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妹妹==
谢凌眉眼清润, 声音温和,又透着几分低沉。
暗卫一早便有查探,闻言拱了拱手:“少夫人家中姊妹很多, 但与小侯爷结亲的是他们府上的二小姐,说来也巧, 这位二小姐便是少夫人带大的。”
谢凌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 在他看来,妻子一直娇娇软软的, 还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姑娘。
她还照顾别人。
“说来这位二小姐也是个可怜人,她出生那年江州城发生水患,死了很多人,她父母也在其中, 所以她从小被秦家收养, 但少夫人很疼爱这个妹妹。”迎着谢凌的目光, 暗卫与他解释。
短短数语,谢凌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身子微微往后靠, 带着上位者的从容:“那她与小侯爷是怎么回事?”
暗卫:“其实小侯爷少时住在江州城的时候,刚好住在秦家隔壁, 据属下打听, 他与秦二小姐是青梅竹马的缘分, 此番结亲也得到了南定侯府的首肯。”
昔年,许言廷是京城的小侯爷, 所以身份不易暴露,这才方便了秦父对外说是秦家二小姐与许言廷联姻, 以至于连暗卫都没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谢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他觉得他好像一直忽略了什么。
可脑海中突然闪现那日早上妻子偷喝避子汤的场景。
许言廷容貌俊朗, 又生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这样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往往最招闺阁女子的喜欢。
他后来是心有所属,那在他心有所属前呢,那时,他妻子对这样的少年郎是个什么感觉。
谢凌心中隐隐有个荒唐的猜测。
他喉结滚了滚,嗓音喑哑,带着磁性:“那少夫人呢?她见过小侯爷吗。”
“少夫人与秦二小姐姊妹情深,应该是见过小侯爷的。”暗卫思索片刻,道。
毕竟,他们得到的东西都是打听到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秦家内部的人肯定最清楚。
但那好歹是少夫人的娘家,他们自然不敢“逼供”。
谢凌揉了揉太阳穴,其实这个时候他应该让暗卫去江州查清楚妻子与许言廷有没有瓜葛,就知道妻子为何会服用避子汤跟婚后的重重不对劲。
但良久,谢凌唇角扯了扯,温声道:“此事到此为止,你下去吧。”
他娶的是妻子这个人,并非她背后的家族,既如此,那秦家的事他也不应过分插手。
“属下告辞。”
***
近日的天气变化莫测,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便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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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布,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沿上。
下人们都在屋内躲雨,余光瞥见身影挺拔的大人撑着纸伞进来,连忙迎上去:“大人。”
谢凌“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不好,秦若觉得男人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她提着裙角,主动跟谢凌说话:“三皇子妃娘娘跟小郡主刚走。”
三皇子妃来国公府,作为宰辅的谢凌自然是知道的,但眼下谢凌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趁着下人上前奉茶的空隙,谢凌突然道:“听说夫人与家中的二妹妹感情很好?”
秦若掩在袖子里的手一抖,若不是见男人神态温和,她都以为他是知道了什么。
奶娘眉心一跳,这个“二妹妹”可不就是她们姐儿。
秦若佯装镇定,笑道:“妾身与二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姐妹感情自然要比一般人家深。”
“那她要与南定侯府小侯爷成亲,这事夫人知不知道?”
秦若当然知道,但她长姐与阿许哥哥现在应该还在江州,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秦若眉眼清灵,轻轻点了点头:“之前父亲的信中有提过。”
谢凌抿了口茶,淡淡“嗯”了一声。
“二妹妹与阿许哥哥相识于年少,那时候爹爹觉得阿许哥哥做事不着调,不同意这桩婚事;但后来,阿许哥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爹爹肯定了他,也同意了这桩婚事;再后来,阿许哥哥承诺及冠之年娶二妹妹为妻,所以妾身觉得她们很是般配。”
说完,姑娘态度小心翼翼的问他:“夫君觉得呢?”
她早就想好了,若是哪天她替嫁的事情被发现,她任凭谢家处置,但她还是希望她长姐跟阿许哥哥能够长相厮守。
略一抬眼,谢凌目光正专注温柔的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若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心跳突然慢了半拍,试探性的喊他:“夫君?”
见她脸色似是有些畏惧,谢凌掩下心中的思量,微微笑了笑:“是挺般配的。”
秦若轻轻松了口气。
那便希望他知道真相之后能成全长姐跟阿许哥哥。
可还不等姑娘松口气,谢凌直接将她拽到怀里。
秦若心一慌:“夫……”
未尽的话都被男人的吻堵住了,这次,男人吻得很重,秦若想扭过头,却被他狠狠的摁在怀里。
房门被合上,室内的光亮都暗了一半。
一吻过后,姑娘云鬓半偏,粉面含情。
谢凌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娇艳的唇瓣,君子有礼地笑了笑:“夫人难道不知,你越这样看人,越让人把持不住。”
秦若没想到这人会说出这样的话,猛地闭上了潋滟如水的杏眼。
谢凌低笑,然后慢条斯理的褪了她的衣裙。
冰肌玉骨,莹白如玉。
一阵凉风从窗外卷进来,姑娘瑟缩了下。
谢凌眸光一暗,咬了咬她玲珑小巧的耳垂,与其说咬,不如说是在舔。
秦若水眸潋滟,忍不住搂住他的腰。
谢凌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男人最开始还很怜香惜玉,但后来,就没那么怜香惜玉了。
秦若红了眼角,央求他:“夫君,慢些。”
谢凌单手揉了揉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垂眸看她:“你不喜欢?”
秦若忍住哭腔:“喜欢。”
谢凌面如冠玉,眉目清浅如画,他低低笑了一声:“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们今晚不睡了,可好?”
秦若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已经扣住了她的腰,如蜻蜓点水的吻重新落下来。
又陷入新的缠绵中。
这一夜,姑娘喉咙都喊哑了,男人依然没放过她。
大雨滂沱,连绵不绝的下了一夜。
而屋内的动静也在大雨停了之后才堪堪歇住。
柔若无骨的小手挑开珠帘,秦若想起身沐浴,男人却按住她的身子:“再待一会。”
天色微微露出云肚白,谢凌抱着姑娘去浴池,将她洗干净之后再抱到床榻。
而谢凌则喝了一杯凉透的茶,他觉得妻子应该是对许言廷无意的,可妻子在他们夫妻和睦的情况下偷偷服用避子汤,是不争的事实。
他能体谅自己的妻子不想怀上他的子嗣,但若是他的妻子是为了别的男人,所以不想生他的孩子,那谢凌心底还是会生出浓浓的醋意。
因此,今晚的谢凌很是失控。
但冷静下来之后,谢凌觉得避子汤、许言廷、秦家二小姐以及妻子待他永远客客气气的态度好似成了一条线,指引着他去发现什么,而这个发现还绝对不是他昨天心中的那个猜测。
翌日,天朗气清,秦若刚睁开眼,便觉得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喉咙更是堵的厉害。
她尝试着起身,谁知腰部又酸又疼,姑娘“嘶”了一声,又躺了回去。
这时,珠帘被拂开,谢凌气度清贵的走进来,温文尔雅地开了口:“可还疼?”
昨夜的疯狂再一次浮现在秦若的脑海之中,不管她怎么求饶,男人都不肯放过她。
秦若是该生气的,可是她声线偏软,又带着几分沙哑,听着倒像在撒娇:“不疼。”
谢凌倒了杯热茶,将她的身子扶起来,道:“我看看。”
秦若这会儿哪敢让他看,她轻轻摇了摇头:“夫君,不用了。”
谢凌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将妻子的裙角微微往上掀,细细的看了下,道:“是我的错,我再替夫人上些药。”
须臾,膏药所带来的清清凉凉的感觉很是让人舒适,姑娘眉眼微弯,谢凌手一顿:“昨晚我还没满足夫人?”
秦若脸色瞬间娇若桃花,煞是夺目。
谢凌唇角弯了弯,冷静自持的替她上好药,穿上衣裳:“夫人今日就在屋子里面好好歇息吧。”
秦若瓮声瓮气:“是,夫君。”
相较于昨晚的失控,今日的谢凌却十分有耐心,他在正房陪着姑娘用了早膳,秦若那句“夫君什么时候去上朝”还没说出口,便见男人嘴角噙着笑意,道:“嫁给我,可让夫人委屈了?”
他与妻子因一道婚约结缘,相较于旁人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跟妻子却是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江州,所以他不确定妻子心中所想。
那他求一个答案。
秦若眨了眨眼。
在她看来,男人既是一个好官,也是一个好丈夫,她在他身边自然没受到什么委屈,但要是哪一日他知道也要娶的人根本不是她,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终究,是她对不住他。
秦若主动牵住他的手,杏眸盈盈,嗓音娇软坚定:“夫君待妾身体贴照顾,妾身并不觉得委屈。”
谢凌难得一笑,这笑意是从心底散发的愉悦:“既如此,夫人也不用羡慕旁人。”
==二更==
谢凌去了皇宫之后,秦若又迷迷糊糊地睡下了,这一睡,便到了半下午。
奶娘动作小心地推开门,便见她正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笑着问:“姐儿在看什么呢?”
秦若睡了一觉,人还有些缓不过神,她一开口,模样又娇又乖:“没看什么,奶娘,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是有些久,姐儿可要起身了?”奶娘点了点头,态度不自觉的带着诱哄。
秦若莞尔一笑,眉眼弯弯:“起来吧。”
当天,江州城又来信了。
秦若收到信的时候已经到了半下午,她拆开信,娇娇软软地笑了笑:“奶娘,长姐跟阿许哥哥半个月后来京城。”
“那大小姐的婚事肯定是要提上日程了。”奶娘也为大小姐感到高兴,而且大小姐来了京城,她们姐儿肯定能多一份依靠。
“所以大人知道大小姐即将跟小侯爷成亲?”
