾经和婆婆说过的一样，对不对？”
柳心鱼整张脸上都糊满了眼泪。
除了福利院中的那几个人之外，捡到她的慈恩婆婆与香喜婆婆可以说是她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了，她连第一次开口说话，喊的都是“婆婆”。
慈恩婆婆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小姑娘见自己再度被婆婆推开，仰着头，眼泪朝两侧快速滚落，又是一阵哭声震天。
江漫等人看得又心酸又头疼，三楼还有好多丧尸，让柳心鱼这样哭下去，等下又是一场硬战。
颜婳凑了过来，将柳心鱼揽在怀里，江漫与宁一心虽然刚刚也被慈恩婆婆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很快明白过来，她并没有变成丧尸，当即也凑了过来，三个女孩一个抱着小姑娘，两个缠着老婆婆，不停地轻声安抚着。
“小鱼不要哭了，再哭丧尸都跑过来了！慈恩婆婆没有不要你，她要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一起找个安全的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
颜婳小小声地哄着，柳心鱼打着哭嗝，连连抽噎了好几声，才喘下一口气，眼睛鼻尖红红的，嘴唇上的伤口还没好，沾了晶莹的泪水，显得伤口都狰狞了几分，可怜兮兮地看向慈恩婆婆：“真…真的吗？”
宁一心和江漫都舒了口气，忙朝慈恩婆婆道：“婆婆，您也看到小鱼这模样了，我们仨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娃娃，哪里还会带娃娃，没有您，我们哪里hold得住这小祖宗啊？婆婆婆婆，行行好行行好，无论如何，您先跟我们走，好吗？等安全了再做打算……”
慈恩婆婆在末世后遭受了一系列打击，看着昔日的老伴儿老姐妹们都死在眼前了，自己又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早已万念俱灰，只想着守在这个地方等死了。
但现在看着眼前这三大一小的女孩儿，特别是那可怜兮兮哭得都快断气的小姑娘，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了，只得慢慢点了点头。
颜婳江漫宁一心三人对视了一眼，总算舒了口气。
她们仨人，颜婳才刚刚20岁，宁一心比她还小两个月，江漫也才24岁，说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虽然脸皮厚了点，但真的不过分。
三人里谁都不是会带娃的，根本搞不懂小孩子的心思，柳心鱼一会儿嘻嘻笑一会儿又哭得天都快塌下来，老实讲是真的头疼。
偏生却都责怪不出口。
柳心鱼身上发生的事情，将心比心，连她们都无法承受，更何况她一个心智尚未发育的小孩子呢？
现在好了，不用烦恼了。
有慈恩婆婆入伙，有她在，她们三个刚升职“奶妈”的大女孩终于可以卸任了。
专业的事情就让专业的婆婆做，她们仨可以安安心心当她们的战士、辅助和司机了！
柳心鱼看到慈恩婆婆点头了，这才破涕为笑，嘤嘤扑进慈恩婆婆的怀里，丝毫不介意她身上的那些灰黑色皮肤和土黄色鳞片。
“我就知道，慈恩婆婆不会不要小鱼的。”
“不管慈恩婆婆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小鱼最最好的慈恩婆婆。”
慈恩婆婆听着小鱼满怀真挚的童言童语，心里头又酸又涩的，撇过头去，两行眼泪顺着脸庞流进了脖子里。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多年前无心发的一次善心，在多年以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报给她。
将她这颗破破烂烂死了一遍又一遍的心，一点一点再缝了起来。
第45章
颜婳抱着柳心鱼, 宁一心和江漫一左一右搀扶起慈恩婆婆，五人很快走出了这间逼仄狭窄的小房间。
三楼的那些丧尸原来是慈恩奶奶刚刚用桌椅柜子堵住了楼梯口，下不来了, 难怪她们在二楼这么久的时间里, 也没有新的丧尸再出来蹦跶。
一行人又回到了一楼, 大厅地上到处都是那些丧尸的尸体和血沫，午后的阳光一晒, 那股腐烂的血腥气冲天的臭, 无数的苍蝇闻着味儿赶来, 人根本没办法呆着。
在慈恩婆婆告知, 整栋养老院中除了她再无别人后, 五人一头钻进了被太阳炙烤得如桑拿房的小车中，暂时离开了这座被丧尸占领的养老院。
小汽车不比摩托车等两轮车, 在比较窄的道路上通行难度其实很大。
突如其来的末世, 对整个联邦的影响都是毁灭性的。基本上所有的交通方式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破坏，其中陆上交通体系的破坏是最严重的。
哪怕是在L33区这种偏僻荒远、地广人稀的域外之境，环区公路上都一片狼藉, 时不时就会出现拥挤成堆、逆行横放爆炸碰撞的各种机械车辆以及各种尸体。
但现在她们小队的成员已经有5个了, 加上白天的太阳实在是太猛了, 无论是徒步或者是找摩托车、自行车, 其实都是很不实际的。
撇开颜婳与宁一心这种正当年轻的异能者之外，剩下的3个成员真的是，老的老——慈恩婆婆79岁了，小的小——柳心鱼5岁零半个月，江漫是个非异能者。
这样的队伍, 在温度超过45度的大太阳下，晒上个一个小时半个小时的, 估计都得蔫巴。
如果这丧尸是人祸的话，那么今年异于往年的高温，那就是实打实的天灾了。
5月才刚过半，颜婳掏出手机看了下天气预报，今天的天气最高温已经达到了45.7度，就算是夜间，最低温度也有38度，堪比往年白天的最高温度。
手伸出车窗外接触到阳光的一瞬间，都可以察觉到那股炙热的滚烫。
她与江漫在白鹭岛的时候，两人还偶尔换骑过摩托车，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了。
虽然油车比较慢，但只要加了油，至少还有敞篷可以遮一遮太阳，避免被阳光直射，只要多耗点油，也能开开空调凉快凉快，虽然速度确实快不上去，要频繁下车去挪车，不过总好过被晒干。
“靠！又是大堵路！”
江漫怒拍了下方向盘，前方三四米宽的路上，又有几辆机动车胡乱碰在一起，将整条道路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颜婳已经养成了本能了，飞快地推开副驾车门，顶着烈日跑下车，三下五下将它们都挪到两旁去，为江漫的车腾出方向。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再回来的时候，她刚干了的衣服又被汗水浸湿了，脸上的汗一颗颗凶猛往下掉。
宁一心麻溜地给她递上水和擦拭的毛巾，叹了口气：“要是有一辆挖掘机就好了，不管啥玩意儿全都可以直接铲掉！”
江漫与颜婳对视了一眼，哦豁！还真是！
颜婳胡乱将脸上的汗水抹去，临时更新了一个短期目标：“争气找到一辆挖掘机，解放双手！”
直到太阳偏西，她们一群人才找到一个临时落脚点。
这是郊外一座废弃的民宅，里面人早就跑光了，木门倒塌在地上，被太阳晒得发白，有种一踩上去就会碎掉的感觉，上面喷溅到的血迹已经黑掉干涸，整个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应该是被不少逃亡的人搜刮过一遍了。
颜婳几人简单收拾出一个落脚的区域，宁一心试着拧了下水龙头，发现还没有断水，开心地叫了起来。
江漫忙不迭从包里取出一个两巴掌大小的塑料盆去接水，水管中的水被晒了一天，流出来的时候也都热腾腾的，因为许久没有被开过了，刚出来的水中还带着锈黄，应该是里面的管道生锈了的原因。
江漫拧开水龙头，让那些污水都流干净了，才接了一盆水过来。
柳心鱼虽然只有5岁，不过手脚麻利勤快，跟着慈恩婆婆进厨房里转了一圈后，摇了头空着手走了出来。
慈恩婆婆还是下意识地低着头挡着身上那些异变过的皮肤，惋惜地开口道：“这户民宅就在路旁，想来不少人在这里歇脚过，那些锅碗瓢盆都没有了，我看摆放煤气罐的位置都空了，也没有燃气灶那些，厨房是不能做饭了。”
她将地上散落着的木头家具都拢了过来，拖到院子里，颜婳和柳心鱼也过来帮忙：“没事，锅碗那些我们包里有，直接就地生个火就完事了。”
颜婳和江漫两人从逃亡的一开始，就将当时使用过的那些厨具随身带着，上了宁一心的潜水艇之后，装备又迎来了一次新升级，她和宁一心两人的旅行大背包中，占面积最大的就是这些东西厨具了。
慈恩婆婆毕竟年纪大，以前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在她人生的头50年里，接触的基本都是土灶，所以搭建一个简易的灶台和就地生火对她来说如家常便饭般简单。
有她在一侧生火控制火候，江漫做饭起来也方便了许多。
她拿出小巧的不锈钢菜刀，直接以不锈钢盆来做砧板，先取了两根排骨切成块悼水，而后将萝卜丁、卷心菜切成块，加上宁一心洗干净的巴浪鱼干和柳心鱼剥好的毛豆粒一起放入铁锅中爆炒出香味，再倒入淘净的大米一起下去翻炒。
很快的，大米与各种料均匀混合在一起，浓浓的香气四散，炒米的香、巴浪鱼的鲜、萝卜丁的清与排骨独特的肉味混合在一起，饥肠辘辘的几人都忍不住擦口水。
江漫看着众人的星星眼，麻利地将宁一心盛过来的水倒入锅中，没过所有食材，而后将锅盖盖上。
这才笑着道：“这才哪到哪呢，炒米才刚开始，接下去等大火把水烧干把食材煮熟了，再撒一把香葱末或者香菜碎，撒一把炒好的花生米，那才叫香呢！可惜没有这条件。”
现有的这些材料都是宁一心潜水艇中拿下来的，虽然肉类都真空包装好，还能放在车载冰箱中，不过烈日下坚持不了几天了，得趁早消灭掉，她才想着做这道咸饭，犒劳下这几天的奔波。
这是白鹭岛特有的混炒咸饭，小时候爸爸经常喜欢做这道菜，每一次她吃的时候，都觉得格外幸福。
自从爸爸妈妈离婚各奔东西后，她就很久没有再吃过了，今天再度上手做，香气一出来，她竟然有点久违地怀念起以前那个虽然不算富裕，但勉强称得上温馨的家来。
借着煮饭的功夫，她和慈恩婆婆又另起了一个简易的土灶，用地瓜粉简单拌了拌瘦肉，等水烧开后，撕开一包榨菜，将拌好的瘦肉丝和榨菜一起丢入水中滚了滚，一道简单的榨菜肉丝汤就做好了。
咸饭熟了后，5人就随意围坐在一旁，咸饭配汤，每个人都吃得大汗淋漓的，柳心鱼一边呼呼地吹着汤，一边还对着江漫撒娇：“美人姐姐，我还要吃咸饭！我还要吃一碗！我明天也想吃咸饭！”
小家伙平日在孤儿院中的伙食并不算太差，但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外地的美食，一下子就被征服了。
几人都笑了起来，颜婳亲自给她又盛了一碗饭，递到她手中：“好好吃饭，长高高了，以后等姐姐们都指望着你养老呢！”
她们一行人刚好小中老三代全了，慈恩婆婆养老自然有她们，最小的柳心鱼嘛，自然要负责她们了！
三双眼睛齐溜溜盯着柳心鱼。
柳心鱼嘻嘻笑着，撒着娇给大家画饼：“等我长大了，我要给慈恩婆婆养老，要给漫漫姐姐养老，给花花姐姐养老，给心心姐姐养老，我每天都要给大家做超好吃的饭，还要建一个大花园，每天给你们摘香香的花……”
人小鬼大！从小就是个画饼大师！
几个女孩儿边吃边说笑着，连慈恩奶奶都忍不住摸摸柳心鱼的头笑了。
颜婳看了一眼慈恩婆婆的笑意，才放下心来。
这一路的相处下来，她们一直都有意无意地释放着善意，注意着慈恩婆婆的情绪，现在看她这样子，就冲着她对柳心鱼的这份感情，应该是不会再想着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吧。
饭后，颜婳和宁一心抱着那一摞碗筷去水池里清洗。
回来的时候，江漫和慈恩婆婆已经带着小鱼简单收拾出民宅的大厅了，偌大的一个范围，让她们简单躺个一晚上没问题。
柳心鱼刚想坐下去，江漫又把她拉了起来：“你等下，地板太烫了，我给它擦一擦。”
一整天都这样的温度，不仅空气间灼热，连瓷砖地板都吸热得严重，手一触摸下去，地板都是烫的。
几人又用毛巾将地板擦拭了一边，稍微给它降了降温度，才坐了下来。
房子比较老旧，不过胜在南北通透，偶尔还有一阵风刮过，这要是放在末世刚开始的那几天，习惯了空调房的几人肯定叫苦连天，不过这么多天来，每一天都是日复一日的炙烤，大家也越发能忍受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江漫隔着柳心鱼小小的身体，伸出手拉住了慈恩婆婆的手，轻声道：“婆婆，这儿也没有外人，你把这衣服脱了吧。我这还有简单轻薄点的衣服，先让你换上，好不好？”
慈恩婆婆身上穿的还是来时的那一件卫衣，春秋的长袖卫衣，适合的温度应该是20度左右的环境，可现在的天气，即便太阳落山了，都还有40度。
那布料别说穿了，几人就算是看着都觉得闷热得难受，也难为慈恩婆婆一直穿在身上了。
特别是她刚刚还一直在干活、生火，颜婳与宁一心数次想要帮她，她都不肯，两人只得作罢。
她们哪里知道慈恩婆婆的心理，她觉得，她一个怪物般的老婆子，已经厚着脸皮跟着人家女孩子了，再不发挥点自己的作用来，真的没脸跟着她们一起走。
此时听到江漫的话，正拿着硬纸板给柳心鱼扇风的慈恩婆婆手一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不用，不用，我不热。”
江漫叹了口气：“怎么会不热呢？婆婆，我们既然邀请你和我们一起走，就没有把你当外人。你是小鱼的婆婆，就是我们的婆婆，我们是一家人呀！”
颜婳和宁一心也帮声劝着，连柳心鱼都摇着慈恩婆婆的手道：“就是呀！婆婆是大家的婆婆，我们是一家人呀！我刚刚都说了！我以后要建一个大房子，要给婆婆和三个姐姐养老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的，眼神却带着点祈求和不安，好似慈恩婆婆不承认她们是一家人，她就要哭了一般。
刚受过严重心理创伤的小孩儿，急切地需要周围的肯定与安抚。
慈恩婆婆听着她们关切温柔的劝慰，听到她们的这句“一家人”，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真正的家人将她弃如敝履，与她毫无交集的路人却温柔地包容着丑陋怪异的她，真诚地握着她的手，把她当成家人。
这个世道，怎么会如此残酷，却又如此令人留恋。
第46章
慈恩婆婆出生在一个动荡的年代。
赫伯联邦与周边联邦之间为了矿产与国土, 打了整整十几年的战争。
她出生的那年，战争才刚刚结束。
