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混乱,粉丝担心惊叫。
唐书雅一脸紧张:“阿肆,没事吧?现在的记者好没素质。”
叶莺捏着相机,指甲掐进肉里,弯腰向裴肆道歉,轻声说:“对不起,如果需要赔偿可以随时找我。”
她脸苍白,声音却平静。
空气仿佛静止。
叶莺从没觉得时间这么慢过。
一个世纪过去,裴肆的声音终于传来,不知怎的有些哑。
“抬下头。”
叶莺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白净的小脸不卑不亢。
裴肆盯着她,原本狭翘的眼尾凛冽锐利,眸光沉似深潭,底色浓郁。
叶莺只和他对视短短几秒,就陷入了那双漆黑眼眸中,夹杂着令人窒息的心悸,让人喘不过气。
叶莺心脏猛地收缩,飞快移开视线,“你眼睛看上去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混入人群中,如振翅的蝴蝶,一下就不见踪影。
直到彻底看不见她,裴肆才慢慢收回视线,下颚内收,嘴唇淡抿,眼底覆上一层阴翳,像是克制情绪,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来那副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表情。
裴肆看向被落下傻掉了的胡欣欣,桃花眼微微挑起,神色莫辨问:“你是哪家公司的记者?”
她,穿着和叶莺一样的工作服。
*
晚上十点,叶莺在展厅附近的奶茶店等得手机快没电了,胡欣欣终于出来,叶莺过去和她会合,道歉:“对不起,把你一个人留在那……”
还没说完,胡欣欣激动地抱住她。
“莺莺,我竟然拿到了裴肆的专访!”
叶莺愣住。
……
时间太晚,回去的机票已经没了,她们要留在京市过夜,仗着是公费报销,胡欣欣一口气订了酒店豪华双人客房,叶莺觉得太贵,胡欣欣摆手说没事,这是她们的福报。
入住后,叶莺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胡欣欣迫不及待和她说起展厅发生的事。
一切都是那么魔幻。
原以为裴肆问起他们公司是要兴师问罪,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合作,还问公司地址和联系方式。
胡欣欣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结果不久后公司那边传来消息,裴肆经纪人真的联系了他们,说想要在他们公司做一期专访。
“你说四爷这么做是图啥?”
胡欣欣兴奋过后越想越奇怪。
他们公司没名没利,选个主流媒体不是更好?
“不知道。”
叶莺拿吹风机慢慢吹着头发,似乎毫不关心:“他有他的考量,我们做好份内工作就好。”
胡欣欣闻言,看着她不说话。
叶莺吹干了发丝,刘海松松垂落下来几缕,白皙的瓜子脸越显小巧,明明长相乖得不行,眼睛却淡静疏离,给人不好接近的感觉。
“怎么了?”叶莺收起吹风机,侧头看她。
“你,是不是讨厌裴肆啊?”胡欣欣犹犹豫豫问。
叶莺脸色没变,“为什么这么问?”
“你见到他太淡定了,而且竟然会忘关闪光灯,这不像你。”
“真忘了。”叶莺说,“也不淡定,不然也不会失误。”
胡欣欣想想也是。
“还以为你故意的呢,这招虽然损但真有用,多亏你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叶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了,早点睡吧,明早还得赶飞机。”
看胡欣欣点头,叶莺关灯上床。
黑暗中,她安静看着天花板,其实半分睡意都没有,和裴肆重逢的场景像是黑白默剧般一帧一帧闪现脑海,拉扯着神经,像是被凌迟。
正在回放时,叶莺突然想到,那一幕会不会上热搜?裴肆平时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占用公共资源,这次被闪光灯射到眼,粉丝可能会疯。
严重点,还会影响记者风评。
叶莺更睡不着了,拿过手机打开微博,看到热搜,神色稍怔。
#裴肆唐书雅#
#余生暗恋#
叶莺点进去发现,电影官方新发了宣传海报。
构图昏暗,裴肆穿着白衬衫,色彩斑斓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艳丽如妖孽。
他懒散靠在吧台,嘴里咬着没点的烟,漫不经心看着不远处打扮清凉的性感女郎,挑起的眼角轻佻戏谑,勾人犯罪。
海报一出,cp粉都炸开了锅。
“四爷和雅雅好好磕。”
“太配了太配了!”