秦若先是点头,然后又微微摇了摇头:“父亲对外说的是二小姐跟阿许哥哥成亲,夫君他相信了。”
因为阿许哥哥跟长姐这段渊只有少许人知道,所以不管对外宣称是秦家哪个姑娘,都不会引起人怀疑,而父亲对外说的是二小姐。
至于男人昨晚为何如此失控,姑娘想不通。
倒是奶娘,说了句:“这桩婚事,可能不是大人喜而乐见的。”
“奶娘说的是?”秦若面露疑惑。
奶娘微微叹了口气,替她解惑:“大人虽然是姐儿的夫君,江州秦家的女婿,可他也是当朝宰辅,他既然选择支持三皇子殿下,那肯定是与太子殿下站在了对立面,而南定侯府是支持太子殿下的。”
世人提到谢凌,首先想到的是他作为宰辅的济才居正,其次才是出自百年世家的名门公子。
所以秦家姑娘与南定侯府小侯爷结亲,对于她们大人来说,肯定不是乐见其成的。
秦若轻轻抿了抿唇,这便是他昨晚失控的原因么。
见状,奶娘连忙止住话题,宽慰她:“不过姐儿也不用担心,未来京城局势是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
秦若轻轻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文大学士府的文夫人亲自登门,谢老夫人那边连忙派人来请:“少夫人,文家来人了。”
“我这就来。”
奶娘替秦若梳了个飞仙髻,头上插着流苏云步摇,她容貌姣好,腰肢款款,美得如同九天上的仙女。
凝晖堂,因着文大学士府文夫人在,所以里面其乐融融。
丫鬟上前禀报:“老夫人,少夫人来了。”
谢老夫人等了许久,笑眯眯道:“快请含儿进来。”
秦若一带丫鬟进来,文夫人险些看直了眼,这位少夫人的容貌竟这般出众,难道是江州风水养人。
秦若纤腰盈盈地福了福身:“给祖母请安。”
“含儿快起来。”谢老夫人略一摆手,接着跟文夫人介绍:“这位便是子凌的妻子,也是江州秦家大小姐。”
文夫人急忙起了身,一脸热情地将手上的玉镯褪下,不容拒绝的给秦若戴上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哎呦,这便是少夫人,长得还真是知书达礼,倾国倾城,老夫人您真是好福气。”
诚如文姝所说,没人能拒绝跟国公府结亲,文家对这桩姻缘也是极其满意的,所以在确定了文子齐心意后,文夫人急忙来了国公府,就想早点将这婚事确定下来。
谢老夫人心里清楚她今日是为什么而来,但见文夫人夸赞自己的孙媳,谢老夫人显然是高兴的,顺着她的话说:“文夫人客气,都是秦家教女有方。”
“老夫人说的是。”
文夫人与姑娘挨得近,方才她一低头,便看到姑娘白皙的脖子上印着粉色的吻痕,都是过来人,文夫人当然清楚那抹粉色是怎么回事。
外面都说谢宰辅与夫人举案齐眉,看来是真的。
她也有意与这位少夫人交好。
秦若挨着谢晚凝坐下,谢晚凝今日打扮的比较明艳,她头凑过来,亲昵的喊了声:“嫂嫂。”
“妹妹。”秦若回之一笑,容貌清丽婉约。
这姑嫂竟也相处的这般融洽,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文夫人嘴角牵出一抹笑,到底还是谢国公府,真正是世族之清流。
又喝了盏茶,文夫人进入主题,笑得舒缓:“老夫人,今天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晚凝这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打小就聪明伶俐,我是喜欢的紧,这不,昨天我特地问了我们家子齐,他说他一直都很喜欢晚凝。”
谢老夫人立马来了劲:“此言当真?”
她们是打算与文大学士府结亲,但这姻缘除了家世相当,也要讲究情投意合。
所以乍然听到对方喜欢自己家孙女,谢老夫人高兴的紧。
文夫人满脸笑容,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话音一落,谢晚凝脸全红了。
谢老夫人和颜悦色,不急不慢道:“子齐这孩子,以前没少往我们国公府跑,老身最是欣赏他身上的那份沉稳细致,确定是一位良配。”
这话便是肯定了。
“有老夫人这句夸赞,子齐那孩子今夜怕是高兴地睡不着。”文夫人拿起手帕掩了掩含笑的唇角,跟谢老夫人商量:“我这就回去看日子,然后我想,在定亲之前,不如让两个孩子见面熟悉一下,老夫人觉得呢?”
谢老夫人觉得是这个理,道:“文夫人说的是。”
“我们学士府几天后举办赏诗宴,到时候我安排晚凝跟子齐见面。”好在文夫人今日已经做好了准备,谢老夫人一答应,文夫人便将袖子中的庚帖拿出来,笑得客气:“这是庚帖,少夫人也一道去吧。”
她们这些诰命夫人其实都有意与这位少夫人交好,只是以往没找着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她怎么会放弃。
秦若朱唇皓齿,笑着答应:“多谢文夫人。”
“都要成为一家人了,少夫人不必见外。”
文夫人前脚刚走,谢老夫人便叮嘱道:“过几日赏诗会,含儿就陪晚凝一块去吧,定亲之前,我们两家肯定免不了走动,这该有的礼数肯定不能少。”
她们国公府权势在文家之上,可因为两家要结亲,她们不能不给文家面子,同样,谢家不能盛气凌人。
“孙媳省得。”
谢老夫人最满意她的便是这点,虽然看起来娇软婉约,但心思玲珑剔透,一点就通。
文夫人下了马车,眉间的欢喜盖都盖不住,她直奔文老夫人的住处而去。
文老夫人刚从佛堂出来,看到她这表情,便猜到与国公府的婚事还算顺利,她和蔼地笑了笑:“成了?”
若不是庚帖已经送出去了,文夫人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母亲,成了。”
“国公府的三姑娘从小养在苏夫人名下,确定教的不错。”文老夫人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继而打趣道:“与国公府的这桩婚事,你应该还满意。”
国公府的姑娘,谢凌的妹妹,文夫人又怎么不满意,她应了文老夫人的打趣:“妾当然是满意的,今日在谢老夫人那里,我还见到了晚凝。”
“国公府的三姑娘,确实是百家求,若不是因为人家姑娘看上了我们子齐,这门好姻缘,还真不一定会落到我们头上,所以日后三姑娘嫁过来,我们家肯定要好生待她。”
文夫人作嗔怪状:“母亲说的是,且不说国公府,就光说有谢大人这个兄长在,又有谁敢欺负到晚凝头上,再说,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也就嘴巴快了点,哪里做的出折腾儿媳的事。”
“对了,母亲,今日我还见到了谢家的少夫人。”
文老夫人觑了她一眼:“谢大人的妻子?”
“是。”文夫人点头:“那通体的做派,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京城中的名门贵女大多见过这位少夫人,文老夫人不怎么出府,自然是没见过的。
这下倒是轮到文老夫人意外了:“难得见你对人有这个高的评价。”
“不敢瞒母亲,谢少夫人不仅生得娇美动人,关键很有正室夫人的气派,待人接物挑不出一点错来,还真不输京城世族培养出来的姑娘。”文夫人苦笑一声,道。
文老夫人被她勾起了好奇心,想着要是有机会一定好好会会这位少夫人,她喝了口茶:“那有机会,老身也想见见这位少夫人。”
“我们既打算与谢家结亲,那在太子殿下跟三皇子殿下间,我们文家就要做出选择了。”
“天下百姓需要一个盛世明君,三皇子殿下不管那一方面,都不输给太子殿下,唯一缺的便是身份,不是嫡出。”提到这事,谢老夫人神情有些凝重:“谁能担得起这新君之位,我们文家自然支持谁。”
想当初,太子殿下欺压百姓,奉圣命去各郡县体察民情,他在那边寻欢作乐,为此谢大人还规劝过,可圣上屡屡包庇,这才让太子殿下肆无忌惮。
一直以来,学士府对支持谁成为新君态度持中立,但现在,他们子齐要娶国公府长房的姑娘,那肯定是要与国公府齐心。
“你能懂得这个理最好,晚上通知二郎他们陪我这个老婆子用一下膳吧。”
“是,母亲。”
==三更==
正房,小桌子上摆着精致小巧的桂花糕跟杏仁酥,秦若与谢晚凝坐在炕上:“恭喜妹妹得偿所愿。”
“谢谢嫂嫂。”谢晚凝眉间藏着喜悦,说完又有些害羞的吐了吐舌头:“其实在祖母出面之前,我并不知道子齐哥哥的心意。”
秦若笑弯了眼,语气慢悠悠的:“我记得我与你兄长成亲当晚,文三公子还跟你说了话。”
“嫂嫂记得好清楚啊。”谢晚凝害羞的捂住眼睛,道。
“自然是忘不了的。”
谢晚凝又是害羞又是笑,倾身上前那糕点的时候,无意瞥见嫂嫂白嫩的玉肩上浅淡的吻痕:“这是?”
秦若面露无奈,那一夜男人有些失控,在她身上留下了许多吻痕,去凝辉堂时,她还特意拿珍珠粉遮了遮。
谢晚凝立马懂了,撇了撇嘴:“兄长他这也太不会疼人了。”
秦若被她这话逗笑了,笑声清灵好听。
赶巧的是,谢凌的嗓音刚好从外面传进来:“谁不会疼人?”
“大人。”
谢晚凝心都在颤,一点都不敢看她那遇事沉着,笑起来温文尔雅的兄长。
见谢晚凝目光一个劲的闪躲,秦若起了身,笑吟吟道:“妹妹刚在开玩笑呢。”
妻子开了口,谢凌自然不会抹了她的面子,温和道:“原来如此。”
谢晚凝在心底腹诽一声,她就不信她兄长刚刚没听到,可只要是嫂嫂说的话,他就信。
谢凌在秦若身边坐下,语气淡然地问谢晚凝:“跟文家的婚事定了?”
“定了,祖母说定亲前,让我好好地跟嫂嫂学中馈。”国公府所有的事情瞒不过谢凌,谢晚凝也没有意外,笑眯眯道:“所以最近白天我都要将嫂嫂接走,兄长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谢凌薄唇轻抿,将目光放到了妻子身上,声音略显柔和:“最近我会歇在翰林院,夫人不必等我。”
秦若这才想起,科考快开始了。
谢晚凝算是知道今日兄长为何如此好说话了,她装模作样的感叹一声:“原来兄长有私心啊。”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兄长就放心吧,有我在,嫂嫂一定好好的。”
谢凌微微颔首,道:“南国进贡的那套头面,晚些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晚凝喜不自胜,拉着秦若的手笑:“哎呀,还是有嫂嫂好啊,可以收到来自兄长的贿赂。”
一模红晕爬上秦若的脸颊,她抬头朝一旁的谢凌看去,正好对上他那温和深邃的凤眸。
她有些慌张的移开眼。
***
文大学士府举办赏诗宴这天,门口的马车络绎不绝。
国公府的人一到,马上就有人禀报文老夫人跟文夫人,出来迎接的人是文子齐的二哥文子龙,他面容生得清秀,气度翩然如风。
许是因为没有娶妻,他在看到秦若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唐突了佳人:“谢少夫人好。”
“晚凝妹妹。”
秦若跟谢晚凝笑着应了一声:“文二公子。”
文子龙越发觉得局促,头都有些抬不起来:“祖母跟母亲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少夫人跟晚凝妹妹请。”
“文公子请。”
学士府正堂内,文老夫人高坐在上首,文夫人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都很平易近人。
“给老夫人请安。”
“这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少夫人跟三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文老夫人和善一笑,赶忙吩咐下人:“还不快搬两张凳子来。”
文夫人等二人等了许久,好不容易盼到她俩过来,朝谢晚凝眨了眨眼:“府上后院的合欢花开的很好,晚凝可想去逛逛?”
话里已经暗示的非常明显了,谢晚凝红着脸,轻轻应了一声。
今日赏诗宴,本来就是想让两个孩子熟悉下,文夫人便没想去凑热闹,笑道:“兰儿,你带晚凝过去。”
“听说少夫人是江州出了名的才女,不知少夫人在家中都有学些什么?”略坐了会,文老夫人问。
秦若杏眸如水,不失礼数的回道:“在家中有学习过琴棋书画,还有诗词歌赋。”
这话不假,除了古琴,其他的秦若都会一些。
谢老夫人浑浊的眼睛动了动:“那少夫人可愿陪老身下盘棋?”