战后的联邦百废待兴，国民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她在家中排行老三, 底下还有三个弟弟妹妹, 一家人的生活过得艰难，直到出嫁后, 她才得以喘气。
丈夫是个很老实的人, 对她一心一意, 她生了三儿一女, 把家操持得井井有条, 年轻那会儿，谁讲起她来, 都说她是个好命的。
好命的, 好命的，谁想到，后来女儿远嫁, 四五年也回不来一次家里, 三个儿子慢慢大了, 也向往着更大的世界。
他们一个个成了家, 有了娃，有了更精彩的生活，也不再需要她这个老妈妈了。
她一生操劳，养大了四个孩子，临到老了, 逢年过节的，却都只有老伴陪伴。
后来老伴也走了, 她孤零零的，就和老小区里的那些老街坊们作伴，和香喜便是老来友，每日一起散散步，买买菜，做做饭，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香喜和她一样，同样儿女双全，两儿两女，凑了2个“好”字，临到老了，也是孤零零的一个。
等她越发老了，买菜做饭都力不从心了，忍不住和大儿提了一嘴，大儿嫌弃她事多。
大儿的孩子，也就是她的长孙，此时正烦恼着娶亲生子，排老二的孙儿在烦恼着找不到好工作，小孙女则在补习班冲刺着考一所好的学校。
大儿子忙得焦头烂额的，操心自己的娃都操心不过来，哪里还照顾得了她这个老母亲。
也因此，大儿子不仅没有和弟弟妹妹商量着奉养老人的事情，还问老人有没有积蓄，希望老人可以帮一把，让她的大孙子这婚结得更体面点。
她一辈子含辛茹苦，养大了四个娃，哪里还有什么积蓄啊！
后来，大儿二儿三儿凑在一起商量着“要不把妈那套房子卖了，给妈送养老院去得了，她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也是浪费。”
慈恩婆婆怎么也想不通呀，她虽然没什么文化，可自认对孩子不差，怎么养出了这样的孩子来呢？
远嫁的女儿闻言气不过，隔着好几个区，买了票千里迢迢赶过来，上门质问哥哥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可几个哥哥冷横着眼，瞪大了眼睛好似要杀人，暴吼她“你一个出嫁女，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操心，是不是听到要卖妈的房子，想来分一杯羹？”
L区的律法太差了。
L区的警署形同虚设。
这类型的案子，根本就是无解，因为习俗就是这样的，老人的家产，自然该给子孙继承。闹得再大，也不过是家事，谁会过问？
不过是一个偏远荒芜的小地方，赫伯联邦的正义根本照耀不到这儿，女儿人单力薄，也没有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问妈妈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
走？可怎么走呀？
她一个L区的“拾荒者”，又老迈成这样了，去了以后也是拖累女儿。
女儿在婆家也上有老下有小，女儿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她不能因为女儿有良心，就把自己的人生都压在女儿的肩头上。
没道理，吃亏的都是有良心的厚道人。
所以她拒绝了，送泪眼汪汪的女儿上了车。
她如儿子所愿，卖了那栋房子，所得款项分成了5份，一份交了10年的养老院费用，一份留给了女儿，剩下的三份给了儿子们。
这是她能为自己、为女儿做的唯一一点事了。
若不这样，在她死后，房子自然而然成了三兄弟的，女儿一分钱也得不到。
后来丧尸爆发了，整个L33区处处人心惶惶，所有地方都紧急关停，她们养老院也同样。
某一天，一个曾经同小区的中年夫妻开着车，来到了养老院门口，要接走他们住在养老院里的老母亲。
那天，虽然整个养老院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又惊又恐的，但是那个老妇人却笑得格外开心，因为她没有被遗忘，因为她的儿子儿媳来接她了，她没有被抛弃在这风雨飘摇的末世里。
是好事啊！她和香喜笑着朝那位老妇人挥手，嘴角带笑不停地祝福她。
那之后，一个又一个，几天的时间内，有十几位老人陆续被自己的孩子接走了。
虽然平日里工作忙，只能让父母住在养老院，但大难临头的时候，他们总算还有点良心，还愿意把老母亲老父亲接走。
她和香喜站在阳台上，看着那一个个老伴儿离去的背影，心里慢慢从祝福，变成了羡慕，变成了嫉妒。
那时候的她，内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奢望的。
她有三个儿子啊！已成年的孙子孙女加起来也有六七个了，会不会也有个儿子或者孙子愿意来带她走？
人到老了，虽然都说是看破了，但如果能活着，谁也不想变成丧尸那种怪物。
对死亡、对怪物的畏惧，是存在每一个人的骨子里的。
后来她真的等到了，她的大儿子急匆匆地敲开了养老院的大门，她满怀期待地转头就去收拾行李，但只换来了一句：“妈，你身上还有多少钱？都给我吧，我得去接你孙子，路上没有钱不行。”
大儿给她大孙子买了套房，所有钱都压了下去，临到末世来了，物价飞涨，他们要逃命了，发现带不走的房子成了泡沫，投光了积蓄的他们一无所有，成了一斤大米都买不起的穷光蛋。
这个时候，他才又想起了被遗弃在养老院里的老母亲。
她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认真的问了儿子一句“你是来接妈走的吗？”
大儿子回了她一句“外面兵荒马乱的，你跟着我们不是给我们添麻烦吗？安生在养老院呆着不行吗？”
安生在养老院，呆着，等断水断粮了，等丧尸入侵了，然后奔赴死亡吗？
她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了。
看着大儿子冷漠的双眼，沸腾的心也一点点冷却下来了。
她赶走了大儿子，也不再期待二儿子三儿子的到来。
他们也果真音信都没有一个。
L33区丧尸爆发的第5天，养老院的大门被撞开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闯了进来，抢走了所有的食物和财产，然后扬长而去。
而后一波又一波路过的人闯了进来，将整个养老院翻得天翻地覆，一点东西都没给她们留下。
在大门被撞开的第二天，有两辆大车开了进来，从车上跳下了一群人，他们照样将厨房仓库翻了一通，一无所获骂骂咧咧地正准备走，角落中的香喜却看到，那群人里有一张她熟悉的脸。
那是她的儿子。
香喜见儿子没死在丧尸潮中，格外欢喜地唤着儿子的名字追了出去，她儿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一句话都没说，等上车后就走了。
追着车声而来的丧尸就在门口，他分明看到了，也分明看到老母亲追出来了，但什么都没做，走了。
香喜就这样死了，腿脚不便的她很快被丧尸追上，四五头丧尸围着她，她至今都好像还听得到锐利的牙齿咬破友人脖颈时候发出的声音。
她最好的朋友香喜，就这样变成了她生前最畏惧的丧尸。
然后养老院越来越多被遗弃的人都变成了丧尸。
她佝偻着腰，行动不便，自然也没躲过这一劫。
一只足足有她两倍大的丧尸一巴掌掀飞了她，在她脖颈间啃了一口，好似嫌弃她的老人味般，嘶吼着放下她朝着别人去了。
她就那样躺在地上，任凭脖颈间的鲜血横流铺满地面，一动也不动。
她在想，或许她早就死了。
在儿子们对她语气越来越不耐烦，几个月也没有一个电话的时候；
在儿子们逼着她卖掉房子，搬去养老院的时候；
在大儿子来找她拿钱，觉得她跟着只会成为累赘的时候；
又或者在她不报希望，也确实一天天过去都没等到其他儿孙伸出援手的时候……
她好像在无数次的冷漠里，被杀死了一次又一次，但却倔强地没有倒下，虚假地维持着活着的假象。
所以连丧尸都懒得啃食她老朽的血液和那一层干巴巴的皮。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脖子间的血不流了，伤口也不痛，反而浑身又痒又麻，她一摸，摸到了一片又一片像鱼鳞蛇鳞一样的鳞片。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
她一个死了的人，阎王却不收，硬生生把她变成了怪物，连阎王都不要她。
她就这样在养老院里游荡着。
昔日的老伴儿们，都变成了无知无觉的活死人丧尸，腐臭不堪，毫无理性。它们对她也没有半丝兴趣，好像她也是一头丧尸一般。
所以她就维持着之前的生活习惯，每天到点睡觉，到点下楼散步。
有一天，又一伙人来到了这个养老院。
她听到了一群青春洋溢的女孩子们的声音，悄悄躲了起来。
直到一道奶声奶气熟悉的声音响起，她的心才猛然一颤。
是她和香喜捡到的那个小娃娃啊……
裹在襁褓中，就两个巴掌大，皱成一团，连哭都没有力气的那个小娃娃。
她沉寂的心又泛起了一点活水。
她想要再去看一眼，看一眼那个会甜甜拉着她的手，给她讲故事，喊她婆婆的小姑娘，就看一眼就好。
于是她找了一件宽宽大大的衣服，把自己怪物一般的模样包裹了起来，追着她们的脚步，一点一点探出了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呀，和她闺女儿小的时候可真像呀，香香软软的，会哄人，会心疼人，会拉着她的手撒娇，说最喜欢她了。
她就想看一眼，看一眼就走，悄悄的不打扰任何人，不吓到她的小姑娘。
毕竟她现在是个怪物。
没想到，她的贪婪让她暴露了，她想着看得再清楚一点，她的头多探出了一点，就被她眼尖的小姑娘看到了。
……
深黑灰的天空中，没有月亮，连星星都好似隐匿了一般。
分明是盛夏的夜，却丝毫没有夏夜的那种熹亮。
颜婳江漫宁一心听着慈恩婆婆沙哑的声音，一句句将自己平凡的一生铺陈出来，三个女孩子心中都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连尚且不懂事的柳心鱼，都气鼓鼓地喊道：“坏人！慈恩婆婆的儿子是坏人！香喜婆婆的儿子也是坏人！坏人！”
说着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分明她还不懂得慈恩婆婆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但她就是感到格外的难过。
慈恩婆婆抚了抚她满是汗的额头，又复轻轻给她摇着扇子，怜爱地道：“哎呀，这孩子，怎么还哭上了呀！不哭了乖，他们是坏人，婆婆也不要他们了，婆婆这不是有你吗？遇到你和你的姐姐们，是婆婆的福气。”
颜婳看着哭成一团的柳心鱼，心里也哭笑不得。
但丝毫舍不得责怪好像变得越发娇气爱哭起来的柳心鱼。
这小小的还不懂事的小女孩儿，即便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仍然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仍然有着本能的强大的共情能力，宛如能切身感受到慈恩婆婆心中的悲苦一般。
这在满是黑暗的吃人的末世当中，是多么的难得啊。
她是腐臭淤泥里开出来的那一朵最纯洁的花儿，让人忍不住想给出一切，好好呵护她的这一份柔软和善良。
*
几人聊了一晚，好似隔阂都被敲碎，更有了几分家人的感觉。
慈恩婆婆最终还是把那件厚厚的卫衣脱了下来。
四十几度的高温下，她穿着这么厚的卫衣，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
江漫翻出了自己的两件花衬衫给她，衬衫轻薄柔软，大朵大朵的花朵图案，穿在慈恩婆婆身上竟然意外的合适，长袖的衬衫，还刚好能盖住她手背肩膀上的鳞片。
认真擦洗过后，慈恩婆婆的脸色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只是比起普通人灰暗上好几分，但若不看那些鳞片，只凭脸色就说像怪物，是真的不至于。
L区这种贫瘠的域外区域，多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长期烈日下工作的老人，被晒得黝黑非常正常。
颜婳与江漫一再安慰慈恩婆婆，她总算能放开心结，坦然接受自己身体的变化。
柳心鱼一点都不介意慈恩变成什么样子，还觉得特别酷，“婆婆的身体，子弹都打不穿！就像穿了机甲一样厉害呢！”
慈恩婆婆对自己的接纳，也让她们一行人正式变成5人行。
颜婳的目标是找福利院的孩子们，虽然结果有点令人难过，不过能找到小鱼，也算目标达成。
接下去又顺利帮柳心鱼找到了慈恩婆婆，小鱼的愿望也达成了。
颜婳看着手机上的离线地图，指着上面的H区道：“接下去，我们就去H区，找漫漫姐的未婚夫。”
“好！”
凌晨四点出头，天刚微微亮，慈恩婆婆就率先起了床，蹑手蹑脚地出了她们睡觉的客厅，到外面开始给大家熬粥。
等到众人都吃完了早餐后，都还不到凌晨五点，天色已经大亮了，五人快速上车出发。
又是一个大晴天，太阳都还没升起，酷热就已经让人一身汗了，大家都祈祷着一路顺利，中午好早点找个阴凉处休息下。
颜婳和宁一心往所有能装水的容器中都装满了水，放在车内，一来可以让车降降温，二来也避免临时找不到水源。
这种天气，没有电勉强忍了，没有水的话，那真的是活不下去，没变成丧尸，会先变成人干。
江漫开着车在破破烂烂拥堵不堪的道路上左拐右拐地，很快就出了城乡区域，拐入无人区。
这是快离开L33区，进入L32区的标志。
两区之间横亘着一座山，中间有一条名为深格隧道的穿山隧道，过了隧道，就是加油站。
江漫顺着标志，顺利地将车开进了加油站中，脸上浮现开心的笑：“瞌睡送枕头啦！刚好车要没油了！”
她们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找到有车油的废弃车辆，也没有看到加油站，开了这么久，本就不太足的车油一下子见了底。
江漫边驱车往加油处走，边张望着四周，见没有人也没有丧尸，停车后一推车门就直奔加油桩，想看看能不能给车辆加一加油。
颜婳也推开车门，刚迈出一只脚，眉头一皱，敏锐地看向斜后方，急声道：“漫漫姐小心，有动静。”
斜后方的区域是加油站中的便利店。
从她们的方向看过去，这间便利店的面积还不小，至少也有一百多平方米，靠向马路的这个方向是占了墙面至少三分之二大小的防爆玻璃墙，可以清楚看到里面一排一排的货架，上面还琳琅摆满了商品。
动静就是从便利店中传出来的。