“据说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叶莺捏着手机的手一紧,又若无其事继续往下看,托他俩的福,闪光灯的事完全没人提及。
挺好的。
叶莺平静地想。
对工作没有影响就好。
“莺莺,还没睡吗?”胡欣欣的声音从旁边的床传来。
“打扰到你了?”叶莺关了手机。
“没有,我在刷微博。”胡欣欣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热搜都是四爷新电影,预告好好看,讲的是女主高中暗恋男主,多年后重逢暗恋成真,剧情是有点俗,可代入四爷那张脸就很绝。”
胡欣欣感慨完,问她:“你有过暗恋的经历吗?”
她总觉得,叶莺迟迟没有答应于临,是心里装着某个人。
空气沉默片刻,叶莺轻轻回答:“有。”
“读书时喜欢过一个男生,听说他喜欢打耳洞的女生,我就买了一个穿耳器,回家自己打了一个。”
胡欣欣哇了声,“然后呢?”
“耳朵发炎了,除了父母没人发现,我被骂了一顿。”
“哈哈好惨,后来呢,有和他说过话吗?”
叶莺说:“他喜欢的女生被人欺负关厕所,我救了她,他和我说谢谢,这是我们第一次对话,算吗?”
“……”
胡欣欣笑不出来了。
“好惨。”
叶莺闭上眼。
所以,她不会看电影,不会重蹈覆辙。
*
第二天她们坐上六点的飞机回南江,下午才回公司,这次超额完成任务,老板亲自表扬了她们一番,胡欣欣扬眉吐气,笑嘻嘻对叶莺说看到组长脸都绿了,可没高兴太久,隔天就被通知说裴肆的专访由组长负责。
胡欣欣简直要气死了,“有没有搞错,明明是我们拿到的专访,凭什么她来做?”
“她更有经验吧。”
叶莺无所谓,巴不得别人接手。
*
周六下午五点,于临的车准时出现在叶莺家楼下。
叶莺提前下来了,过去拉副驾驶的门。
于临刚发完信息,准备下车接她的动作一顿,无奈笑道:“怎么就出来了,不是说在家等我消息吗?”
“我不喜欢别人等。”
叶莺脸颊冻得发红,呼了口气道。
于临调高暖气,温和道:“现在天冷,容易感冒,以后还是在家等吧。”
“嗯。”
车子缓缓发动,叶莺偏头看向窗外,呼出的气化作水雾模糊视线。
“你来接我不要紧吗?你表弟到了吧。”
“没事,他饿不死。”
于临想起什么,笑说:“对了,他是个演员,你是记者,说不定认识。”
叶莺:“是谁?”
根据年龄,她脑中迅速浮现几个当红鲜肉的脸。
于临:“裴肆,听过吗?”
“……”
叶莺脑袋空白一瞬,心跳漏了几拍,几秒后开口:“我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为什么?”
“裴肆……很有名,我怕失态。”叶莺抠着手指,低声说。
于临一笑,车速不减,没有停下的意思。
“有我在,怕什么。”
*
市中心有个私人会馆很有名,有钱人的消遣处。
于临订了个包厢,很大,分为娱乐区和就餐区,请了很多圈内好友,男男女女在沙发上喝酒打牌,热闹非凡。
于临和叶莺一进来,立刻被起哄。
“临哥接嫂子过来了!”
“来晚要罚酒。”
叶莺每次和于临出来都被误会,懒得解释了,点头问好。
“别乱说话。”于临笑容愈深,环顾四周:“我弟呢?”
“四爷出去透气了,我去叫他。”
落座后,叶莺垂着眼睫有点心不在焉,突然听到一声狗叫,怔然看去,墙角竟然栓了只硕大的阿拉斯加,它激动地冲她叫唤,尾巴摇个不停。
和狗一样,叶莺也认出了它,嘴角微抿,当没看到。
狗想靠近她,可狗绳太短限制了距离,它呜咽地越叫越大声,依旧不管不顾扑向她,项圈越勒越紧,它像是感觉不到痛。
它的叫声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大家有点怕。
“太子爷怎么了,裴肆还没回来吗?”
“刚刚还那么安静。”
有个女生看向叶莺:“会不会谁身上的香水刺激到它了?”