秦若点了点头。
下棋的时候,姑娘的心思都放在了棋盘上面,而文老夫人则是借着这个机会细细观察她,容貌确实娇美脱俗,心性也绝佳,确实当得起国公府的主母。
一局落定,秦若赢了。
文老夫人只觉得跟眼前的姑娘非常投缘,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以后若是无事可以过来陪老身下下棋,老身随时欢迎。”
姑娘笑容俏丽,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芙蓉,很是讨人喜欢:“谢老夫人。”
“好孩子,不用这般见外,赏诗宴应该开始了,老身让人带你过去。”
待秦若跟着侍女离开,文夫人开口:“母亲,你觉得谢少夫人如何?”
文老夫人想到方才下的那一盘棋,毫不吝啬的夸赞:“确实心思玲珑,难怪一贯眼高于顶的谢宰辅会对自己的妻子这般敬重。”
文夫人笑意不减。
她就知道母亲会喜欢这样的姑娘,不过谢宰辅对那小姑娘应该不止敬重,因为从那天她在小姑娘身上所看到的吻痕,文夫人就可以想到,平日里温和儒雅的谢宰辅在床笫之间是如何疼爱自己的妻子。
难怪满京贵女都羡慕谢宰辅的夫人。
***
转眼间,八月初。
秋风微凉,庭院中桂花开得正盛,浓郁的香气弥散在整座府邸。
“姐儿。”秦若正低头作画时,奶娘拂开珠帘走进来:“现在京城已经传开了,小侯爷要娶的人是江州秦家的二小姐秦若。”
秦若朱笔一勾,一副“晚风秋景”图便作好了,她抬起眼,细声细气问:“奶娘,你觉得南定侯府的人知道我跟长姐的身份吗?”
奶娘跟她说出心中的猜测:“老奴觉得应该有人知道,也有人不知道。”
因为南定侯府此举,无疑是跟国公府站在了对立面。
她听闻南定侯府的老侯爷很是宠爱小侯爷这个孙子,相反,因为南定侯宠妾灭妻,小侯爷与他并不亲近。
因此,奶娘猜测,关于大小姐的身份,侯府中看重家族利益的掌权者应该不知道,而疼爱小侯爷的长辈应该是知道的。
秦若手指微微蜷缩:“奶娘,你把我从江南带来的棋盘拿过来吧。”
奶娘被她这话分了神,秋闱在即,这几日大人不是在皇宫,就是在翰林院,姐儿每日除了教晚凝小姐中馈,便是作画下棋。
须臾,秦若放了一颗黑色棋子在棋盘上面,刚好被其他棋子包围,丝毫找不到脱困的方法,小姑娘弯弯的眉眼轻轻蹙了蹙。
奶娘想到了四个字:“风雨欲来。”
微微叹了口气,而当去小厨房端点心的时候,奶娘又突然想起一件事,面色一白。
既然江州知府那边不是受大人指使,那又是谁派人跟踪小侯爷。
若让江州知府知道小侯爷就是昔年江州城那个才名远播的教书先生,那大小姐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想夫人了==
因为老爷此番对外说的是二小姐与小侯爷青梅竹马, 可昔年小侯爷在江州城做教书先生时,秦府中只有大小姐在听他的课。
一旦让江州知府察觉小侯爷就是江州城那个名声在外的教书先生,再联想到这个“青梅竹马”, 便很容易产生怀疑。
见奶娘脸色有些僵硬,珠儿心中泛起疑惑, 连忙唤了一声:“奶娘。”
奶娘稳了稳心神:“无事。”
应该不会这么赶巧吧。
等奶娘端着糕点去正房, 秦若正托腮看着窗外,身姿窈窕, 如春光曼妙。
听到声响,她浅浅一笑:“奶娘怎么去了这么久?”
“在小厨房耽搁了下。”
姑娘巧笑嫣兮,举手投足间皆透着这个年龄的天真浪漫,奶娘不想让她担心, 便掩下心中的思量, 想来不会这么巧。
秦若自是不会怀疑奶娘的话, 染着豆蔻的手指刚准备拿红豆糕,苏氏身边的丫鬟在外叩了叩门, 道:“少夫人好, 我们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这时候请人过去,八成是为了秦家跟南定侯府结亲的事。
秦若没有耽搁, 忙带着奶娘过去了。
苏氏的院子在国公府偏北方, 庭院依山傍水, 耸壑凌霄,越往里走, 越觉得环境清幽。
听说这是苏氏刚嫁过来,谢国公差人为她建的。
丫鬟引着她去房内, 秦若轻轻屈了屈膝:“见过母亲。”
苏氏神情不显,笑着问:“含儿, 我听外面都在传南定侯府小侯爷要娶的人是你家中妹妹,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秦若抿了抿唇,嗓音轻细:“回母亲,此事确实属实。”
闻言,苏氏扬了扬眉:“是你家中的二妹妹?”
“是。”
“那小侯爷跟你二妹妹是怎么认识的?”苏氏还有些好奇,毕竟眼前的姑娘跟她儿子是因为婚约才喜结连理,那秦家二小姐跟小侯爷又是怎么扯上瓜葛的。
秦若莞尔一笑,语调轻缓的跟苏氏道:“小侯爷年少初到江洲,便住在秦府的隔壁,有一天二妹妹出门,便跟他认识了。”
那时候的阿许哥哥年少轻狂,可没少翻长姐的院子,而后来他为了娶长姐,很快便收敛了他原本的性子,对长姐关怀备至不说,还亲自教长姐琴棋诗画。
这也是为何后来秦父默认长姐跟阿许哥哥在一起的原因。
听出她语气中不自觉带的亲昵,苏氏一脸温柔的问:“含儿跟你那位妹妹感情很好?”
秦若想到幼时每次她生病,都是长姐陪着她、哄着她,秦家跟长姐对她的恩情,她一直记在心中。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与妹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是好的。”
苏氏明白了:“我们秦谢两家是亲家,你跟秦二姑娘既然如此姐妹情深,那待秦二姑娘入京,可以让她来我们国公府住上一段日子。”
秦若眉眼清灵,笑道:“谢谢母亲。”
未时三刻,秦若起身离开。
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云嬷嬷叹气道:“怎么就偏偏是秦家的二小姐?”
倒不是说这桩婚事不好,只是在朝堂中,国公府跟南定侯府支持的新君人选都不一样,这以后朝堂局势要是一变,两家无疑是站在了对立面。
苏氏却已经想明白了,她几不可闻地笑了笑:“这几天,京城传的风风雨雨,我就不信子凌不知道,他既然不提这事,那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犯不着用这事去为难他妻子。”
因为不管何时,苏氏都相信自己的儿子,也相信他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云嬷嬷是苏氏的心腹,听懂了她的意思,凡事只要有大人在,就可定乾坤。
***
昭宁四年秋闱,圣上任命谢凌,文大学士以及太师沈岸为京中科考的主考官。
满京都知道圣上倚重谢凌,对于此举并不感到奇怪。
但国公府一如既往地不露锋芒,谢老夫人特意叮嘱家中的小辈这几日都待在府上,等科考结束再出门。
秋闱结束,刚好是个艳阳高照,微风不燥的好天气。
谢晚凝当天风风火火的跑到正房,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的问秦若:“嫂嫂,你想不想去翰林院?”
秦若眼神茫然,弯眼看着她:“为何要去翰林院?”
“科考今天结束,难道嫂嫂就不想早点见到兄长?”谢晚凝“嘿嘿”的笑,跟她商量。
秦若好似猜到了什么,故意拖长着语调,娇娇软软道:“文公子也在?”
“哎呀,嫂嫂到底去不去?”谢晚凝见她猜到了,便跺了跺脚,羞赧道。
淡淡的桂花香从窗外飘进来,秦若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轻声道:“去吧。”
谢晚凝顿时高兴的跺脚,拉着秦若的手就出去了。
翰林院学子们正三两成群的往外走,大多都清风俊逸,带着书生气。
谢晚凝故意凑到秦若的耳边,笑眯眯道:“嫂嫂觉得这些少年郎好不好看?”
“没有你兄长好看。”这话秦若就不好接了,因为她待字闺中的时候都没怎么接触外男,但谢大人确实生得极好,思及此,她笑着说一句。
谢晚凝捂着嘴,咯咯的笑:“要是嫂嫂觉得好看,兄长肯定要吃醋了。”
这边,三皇子特意来了翰林院一趟,彼时主考官中的谢凌跟沈岸正在整理考生的答卷。
谢凌温文尔雅,沈岸清冽内敛,都是京城最出色的郎君。
三皇子惜才,他能看出来沈岸这个人是极有才华的,所以一直想引他为知己,可沈岸这人,一直向着东宫。
具体缘由三皇子不知道,但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沈岸将他手中的答卷清理完毕,递给了谢凌:“谢大人,已经清点完毕。”
谢凌微微颔首。
最后的答卷由文大学士汇总,全部整理完毕,几人才出去,刚好撞上三皇子,微微拱手:“三皇子殿下。”
“此次科考,几位大人都辛苦了,幸而圆满结束。”三皇子没什么架子,面容淡雅地抬了抬手。
三位主考官,也就文大学士辈分高些,他客客气气的道:“三皇子殿下客气了,臣等能为朝廷效力,一点都不辛苦,倒是三皇子殿下,除了每日上朝,还要操练京城军营的兵士,才是真正的辛苦。”
文大学士自从决定跟随三皇子,便有意无意的观察三皇子,他发现三皇子不仅足智多谋,还谦和有礼,待人没有一点皇室皇子的架子。
他算是知道国公府为何会支持三皇子殿下了,因为三皇子殿下确实有做一个贤明君主的潜质。
三皇子气度如那冰山上的雪莲,清新淡雅:“不及几位大人辛苦。”
一行人下了台阶,就见不少学子的目光往一个方向看,三皇子便顺着他们眼光的方向看,依稀可见姑娘袅袅婷婷的身影,还有旁边正笑眯了眼的谢三姑娘,三皇子下意识的看了谢凌一眼:“那不是?”
谢凌自然也发现了,意外之余嘴角牵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文大学士跟沈岸也朝那边看去。
文大学士感慨:“早闻谢大人与夫人恩爱,现在一看,果真名不虚传,科考结束,少夫人都亲自来接了。”
再看自己夫人,巴不得自己别回府,哪像这小夫妻两,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
感慨间,两姑娘已经注意到这边了。
谢晚凝高兴地朝谢凌挥了挥手,而秦若则是步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
三皇子见状,揶揄一句:“少夫人应该是想子凌了。”
谢凌唇角一勾,负手站在原地。
秦若:“夫君。”
谢晚凝:“兄长。”
谢凌牵过妻子柔若无骨的小手,随后不经意道:“文三公子在里面。”
“谢过兄长。”谢晚凝觉得不管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家兄长,她眨巴了下眼睛,然后急忙离开。
谢凌微微低下头,温声问自己的妻子:“怎么突然来了?”