江漫闻言手一僵，刚想退回来，下一秒，便利店推拉门突然开了，一个穿着白色背心迷彩裤的壮硕男子，举着枪对准了她们的方向，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有男男女女共计6人，每个人身上都拿着或枪或棍棒武器，在距离她们约5米处站定，面色不善地看着颜婳一群人。
还没下车的慈恩婆婆转头对中间和左边的宁一心道：“小鱼你和一心姐姐在车上乖乖呆着，婆婆下去看看。”
柳心鱼乖巧地点了点头。
慈恩婆婆打开车门，颤巍巍地下了车。
那群人为首的壮硕男子手中枪的方向稳稳对着江漫，眼神瞥了一眼慈恩婆婆的方向，见到只是个老太太，口中不耐烦地吼了声：“不许动，再动老子把你们的脑袋瓜子一个个都给崩了。”
慈恩婆婆举起两条瘦弱的手，半佝偻着腰，走路都要大喘气，她微微低着头，花白的碎发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声音沙哑：“咳咳……老婆子不懂事，误闯了几位的地方，几位别和我这几个憨乎乎的孙女儿一般见识。”
她慢慢走到江漫身侧，一只手搭在她腰上，站在江漫与那一伙人之间，背对着他们。
江漫原本还想着慈恩婆婆此时走下来是为什么，这下才知道，原来她是怕那些人真的开枪，想要替她挡子弹。
看着慈恩婆婆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着的腰，想起她之前有多畏惧怕被人看到她的样子，江漫不禁心头一热。
颜婳从那一伙人出现之后，就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从他们的步伐来看，基本可以确认，他们应该都是普通人。
就他们现在的装备，对阵普通人，其实毫无压力。
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人手中的枪直直对着江漫。
颜婳刚刚没料到这群人手里有枪，仗着自己的异能，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结果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她就算对自己的速度再有信心，此时也不敢拿江漫的安全来赌。
特别是，那个男子身材壮硕，浑身都是腱子肉，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人。
他持枪的手非常稳，从出现到现在保持了这么久了，一点都没有抖，持枪的手法一看也比她们专业得多，再结合他的寸头和迷彩裤，颜婳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多半是联邦军队出身。
虽然赫伯联邦近几年整体还算太平，不过各个边界与矿区还是时常有各种动乱纠纷，因此，联邦军队，可不是花架子。
眼见着慈恩婆婆挡在江漫和那群人中间，颜婳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虽然不知道慈恩婆婆的铠甲异能具体到什么程度了，不过，当初宁一心对战养老院的那只异能丧尸时，打了十几发子弹都被弹开了，慈恩婆婆的异能来源于那头异能丧尸，应该也不会差别太大。
“大哥，有话好好说。”
颜婳双手向上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一步一步朝着那持枪的男子那边走过去：“我们的物资都可以给你，你别伤害我姐姐和我婆婆就好……”
那男子眼神如鹰一般，锐利地扫了颜婳一眼，看她手臂的肌肉和双腿迈步的步伐，就知道她是个练家子，当即把枪朝着慈恩婆婆和江漫的方位又比了比，冷冷道：“别动，别想耍什么花招，是想看看我的子弹快，还是你的速度快吗？”
颜婳顿住了脚步，依然保持着她的姿势：“好，我不动，你要怎么才能放过她们，你说……”
持枪男子的眼神朝着身旁的人一抬，几个男子当即走了出来，迈着大步伐几步向前，胡乱拉开了她们的车门。
柳心鱼尖叫了一声，宁一心连忙拉住她的手。
那几个壮汉恶狠狠地看了柳心鱼一眼，其中一个淫邪的眼神在宁一心精致的巴掌脸上打量了几眼，死死盯着她的胸，嘴角浮起一缕恶意满满的笑，朝车外努了努嘴：“爬下来，小娘们，等下哥好好料理料理你。”
宁一心忙拉着柳心鱼下车，那男子还死死盯着她的胸前，好一会儿才伸出大手往车里一捞，开始翻找她们的车，见到那么多包裹，个个都笑咧了嘴。
那个盯着宁一心看了好几眼的壮汉提了提颜婳的那个包，没提动，还不信邪地啐了一口，一把拉开拉链：“什么玩意儿，这么重！”
两把加长特制的部队枪柄顿时露了出来。
他顿时眼前一亮，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朝着持枪男子的方向大喊了起来：“窝草！大哥！有枪啊！这几个娘们包里有枪！大枪！”
他急吼吼地要去拿枪，持枪男闻言也是一惊，眼神转向他的方向，看到他已经在拿颜婳包中的枪了，横眉冷竖，暴呵道：“大虎，放下，先别动。”
大虎哪里听他的话，说白了，他们这一群人躲在这个加油站的商铺中，每个人都得听“大哥”的话，不是因为他真的是他们的“大哥”，只是因为他有枪。
因为他有枪，所以他理所当然就是一群人中的头头，理所当然可以享用最好的资源，理所当然每次抢到好东西，都是他先挑，每次有漂亮女人，都是他先睡。
现在，好运落在他头上了，他发现了枪！还是两把！一看就比“大哥”手中的枪更大、更牛逼的枪！
接下去，“大哥”得换他当当了！
谁想到，和他一起来搜物资的其他几个男子，见到他手中的包里有枪，下意识地就是丢下各自手中的东西，绕车一圈跑过来要抢他的枪。
几个壮汉顿时混成一团争抢了起来。
“大哥”大怒，枪虽然还指着江漫，脚步却动了，他当然知道，如果大虎他们拿到了枪，那意味着什么！
他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这群蝼蚁一般的人，要不是他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哪里可以过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现在一朝有机会，竟然不听他的话，想要夺枪谋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急着想要先制服大虎一群人，至于这几个女的，等下再料理就是了，她们一个个瘦不拉几的，那纤细的手腕他一只手都能折断，老的老小的小，还怕她们跑了不成？
下一秒，下巴处一阵剧痛传来。
他清晰地听到“咔擦”一声，是他的下巴被人击碎的声音，几颗牙齿并着鲜血喷溅出去，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又重重落地，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颜婳早在大虎惊呼有枪，吸引走持枪男注意的时候，身形就动了。
持枪男自认为手里有枪，且轻视她们几个女孩子的力量，以为稳操胜券，并没有多加警惕，急着想先去摆平大虎的野心。
颜婳一个呼吸间就来到他跟前，一个漂亮的勾拳，自下而上，直接打在持枪男的下颌处，她最近一直在尝试控制自己的力道，约莫使出了三分的力，持枪男就已经被她打得整个人倒飞出去。
他手中的枪也脱力向后呈抛物线的方向落去，颜婳一个快闪，稳稳接住正在下落的枪，快速将其抓在手上。
持枪男身旁几个站着没动的人，单纯给队友壮声势的人惊得目瞪口呆，看到颜婳一拳就击飞了“大哥”拿到枪，瞬间扭转了局势，个个都连连后退了几步。
有机灵的人第一时间看向大虎几人的方位，想也不想脱口大喊：“大虎，王强，快，她们打死——”
“老大”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在看到大虎几人身影的时候又愣住了。
他们本来还寄希望于大虎几人拿到枪之后，至少可以挟持那一老一小，谁曾想到，大虎等几人，此时一个个正面色痛苦地瘫倒在地上，哎哟哎哟不停□□挣扎着！
宁一心见颜婳已经控制了局面，周身顿时香气弥漫。
那几个正在抢夺枪的壮汉一个个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似整个人都丢进洗衣机中疯狂转动了几百圈，连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般，脚步不稳倒在地上挣扎抽搐了起来。
这是她的技能，灵猫异香debuff之一：旋转混乱。
宁一心笑嘻嘻地拍了拍手，一脚踩上大虎的眼睛，声音分外的单纯可爱：“刚刚，你是用哪一只眼睛盯着我的脸和胸看的呀？是左眼吗？还是右眼呢？”
“哦？难道是两只眼睛都看了？”
“那就两只眼睛都别要了吧！”
一股幽幽的异香沁出，宁一心的笑容一收，娃娃脸顿时冷厉了起来，下手毫不留情，抬起脚朝着他的眼睛处，狠狠踩了下去。
杀猪般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大虎口中嚎出。
……
看到那人被颜婳制服，江漫这才松了口气，被人用枪指着的感觉，真的很恐怖。
不同于其他四个队友，哪怕是柳心鱼和慈恩婆婆，都身怀异能，身体被基因药剂强化过，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她完完全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
一子弹过来，基本玩完。
颜婳手中把玩着那把枪，眼神一转，看向其他的那几个人。
那几人连连后退，明白这次他们遇到硬茬子翻船了，非常识相地双手抱头蹲下，口中不停嚷着“我们也是被迫的，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颜婳踢了踢刚刚的持枪男，他下巴被她暴力一踢，内部骨骼想来碎得很恐怖，整张脸都扭曲了，浑身满脸都血淋淋的，几颗染红的牙齿滚落在一侧，眼见着进气多初期少了，颜婳一脚将他踢开，朝着宁一心那边喊道：“怎么样了？”
宁一心看着像个长不大的女孩子，但狠起来的时候，下手一点都不输颜婳。
她脚底下的血慢慢泅出，浸湿了地面，那光膀子猥琐男的声音越发小了下去，整张脸上全都是血液，两颗眼球几乎被她暴力踩踏了出来。
见颜婳过来了，她才不以为意地挪开脚，将其踢到一边去，笑嘻嘻道：“几个杂碎罢了，问题不大。”
招呼着柳心鱼：“小鱼去，找绳子把他们都捆起来。”
这血腥的一幕，她不像江漫或者慈恩婆婆那么细心，还会说别让孩子看到，她是直接当着柳心鱼的面踩爆了大虎双眼的。
柳心鱼聚精会神地看着宁一心操作，丝毫没有任何不适，听到宁一心的声音，才“嗯嗯”笑着点了点头，迈开小短腿朝着颜婳跑了过来，“花花姐姐，哪里有绳子呀！”
那几个抱头蹲下的人中，其中有个贼眉鼠眼的小子忙道：“我知道我知道，超市里面就有。”
超市指的就是身后的便利店。
慈恩婆婆和江漫走了过来，和柳心鱼一起进了便利店，从里面拿出了几捆尼龙绳，颜婳和宁一心将这六七人都绑在了一起，踢到一边去，连看着奄奄一息的那猥琐男和持枪人都没放过。
江漫这才放心地又去了加油桩，不过里面却没有油了。
颜婳在便利店中转了几圈，从里面拎出两桶油来道：“他们把油都收集了起来，统一放在店里了。”
便利店中的很多商品都还在，不过吃食少了很多，休息室被他们拆得混乱，地上铺着凉席，想来是他们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江漫接过颜婳手中的枪，她刚刚急着下车加油，没有将冲.锋.枪背着，结果一下车就遇到了这种事，感觉下次还是得随身将武器背好才对。
这个长度的枪用着可比那笨重的冲.锋.枪体验感好多了，她屈膝骑士蹲在几人面前，拷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柳心鱼对收缴战利品没兴趣，就在江漫身后跟着，绷着小脸，认认真真听这群占地为王，借着加油站与便利店的名头祸害过路人的罪行。
这群人在末世的第三天，就持枪杀死了原来的超市老板，将这儿据为己有。
这个地方说起来还真是个风水宝地，因为在连同两区的山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除了往来的车，几乎没有什么人，因此丧尸爆发对这儿的影响不大。
但是又因为是个加油站，有这个超市在，所以物资特别充足。
有一整个商店的物资做后盾，他们利用加油站的天然地理位置，不断勾引那些想要逃出这儿的车辆停下，而他们一旦停下，就会像刚刚那样，被他们用枪指着威胁，被迫交出所有的物资。
稍有反抗，就是一顿打。
凭借着天然的地理优势，虽然丧尸爆发城市沦陷了，他们在这儿却是有吃有喝，过得格外潇洒。
今天其实颜婳她们的车刚驶出隧道口的时候，就被他们发现了，和往常一样，他们当即做好了准备，一看到江漫下车，就提着枪走了出来。
不曾想，这次遇到了硬骨头，三除五下的，就反被制裁了。
颜婳与宁一心收缴的东西大部分是一些用得上的工具和食物，比较值得开心的是，这里还有大量的饮料，包括矿泉水和各种果汁、碳酸饮料等。
颜婳与宁一心一趟趟地搬，将整个车后箱都装满了，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宁一心想起平时上网看到的小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婳婳呀婳婳，你要是小说女主角就好了，小说女主角一般在末世中，都会觉醒一个储物空间的，到时候我们可以洗劫几个便利店商铺，把空间装得满满的，这辈子吃香喝辣的，那可太香了。”
颜婳白了她一眼：“小说里写的你也信。”
宁一心不服气：“那小说里写着会丧尸爆发，现实里是不是也真的爆发了？小说里写人类会觉醒异能，我们是不是也真的觉醒异能了？怎么就不能信了！”
颜婳扶额，好像还真是。
不过，就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觉醒成女主角，要觉醒成女主角，无论是宁一心还是江漫小鱼，都更合适。
宁一心机灵可爱，出身优越，人见人爱，一看就是团宠“真千金”人设。
江漫容貌绝艳，比她见过的所有女明星还要漂亮几分，妥妥的“绝世美人”人设。
小鱼年纪虽小，但可爱漂亮，又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怎么说也能混个幼崽文的主角当当。
至于她，算了吧。
宁一心瞥了她一眼又一眼，贼兮兮道：“等下我帮你好好回忆回忆，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手镯玉佩戒指……”