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眼神不言而喻。
这里只有叶莺可能用低廉劣质香水。
于临皱眉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叶莺突然起身走向狗,他正要制止,叶莺的手已经摸到了狗,眉眼淡然,只说了两个字:“安静。”
狗像是听懂了,竟然真的不叫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有点委屈。
大家惊呆了,这时有人叫一声:“裴肆!”
叶莺一僵,还没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人用力捏住,手被迫从狗身上拿开,她看着抓着自己的手,骨节分明,漂亮修长。
叶莺沿着手抬头看,视野被裴肆冷冽精致的脸占据。
“你没事碰它干嘛?”
裴肆平时懒懒散散,台上台下都没几分真心,这会儿像是动了真气,神色紧绷,眉眼锋利,看她的眼神隐隐有火。
空气仿佛低了几个度。
众所周知,裴肆有条宠物狗宝贝得很,谁都不让碰,有个当红小花不经同意摸了狗,他再也没和她合作过。
叶莺一来就犯了他的忌讳。
空气寂静无声,有的女生幸灾乐祸,谁都以为叶莺完了时,裴肆说:“不怕过敏?”
其他人:“?”
叶莺反应过来,立刻抽回手,语气疏离平静:“谢谢关心,我接受过脱敏治疗,已经不过敏了。”
掌心蓦然落空,指腹残留淡淡余温,裴肆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看着她冷淡的眉眼,白皙的脸,舔唇嗤了声。
“很好。”
*
最后一人到齐后开始点菜,问到裴肆,他随意点了两瓶酒,菜单传了一圈,到了对面人手中,裴肆靠在椅子上,目光从手机移开,漫不经心看过去。
叶莺没有看菜单,让于临点,于临似乎知道她口味,点的都是她喜欢的菜,有人笑他还没结婚就是妻管严了,于临笑说我乐意,叶莺安静坐一边,不承认也不否认。
裴肆嗓子一痒,舌尖抵了抵上颚,想抽烟了。
他懒懒把玩着打火机,火舌窜出,皮肤白得病态,一张脸在火光下没有表情,坏得叫人上瘾。
他不说话,也是全场焦点,存在感十足。
女生们明里暗里偷看他,坐在他身边的女生更是激动不行,想方设法搭话,裴肆耷拉着眼皮,应得敷衍,任谁都看得出心情不好。
饭过五味,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于临放下筷子对裴肆道:“表弟,我直接问了,之前谈的合作你考虑怎么样了?”
于临公司旗下有个男装品牌想找裴肆做代言。
“我就知道你找我吃饭别有用心。”
裴肆淡哂,扬起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白酒,语调轻佻又不正经,“四杯,就成交。”
“四杯会不会太多了……”
“你想一瓶?”
于临头疼,早就知道这远房表弟乖张叛逆,性格恶劣得很,果然名不虚传。
僵持间,叶莺突然把酒转到自己面前,倒了一杯,平静道:“我替他喝行吗?”
于临帮过她许多,她想还人情。
“大嫂威武!”气氛又活跃起来。
灯光下,裴肆容颜如雪,薄唇清冷。
叶莺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他颇具压迫感的目光,深沉笔直,充满侵略性。
叶莺当他默认,速度很快地喝完了一杯,于临都来不及阻止,她说没事,“我酒量好。”
裴肆冷眼看着她一杯又一杯。
女生脸色愈红,摇摇欲坠。
最后一杯,裴肆沉着脸,终于出声:“够了。”
叶莺还是坚持喝完,将空了的杯底展示给他看,语气认真,“希望你遵守承诺。”
裴肆捏了捏酒杯,缓缓道:“当然。”
叶莺松懈下来,头有点晕,于临心疼地搂住她,问要不要回去,叶莺在他怀里摇头。
裴肆看着他们,喉咙像被谁用力掐住,宛如一尊静默的雕像,他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叶莺喝酒后也喜欢像这样赖在他怀里,脸颊绯红,眼眸湿润,撒娇要他抱,小女儿姿态十足。
后来他才从别人口中知道。
叶莺其实很能喝,在他面前都是装醉,脸红也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他。
裴肆的灵魂仿佛被撕扯,硬生生剥离出本属于他的一部分,心脏泛起真实细密的疼痛。
他终于想起,他们分手,已经六年零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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