“想来少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1]了?”秦若还没来得及回答,三皇子便先接过话,打趣道。
秦若被打趣的耳根一红,对着三皇子娉娉婷婷地福了福身:“见过三皇子殿下。”
“免了。”三皇子微抬了抬手:“既然少夫人来了,那子凌就快些回去吧。”
谢凌动作体贴的揽着自己妻子的腰,温声道:“微臣先行告辞。”
这场景,倒像是妻子盼望丈夫归家,丈夫心生愧疚,与她相携离去。
众人虽然一早听闻谢凌与夫人举案齐眉,感情和睦,但当亲眼见到,还是不由的产生几分羡慕。
三皇子最先收回视线,看向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沈岸,笑问:“沈大人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
沈岸拱了拱手:“回三皇子殿下,微臣等会还要去一趟太傅府。”
“那沈大人去吧。”
“微臣告退。”
谢凌与妻子上了马车,便见桌面上摆着各色各样的点心,有桃花糕、糯米糍、芙蓉酥跟糖蒸酥酪等。
妻子一向爱吃这些小玩意儿,谢凌并不意外,谁知妻子眨了眨潋滟如水的杏眼,说:“夫君尝一下吧。”
谢凌一贯观人于微,当即就明白这些糕点是怎么来的,他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下:“味道可口,这是夫人亲手做的?”
“闲来无事做的。”
谢凌挑了挑眉,刚想说“夫人就这般想我”,却见妻子已经羞得抬不起头,话到嘴边,硬生生的转了个弯,低笑道:“夫人有心了。”
而这句“有心”好似让今晚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二更==
正房,下人规规矩矩的向二人行礼:“大人,少夫人。”
谢凌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闻言,秦若眸含娇嗔,知道这人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下人虽然不解,也都退了下去:“是。”
等人都离开,谢凌将含娇带怯的妻子放到了窗边的美人榻上,微风吹过她那那柔顺的青丝,芙蓉如面,美人如花。
谢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秦若往日便是窝在这美人榻上看书,可不知为何,今日她格外紧张,忍不住扯了扯谢凌的衣袖,嗓音轻软:“夫君。”
谢凌慢条斯理的合上窗户,然后俯身将她圈到怀里,笑道:“怎么,夫人这是等不及了?”
这怎么显得她好像迫不及待似的,秦若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羞赧的否认:“我没……”
“难道夫人不想要我?”还未说完,谢凌炙热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可能因为现在还是傍晚,又是在窗边的美人榻上,秦若有些紧张,杏眼桃腮,嗓音软软的:“不在这里。”
她扭动的时候,襦裙上的腰带被轻轻扯开,露出细腻光滑的肌肤。
谢凌弯腰亲了亲她白嫩的手心,声音喑哑而诱惑:“乖。”
秦若想拒绝,可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黑了,门外的奶娘看了眼天色,对珠儿说:“你就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老奴守着便好。”
里屋传来少夫人娇娇软软的□□,珠儿红着脸,点头:“那奴婢晚些再过来。”
许是因为二人分开了一段时间,到了三更天,里面烛火还亮着。
但姑娘已经熬/不住了,她抽噎着:“夫君,我……”
此刻的妻子看起来更想让人欺负了,谢凌温热的指腹刮了刮她的眼角,故作不解的问:“怎么了?”
秦若咬了咬唇:“你能先起来吗?”
谢凌纹丝不动,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小腹:“夫人不说清楚,我怎么起来。”
秦若都快哭了,只能紧紧地抓着他清瘦有力的手臂。
知她害羞,谢凌也没勉强,亲了下她红红的眼角,将她抱起身。
美人榻显然不能用了,洗漱过后,谢凌倒了一杯温热的水,亲自喂给妻子。
一杯茶很快就喝完了,秦若终于缓了过来,但想到方才浴室中男人的所作所为,又是一阵脸红。
就在她别开眼的时候,谢凌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夫人喝完了,那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夫君。”秦若心里一慌,可男人已经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磁性,低哑好听:“再来一次。”
秦若很快陷入情欲之中。
渐渐的,娇吟中混着一丝哭腔。
谢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轻笑道:“夫人还真是个小娇娇,哪哪都软。”
夜还很长。
临睡前,谢凌咬了咬妻子小巧的耳垂,声音又哑又温和:“我也想夫人了。”
姑娘尚在睡梦中,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谢凌怀里躲。
谢凌唇角微扬,将她揽入怀中,阖上了眼。
***
中秋夜宴前夕,国公府自己弄了个宴会,除了被圣上传召入宫的谢凌,其他人都在。
谢老夫人坐在主位,慈眉善目,语气和蔼,道:“今日家宴,大家不必这么拘束。”
“母亲说的是。”三夫人最先应承,掩唇娇笑:“到底还是我们子凌得圣上倚重,这忙的连家都不能回了。”
相较之下,二夫人就显得端庄些,她微微一笑,起身敬了苏氏一杯:“是啊,还是大哥大嫂会生,子凌从小就才学出众,在世族公子中脱颖而出,后来入朝堂,能力卓绝,更是一跃成为本朝最年轻的宰辅,这谁不羡慕。”
她们二房最是拎得清,老太太是偏心长房没错,可要是没有长房跟谢凌,哪有国公府今日的荣华,所以她这番话确实出于真心。
苏氏笑着跟她碰了杯酒,她本来就保养的极好,这一笑,倒是别有风情。
可三夫人就不怎么高兴了,她将目光放到了秦若平坦的小腹上,笑道:“说来含儿嫁到我们国公府也有大半年了,怎么肚子没有一点动静?”
众人这才想起,原来秦家大小姐嫁到谢家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这两人感情这么好,按理来说是该有了,可三夫人这话,明显不是出于关心,倒像是在嘲讽。
众人不敢贸然接这话。
秦若不知这话题怎么就引到她身上了,她下意识道:“我……”
话未说完,谢晚凝便先对三夫人冷了脸:“三婶婶这是说的什么话?”
三夫人没想到谢晚凝这么伶牙俐齿,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片刻恢复到往日圆滑的样子:“都是一家人,做长辈的关心下小辈又怎么了,你兄长跟含儿成亲这么长时间,他日日歇在正房,这是不是该有孩子了,所以三婶婶才问了这么一句,晚凝怎么还对三婶婶大呼小叫起来了。”
“三婶婶这话是关心,还是嘲讽,三婶婶自己心里清楚。”谢晚凝最讨厌与人虚与委蛇,毫不留情的呛回去。
“你……”三夫人非常想发火,但最后还是忍了回去,冲苏氏道:“大嫂给我评评理,这是小辈该对长辈的态度么?”
苏氏态度冷淡且强势:“晚凝从小由我亲自教导,她有什么不是,我代她向三弟妹道歉,但是我们长房的事,还由不得旁人置喙,三弟妹可记住了?”
三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料到苏氏这么包庇谢晚凝,她又想去找谢老夫人做主。
谢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关于子嗣,含儿跟子凌自己肯定心中有数,做长辈的关心一下小辈是没什么错,但若因此闹得家宅不宁,就别怪老身翻脸。”
这话无疑是在指桑骂槐了,三夫人长长的指尖嵌进肉里,笑容僵硬的应了声。
谢晚凝俏皮的朝秦若使了个眼色。
“含儿,这道黄豆雪梨猪脚汤味道不错,你尝一下。”而谢老夫人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亲自为秦若盛了一碗羹汤,慈爱道。
秦若起了身,态度尊敬的接过碗,眉眼弯弯道:“谢祖母。”
看来老太太还是无条件的向着正房,众人各怀心思的低头用膳。
用完膳,一家人又聚着喝了会茶,吃了几块月饼。
一抹月亮挂在天边,照的院子很是亮堂,谢老夫人见时辰差不多了,说:“含儿跟晚凝随祖母来。”
苏氏今晚不怎么高兴,见老夫人让秦若跟谢晚凝过去,她便带着贴身侍女回去了。
一到凝晖堂,谢老夫人便宽慰秦若:“含儿,你三婶婶说话一向没个把门,你莫要太在意,这子嗣之事,还是要讲究个缘分,你跟子凌成亲还没一年,不用这般着急。”
长房子嗣绵薄,谢老夫人当然盼着姑娘早点怀上孩子,可这事确实讲究个缘分,急也急不来。
谢晚凝附和:“是啊,嫂嫂,要着急也该是兄长着急,你千万别将三婶说的话记到了心上。”
方才在餐桌上,三婶分明是想给嫂嫂找不痛快,要是兄长在的话,她肯定不敢这样。
淡淡的烛光照的姑娘眉眼很是温柔,秦若微微一笑,点头道:“祖母,我知道。”
“知道便好,如今我们国公府处在风口浪尖上,万万不能出一点差错,虽然你三婶平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她与我们是一家人,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多体谅些。”谢老夫人欣慰的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能娶到眼前的姑娘,是她们国公府的福分。
“还有晚凝,你三婶好歹是你的长辈,就算你心里再不满,也不能直接挤兑你三婶。”
方才在正堂,谢老夫人是不想场面闹得太难看这才选择轻拿轻放。
谢晚凝一脸的不服气:“那我也看不惯她在那阴阳嫂嫂,祖母,要是兄长知道嫂嫂受欺负了,他肯定会心疼的。”
本来听到前面,谢老夫人还不觉得什么,听到后面,倒是直接笑了:“罢了罢了,你跟你兄长都心疼含儿,祖母是坏人。”
今日晚宴,子凌要是在场的话,肯定做的比晚凝还直接。
谢老夫人笑完又咳嗽几声,指着不远处案几上的月饼,道:“这是宫里赏赐的月饼,含儿跟晚凝一人挑一些带回房吧。”
“多谢祖母。”
凝晖堂气氛其乐融融,与此同时,三夫人房内的气氛让人如坠冰窖。
地上丫鬟嬷嬷跪了一地,三夫人在炕上,边捶着胸口边骂:“秦含也就罢了,好歹有个当宰辅的丈夫,谢晚凝这个臭丫头凭什么,一个即将出阁的姑娘竟也骑到我头上。”
“我就说老太太偏心,有什么好的都先留给长房不说,遇到事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向着长房,任由一个晚辈骑到我头上。”