颜婳无语凝噎：“没有，真没有，一个都没有，你不如试试你自己的，你的首饰盒里，手镯戒指耳环项链加起来没有1000件也有800件，等有机会回宿舍了，你一件件滴血认一认！”
颜婳和宁一心同寝室，寝室里90%的储物空间都被这位大小姐占得满满的，什么衣服包包首饰化妆品护肤品一柜又一柜的，出去说这是一家奢侈品店都没有人会怀疑。
宁一心顿住了脚步，茅塞顿开：“哦豁！也是哦！我才是咱俩之间的藏宝大佬啊！”
她心里火热，难道自己才是丧尸末世囤货文里的神秘女主角？注定要带着她的一众好姐妹吃香的喝辣的迎接美好人生？
宁一心当即幻想着自己的首饰滴血认主，囤了几千立方物资的美好场面，可惜了，现在那些首饰都不在身旁，她当时来得匆忙，只带了几套随身衣物，啊！
颜婳搬起一箱元气水堆在她手中的另一箱橙汁上，叹了口气哄她：“亲爱的千金大女主，先醒一醒，快点搬货啦！要热死啦！”
宁一心这才嘟起嘴，碎碎念着自己的囤货梦，抱着两箱汽水朝车里走去。
颜婳看着她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宁一心到底是怎么做到身处末世当中，还完美保持住这份天马行空的天真幻想呢。
有了这些饮料，短期内就算断水也不怕了，颜婳估摸着，这些至少够她们5个人喝半个月。
便利店中的库存其实还不少，不过她们带不走也没办法，几人商量了下，休憩了一会儿后，将便利店的门再度关上，剩下的那些物资，就留给接下去会经过驻足的赶路人吧。
第47章
整理好了物资后, 颜婳五人看着眼前的这伙人。
带头持枪的那个眼见着是活不成了，被宁一心踩爆了双眼的那个估计也悬。
其他的那些被颜婳严严实实捆住了手脚，直接扔在加油站上的空地上, 虽然有阴影, 不过这样的高温天气, 没有饮水进食，想来坚持不了两天就得脱水而亡。
江漫漂亮的眉眼紧皱, 脸上都是怒气, 低低骂了几句畜生, 对颜婳道：“走吧, 别管他们了, 这群狗东西，仗着有一把枪, 祸害了不少过路人, 路过的人不仅得不到物品补给，还都被抢劫一空，看他们眼神闪躲的样, 估计也没少祸害女孩子。”
从她们在白鹭酒店的经历, 加上刚刚宁一心的遭遇, 就知道末日之下, 有的禽兽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犯罪。
猥琐下流的畜生不止刚刚被宁一心制裁的那个人，其他几个男的估计也跑不了。
只是他们没有胆子承认，也仗着颜婳等人无法追究真相罢了。
“那就这样把他们扔这儿等死咯？”宁一心踢了踢那个贼眉鼠眼的男子，“我想一枪崩了这些畜生，又不想浪费我的子弹。”
从末世降临到现在, 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周的时间。
其实她们大多还保持着太平盛世中的心思。
因为对方有罪，就不分犯罪的程度, 统一刑处，将他们堂而皇之地杀了，这与她们二十年来接受到的教育，她们建立出来的价值观都是有冲突的。
颜婳当初在白鹭酒店杀了那些人，是因为她亲眼目睹看到他们侵害女性。
赫伯联邦对于侵害妇女的律法在她看来就是一团狗屁，和她自己的价值观是不符的。
侵害女性，在她的人生词条里，唯一匹配的刑罚就是死，差别只是死得痛快还是死得折磨而已。
包括刚刚宁一心暴力踢碎了那男子的双眼，颜婳也只会拍手叫好。
杀了持枪男，是因为他用枪对着江漫，且眼神中有真实的杀气，还是这群人的主谋，可以推想出，此前如果有不配合意图反抗的，他肯定也没轻饶了他们，所以也是罪有应得。
但是现在眼前这剩下的几个人，有男有女，虽然看起来都是混混，但从她们出现到现在，这几人其实一直都是处于站在一旁为老大壮声势的样子。
他们可能之前也谋害了其他人，但也有可能和今天一样，只是从犯，处死他们的话……
宁一心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难下手。
颜婳也同样。
不过颜婳更果断一些，她的处事准则很简单，“犹豫做不做的事情，那就不做。”
她拿出商店中那个写着特价信息的小黑板，在上面写了一行字“这群人霸占商店，恶贯满盈，持枪抢劫他人，今被反制于此。商店内尚有食物饮品，量力自取”，而后将小黑板放在几人旁边。
这才扔下笔道：“就这样，提醒下后来人，至于这几个，就看他们的命了。”
如果命好，遇到老好人，明知他们是抢劫犯还要放了他们，那他们就得救了。
如果命不好，一直没遇到来人，或者来人比较理智，那就等着饿死渴死被太阳晒死吧，也算是老天对他们的惩罚了。
亲手杀人，被间接杀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江漫看着颜婳的一连串动作，心里觉得好笑，又有几分感慨，也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才会选择带上她这么一个没有异能的累赘，千里迢迢想帮她实现她的愿望吧？
她们分明杀伐果断，但偶尔又有和末世不相符合的天真手软，可能会被人骂做圣母被骂多此一举拖泥带水，但她却分明真的感觉到，她们心里那始终呵护着不灭的，关于自己对于“该不该做”的判断。
那是不受世道影响的，无论和平还是动荡，光明还是黑暗，都始终不变的处事准则。
……
几人将车辆重新整理了下，装满了油后又带了一桶备用，除了后车厢满满的一箱子饮品之外，座椅下方也摆满了食物水和工具，这才准备重新出发。
柳心鱼磨磨蹭蹭地落在队伍最后面，期期艾艾地拉着慈恩婆婆的手臂道：“婆婆婆婆，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呀！要进入L32区了，我还从来没有来过呢，我想看看风景，是不是比我们33区漂亮！”
柳心鱼小小的一团，原本一直坐在后排中间，由慈恩婆婆和宁一心一起看护着。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慈恩婆婆哪里有不从的：“好好好，让我们小鱼好好看看，我们小鱼要长世面咯~”
她拉开车门，佝偻着腰率先坐进了车里，柳心鱼抬头张望着四周的山林，笑嘻嘻道：“32区就是好看的，他们这儿还有红色的树呢！我以前都没有看到！”
颜婳几人也相继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江漫无奈地看着车外还傻站着的柳心鱼：“好啦小鱼，上车出发啦~”
柳心鱼这才嗯嗯点头，慢悠悠地迈开小短腿跨了上去，慈恩奶奶扶着她的手，帮提了她一把，见柳心鱼坐进来了，手伸了过来要帮她关车门。
柳心鱼摇摇头道：“不用啦婆婆！我自己会！”
说着伸出小短手，放在车门上，将车门往回拉。
颜婳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接过江漫递给她的一袋饼干，撕开了拿出一片来，先喂了江漫一片，才拿起第二片往自己嘴里塞。
原本坐得好好的宁一心顿时哼了一声，将身体往前座中间的空隙上靠，阴阳怪气嚷着：“啊颜小婳你偏心，你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你喂江大美人不喂我！”
江漫咀嚼着口中的饼干，听到宁一心的咋咋呼呼绽开一抹笑，见众人都做好了后，松手刹踩油门车辆缓缓驶出了加油站。
颜婳“好好好喂你喂你”了几句，任命地将第二口饼干塞到宁一心的嘴巴里。
柳心鱼眼巴巴地微微站起身来，凑向前道：“花花姐姐我也要！”
颜婳也喂了她一口，柳心鱼藏在身后的手蓦然一抓，随即咬住饼干，软软地向后倒去，瘫坐在后座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饼干。
慈恩婆婆转过头来，看着她满头大汗的，宠溺道：“热到了吧？”
柳心鱼靠着慈恩婆婆的肩，垂下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
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们车子驶出加油站，颜婳喂柳心鱼吃饼干的那一刻，几根飘在车外的，日光下恍若透明的银针，瞬间朝着被束缚在便利店门口的那几个人身上飞去。
“噗”一声声，直直射入那几个人的身体。
他们都来不及挣扎，墨绿的血洞不断腐蚀扩大，几人几乎在顷刻间就毙命了。
不杀了他们，万一他们等下挣脱了绳索，或者是真的遇到老好人放了他们呢？那可就不好咯！
柳心鱼乖乖巧巧地坐在车上，笑容干净又纯粹，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想要摸一把她粉粉的小脸蛋。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自己小小的手指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嘴巴里一边吃着饼干，一边“嗒嗒嗒”哼着没有歌词的旋律。
1个，2个，3个……7个。
才7个，还远远不够呢……
*
L32区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这一路都是山路，江漫开着车磕磕碰碰地前进，老半天了都没有看到有人烟。
车上的几人轮流休息，颜婳浅浅睡了一个小时后就醒来和江漫轮着开。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她们总算发现了一栋猎人木屋，这才停了下来。
大晚上的，直接露宿在原始森林中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爬出什么可怕的昆虫动物来，特别是现在高温天灾之下，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的错觉，总觉得所有的动植物也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这一路来，她们遇到了不少诸如蛇、鸟雀、獐豹之类的动物，无一例外，都红着眼紧盯着汽车当中的它们，不躲也不避。
这和众人的认知是完全不一样的。
颜婳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这些动物也遭受过丧尸病毒或者是烈日辐射的污染，所以这般地无知无畏毫不惧怕生人。
这座猎人木屋成色还很新，看得出来应该才搭建没几年，里面的设备很简单，就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和几条长凳，中间有一个简易的火炉，用来冬日取暖和平时烧水做饭。
木屋的外围，有猎人们隔离出来的一圈陷阱带，是一条环形的壕沟，深度约有两三米，地下是一排排被削得尖锐的木刺，颜婳看到好几只死掉的猎物，已经腐烂了，臭气冲天。
颜婳和宁一心将整栋小木屋都绕了一圈检查了一遍，整体还算满意，陷阱带两侧还撒了防虫的粉，想来今晚应该能睡个安稳觉。
两人简单加固了下陷阱，又弄了条警戒提醒线，才进了屋。
江漫和慈恩婆婆快速地做了晚餐，几人吃完饭后，就斜靠在木屋大门口的坐台上吹风。
晚间的原始森林里，处处都是不知名的虫鸣声，热闹得像什么音乐欢奏会，颜婳察觉到不远处好像时不时有绿莹莹的野兽眼睛一闪一灭，不过它们没有靠近，她也就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看来今晚是必须要安排人守夜了。
颜婳想起她们在海底时候遇到的那条异变章鱼，她们的猜测应该没有错，这场末日灾变，改变的可能远不止人类，还有各种动植物。
柳心鱼年纪毕竟还小，在车上虽然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不过到底不舒服，此时已经安安静静地躺在慈恩婆婆的怀里睡着了。
江漫靠在坐台上，凝神望着漆黑的丛林，眼神空空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颜婳递给她一瓶啤酒，在她身侧坐下，转头看着她精致的下颌线，轻声问道：“怎么了？漫漫姐，感觉你出了加油站后，心情就不太好的样子。”
颜婳上了车后，就耍宝地喂她吃薯片，就是察觉到她情绪有点不太对劲。
她性格不如江漫成熟开朗，也不像宁一心咋咋呼呼像个小孩，相对而言更敏感细腻一些，更容易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
江漫拉开啤酒的易拉环，拿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就是感觉自己挺没用的，我要是也有异能的话就好了，至少不会再拖你们的后腿。”
原本就她和颜婳组队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没有这么明显。
后来宁一心来了，宁一心本就是老派财阀家族里的千金大小姐，觉醒了异能，也正常。
再后来，无论是小娃娃柳心鱼，还是慈恩婆婆，一群人中，只有她是毫无能力的普通人。
基因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有着质的鸿沟。
基因觉醒者行动的速度更快、反应更灵敏、体力更充沛、各种抗性以及恢复能力，也远超普通人。
有她这个普通人的存在，她们小队的所有行动，都必须迁就她，考虑到她的体能，她们每天都必须定时停下来休憩，每次遇到危险，都会因为她处处受制。
她的存在，已经大大影响了整个队伍的行程了。
江漫就算性格再开朗，落入这样的境界中，也很难调节好心里的落差，特别是她原就比颜婳她们大了几岁，本能地觉得自己有“姐姐照顾妹妹”的责任在，心里就更难受了。
颜婳语塞，垂下了眼睫。
异能这个话题，在这种情况下确实是有点敏感。
她们几个在车上的时间这么长，五个人就着当前的末日猜想讲了很多，但异能这个话题一直没怎么提，就是怕江漫听着不是滋味。
不过就算避而不谈，这个问题也永远存在，江漫也还是会有心理落差。
想了想，颜婳才开口道：“异能的觉醒，是一件非常考验运气的事情。福利院那么多人，只有小鱼侥幸成功，养老院近200人，也只有慈恩婆婆成功，且付出了那般惨重的代价。”
慈恩婆婆的异能和颜婳等人的不一样，她与其说觉醒了基因异能，不如说发生了基因畸变。
她整个身体90%的皮肤，都发生了畸变，长出了坚硬的整齐的鳞片，排除身体结构，她更像某种动物，而不是人。
这其实是令人很难接受的。
江漫苦涩一笑，摇了摇头：“我知道呀，我也知道我不该这么想的，但就是有时候心里忍不住会想，我这样的普通人，在末世里要如何生存下去呢，依靠陈星吗？还是依靠你们？”