这些话,在三房伺候过的人都听了无数遍,三夫人总是觉得,现在国公府的三位爷都是嫡出,可偏偏大爷做了国公爷,以至于她们三房在长房总是低人一头。
待三夫人骂累了,为首的丫鬟微微抬起头,宽慰道:“夫人受苦了。”
这一句话,让三夫人心里泛酸,她擦了擦眼角本不存在的泪:“我能不苦吗,丈夫不争气就算了,儿子也没一个不成器的,谢凌在我们五郎这个年纪都已经任三品大官了,五郎连个举人都考不到,更别提高中状元了。”
五郎谢芝陵,是三房的嫡长子,考了两次科举,都名落孙山。
但也不是所有世族子弟都能入朝为官,这话丫鬟不敢说,便挑三夫人爱听的讲:“其实,夫人有没有想过,寻常人家姑娘嫁到婆家,要是大半年还没有子嗣,肯定多多少少有点着急,但奴婢怎么觉得少夫人一点都不着急呢。”
是啊,像她们这样的大家族,子嗣是何其的重要,就连三夫人当年嫁过来,为了生下三房的嫡子,都吃了不少苦头,若说前三个月她们这位备受全府呵护的少夫人不着急也正常,可这一直不着急就不太正常了。
三夫人眼中顿时散发着兴奋的光芒:“你是说此事有猫腻?”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失望==
这一夜, 三房的烛火亮了好久。
每年的中秋夜宴,宫里都办得非常热闹,今年也不例外。
谢国公府门前停着四辆马车, 几房的人都站在那,说说笑笑的。
秦若今日身着一袭海棠花纹长衫, 外罩浅紫色霞披, 腰肢袅袅,整个人显得花容月貌, 灿如春华。
她带着珠儿来到谢老夫人跟苏氏面前,轻声道:“祖母,母亲。”
谢老夫人笑着“嗯”了一声。
二夫人瞅着她,忍不住夸赞道:“到底还是我们含儿生的好, 都快美成天仙了。”
姑娘的容貌, 不管二夫人看了多少次, 都忍不住心动。
秦若微微一笑,容色如出水芙蓉:“谢二婶婶夸奖。”
二夫人又笑着点了点她眉间的梅花花钿。
谢老夫人环视下四周:“既然含儿到了, 那出发吧。”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 谢老夫人的马车在最前面,当秦若扶着老夫人下马车, 便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
“奴婢见过老夫人, 我们皇后娘娘想请少夫人去椒房殿坐坐。”
帝后对国公府一直仁厚, 谢老夫人态度也客气,道:“既是皇后娘娘邀请, 那含儿就快去吧。”
“是,祖母。”
侍女弯了弯腰:“少夫人这边请。”
皇宫四处都挂满了灯笼, 过廊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秦若随着侍女来到椒房殿, 对着上首的皇后行了个大礼,俯身一拜:“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含儿快起来。”皇后抬了抬眼,声音亲和温婉。
“谢皇后娘娘。”秦若一起身,便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太子跟七公主。
七公主今日打扮的很是张扬明艳,她臻首微抬,笑眯眯的喊了声:“秦姐姐。”
“七公主。”秦若回之一笑,然后跟一旁的太子眼光撞上,姑娘垂了垂眸,客气有礼的屈了屈膝:“太子殿下。”
“少夫人。”
见太子盯着姑娘移不开眼,皇后觉得额头有些疼,她这一双儿女,都爱美人,但区别是,小女儿对待美人是赞赏,可太子显然是抱有其他的想法,皇后无奈,但没办法:“中秋夜宴等会就开始了,太子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太子在皇后面前还算收敛,闻言抬了抬折扇:“是,母后。”
太子一走,秦若身子微微放松下来。
皇后也松了口气,可见姑娘面色有些局促,皇后又温温柔柔地笑:“有阵子没见含儿,含儿又跟本宫生分了。”
“听说含儿家中的妹妹即将跟小侯爷喜结连理,不知道你那位妹妹是如何跟小侯爷认识的?”
秦若被七公主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姑娘稍微整理了下措辞,嗓音清脆的开口:“回皇后娘娘,小侯爷初到江州之际,便住在府中隔壁,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跟二妹妹碰巧遇到了,许是因为两家住得近,二人就这样认识了。”
“原来如此,本宫还以为传言有误。”皇后姿态雍容,抿唇一笑:“南定侯府家族显赫,秦家又是江州第一世家,小侯爷与你二妹妹这段姻缘倒称得上是天赐的良缘。”
秦若眉眼微弯,长姐性子端庄温婉,阿许哥哥意气风发,确定再般配不过。
皇后还想再开口,帝王身边的李公公来了:“皇后娘娘,圣上在乾清宫等您。”
每年只要是宫里办的宴会,圣上与皇后娘娘总是一同出席。
皇后看了下天色,举止雍容大方,语调和缓的侧头:“那含儿,你便跟小七一起去大殿吧。”
七公主连忙挥了挥手,笑得灿烂:“母后就放心吧,有我在,肯定能照顾好秦姐姐。”
“你啊。”皇后无奈一笑,轻轻点了点七公主的额头。
二夫人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秦若,一脸诧异地问:“含儿呢?”
“嫂嫂在皇后娘娘那里呢,应该等会儿过来。”家里长辈多,谢晚凝还比较喜欢这个二婶婶,她笑着回答。
圣上看重谢凌,皇后娘娘此举,意在与圣上同心,也是对国公府的厚待。
二夫人与有荣焉,笑着落坐。
三夫人在心里轻哼一声,现在这么嚣张有何用,等她将来抓到长房的把柄,她们哪能这般得意。
不多时,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圣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免礼。”圣上大手一抬,朗声道:“今日中秋夜宴,君臣同乐,大家不必拘束。”
众人应“是”。
“圣上说的是。”这时,皇后端起一杯酒盏,端庄典雅的道:“这一杯臣妾敬皇上,祝皇上功业千秋,江山永固。”
圣上自是不会拒绝,也端起酒盏,笑容满面:“皇后有心了。”
底下的人也开始动筷子,因着是中秋佳节,宴会上的歌舞都很欢快,气氛正浓,几巡过后,大殿中已经有不少人醉了。
皇后安安静静地看着歌舞,等宴会过半,笑着跟皇上说:“皇上,嘉儿前几日跟臣妾说,她想在今夜献曲一首,贺中秋佳节,还望皇上这个做姑父的应允。”
赵嘉,皇后娘家的侄女,一早便被圣上立为嘉阳县主,备受家族呵护,有“京城第一贵女”之誉。
“嘉儿琴艺一直出众,朕岂有不答应之理。”圣上自然不会不给皇后面子,嗓音和煦的吩咐:“来人,上号钟。”
接着,一个正值豆蔻的妙龄少女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微微俯身:“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嘉阳县主免礼。”
“谢皇上。”
少女仪静体闲,端坐在号钟前,手微微一抬,发出悠扬悦耳的声音,是《西洲曲》的开头。
众人立马猜到皇后娘娘可能是想趁今夜定下嘉阳县主的婚事。
曲调缱绻婉转,缠绵中又带着哀婉。
一曲落毕,有人带头鼓掌,圣上也十分给面子,笑问:“嘉儿怎么选了这首曲子?可是有心上人了。”
赵嘉来到大殿中央,先是对着圣上行了个礼,然后掷地有声道:“回皇上,臣女心悦谢大人已久,还望皇上为臣女做主。”
如同一粒石子砸在水面,全场鸦雀无声。
秦若眼睫颤了颤,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
谢凌眉目平静,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
其他人更是一脸错愕,之前不是听说忠勇侯府有意与镇国大将军府结亲么,这要搁在一年前,皇后娘娘母族侄女心悦当朝宰辅,圣上赐婚,那是能成为一段佳话。
可现在……
圣上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皇后一眼,皇后姿态端庄清婉,仿佛根本不知情。
但圣上与她夫妻多年,一眼便知道赵嘉是受了皇后的授意,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让谢国公府站到太子这边,圣上自是无法拒绝皇后的任何要求。
可子凌已经娶妻了,赵嘉又是县主之尊,一个是圣上最看重的臣子,一个是皇后最疼爱的侄女,圣上自然是为难的。
许久,圣上轻咳一声:“今日月圆花好,也算天公作美,说起来……”
话未尽,谢凌已经起了身,他那温和的眸子此刻凛若冰霜,沉声道:“圣上,微臣此生只打算守着妻子一个人过,实在是无暇分出心思放在其他女子身上,恐怕会辜负县主一番真心。”
这便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圣上当然知道他与妻子恩爱,还想再劝:“子凌,其实……”
但谢凌一撩官袍跪了下去,声音温凉,仪态从容:“圣上,微臣心意已决,还请皇上见谅。”
谢凌的性情,圣上是最清楚不过,虽然脾气温和儒雅,但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便分毫不让。
君臣就这样僵持着,最终,圣上乐呵呵地笑了笑:“自古姻缘讲究两情相悦,是朕思虑不周了,此事就此作罢。”
谢凌拱手:“谢皇上。”
圣上侧眸看着皇后,用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朕会为嘉儿找个好人家。”
今日这一切本就是为了太子,嘉儿能进国公府自然最好,若不能进皇后也没有多失望,她对圣上柔柔一笑:“有圣上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其实臣妾觉得镇国大将军府还不错。”
李公公眉心跳了跳,镇国大将军府手中掌控着朝中三分之一的兵权,自然是不错的,但皇后娘娘今夜是真的有些逾越了。
到这一刻,李公公明白,或许皇后娘娘这么多年如此疼爱嘉阳县主这个侄女,只是想用她的姻缘来给太子殿下换取最大的利益。
圣上看着眼前清婉娴雅的女子,想起二人刚成亲时的患难扶持,没有拒绝:“朕记住了,朕会细细斟酌,皇后放心。”
宴会后半部分,一如既往地热闹,但众人心里各有思量。
其实世族子弟纳妾本就普遍,只要这妾室不越过正妻便好,可谢凌摆明了是不准备纳妾,三皇子沉思,这人该不会动了真心吧。
被众人打量的谢凌神色温雅,回来只跟身旁的妻子说了两个字:“莫怕。”
秦若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朝他娇娇明媚的笑了笑,倒跟打情骂俏似的。
这一番景象落在众人眼里,又是一阵唏嘘。
想当初,他们见谢凌不近女色,都在猜测这位年轻的宰辅会不会想着尚公主,国公府百年簪缨世族,尚公主肯定是可以的。
可没成想,他与江州秦家大小姐有祖辈婚约,更没想到的是,秦家大小姐仅凭这一道婚约,就牢牢抓住他的心,还真是好福气。
==二更==
谢晚凝吃饱喝足之后,凑过来:“嫂嫂,我们晚上要不要去湖畔放花灯?”
秦若一怔,她来京城之后,好像还没有放过花灯,谢凌在旁边适时的说了句:“我听你嫂嫂的。”
“就知道兄长会这么说。”谢晚凝撇了撇嘴,然后讨好的摇晃着秦若的手臂:“好嫂嫂,你就陪我去嘛。”
“那去吧。”秦若被她摇晃的有些头晕,一开口,娇软柔和。
谢晚凝险些跳起来:“我就知道嫂嫂最好了。”
谢老夫人朝这边看了一眼,笑骂道:“晚凝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都是母亲平日太纵容她了。”苏氏还在想方才的事,闻言笑了笑。
谢老夫人睨她一眼:“以老身看,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太纵容她了。”
苏氏没有否认。
有子凌这个兄长在,晚凝此生自然快乐无忧。
中秋夜宴散后,谢凌几个人去了京城画舫,国公府其他人则是回了府邸。
***
又是一日,晨光熹微,杨柳随风摇曳,鸟儿咕咕叫个不停。
但这叫声很快便被三夫人的声音所取代,她一脸热情的走进正房,对秦若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含儿。”
“奴婢见过三夫人。”珠儿诧异的瞧了三夫人一眼,低头行礼。
三夫人摆了摆手:“起来吧。”
“谢三夫人。”
“三婶婶。”
三夫人“诶”了一声,一脸殷切的握住秦若的小手,语带歉疚的跟秦若说:“含儿,前天晚上是三婶婶不好,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三婶婶只是关心小辈,我当然不会往心里去。”秦若微微抬眸,杏眼如春水潋滟,笑道。
这话怎么像在嘲讽她,三夫人心里有些不悦,但强忍着没表露出来:“那便好,其实三婶婶认识一位大夫,医术绝佳,人称‘妇科圣手’,要是含儿需要的话,三婶婶可以将他引荐给你,咱们是一家人,三婶婶总是盼着你跟子凌好的。”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秦若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多谢三婶婶好意,只是子嗣一事终究要看缘分,我跟夫君还不是很急。”
“那也好,你与子凌都还年轻,肯定会有的。”三夫人也没在意,面露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秦若抿唇笑笑。
接着,三夫人又唤来一个丫鬟,那丫鬟手中还端着几样色香俱全的糕点:“含儿嫁过来也有一些日子了,想来是思念家里,这不,三婶婶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一些你们江州才有的糕点,含儿快尝尝。”
今日的三夫人好像真是一个单纯关心晚辈的长辈。
秦若轻声道谢:“多谢三婶婶好意。”
“都说了是一家人,含儿跟三婶婶客气什么。”三夫人佯装生气,招呼人将糕点放到桌上:“含儿快尝尝,看这味道跟你在江州吃的是不是一样?”
世族之中,主子进口的食物都要经过检验,珠儿拿起银针试了试,朝秦若点头。
秦若拿起桂花糕抿了口,甜甜糯糯的,她浅浅而笑:“味道确实不错。”
三夫人笑:“含儿喜欢便好,只要你喜欢,三婶婶可以日日让人给你做。”
三夫人是在中午离开的,奶娘纳闷:“三夫人怎么突然过来给姐儿示好。”
奶娘看人一向极准,她觉得国公府其他人都很好,唯独这位三夫人,很能作妖,没道理忽然来跟姐儿示好。
其实秦若也拿不准,她揉了揉额头:“我也不知道,但三婶婶到底是家中长辈,也不便跟她闹得太僵。”
许是因为姑娘嫁过来,谢家的人都对她很好,所以她也想对他们好些。
至于三夫人,虽然她今日确实有些反常,但为了谢老夫人那一句“家族和睦”,姑娘还是跟她维持了表面的和气。
奶娘知道她还记着谢老夫人那日说的话呢,她们姐儿从小就心底善良,性子又乖,所以在国公府对她好的同时,她也在尽力对国公府的人好。
奶娘现在就希望将来若哪一天事情真瞒不过去的时候,国公府能够网开一面。
谢凌是在晚上知道三夫人来过正房,他身影高大,许是从外面进来,带来一阵凉意,他将妻子圈到怀里,问:“今日三婶过来了?”
“是。”
谢凌一向洞察人心,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温和道:“若是她说了什么夫人不爱听的话,夫人也不必忍着,晚辈虽然该敬重长辈,但也要那长辈值得尊重。”
好像很多事情秦若都不用开口,男人就知道,她伸手搂着他的腰,嗓音软绵绵的:“夫君怎么这么好。”
好到秦若很多次都想将真相脱口而出,谢家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愧疚。
谢凌轻笑出声:“夫人难不成是第一天知道,若是夫人实在感动,不如等会夫人在床上主动一次?”
秦若嗔了他一眼,旖旎缱绻的氛围顿时消散,但是多了几分细水流长的温情。
烛光摇曳,屋内有些安静。
谢凌捏了捏她素白细腻的手指,突然问:“夫人会跳舞吗?”
“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学过一些。”秦若不知他为何忽然问这个问题,诚实的点了点头。
“那正好,等改日挑个日子,夫人跳给我看。”闻言,谢凌微微一笑:“今日便先欠着。”
他的妻子,真是生了一双漂亮的杏眼儿,所以总在不经意的告诉谢凌,她有事情瞒着他。
壁如此刻。
再抬眼,谢凌眸色一片清明。
***
秋去冬来,寒风呼啸,吹得窗牖震天响。
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声,珠儿连忙赶过去,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她赶忙上前:“张嬷嬷好。”
“珠儿姑娘好。”张嬷嬷“嗯”了一声,问:“少夫人在里面吗?”
“少夫人这会儿还在歇息呢。”
实在是因为这几日刮风下雨的,少夫人都没怎么歇息好,大人上朝之前还特意吩咐,让她们不要吵着少夫人。
若是搁在往日,张嬷嬷肯定说她晚些再来,但今日张嬷嬷只是点了点头:“那请珠儿姑娘通报一声,老夫人有重要的事找少夫人。”
见张嬷嬷神色凝重,珠儿不敢耽搁,连忙跟奶娘说了一句,二人推门进去。
少顷,秦若已经换好衣裳出来,即便是很淡的妆容,依然貌美无双。
她语调带着江南特有的婉约轻柔:“嬷嬷,不知祖母找我过去是?”
其实张嬷嬷是不想开口的,可对着如九天仙女般的少夫人,她还是忍不住给她提示:“少夫人,您每次跟大人温存后都做了些什么啊。”
世族之中使用避子汤,那可是大忌,更别说大人身边只有她这一个女子,还是正妻,若不是三夫人给了证据,她这个做下人的都不敢相信一贯温软娇柔的少夫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奶娘脸色一白,已经猜到老夫人为何唤姐儿过去了。
秦若显然也明白了,她掐着手心,勉强扯出一抹笑:“嬷嬷稍等,我就来。”
张嬷嬷虽然对她所作所为感到匪夷所思,但眼前之人好歹是她们国公府的少夫人,她自然不敢在主子面前拿乔:“天气寒冷,少夫人还是多添件衣裳。”
巳时三刻,秦若来到了凝晖堂:“祖母,三婶婶。”
谢老夫人抬头细细打量着她,她自诩看人极准,但她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姑娘不想怀上她们谢家的子嗣。
三夫人有些得意的瞥了她一眼,世族之中,正妻私自服用避子汤,还真是闻所未闻。
为了今天,三夫人可是费了好大力气,现在总算是能看到正房的笑话了。
以往谢老夫人看到秦若总是态度和蔼,但今天她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她将案桌上的锦盒推到秦若面前,点了点:“含儿,你告诉祖母,这是什么?”
那锦盒秦若当然认得,因为就是她从江南带过来的,里面装的是……
秦若低着头,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是孙媳让祖母失望了。”
三夫人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到底还是经不住事,竟然连扯谎都不会。
要知道老夫人一直偏心长房,她要是辩解了,那不管事情是真是假,老夫人都会选择偏袒,可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那老夫人就算想放过她也没机会啊。
仿佛是知道秦若接下来的下场,三夫人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谢老夫人见她连犹豫都没犹豫,深吸口气:“是你的意思还是子凌的意思?”
三夫人撇了撇嘴,老夫人这还是心疼孙媳。
秦若眉眼柔顺,轻声回答:“是妾身的意思。”
“你三婶婶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谢老夫人简直是不敢置信,语气难免带了几分责备:“含儿,自你嫁到我们国公府,我们国公府可有人薄待过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秦若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奶娘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托盘而出了,她们姐儿当然是有苦衷的。
见她一言不发,谢老夫人难掩失望的看了姑娘一眼,冷声吩咐:“去内阁请子凌回来。”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罚跪==
内阁上午很是安静, 书房布局规整,结构错落有序。
谢凌一身紫绛色仙鹤官袍,身影高大颀长, 脸庞清俊,轮廓深邃, 五官完美的仿佛没有一点瑕疵。
他低眉敛目, 手执狼毫,动作流畅地在宣纸上留下几道墨色痕迹。
三皇子一进来便看到这副画面, 他有些好奇这人在写什么,慢悠悠的摇着折扇来到他身边。
那上面写的豁然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 宜其室家[1]。”
三皇子以为自己看错了, 结果一看还真是, 他似笑非笑道:“子凌,你转性了。”
他是没想到备受世人敬仰的谢宰辅会在内阁写这个, 看来确实动了真心。
谢凌漫不经心的看他一眼, 不理会他的揶揄:“三皇子殿下之前不还为三皇子妃娘娘作《凤求凰》?”
这还是之前三皇子跟三皇子妃定亲那日,三皇子在学士府为三皇子妃娘娘作了一首《凤求凰》, 惹很多人羡慕。
三皇子摇头失笑, 论口才, 他自然比不过眼前这人。
“我那时与姝儿两情相悦,为未婚妻作一首《凤求凰》难道不应该?”
谢凌突然想到洞房花烛夜, 初见妻子的场景,按了按额头, 其实那时他应该亲自南下迎亲的。
“那作为丈夫,对自己妻子好不是应该的?”
三皇子挑眉, 应该是应该,可这不像是眼前之人会做的事情啊。
这时,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大人,老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来了。”
知晓谢凌公务繁忙,谢老夫人轻易不会派人过来,她若派人过来,那可能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谢凌眼皮跳了跳,沉声道:“请她进来。”
张嬷嬷一脸凝重地走进来:“老奴见过大人。”
“嬷嬷请起,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谢凌微微抬了抬手,语气温和浅雅。
张嬷嬷也不知怎么跟他说,苦笑一声:“大人,您还是快些回去吧,事关少夫人,老夫人发了好一通火呢。”
谢凌已经猜到了,眸光深深,嘴角微往下压,淡淡吐出两个字:“回府。”
“是,大人。”
三皇子虽然不知谢家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这人神色凝重,便猜到事情有些棘手,连忙上前一步:“我跟子凌一块儿去吧。”
避子汤一事,谢凌并未打算让外人知晓,他微微一笑:“只是家事,微臣能处理好,殿下还是先回礼部吧。”
“也好。”三皇子如今任礼部侍郎一职,确实不能太放松,他轻轻点了点头。
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等谢凌大步来到凝晖堂,一眼便看见一旁垂眸不语的妻子,心微微一窒。
他抚了抚袖摆上的褶皱,眉目温和的向谢老夫人问安:“祖母。”
君子端方,如秋月皎皎。
“子凌回来了。”谢老夫人抬起头,态度稍稍好了些,但依旧不怎么高兴。
三夫人在旁边如同看好戏的盯着这边,请他回来是更好,她就不信,会有哪个男人接受自己妻子背着自己喝避子汤。
谢凌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
谢老夫人又要动怒,她重重的锤了下胸口,粗声粗气道:“李嬷嬷,你来说。”
李嬷嬷低头应“是”,然后一板一眼的跟谢凌解释:“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说到“幸而三夫人发现了”那一句话,三夫人能感受到谢凌那锐利的目光跟刀子似的落在她身上。
三夫人脑子瞬间空白了些,寻常人知道自己妻子偷偷摸摸做这事,不应该是恼羞成怒,要休妻吗,怎么谢凌将怒气对准了她,难道他还要维护自己的妻子不成。
林嬷嬷说完就恭恭敬敬的退到一旁,谢凌一言不发。
气氛有些僵持,主子们没说话,下人更是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谢老夫人先开了口。
“子凌你听到了吧,祖母并非那等不通情理的人,若是其他的事,祖母可以不计较,可唯独这子嗣上的事情,没得商量。”因为知道孙儿对姑娘的在意,所以谢老夫人不想当这个坏人:“她是你的妻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家家风一向严明,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谢老夫人已经在强压着自己的怒气。
满屋的人都在等着谢凌的答案。
冬日的寒风格外凛冽,谢凌偏头看了一眼妻子,往日娇娇软软的姑娘今日跟失了生气一样,连他进来都没瞧他一眼。
谢凌将手背在身后,声音格外低沉:“现在朝堂局势未定,确实不适合要孩子。”
谢老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公私分明的孙子竟然这么面目张胆的偏袒自己的夫人,这将她们谢家的规矩置于何地。
同样惊讶的还有屋里的一干人等。
谢凌并未理会众人的打量,只道:“祖母,子嗣的事情确实不着急,没有及时将避子汤的事告诉祖母,是孙儿的不是。”
“子凌拿这话忽悠谁呢,那要是朝堂局势一直未明呢,你就一直不肯要孩子?”谢老夫人黑了脸,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等等,此事是子凌的主意?”