她语气黯然，声音越来越轻：“追根到底，我大概是很难接受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控在自己手中吧。”
她自小父母离异，已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靠自己。后来认识了陈星之后，也是她照顾陈星比较多。
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只能躲在众人的身后，依赖他人的保护才可以活着，只能做一些谁都可以做的后勤，这对向来独立自傲的江漫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没事漫漫姐，我们的旅程才刚开始呢，或许哪一天，基因药剂改进了，成功率高了，你也可以接受异能实验。而且你现在做的这些事，对我们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啊！”
颜婳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开解道：“我们在车上还能睡觉休息，你一直都得全神贯注开车，还要兼顾给我们做饭，活跃气氛，代表我们去和他人社交，你才是我们几个人中最辛苦的那个人，不要觉得是你在依靠我们，我们同时也在依靠你呀！”
江漫活泼开朗，亲和力很强，她们这一路上断断续续遇到了不少逃难者，都是江漫在和他们交流各种信息。
宁一心原本吹着晚风都快睡着了，听到她们轻声的说话声，头一点一点挪了过来，心安理得地枕在颜婳的大腿上，仰头看着旁边江漫小巧的下巴，眨巴眨巴着眼睛道：“其实漫漫姐想要觉醒基因异能的话，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啊？”
闻言，颜婳和江漫都看向了宁一心。
宁一心就这样仰面躺着，脸颊上更显得肉嘟嘟的，想饱满的小苹果，颜婳习惯性地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娃娃脸：“怎么，大小姐有办法？”
她倒是没有质疑宁一心，宁一心的家族背景在那儿摆着，加上她自己一声不吭就觉醒了异能，知道点什么也正常。
宁一心坐了起来，哒哒地跑进猎人木屋里，将自己的包拎了出来，翻了个底朝天后，掏出一个精致的精铁盒子来，打开后，里面是一瓶蓝莹莹的药剂来。
颜婳抬起眼睫，接过那瓶药剂。
[III]
[ATTACK]（攻击）
[Electrophorus electricus]
[FROM:F.M]
这瓶药剂与她使用过的药剂包装完全不一样，更带了一点复古的样式，连药剂详情的字体，都是古老的繁体。
“Electrophorus electricus，电鳗。这是一款攻击性异能，如果能成功觉醒的话，觉醒者可以犹如电鳗一般，释放出不同威力的电压。这是我们家族里的药剂，我本来带着它是打算给婳婳的，不过婳婳用不上了，如果有条件的话，漫漫姐可以试试看。”
这对普通人而言，这是万金都换不来的东西，一旦有一支流出在外，必然引起各大势力的哄抢争夺，但在宁一心眼中，就宛如普普通通的一支感冒药剂一样。
“你……偷的？”颜婳捏着药剂，微微抬起头看她，下意识问道。
“怎么能算偷呢！”
宁一心理直气壮地叉腰：“我也是宁家的一份子，我爸爸都不顾我的意愿，硬要把我嫁给B11区慕容家那个死傻子了，我顺走他一根药剂怎么了？就当提前支配点精神损失费咯！”
“……”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信息量太大了，颜婳与江漫对视一眼，头都有点痛。
她伸出手将宁一心拉着坐了下来，将药剂又放回精铁盒子中，严肃地开口道：“来来来，我们事情先一件件捋清楚。”
“首先，这药剂，真的是你偷的，对吗？”
宁一心眨巴眨巴了眼睛：“也……不能算偷嘛，我也是宁家一份子，就许我哥他们拿药剂收拢人心，我怎么不行了！”
……是这个理，OK。
“其次，你爸爸要包办你的婚姻？而且对象还是个傻子？”颜婳脸色很臭，赫伯联邦其实是一个相对来说还挺开放的国度，早过了包办婚姻的年代了，现在谁不讲究一个婚恋自由。
宁一心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他想包办就让他包办呗，反正我跑路了，我跑到我姥姥姥爷家，他有本事就来把我抓回去。”
宁一心母亲家族的势力不输给她父亲家，她要是铁了心不嫁，并且说服姥姥姥爷，那这点破事她还真没放在心上。
“至于傻子嘛，严格来说，也不能说是傻子啦，就是有点……”宁一心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蹦出一个形容词来，“有点憨憨的，天天乐呵乐呵的，看着不太机灵的样子。”
颜婳：“……”
颜婳用一副看待傻子的眼神，凉凉道：“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吗？”
宁一心勃然大怒，气冲冲地去捏颜婳的脸：“颜小婳我警告你，你侮辱我朋友可以！侮辱我，不行！”
两个女孩子厮作一团，江漫好不容易才将她们俩分开：“好了好了，我看婳婳你和心心在一起的时候，看着也不太机灵的样子。”
颜婳：“……”
这简直是侮辱！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刚刚凝滞的气氛倒是轻快了不少，颜婳和宁一心两个人满身是汗地又坐好，看着那个精铁盒子，正色道：“据我所知，基因药剂注射后，失败率非常高，你们家族的这种药剂的成功率有多少？在觉醒方面有什么方法可以提高成功率吗？”
宁一心抹去额头上的汗，点了点头：“成功率确实不高没错，除了要先做基因适配检测之外，还有一个因素是，施行觉醒的条件。需要MAX级别的基因实验舱，还需要大量的晶核。只要你身体条件达标，且符合这两个条件，基本成功率就可以提上去，最高可以提到60%。”
长生医疗研制的基因药剂与F.M.研制的基因药剂有着本质的区别。
长生医疗研制的基因药剂会温和很多，着重调动人体基因活力，牵引着基因发生突变，使之更强悍、活性更强，以达到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目的，对攻击力异能的提升是顺带的。
而F.M.研制的基因药剂则更暴力，完全是以外来基因强行破开人体原有的基因桎梏，引发突变觉醒，着重于调动觉醒后基因内的所有潜能，以此达到高爆发攻击性异能伤害。
因此，长生医疗研制的基因药剂，成功率是F.M.旗下基因药剂的十几倍还不止，但能力上限就相应要弱上好几分了。
“60%……”
江漫顿时睁圆了眼睛，看向颜婳。
颜婳也忍不住嘴巴微张，这概率，可比她知道的要高太多了。
江漫忍不住道：“那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真的想试试看。”
颜婳垂下眸，好一会儿才组织语言道：“这种事情，我们是没办法给你什么建议的，毕竟这是你的人生，但你必须要考虑清楚，这件事风险非常大，只要有某一个因素出了点问题，或者是你身体与这一项基因不兼容一点，运气差点，都可能会失败。”
“而失败的结果，你也知道的，要嘛变成丧尸，要嘛就是直接死亡。”
宁一心也补充道：“有我们在你身旁，你就算没有异能也没有关系的。60%的概率太难追求了，不仅需要有经验丰富的科研人员主持操作，还要拥有最高等级的觉醒舱、拥有大量资源、觉醒人拥有超强悍的身体素质以及基因适配度超高，如果这些环节里，哪一个没有达标，那么成功的概率可能会悬崖式俯冲下降。”
江漫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才轻声道：“嗯，我知道，不过如果有机会，我想我应该还是会试一试的吧。”
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情，就算有药剂，也没有基因觉醒舱，几人只得先放下。
颜婳看向宁一心，问道：“你说的晶核，是指——？”
她们此前收集了不少晶核，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她声音顿了顿，扯了扯江漫的手：“把我们收集的那些拿出来给宁一心看看。”
宁一心左右张望：“哦豁！你们俩竟然有收集到晶核吗？”
江漫将包中的那一大包晶核掏了出来。
她原本是随身携带绑在身上的，不过这些晶核太重了，又很磕人，后来就改放在包中，反正包也基本不离身，相当于晶核一直在她身上。
各种颜色的晶核在夜光下闪着莹莹的光，宁一心目瞪口呆：“就是这个！你们竟然有这么多晶核！”
其实早在她们第一天汇合的时候，颜婳和江漫就跟宁一心讲过这些晶核的事情了。
不过宁一心没头没脑的，当时也不知道在傻嗨什么，反正左耳朵听进去了右耳朵跑出来了，根本没放在心上，此时才来大惊小怪的，颜婳和江漫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颜婳分明记得，慈恩婆婆加入后，她回去剥那头防御系丧尸后颈中的晶核时，还提了一嘴，让江漫“顺便保管”。
算了，对傻白甜大小姐要求不能太高。
颜婳数着手中的晶核，抬头问道：“晶核需要多少才够？”
宁一心表情严肃。
宁一心挠了挠头。
宁一心苦思冥想。
宁一心最后认命放弃，摇了摇头，诚实道：“我也不知道，我基因觉醒的时候怕痛，提前吃了药睡了过去，后来还打了全身麻醉，又多睡了几个小时，醒来后早结束了。”
颜婳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个，我亲爱的宁小心心，可爱的宁大小姐，你偷这根药剂准备给我用的时候，也没有稍微，做一点点功课咩？”
宁一心眼神闪烁，嘿嘿嘿傻笑起来：“我这不是，嘿嘿！匆忙嘛！”
颜婳&江漫：“……”
宁一心在没头没脑这件事上，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不过一想到她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宁熠心太难写，给自己写哭了，就自顾自把名字改成宁一心的光荣事迹，又觉得，要求她做这么周全的事情，好像也有点过分。
颜婳忍不住流泪猫猫头，最后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知道，哪里才会有MAX级别的基因实验舱吗？除了你家。”
宁一心这次终于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道：“这个我知道，我爸爸和我哥哥们聊天的时候我偷听到，11大区每个区都有至少3个MAX级的秘密基地，在丧尸大面积爆发后，联邦政府对F.M.的收缴力度越发大了起来，很多地方的实验基地都在转移到L区中，我记得，L32原始森林区，就有新的部署！”
怕颜婳不信般，还紧急找补道：“我记得特别清楚，肯定不会有错的，因为那是我在我爸爸的书房里偷听到的，就是我去偷试剂的那时候。”
颜婳没有不信。
她想起了一路走来时候遇到的那些行为略显怪异的野兽，蹙着眉头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我们路上遇到了那么多怪异的野兽了。”
MAX级的实验基地，在搬运途中肯定少不了辐射的泄露，那些动物被影响到，完全解释得通。
那现在的问题就在于，L32这个原始森林区这么大，要如何找到实验基地呢？
不过现实没有给她们那么多时间考虑，因为伴随着咔擦一声巨大的动静，一只浑身黑溜溜的动物闯过了猎人小屋的陷阱圈，弓着背龇着牙，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一步步靠近。
在它身后，还有数道身影，绿莹莹的眸光在黑暗的丛林中一闪一闪。
“漫漫姐进屋里去，和婆婆小鱼呆一起，”颜婳一手将斧头拿了过来，慢慢腾起身来，看着眼前的这只野兽道，“或许，我们可以借助它们的帮助。”
这只野兽很明显遭受过辐射影响，甚至可能中过丧尸病毒。
它的体型远超过正常同类的大小，眼睛中遍布红血丝，吻部好似受了什么刺激般，根本合不拢，涎水不停地往下滴。四肢虽然膨大粗壮了一圈，却犹如绑了钢筋一般，不慎灵活。
“怎么找？”宁一心站在颜婳身旁，一缕暗香浮出，笼罩住颜婳。
颜婳的速度很快，提着斧头冲下坐台，朝着那只野兽的腹部轻轻划了几刀，顿时鲜血飞溅，她顺势将斧头转换了个方向，用斧头柄在它脑袋上、后小腿敲了一敲，那只野兽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大亏，当即哀嚎着跑开去。
颜婳并不追，反而一把越过陷阱丛，仗着异能和宁一心的buff加持，在四周那些明显不同以往的野兽都划了几刀，将它们全都赶跑了，这才退了回来。
宁一心很快反应了过来：“你觉得，它们会去找实验基地？”
颜婳凝神看着它们消失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是有可能。你发现了没有，这些野兽的样子都有点不太对劲，而且，它们来自同一个方向，现在跑，也是往同一个方向跑。我怀疑，它们有可能就栖居在实验基地周边，等天亮了，我们循着血迹蛮找看看。”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碰碰运气。
不过她想得很好，现实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这一路走来的“人气”还是怎么，她们明明没有点火，还是不停有各种丛林猛兽追踪而至，颜婳几乎一晚上都没有睡觉，刚开始还想着放跑几只猛兽，等下可以追踪兽迹，到最后根本顾不上了。
猎物身上的血腥味，也引得丛林更加动荡了几分。
越来越多的野兽红着眼睛出现，情况越发不对劲了起来，特别是当一头堪比小牛犊大小的灰色皮毛兔子出现在颜婳眼前的时候，她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
这只巨型野兔的嘴边全都是黑色血迹，一副刚刚进食过的样子。
它的动作非常快，红色的眼睛几乎快可以滴出血来，龇牙咧嘴地朝着颜婳快速扑来，那两颗尖尖长长的牙齿闪着寒光，一跃足有五六米远。
颜婳紧急一避，那巨兔扑了个空，“鞥鞥”一声，后脚不停刨地，再度一跃，竟是朝着宁一心而去。