谢凌浑身散发着温和的气息,闻言,不紧不慢地笑了笑:“她年纪小。”
谢老夫人明白了,她沉默了一会,还是有些不死心:“那含儿方才还说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这话是真的。
方才姑娘可是一口咬定此事都是她的主意。
秦若明白男人是想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他身上。
“祖母。”本能的,秦若想转身跟谢老夫人解释,却被一旁的谢凌摁住了手腕。
一股浅淡的龙涎香扑向鼻尖,谢凌动作强势的按住她,他冷静自持,直接对奶娘下了命令:“扶少夫人回去。”
“是。”得到命令,奶娘颤巍巍的来扶秦若。
秦若眼角泛红,微微抬眼,见男人那双睿智的凤眸充满了温和跟包容,好像是在告诉她不用担心。
三夫人撇了撇嘴,本想通过这个机会灭灭长房的威风,谁知谢凌这么护着他妻子,甚至不惜跟谢老夫人作对。
她嫁到谢家这么多年,也没见三老爷在人前维护她一下。
谢凌下了命令,屋内的丫鬟自然不敢不遵守,她连忙扶住秦若右边的胳膊,劝道:“少夫人,您请回吧。”
秦若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遏制住,呼吸有些困难,她其实并不想让他帮,她欠他跟国公府的已经太多了。
奶娘也小声提醒:“姐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此事确实是孙儿的主意,还请祖母责罚。”待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凝晖堂,谢凌敛眸,道。
自谢凌成为宰辅,受天下人敬重,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人低头。
谢老夫人心绪复杂,从鼻孔溢出一声冷哼:“谢家百年家规,老身看谢大人是全忘了?”
谢凌声色温润浅雅:“孙儿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可行为上完全不是这样,谢老夫人猛的拍了下桌子:“你口口声声说不敢,但在避子汤事情上,你连商量都不跟长辈商量一下,你可知你此举会闹得家宅不宁,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祖母,可还有我们谢家的列祖列宗?”
说到最后,谢老夫人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你今时为内阁宰辅,老身是管不动你了,子凌去祠堂好好跟列祖列宗反省吧。”
眼前之人不光是她的孙子,也是一朝宰辅,谢老夫人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真的动手。
谢凌姿态谦和,转身去了祠堂:“是。”
三夫人觉得有些不甘心,就因为有谢凌的包庇,所以老夫人就这么轻拿轻放,那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她喉咙发痒,下意识喊了声:“母亲。”
“家和万事兴,此事便到此为止吧。”谢老夫人觉得疲惫,看了她一眼,道。
就算再不甘心,三夫人也不敢忤逆谢老夫人的意思,只能很恨的低下头:“是,母亲。”
扶着谢老夫人到炕上坐下,张嬷嬷试探的问:“老夫人,你真觉得少夫人喝避子汤是大人的意思吗?”
她能看出的猫腻,她不信老夫人没看出来。
谢老夫人浑浊的老眼透着无奈,她深深叹了口气:“就算不是他的意思,那又如何,你没看到子凌是铁了心要护着含儿吗,他一早就打算将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方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不管此事是谁的主意,子凌都是铁了心护着自己的夫人,谢老夫人若表现的太过强硬,只怕会伤了祖孙情分。
张嬷嬷显然也想到了,感慨一句:“大人待少夫人极好。”
“这也是我最奇怪的点。”谢老夫人说出心底的疑问:“若说子凌跟含儿夫妻不睦,那含儿服用避子汤也情有可原,可问题是他们两个自成婚便举案齐眉,感情恩爱,你觉得含儿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奴婢也不知道,但少夫人良善,老奴觉得她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张嬷嬷在三夫人说起这事的时候便有这个疑问,只是想到少夫人的为人,她还是劝了一句。
好半晌,谢老夫人突然道:“话说含儿的二妹妹不是要嫁给小侯爷?”
张嬷嬷:“听说两家已经定亲了,老夫人是想?”
“老身想了解一下含儿在秦家的事情。”
不知为何,谢老夫人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那可能要等到秦二小姐入京之后了。”南定侯府与国公府并不亲近,张嬷嬷思索了下:“老夫人,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少夫人只是不想那么早生孩子呢。”
主要是大人那边是支持少夫人的,她担心要是老夫人管太多了,大人那边会不高兴。
张嬷嬷说的也有理,谢老夫人目光飘向窗外,她是太着急了吗。
==二更==
正房,经过一番盘问后,奶娘总算知道三夫人是怎么拿到那个小锦盒的。她又惊又怒,第一时间跟秦若禀报:“姐儿,是云儿将锦盒给三夫人的。”
说起来,云儿跟珠儿都是正房的一等丫鬟,不管是俸禄,还是待遇都是一样的,可珠儿做事勤快,便总在秦若跟前伺候,长此以往,云儿觉得珠儿更受主子器重,心生不平,这才起了别的心思。
但不管怎样,背主的丫鬟是留不得的。
秦若自从回来就一直坐在窗边,也不说话,闻言弯弯的眉眼稍有松动:“她可有说是什么原因?”
因知晓这段姻缘本来就不属于她,所以她一向不过分插手府上的安排,而云儿跟珠儿都是府上一早定下的一等丫鬟。
奶娘脸色一言难尽,道:“她说她跟珠儿都是一等丫鬟,但她觉得姐儿明显更器重珠儿,她觉得不甘心,这才决定帮着三夫人。”
看来前不久三夫人频繁的来正房,明为示好,实际上是想试探她们。
不过奶娘想不通的是,她是怎么猜到她们姐儿服用避子汤的呢。
没想到是这样,秦若轻轻揉了揉额头,心中做了决定:“主仆一场,她既投靠了三婶婶,那便送她去三婶婶那。”
“老奴这就去。”奶娘知晓她是不想赶尽杀绝,可三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真要过去,云儿还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但奶娘没有一丝同情,毕竟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正房又没亏待她分毫。
这会儿雨下得越发大了,明明还是下午,天色已经黑了一半。
电闪雷鸣,风声呼啸,一下又一下打在人的心尖。
去凝晖堂打听的丫鬟回来了,她将伞搁到门口,脚步没有停顿:“少夫人,大人现在还在祠堂跪着,没有老夫人的吩咐,谁都不能进祠堂。”
“听说方才国公爷跟夫人都去了凝晖堂,但老夫人说她今天不见任何人。”
秦若一颗心沉到谷底,她看了眼外面的暴雨倾盆,再想到他是因为她才被责罚,再不能心安理得的待在屋里:“去母亲那。”
丫鬟拗不过她的意思,只能让人安排轿子。
谢父跟苏氏一回到珠玉阁,便看到秦若,秦若朝二人屈了屈膝:“父亲,母亲。”
苏氏急忙将手中的纸伞递给谢父,面露关心:“含儿怎么过来了?”
“母亲,今日……”秦若眼眶莫名地有些红,嗓音又细又小。
苏氏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她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含儿想说的我都明白,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子凌他既是你的丈夫,那自然要有为人夫的样子,只是老夫人现在不见任何人,你现在去也是于事无补。”
在知道姑娘偷偷服用避子汤时,苏氏是生气的,但她儿子既然将所有的事情都揽了过去,那明显是在维护自己的妻子,苏氏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孩子的事情还是由着他们自己去折腾好了。
谢父同样没有责怪的意思,他气度沉稳刚毅,带着几分对小辈的关心:“是啊,含儿,你先回去歇着吧,你祖母一向偏爱子凌这个孙子,他不会有事的,我与你母亲明天早上会再去一趟凝晖堂。”
秦若虽担忧,但也不想拂了谢父跟苏氏的好意,轻轻点了点头。
夜色降临,谢父与苏氏对视一眼,谁能想到举案齐眉的小夫妻会有这么一番波折。
***
这一夜,姑娘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想到谢凌平日温和儒雅的模样以及在凝晖堂中对她的维护,以至于彻夜未眠。
奶娘过来替她梳妆,便见她眼底全是乌青,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秦若扯出一抹温软的笑容,止住奶娘张口欲出的话:“奶娘,我没事,先去母亲那。”
她记得昨夜母亲说今日要去祖母那。
一场大雨过后,京城天气越发寒冷了,秦若刚走出去便打了寒颤,奶娘连忙将粉色斗篷披到她身上。
“含儿你?”苏氏在看到姑娘的身影时半是无奈半是笑:“罢了,你跟我一起去你祖母那吧。”
凝晖堂前,苏氏向张嬷嬷说了来意,张嬷嬷客气的应了声,然后蹑着脚步进去:“老夫人,夫人跟少夫人说想见您。”
今日谢老夫人脸色明显好转许多,她微微点了点头:“请她们进来。”
“是,老夫人。”
苏氏在门外轻轻舒了一口气,她还怕今日又被拒之门外。
听到脚步声,谢老夫人微微抬眼:“来了?”
苏氏跟秦若向谢老夫人问安,然后苏氏笑着问:“母亲可用过早膳了?”