颜婳手持斧头，速度比它更快，在宁一心躲避的那一刻，斧头直直朝着它强壮的后腿劈下去，鲜血瞬间飞溅。
颜婳利落地将它砍翻，心里砰砰狂跳，这只巨型野兔，肯定不是正常的生物。
她直接剖开它的脖子处，却没有找到晶核。
宁一心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转头向颜婳道：“不行了，越来越多，变异种都来了，得准备撤了。”
这巨型野兔的模样，就算没有晶核，肯定也和变异实验有关。
颜婳皱眉看着四周，确实不停有怪异的野兽冒出，再留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当即道：“那我们直接开车走。”
几人快速将背包都塞进了车里，江漫伸出手去拉车门把手，突然“啊”一声惨烈的尖叫，花容失色地向后跌倒在地，右手疯狂甩动，一只五彩斑斓的小蜘蛛被她甩飞落在地上。
颜婳一惊，几步跑向前来，一把拉住江漫的手：“怎么了？”
江漫的虎口处肉眼可见地快速肿大了起来，一条条黑色血丝不断蔓延。
颜婳一瞬间目眦欲裂，大喘着气看向地上的那只蜘蛛，这才发现，这只毛绒绒的蜘蛛，8只圆圆的眼睛，竟然都是一片灰白，此时正不停转动着，迈开8只长足，在四周不停转着。
这竟然是一只丧尸化的蜘蛛！
颜婳抬起脚来一脚将其踩死，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快速转身捏住江漫的手，快速从后腰拔出匕首在她肿大的伤口处划了个十字，不停挤弄着污血。
江漫整个人脸色都青了，神色痛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汗涔涔而下，在炙热的晚风中沁凉沁凉。
“宁一心，宁一心，快看看怎么帮漫漫姐。”
宁一心手上沁出一股浓烈的檀香味，看着江漫手上不断蔓延的黑色血丝，眼泪控制不住地飙了出来：“我的治疗只能是精神治疗，没什么生理治疗能力。”
颜婳同样着急，顾不得其他，刀在自己手上也划了一刀，将伤口紧贴在江漫的伤口上。
她有自愈的能力，不知道这一份能力能否在江漫体内生效。
她快速扶着江漫坐进后座，手不小心碰到江漫的腰部，一粒一粒的凸起，是那一包晶核。
鬼使神差般，她将江漫的手快速塞进那一包晶核里。
浓烈的能量氤氲下，江漫手上的黑丝血丝蔓延的速度竟然真的在变慢！
颜婳大喜，忙喊道：“婆婆，小鱼，快上车，我们赶快离开这儿。”
慈恩婆婆和柳心鱼原本已经上车了，但江漫被咬到之后，她们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便在一旁自觉肩负起守卫的责任，不断击退那些靠近的异兽。
慈恩婆婆掩护，柳心鱼击杀，两人配合倒也默契。
此时闻言，两人相互掩护着上了车，颜婳让慈恩婆婆帮忙控制住江漫的手，自己则快步跑到驾驶位，一边紧急发动车子，一边问宁一心：“东西都带了吗？特别是那一管药剂，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找个基因觉醒舱。”
江漫已经被丧尸化的蜘蛛咬到了，她原本还因为觉醒成功率太低的原因，劝江漫一定要慎重考虑清楚。
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成功率再低，也得试试看了。
问题是，哪里会有实验基地？盲目去找，简直是大海捞针。
宁一心拿出手机来，密林中并没有信号，她抬眼道：“我们先出密林区，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我联系我爸爸，让他帮我们安排。”
宁一心是离家出走偷跑出来的，现在联系，等于是牺牲自己的自由，再重回牢笼。
但这和江漫比起来，并不算什么。
颜婳看了她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这么一折腾，天色都已经开始透着蒙蒙亮了，原始树林中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
颜婳踩着油门沿着穿林公路一路向北，好一会儿，才终于将紧紧追着她们的那些野兽甩掉。
L32区的这片原始密林太大了，穿林公路的长度有将近两天的时间，她们走了还不到一半，要出去，至少还要一天，也不知道江漫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越靠近密林中段，路也越发狭窄了起来。
肆意生长的藤蔓和两侧树木的枝叶不断朝着公路蔓延，有的区域路面上都已经爬满了藤。
颜婳不住地回头看江漫，见其手上的伤势蔓延速度果真没有再快，脸色看着也还好，没有出现丧尸化的征兆，才松了口气，看向爬满了藤条的公路，皱着眉头，语气迟疑：“这些藤蔓，是不是也不太正常？”
宁一心紧着一张脸，再没有原本的嘻嘻哈哈，点了点头：“非常不正常。从沿途那些废弃的车辆和人类生存痕迹来看，虽然L32区是密林区，但这条穿林公路作为区域必经路段，应该是车来车往的，不可能经过十来天，这边的藤蔓就长成这样。”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浮现起一个想法。
“除非，附近区域中发生了什么辐射元素泄露，刺激它们高速生长了。”
再往前，拐过了这一段粗壮藤条爬满的路段后，前方穿林公路慢慢又宽敞干净起来，好像就刚刚那一段路的植物特别的异常。
这异常太明显了，颜婳缓缓将车开到道路一旁。
她转头看向宁一心道：“你和她们在车上守着，防止再有异兽追来，我快速下去看一看。”
她的速度不是其他几个可以比拟的，从刚刚猎人木屋处的异常，到现在这儿藤蔓的异常，无不显示了，附近可能确实有一个实验基地。
她必须去看看，如果真的有的话，江漫就有救了。
颜婳循着那些明显发生了异变的藤条疾跑出去，视野所及之处，发现连叶片上的昆虫，比起普通昆虫来，体型都大了一大圈，样子也有些奇怪。
第48章
在丛林中极速穿行了约莫十分钟后, 颜婳的视线落在前方混乱的落叶上，发现了一串异常的脚印。
是人类行走踩踏的脚印。
她当即放慢了脚步，越往前, 人类活动的痕迹也愈发明显。
伴随着一股股尚未熄灭的黑雾, 一栋森白色的临时建筑隐隐约约浮现在密林当中。
她竟真的找到了。
不过前方的情形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并不是一座刚刚重新建立完毕的实验基地, 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刚刚经历过轰炸的实验基地。
颜婳想起龙虎山上的情形。
很明显，这儿和龙虎山一样, 在之前, 也发生了一场摧毁与掠夺的战争。
赫伯联邦与F.M.之间的纷争, 远比她们想象的要更激烈几分, 战火可能已经蔓延到整个联邦的各个区域中了。
就是不知道里面的战争是否已经结束了。
颜婳箭步冲向前去, 越往前走，属于战争的那股硝烟火炮味就越发浓重。
她脚下的每一步已经几乎都可以踩到一些白色的硝烟粉末, 随处可见被撕裂的丧尸腐血以及尸体, 还有各种轰炸过的痕迹以及碎裂崩坏的武器。
颜婳小心翼翼地前进，这座实验基地外墙由特殊合金构成，不少地方在重炮的攻击下蒙上了印记, 但无损其科技感。
这应该不是一座短期内就可以建成的实验基地。
进入基地后, 颜婳沿着残垣断壁一路往下, 见里面除了焦臭之外, 并无其他的丧尸或者是军队了，且不少实验室内还有一些看起来尚未损坏的机器，忙大步退了出来。
她快速做了个记号，朝着来的方向快步折回。
那些机器是不是觉醒舱她不知道，还需要宁一心来帮忙辨别下。
如果真的是觉醒舱, 那么江漫就有救了。
以她现在的情况，颜婳真的是没把握让她撑到走出原始森林区, 等宁家安排进行实验。
*
茂盛的丛林区，车肯定是进不来的。
颜婳直接以蛮力将车子扛到林子中稍稍藏了起来，而后抱着江漫，其他人提着装满食物和水的包，快步朝着那个毁坏的实验基地处赶。
靠近入口区的时候，几人的脚步才缓了下来。
大门早被撞开了，墙壁上布满了弹痕和爆炸的痕迹。
整个实验基地入口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尸体和血迹，高温下，尸臭难闻，苍蝇乱飞，柳心鱼眼尖，看到尸体腐肉上一进一出的白蛆，浑身好似被无数蚂蚁爬过，连忙转开了眼睛。
“小心些，我们进去看看。”
颜婳抱着江漫，她一马当先，钻进基地入口中。
她刚刚并没有看得多仔细，只直直向前转了一圈，见没有人影和丧尸的踪迹，就折返了。
宁一心小心翼翼地摸着墙壁往前走，一边疑惑说道：“很奇怪，联邦军队追过来开战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如果是赢了，应该把基地炸毁了才是，如果是输了，那么这个实验基地应该会重造收拾呀？”
慈恩婆婆跟在她身后，猜测道：“可能是F.M.赢了，但是地方暴露了，决定转移？所以这个地方虽然没被炸毁，也没重建？”
颜婳闻言心情有些糟糕，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对她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真的是转移阵地了，那么她们这一趟可能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越深入实验基地，几人的心情也愈发复杂了起来。
基地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沿途的电路和管道暴露在外，有的地方还滋滋冒着电流，内部的设备和仪器基本都被摧毁了，玻璃碎片、破碎的试管和各种化学药剂散落一地。
颜婳原本发现的那几台看起来还算正常的仪器，宁一心见了后都摇了摇头，这只是普通的实验舱，和基因觉醒机器差得远了。
几人只得继续往前走，小心地穿过破碎的走廊，血迹和残肢四处可见，很多实验室内部的房间也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破碎的试管和烧焦的设备散落在地上，墙壁上的监视器一片雪花。
很显然，这儿曾经发生过很激烈的战斗。
颜婳和宁一心四处寻找线索，柳心鱼在一间实验室门口，踮起脚尖比对着墙上的黑影，惊呼道：“花花姐姐，这个爪子好大啊！”
颜婳扭头一看，那面墙上遗留着一个巨大的爪痕，地面上也有一些奇怪的足迹。
一些记忆碎片飞快地一闪而过，颜婳一瞬间感觉头脑有点抽痛。
实验室，巨大的爪印，她好像经历过什么一般，是梦吗？
越往里走，这些奇怪的印记就越发多了起来，有些实验室的门显然不是人为打开的，而是被暴力撞烂的，里面的实验用品和仪器也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宁一心蹲在墙角，看着血淋淋的一滩东西，嫌恶地挥了挥手：“这好像是什么动物的手？”
似牛非牛，似猪非猪。
“我们目前为止，除了这些污血和尸体碎屑，目前为止一具尸体都还没发现。”
颜婳蹲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尸体碎片，冷静道：“我总感觉这儿有点奇怪，不太像是联邦实力和F.M.发生了斗争，更像是……实验体□□了。”
宁一心指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迹：“比如说，这个的本体是吗？”
颜婳点了点头：“这一路来，我们看到很多撕碎的衣服，沾满血迹的鞋子、断裂的眼镜架等，刚开始我的猜想是那些尸体在清扫战场的时候被带走了，但现在看来，更有可能…”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柳心鱼的方向，轻声说道：“更有可能是被吃掉了。”
宁一心忍不住打了个抖索，这比被丧尸咬到听起来还吓人。
柳心鱼没有注意在听她们的聊天，她哗啦推开一旁的推拉门。
“吱吱吱”突然一阵沸腾的尖叫，她顿时“啊——”一声大叫起来，头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鸡皮疙瘩全起，双脚下意识地疯狂腾空跳着。
一室小白鼠疯了一般朝着推开的门朝四处涌出，吱吱吱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萦绕满整个实验室。
颜婳和宁一心听到柳心鱼的惨叫被吓了一跳，几乎眨眼睛就冲了过来。
见只是小白鼠而已，才松了口气，宁一心直接将柳心鱼公主抱了起来：“没事没事，小白鼠而已。”
柳心鱼用力咽了下口水，声音都在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心姐姐，好多好多小老鼠啊！。”
如果只是一只两只三只的小白鼠，那也就罢了。
问题是那是一整个房间密密麻麻的小白鼠都朝你冲了过来，那密度完全可以把你的双脚都给淹没，甚至可能朝你身上爬……
那种感觉真的是……
柳心鱼再怎么成熟也只是个六岁小姑娘，没有当场晕厥下去，已经算厉害了。
当然，为什么没有当场晕厥过去，是因为脑子里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一旦晕过去，所有飞快窜出的老鼠将在瞬间将她整个人埋起来……
那些小白鼠丝毫没有攻击人的意思，绕过她们的脚快速朝着四周跑开。
宁一心在看到老鼠的一瞬间，却顿时双眼发亮。
她宛如一尊雕像般岿然不动地站着，所有的小白鼠自动绕开她所在的位置，以她站立的地方为圆心的一米半径圆内，干干净净，没有半只小白鼠敢越雷池。
柳心鱼“哇”地睁圆了眼睛，颜婳都愣了一秒。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弥漫开，所有的小白鼠都停住了脚步，围绕着宁一心一圈一圈地聚集了过来，甚至还学会了堆罗汉，硬是把鼠堆鼠堆成了三四十厘米高。
宁一心怀里的柳心鱼：……？
整个人抖得更明显了，当即紧紧搂着宁一心的脖子：“心心姐姐……你，你想干嘛！”
心里还迷糊着，不过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离鼠王宁一心远一点。
宁一心将那群小白鼠聚在一块儿，也不知道叽叽咕咕了什么，顷刻后，所有的小白鼠以更快的速度朝着四面八方跑开，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颜婳抱着江漫，朝着宁一心走了过来，扬眉问道：“你刚刚是？”
宁一心得意地叉着腰：“厉害吧！我突然发现，我可以号令支配这些愚蠢的土拨鼠！我让它们去帮我们找找还有没有活口以及基因觉醒舱！这基地这么大，靠我们，得找到啥时候，指不定还有什么变异巨兽呢！”
柳心鱼听得双眼放光，只差没扒拉到宁一心的肩膀上了，拽着她的衣摆先是反驳了一声“那是小白鼠，才不是土拨鼠”，而后才热切问道：“心心姐姐是怎么和小白鼠沟通的，教教我教教我。”
宁一心挠头，看着柳心鱼圆溜溜满是期待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诶，它们跑出来的时候我就好像感觉到它们在叽叽喳喳喊着好可怕好可怕快跑啊，然后我就心里大喊了一声跑什么跑都给我过来……”
她双手一摊：“它们就过来了，我也莫名其妙的。”
颜婳听得好笑，她虽然没有过这种感觉，不过猜测这应该和她觉醒的技能有关，灵猫与老鼠之间存在天然的食物链关系，宁一心的觉醒程度又高，能号令这些小白鼠们，好像说得过去。
有这群小白鼠开路，几人的工作量顿时大大减少，当即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掏出包里的水和时候简单补充□□力。
颜婳看了看江漫，无声叹了口气。
江漫的整个人都很烫，精神状态不太好，虽然偶尔也会清醒一会儿，不过大多数时间睁眼都费力。
她将那些晶核直接捆在她的手上，虽然确实延缓了伤口的蔓延，不过这么几个小时过去后，还是比原本更严重了点。
晶核并不能彻底让病毒停止侵袭人体。
她估计着，江漫最多再坚持个几个小时，如果她们还找不到实验舱的话……
一个面包还没吃完，几只小白鼠就吱吱叫着跑到了宁一心脚下。
宁一心抬头看向颜婳，脸上带着惊喜：“这里竟然还有幸存者躲着！走，看看去。”
第49章
因为整栋建筑全密封的原因, 加上基本所有的电路都被破坏了，整个实验基地内其实是黑乎乎的一片。
几只小白鼠在漆黑的路上快速奔跑着，宁一心打着手电筒在后面追, 慈恩婆婆拉着柳心鱼紧跟其后, 颜婳抱着江漫殿后, 五人在黑漆漆的基地内左转右转，还推开紧急通道下了两层楼。
终于在一个拐角的尽头, 宁一心停住了脚步。
十几只小白鼠在门前吱吱吱地叫了几声, 而后四散开去, 再度隐入黑暗中。
宁一心端起抢, 颜婳等人也做好防御攻击的准备, 轻轻推开了眼前的门。
这是一间实验室，几只手电筒在房间里照来照去, 并没有照到人影。
不过小白鼠应该不会欺骗宁一心, 她朝前走去，打算细细搜索，“啪”一声, 灯突然亮了。
几道目光投向声源处, 看到按钮就凭本能按了下去的柳心鱼顿时拘谨地收回手：“我……我就按按, 没想到它就亮了！”
全屏的壁灯和中心白炽灯下, 整个房间亮堂得一丝阴影覆盖的地方都没有。
宁一心摸了摸柳心鱼的头：“要不是小鱼机灵，还不知道，有的地方电路竟然没坏？我们竟然一直傻傻地摸黑前进！”
颜婳在灯亮的一瞬间就锁定了某一个区域，她将江漫小心地放在台上躺着，自己三步并两步超前去, 抡着斧头对着房间角落的柜子门道：“自己出来，或者我一斧头劈掉这柜子, 自己选一个。”
两三秒的沉默后，一道暗哑的声音在柜子里低低响起：“我出来，我出来……”
躲在柜子中的是一名带着眼镜、身穿白色科研大褂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的白大褂又脏又皱，满是各种干掉的血迹，胡子邋遢，面如菜色精神萎靡，看得出来，应该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虽然被武器指着，但看到来者是几个女孩子，且队伍里有老有小，还有个躺在实验台上明显受了伤之后，整个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扯了扯脖子上的衣领，疲惫不堪，站都有点站不稳，虚弱道：“有食物吗？可以先给我一口吃的吗？”
颜婳预判了下他的气息，伸出手到身后，给他掏出一个瘦肉鸡蛋饼来。
那男子也顾不得其他，闻到食物的香味后，肠子顿时都绞痛了起来，慌忙抢了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饼本就干，放久了冷掉之后，更是干得噎嗓子，他却全然顾不上，拼了命地吞咽，忍不住都翻白眼打起嗝来，总算把那一大口饼都给咽下。
宁一心看着心有不忍，递给他一瓶水。
他接过后咕噜噜地一下子豪饮大半瓶，才舒了口气，放松地瘫坐在地上。
一个饼吃完后，勉强垫了垫肚子，他恢复了几分精气神来，抬眼看着颜婳一行人问道：“你们这是？”
颜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他胸前的铭牌道：“你是这儿的研究员？”
他的铭牌上写着他的身份信息：IV研究员裴度
裴度点了点头：“我是这儿的高级研究员，裴度，放心吧，我是个非异能者。”
颜婳放下斧头来，环顾了下四周问道：“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裴度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嘲讽道：“那群疯子，求仁得仁，如他们所愿，实验成功了，那群异兽暴走，毁掉了整个实验基地。”
颜婳几人相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惊。
她们心中不愿相信的那个猜测成真了。
颜婳又给了裴度一个饼，裴度显然饿坏了，依然三口两口吃完了饼，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和颜婳等人讲了起来。
他们这个实验基地是从L47区移过来的，已经建成五年有余了。
原本的节奏一切还好，关于基因试剂的实验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年前，根据上头的要求，进度突然大幅度加快了，每人每天的工作量直接翻了几倍，从那时候起，他们基本就被软禁在实验室中，不得外出。
也是那个时候起，这个基地开始增加实验的种类。基因药剂的研究不再局限于那几种常规的实验体，而是延伸到各种生物的身上，甚至包括罹患重症的人。
再后来，正常人也成为了实验体。
不过没过多久，人体实验这个项目组被抽调到其他区域的实验基地，他们这个基地就专门操作大型猛兽身上的觉醒试验。
几乎所有的研究员都联名抗议，希望终止这项实验，因为随着药剂的不断改进，那些生物身上都发生了各种难以言说的巨变，它们开始变得更加暴虐、凶猛、且不可控。
但这个结果，正是决策团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们不仅不叫停，反而加大了投资与研究力度。
十几天前，某项最新型的基因试剂再度被注册到这些实验体体内的时候，意外终于发生了。
某只巨大的异兽暴力扯碎了束缚住四肢和身躯的精钢锁链，砸毁了整间实验室，将现场的几个研究员都吞食了个干净。
以此为开端，整个实验基地越来越多的异兽暴动逃脱，引发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毁灭行动。
实验基地的安防措施也就只能对付对付人类，在这些人类亲手研究出来的暴虐异兽面前，根本就如同纸糊的一般，顷刻间就被撕碎了。
除了部分安保人员之外，实验基地内绝大多数的研究员和管理人员都是普通人类，在这些异兽面前，更宛如蝼蚁一般。
昔日朝夕相处的同伴几乎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葬身兽口。
事发当时，他所处的这一间实验室刚好因为仪器故障，没有进行异兽实验，他见到整个基地响起一级警报，下意识地熄灭所有电源，关上门躲进柜子中。
也正是这个举动救了他。
刚开始那几天，他听着外面不停的兽吼和慌乱沉重的脚步声，动都不敢动。期间好几次有巨大的撞击砸在他周边的墙壁，包括他这间实验室的大门上，他都没敢动弹，心惊胆战地蜷缩在柜子中，浑身都麻痹了。
后来实在是抗不下去了，才小心地从柜子里出来，翻找了一些食物和水，再度蜷缩进柜子里，甚至咀嚼都不敢大声，只能咬着食物，无声地慢慢磨碎。
他在暗无天日的柜子中躲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现在颜婳她们的出现。
颜婳等人并不是第一次知晓异兽的出现，对此并没有出现恐慌的情绪，她垂眼看向裴度：“你也接触过人体基因药剂的觉醒试验，对吧？”
裴度的研究员等级很高，如果江漫要觉醒异能的话，或许他能帮上忙，这也是她大发善心愿意给他食物的原因。
裴度闻言惊讶，没想到她们对于异兽的存在竟然问都不问，关心的竟然是人体基因觉醒。
他这几年来一直被困在实验室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了。在他们的观念中，人体实验一直是非常反人类的实验，他们研究员的内心都是排斥的，只是奈何自己的命都在那群人手中，不得不被按着头进行。
他点了点头：“是的，此前的人体基因觉醒实验中，我是团队核心成员之一。”
颜婳闻言心神一松。
宁一心进一步走向前问道：“那你们实验室中，还有高级觉醒舱吗？”
裴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原本是有的，不过不知道在这次的异兽暴.动中有没有被破坏掉。”
宁一心语气上扬：“那就行，劳烦你带个路，带我们去看看吧，如果你能帮助我们的同伴成功觉醒异能的话就更好了，我们会用相应的物资来和你交换的。”
裴度皱起眉头，视线在她们五人身上转了一圈，神色冷峻问道：“你们知道，觉醒基因异能，这意味着什么吗？”
好似笃定了颜婳等人都是小白，年轻不懂事，以为这是好玩的事一般，裴度语气严肃：“将动物的基因，用在人体身上，通过毁坏人体固有基因、强化他物基因的手段，来让身体发挥出远超人类极限的实力，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应该存在的行为。这是对人类最大的亵渎，长期以往，人类还是人类吗？人类和这些动物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裴度越讲越愤慨，气得脸都红了，口沫飞溅。
江漫不知道何时却已经醒了过来，强撑着抬起头来，一旁的慈恩婆婆忙扶住了她。
她抬眸看向裴度，声音沙哑而虚弱：“裴研究员，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吗？”
“什么怎么样？”裴度看向江漫，“外面的世界怎么了？”
裴度看向江漫，视线不由得转向她的手。
颜婳与宁一心见江漫醒了过来了，忙围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撑住了她。
裴度紧紧盯着她的手，喉间发紧，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你……你被丧尸咬到了？”
江漫看着他，虽然虚弱，但眼神却格外清明，回答上一个问题：
“现在外面的世界，丧尸爆发，异兽横行，一座座城市被摧毁，无数人丧生灾难之下，所有的秩序与律法毁于一旦，处处都是战火和硝烟。”
“在这种情况下，说白了，更多人只能凭本能地想要活下去，什么对人类的亵渎……这种事，太遥远了。”
裴度闭上了嘴，虽然眼神仍是不认同，但江漫说的也是实话。
他看向江漫的手，这种程度的感染，要治好很艰难了，就冲着这点，他也不欲再与一个将死之人争论。
更何况，他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丧尸的威力，更亲身经历过异兽的恐怖。
“你被困在这座研究基地五年多了，”江漫又开口道，她的声音沙哑无力，却直直敲在裴度的心上，“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家中是否还有亲人呢？你的父母？或者是妻儿？朋友？你有联系过他们吗，这些天里。”
“我……”
裴度闻言脸色大变，浑身都抖索了起来。
此时再看看江漫现在的样子，如果丧尸和异兽真的已经大批量出现在人类社会中，想起家中的老母亲和小儿子，心砰砰直跳着。
颜婳看着他脸上神情的松动，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裴研究员，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们个小忙，我们可以将你安全送出这个实验基地，并给你充足的物资，让你回家寻找亲人。”
她将斜跨在肩膀上的枪卸了下来，递给裴度：“虽然不能保证你一定可以活着回到家，但一定比你赤手空拳上路，来得更安全几分。”
裴度脸色挣扎，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基地里还有血清，等下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救你朋友，但是她被咬到应该好一阵子了吧？我不敢保证一定会成功。”
江漫脸色苍白，却格外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试试基因觉醒。”
裴度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承认，你们刚刚说的，确实也有点道理，但是，基因觉醒真的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一来这儿的药剂基本都被毁坏了，也没有能量晶核，我就算空有机器，也没办法啊。”
宁一心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带我们找到觉醒舱，其他的我们自然会提供。”
话已至此，裴度垂下了眼眸，便是答应了。
他看向颜婳手中的枪和她们鼓鼓囊囊的包，心中虽然知道绝大多数人处在支配者角度的时候，不可能信守任何承诺，但他还是想赌一个小小的可能，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她们真的能信守承诺，给他枪和食物，带他走出这片丛林，那么他愿意一博。
不过在此之前……
裴度推了推眼镜，气势一下子变了，顿时有了科研大佬的派头：“我不保证实验能成功，我们实验室的成功概率，截止目前为止，最高也只有37.4%，这还是在多人联手操作、药剂温和、基因适配性强以及投入大量能量晶核的前提下。如果是普通人，成功率不到5%，你们得保证，如果实验失败，不迁怒于我，信守承诺放我离开。”
颜婳看向宁一心。
宁一心脸上也有茫然，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他们的仪器和药剂，和我们的都不一样，成功率肯定也少不了偏差。”
两人都看向江漫，颜婳眼神闪烁，开口道：“要不暂时还是算了，这个成功率太低了，再往前，或许还有新的机会，我们先让他帮你试试看，遏制住病毒的扩散，等宁一心联系宁家……”
江漫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罕见的固执来，握了握颜婳的手，坚定道：“我还是想要试一下。”
除了各种丧尸之外，现在还有大量的变异巨兽逃出了实验室，她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实验室中发生的事情，绝对不会是个例。
前路越发糟糕，她们不可能每次都足够幸运，可以顺利摆脱困境。
如果她成功了，那么颜婳四人不用再分出心神来保护她，不用带着病恹恹的她四处寻找治疗机会，不仅可以减轻团队负担，还能增加战力。
如果她失败了，那也是自己的选择，她宁可死在觉醒舱上，也不愿意什么时候变成丧尸，反咬颜婳她们一口。
特别是，颜婳经历过不得不杀死自己变成丧尸的朋友的事情了，她知道这件事在颜婳的心中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她不能让颜婳再经历一次昔日好友变怪物，不得不杀死它的经历。
那未免也太残忍了。
第50章
颜婳无权决定江漫的决定。
裴度原本以为是颜婳想要进行基因觉醒, 毕竟她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着就是个狠角色。这种人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不曾想竟然是江漫这个看着艳丽无害的女子, 不禁深深地看了她几眼道：“我必须先和你说好, 一旦觉醒失败, 实验体可能会爆体死亡，可能会丧尸化, 也可能变得非人非兽的结合体, 一旦觉醒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 都是不可逆的。你比99.9%被感染的人都要幸运, 体内应该有对抗酶, 且中毒比较浅，还有晶核能量抑制病毒大量复制, 我可以帮你用血清再进一步遏制你现在身上的丧尸化, 这足以支撑你去到中高等区，接受治疗。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以你的条件, 即便是末世, 找一个愿意保护你的男人, 也不是什么难事, 何苦非要搭上自己的命去赌呢？”
丧尸病毒对每个人的生效时长和效果都不一样，绝大多数人是一旦被咬到，立刻就会丧尸化。
但也有人在被咬后，体内会产生某种酶与丧尸病毒对抗，虽然基本都是被霸道的丧尸病毒入侵成功, 但可以将人体丧尸化的时间拖长。
江漫没有第一时间变成丧尸，就证明她体内存在这种酶, 只要多加利用，刺激这种酶的大量生成，最后就可以彻底消灭丧尸病毒，并且获得抗体。
只要医疗水平足够发达，这种人，其实是末世里最幸运的一批人。
裴度的这番话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江漫此时的情况，遏制丧尸病毒，获得抗体的成功率，远高于基因异能实验的成功率。
但即便对方是好意，这番话江漫听着也觉得刺耳。
她看向裴度，声音虚弱，态度却格外强硬：“裴研究员，并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愿意躲在别人身后。我的人生应该掌握在我自己手中，而不是垂怜于男人的保护。”
牺牲宁一心的自由，折损颜婳她们的尊严，去祈求换来她活命的机会，然后再找个强大的男人，依靠自己美色来获得对方的保护……
这样的人生剧情，真的是烂透了。
江漫宁可选择变成丧尸，也不愿意拥有这样的人生。
裴度看着她那张浓艳昳丽的脸，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既然江漫坚持，众人也没有再废话，裴度伸展了下四肢，迈着仍酸麻的脚在前带路：“那一批人体觉醒舱在实验终止后，就被撤到了仓库中，我不保证它们没有被异兽破坏掉，如果坏了，那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一群人朝着一条幽深的走廊前进，所到之处，不停有小白鼠吱吱乱窜着，裴度神色紧张地左顾右盼，在临近仓库大门之际，步伐也越走越慢。
颜婳扭头看去，他的眸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声音都在颤抖：“仓库里，不仅有那些暂时封存的仪器，还有许多培养皿，我担心……”
他一句话没说完，四周的小白鼠突然疯了般地“吱吱吱”乱叫乱窜了起来，朝着她们的来路快速涌了出去，逃离了这个区域。
宁一心神色严肃，看着前方那一扇紧紧关闭的古朴大门，轻声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
颜婳临时拐了个弯，进了走廊一侧一间看着相对比较干净的实验室，确认安全后，将江漫放下，解开背包拿出一块饼丢进口中咀嚼着，转头问道：“知道是什么生物吗？”
宁一心摇了摇头：“不知道，它们很怕，极度恐慌之下，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江漫闻言，拉住了颜婳道：“如果有危险，那还是不要冒险了。”
颜婳三口两口将饼咽下，又拿出一瓶饮料一口气喝完。
她知道江漫的想法，如果风险她一个人就可以承担，那她是希望可以试试异能实验的。但如果风险要平摊到队友的身上，她又不希望大家为她去冒险了。
她紧了紧江漫的手，笑着道：“漫漫姐，你不需要总是考虑太多，我们是一个整体，对某个队员有利，就是对队伍有利。”
她朝着慈恩婆婆和柳心鱼道：“你们俩照顾好漫漫姐，就在这儿等我。”
裴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恐惧战胜了面子，直直站在江漫身侧，自我安慰道，等下如果有危险，他应该是除了颜婳之外，唯一能抱得动江漫的人了。
颜婳放轻了脚步向前走了几步，将耳朵紧贴在铁门上，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整个实验基地静悄悄的，纵然这扇厚厚的铁门隔音效果绝佳，仍然有一些细微的响声断断续续传进她的耳朵中。
宁一心手掌中一道细细的香气顺着铁门之间的缝隙飘入，转头朝着颜婳轻声道：“里面好像……有很多……”
颜婳点了点头，扭头看了江漫她们所在的那间实验室一眼。
慈恩婆婆此时就在门口守着，准备随时支援，有裴度、柳心鱼和慈恩婆婆在，江漫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颜婳拿出裴度的身份卡，轻轻刷了下门禁，将门缓缓推开。
一股难以言说的浓重腥臭扑鼻而来。
仓库里万籁俱寂，好似她们刚刚听到的声音是错觉一般。
颜婳右手紧紧握着那根斧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宁一心紧随其后，一道似有似无的烟雾笼在她和颜婳的手腕上。
仓库里黑漆漆的，宁一心的额头上绑着个手电筒，扫到墙上的开关处，啪一声按了下去，灯没亮起来。
整座实验室的电路被破坏得很严重，唯有裴度藏身的那间简直像个bug，竟然还有通电。
也几乎是在同一秒，宁一心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瞬间从她眼前飘过。
颜婳退后几步，挡在宁一心前面，凭借着进化过后的视力，视线从地板到墙壁边缘到天花板都看了一圈，低声对身后的宁一心道：“心心，别动，站稳了，我先问你个问题，你怕蛇吗？”
宁一心一听到颜婳喊她“心心”，就觉得不妙。
颜婳从来都只有特殊场合会这样喊她，一般这种特殊场合都不是什么好场合。
她不明白颜婳为何让她不要动，不过还是乖乖站定，小弧度缓缓点了下头如：“有点，具体还得看蛇有多大……”
她想到刚刚小老鼠们的反应，又加了一句：“以及有几条……”
颜婳视线向右转了转，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那要不你出去到门外等我？”
宁一心一下子就不服气了，挺起胸膛：“颜小婳你少看不起人！”
恰在此时，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啪”一声掉了下来。
宁一心定睛一看，瞳孔瞬间放大。
一条细长的蛇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嘶嘶吐着信子，飞快地爬向两侧堆放着的仪器之后。
宁一心的视线紧紧盯着那条蛇，又顺着颜婳刚刚的视线转了一圈，这才发现，整个天花板上、仪器背后的区域中，密密麻麻盘满了蛇。
那些蛇宛若交缠打结混在一起，看上去就宛若一团一团的麻绳般，铺满了每一块区域。
蛇身缓缓的蠕动中，蛇皮鳞片刮擦的声音，正是她们刚刚在门口听到的那一阵阵细微的窸窣声。
宁一心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这才明白颜婳为何让她立定别动。
怕不怕蛇，和怕不怕密密麻麻一整个房间的蛇，是两回事。
她一瞬间明白为什么那些小白鼠吓得吱吱叫慌不择路地全跑了。
不仅是它们跑，她下意识的想法也是转头就跑啊！
这么一个巨大的蛇窝，是人可以进来的吗！
颜婳不敢随意动弹，呼呼朝着宁一心打着招呼，压低了声音问道：“哪一台是基因觉醒舱？”
宁一心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蛇与蛇交缠摩擦的样子，浑身神经紧绷着，就怕下一秒天花板下起蛇雨把她淹了：“你看正前方，第一排的那三台都是。”
“OK，”颜婳手指头动了动，对着她身后示意了下，“你先撤出去，速度慢一点，看看能不能在不引起它们注意的前提下直接出去，而后直接带着江漫她们跑到上一层，我等下直接把觉醒舱扛出去。”
宁一心宛如一尊雕像般，眼睛左右上下不停移动着，警惕地盯着那些仿若没有觉察到她们的蛇，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还是留下来吧，等下给你上个状态，一起走。”
颜婳看着宁一心浑身那紧绷的样子，还有心情开玩笑：“可以是可以，我是担心等下你腿僵掉了，我推着觉醒舱的同时，还得再推着你。”
宁一心气呼呼地白了颜婳一眼，身体诚实地缓缓抬脚往后退：“那我先撤到门口，将你推着觉醒舱跑出来的时候，我就趁机快速把门关上！”
“可以，就这样办。”颜婳快速回道。
宁一心朝着门口，脚步慢慢往后退，颜婳脚步朝着那台觉醒舱，微微眯着眼睛，辨别着机器身上是否有电源线和房间连接。
分明才过去了几秒钟，在宁一心的感觉里却好像过去了几小时一般，就在她觉得自己脚步都快僵硬，一只脚终于伸出门口的时候，头顶的蛇团突然猛地一动。
颜婳浑身一僵。
宁一心更是睁圆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前方颜婳的方向。
就在颜婳的正前方，那台觉醒舱的后方区域，突然冒出一颗巨大的蛇头。
蛇头的宽度，堪比颜婳的肩宽，颜婳毫不怀疑，它都不用张大嘴巴，就能轻松将自己囫囵吞下去。
巨蛇蛇信子嘶嘶动着，蛇身一点一点升起，足足有三米多高，都快顶到天花板了。
伴随着巨蛇的身影动了，天花板上以及四周的小蛇也不断加速蠕动了起来，地板上不停传来“啪啪”的声音，一条条一两米长的蛇宛如下饺子一般，从天花板上的蛇团中掉了下来，在整间仓库间肆意游走着。
这间仓库的面积足足有几百平方米，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到底藏着多少蛇，可能是一千，可能是一万。
和大多数的人不同，颜婳从小在福利院后山捉鱼摸虾，追兔子抓田鼠，除了毛毛虫那种触感软软令人恶心的东西之外，她可以说什么动物都不怕，即便是蛇也一样。
颜婳微微向后伸出手掌，手指朝着宁一心的方向舒展了几下，示意宁一心往后退。
她在觉醒了异能之后，其实从来没有认真打过一架，无论是当初和李秉泽，或者是和那头异能丧尸，都没有尽全力。
看来今天倒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上限到底在哪里。
说起来，末日以来，她和蛇倒是格外有缘，李秉泽的异能是金蟒，她现在又在这儿遇到了巨蟒。
宁一心倒是想跑，但是看着那巨蛇的模样，脚步根本迈不动，她怕她贸然动弹，反而引起它们怒急直接攻击，当即停在原地。
她调动精神力，一股异香悠悠朝着颜婳所处的方向飘去。
颜婳察觉到愈加丰沛的精神力，一只脚缓缓向后，忽然又一颗巨大的头颅在刚刚那条巨蛇身旁浮起。
而后是第二颗头颅、第三颗头颅、第四颗头颅。
其中以最后抬起的那颗头颅最为巨大，足足比其他三颗头颅大了快一圈，蛇头上甚至还有两团异常的凸起，宛若生出角来了一般。
颜婳想起刚刚裴度说的那句“还有许多培养皿”，这些巨蛇，应该就是培养皿中的东西吧。
四颗巨大的头颅围成一道弧线，8颗比成年男子拳头还大的黑森蛇眼紧紧盯着颜婳，蛇信子嘶嘶而动，朝着颜婳一点一点抬起吻部。
一股危机感从后背缓缓爬起，颜婳慢慢调节着呼吸，凝神盯着前方巨蛇。
“婳婳，它们的身体，是连在一起。”
宁一心急促的声音在颜婳身后轻声响起，带着满满的惊惶和不可思议。
颜婳距离它们太近了，视线被挡住，反而不如大门口的宁一心看得清楚。
顺着那四个高高探起的巨大蛇头，到它们肥硕的蛇身往下看，四条蛇肥硕的身躯一圈圈交缠在一起，正不停地翻转扭动着。
颜婳不明所以，听到“它们的身体是连在一起的”的第一反应是想起神话故事中的“八岐大蛇”，不过这个想法一闪而逝。
宁一心的意思，应该是说四条蛇的身躯缠绕在一起。
再结合四周角落和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蛇团，颜婳心中缓缓浮现起另一个更接近真相的想法。
这群蛇应该正处在繁衍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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