“在老身面前就不需要这么遮遮掩掩了,有什么就说。”谢老夫人睨了她一眼。
苏氏有些心虚,连忙给谢老夫人斟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母亲。”
谢老夫人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终究不打算再计较,她将目光放到了秦若身上:“含儿,此事不管是你的主意,还是子凌的主意,祖母都不打算再追究,但你既然嫁到我们国公府,那我们就都是你的家人,所以你要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
因为谢老夫人根本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服用避子汤,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想这么早生孩子,那肯定是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若薄如蝶翼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不怎么敢跟谢老夫人对视:“谨遵祖母教诲。”
她若直言,那只能将所有的事情托盘而出了。
谢老夫人早就猜到会是如此,也没多说什么,只对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连忙伸长手臂,客气道:“少夫人这边请。”
这是松口的意思了……
苏氏心生感激,微微笑道:“多谢母亲体谅。”
谢老夫人是长辈,她若是不愿松口,那苏氏也没法子。
“子凌是我们国公府最出色的小辈,若不是情非得已,老身也不愿如此。”谢老夫人瞥她一眼,淡淡道。
苏氏高兴之余又欢迎加入抠抠群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看更多将云儿的事告诉了谢老夫人,谢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含儿做的不错,做丫鬟最重要的是衷心,既然她的心思不在这里,那自然也没必要留在身边了。”
想着,谢老夫人又吩咐张嬷嬷在凝晖堂挑两个衷心机灵、手脚伶俐的丫鬟到正房,那态度,与平常无二。
见状,苏氏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这避子汤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秦若跟着张嬷嬷来到祠堂,青砖黛瓦,庄严肃穆。
她一眼便看到牌位面前跪着的人,背影沉稳刚毅,如同风雪里笔直挺拔的松柏,依稀可见其风华绝代。
张嬷嬷笑着走上前:“大人,老夫人有令,您可以起来了。”
谢凌微微抬起眸,却看到张嬷嬷身边的妻子,温和一笑:“夫人怎么来了?”
张嬷嬷连忙跟他解释:“是老夫人让少夫人来接大人的。”
谢凌颔首。
秦若想扶他起身,刚欲弯腰,谢凌已经自己起了身,他神态自若的拍了拍官袍上的褶皱处,然后摸了摸姑娘的头:“让夫人担心了。”
他观人于微,在看到她眼底的乌青,谢凌便什么都猜到了。
秦若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夫君没事吧?”
这模样,倒跟他瘸了腿似的,谢凌低笑一声:“无事。”
从祠堂出来,二人先是去了凝晖堂,谢老夫人叮嘱了几句,然后二人回到正房。
谢凌好笑的看着妻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到炕上坐下,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他腿脚确实有些酸痛,但他作为丈夫,哪能由着她来照顾他。
见妻子表情欲言又止,谢凌温声问:“夫人有话要说?”
秦若紧张地搅了搅手中的帕子,低着头道:“夫君,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
谢凌抿了口茶:“小姑娘家家的,不要多想。”
除了长姐,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护着她,秦若眼角又有些红,有些话不经过思索便说了出来:“夫君,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呢?”
越想,秦若越觉得自己无颜待在这国公府,可她又想不到两全之法。
“夫人能骗我什么,我不是一早就说过,夫人年纪小,所以第一次我不跟夫人计较。”谢凌牵过她的手,意有所指的笑了笑:“难不成除了避子汤,夫人还有其他事瞒着我?”
他真的太敏锐了。
秦若吸了吸鼻子,嗓音轻软,又有些含糊:“我没有。”
“没有就没有。”谢凌宽大的手掌轻轻揉着她平坦的小腹,见她的呼吸有些加重,轻笑:“那你这么紧张做甚。”
秦若别过头:“我没紧张。”
谢凌还不至于跟她计较,但见妻子这么关心自己,他心里还是泛起涟漪,于是哄着姑娘主动。
秦若心里本就愧疚,闻言轻轻搂住他的腰身,白嫩纤细的手指扯开他的腰带。
谢凌就这般抱着她,见她娇靥羞红,杏眼潋滟如水,俨然动情的模样。
谢凌心尖柔软,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眉眼,笑道:“夫人今日好乖。”
他声线本来就温和,这般听着,更是有几分撩人。
秦若磨得有些难受,软软的小手撑着他的胸口,男人骨骼结实,肌理分明,称得怀里的她越发娇小。
今日姑娘总是觉得口渴,恰巧旁边就是案桌,谢凌时不时的喂她喝下水。
以至于没多久,她小腹微微鼓起。
谢凌大掌覆上去,要是妻子没喝避子汤,这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见男人的眸光紧紧锁着自己的小腹,像是酝酿了一场大风暴,秦若一颗心忍不住慌了一下,喊:“夫君。”
“夫人还要不要喝水?”谢凌如同上位掌控者,轻轻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温声问。
秦若轻轻摇了摇头:“不要了。”
谢凌唇角弯了弯,语气愈发温润:“可这壶茶还剩下一半那该怎么办?”
平日里茶壶的水不也没喝完吗,秦若刚张开嘴,谢凌便轻笑一声,用商量的语气道:“我们换个地方喝,可好?”
秦若还没反应过来,可下一刻,她就懂了他这话的意思。
听着屋内少夫人的娇吟,夹杂着大人温润好听的轻哄声,一下子就能让人想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大人真的是太不……体贴了。
月色正圆,三更天过后,大红销金撒花帐子被拂开。
谢凌亵衣微微敞开,眉目透着餍足。
下榻后,他弯腰亲了亲床榻上气喘吁吁的妻子。
秦若拽着他的袖子,强忍着腿间的酸痛坐起来,软软的嗓音有些嘶哑:“夫君,妾身伺候你沐浴。”
她还是记挂男人罚跪的事,不太放心。
谢凌挑了挑眉,自然不会拂了妻子的好意:“那便求之不得了。”
只是姑娘身子还软弱无力,谢凌便将她抱起来,温香软玉在怀,男人难免还是起了几分旖旎的心思。
到了温泉池边,秦若让谢凌将她放下。
谢凌失笑。
但当妻子那细腻的手抚上自己坚硬的背脊,谢凌喉结滚了滚,微微阖上眸。
可最终还是被她勾的起了/火,谢凌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温泉池水花四溅。
低头寻到她的唇,谢凌道:“夫人今夜辛苦了,明日多歇息一会。”
***
次日,天堪堪亮,谢凌睁开凤眸的时候,妻子睡得正熟。
他轻手轻脚的整理好仪容,气度随和儒雅。
天色渐冷,屋外被大雾笼罩,险些看不清人影。
“主子您的腿?”当谢凌推开门,暗卫连忙上前,迟疑道。
谢凌抬手止住他要说的话:“无事,先去书房。”
知晓他是不想让人惊扰到少夫人,暗卫连忙跟到他身后,两人到了书房。
谢凌第一次沉下脸:“请三叔来我书房。”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再见长姐==
谢三叔在听说谢凌要见他的时候, 整个人都不会动了,他提着一颗心来到书房。
谢凌倒是面色平静,见他进来, 温和开口:“三叔请坐。”
“诶。”谢三叔连忙应了一声,他其实一直有些畏惧这个从小就温文尔雅的侄子, 于是先发制人:“子凌, 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你三婶婶考虑不周,按理说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该插手你们小辈的事情, 若非如此,子凌也不会被罚跪,我昨天回去就好好说了你三婶婶一顿。”
谢三叔为人忠厚,打小就没什么主见, 恰巧三夫人性格强势, 所以平日三房拿主意的都是三夫人, 但就避子汤这事,他觉得三夫人确实做的不怎么恰当。
明明是可以私下解决的事情, 她偏偏要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只能说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单纯,谢三叔能看出的事情, 他就不信谢凌看不出来。
谢凌倒是神色如常, 他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一边笑道:“三叔客气了,其实子凌今日请三叔过来, 是有件事想与三叔商议。”
有事跟他商议……
谢三叔有些惊讶,说来惭愧, 自他入朝以来,就无什么建树, 不及他这侄子,又有才华又有能力,还受君王倚重,谢三叔实在想不到这侄子有什么事需要跟他商议。
“前阵子云州知县被朝廷捉拿,锒铛入狱,直到现在,云州的知县一职仍在空缺,若是三叔愿意的话,子凌愿意向圣上推举三叔为云州知县。”
云州知县……
其实对于这么多年一直在朝堂上碌碌无为的谢三叔来说,可能调任会成为他仕途转变的契机,只是他在京城这么多年,这要突然外调,还是觉得不太适应。
似是猜到谢三叔的顾虑,谢凌身体往后靠,笑道:“朝廷每三年进行一次官员考核,只要三叔心怀朝廷,心忧百姓,三年之后不愁不能加官进爵。”
“而且现在朝堂局势不明,比起京城,云州是一个更好的去处。”
短短数语,谢三叔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他只觉得心惊,照子凌这般说,只怕东宫与三皇子府日后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谢三叔掩下心中的思量,微笑道:“那就有劳子凌帮忙举荐了,三叔承你这一份情。”
“三叔这话就见外了,你我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闻言,谢三叔再次笑了笑。
其实在他们世族之中,大多都是表面和睦,如同子凌,年纪轻轻就成了天子近臣,谢氏子弟中有多少敬佩,便有多少人嫉妒。
只能说子凌身上有他们国公府清流之风,气度温和儒雅,行事光风霁月。
“既然子凌这么说,以后三叔就不跟你客气了,如果去云州的话,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依着圣上对子凌的看重,他既然跟他说了,那肯定是八九不离十。
谢凌沉吟片刻,给出了时间:“大概半个月。”
这么快……
谢三叔在短暂的惊讶之后,道:“那三叔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上朝时间快到了,子凌还是不要误了时辰。”
谢凌微微颔首,状似无意的提醒一句:“云州路远,三叔叔新官上任也需要人照应,若是三婶婶同去,那自然是最好了。”
年轻郎君运筹帷幄的模样,让谢三叔有些感慨,他这个侄子心思缜密,虽然话里话外都在替他们三房考虑,但未必没有其他的缘故。
看来子凌对他娶回来的夫人是确确实实上了心了,谢三叔想。
***
回到三房,三夫人正在询问儿子的功课,谢三叔将他可能要去云州的消息告诉了三夫人。
“老爷怎么好端端的要去云州。”三夫人脸色一变,再联想到三老爷刚才是被谁叫去了,脸色更是有些难看:“难道是子凌的主意,他这是报复我们?”
三夫人是觉得谢老夫人总是偏心长房,替自家老爷感到不公,这才想给长房找不痛快。但若因为这个,自己老爷遭到谢凌的报复,那她就算用跪的求的,也要让长房消气。
如今天色还早,三夫人一惊一乍的,让谢三叔皱了皱眉头:“你以为子凌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我在朝堂宦海浮沉这么多年,还一直原地踏步,若没有子凌,这辈子指不定就这样了。这次去云州,若是有了政绩,三年后的官员考核,我说不定还能升迁。”
听说不是报复,三夫人就缓缓松了口气。
听到后面,更是窃喜,若是老爷能够升迁,那她以后的日子岂不是过得更滋润。
只是她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还是舍不得离开,可她要是不跟老爷去云州,万一老爷被其他狐媚子勾去了怎么办,她不能不防。
“可是以前也没见他想帮老爷呀,指不定他就是想将我跟老爷弄出京城,免得让他那娇软貌美的夫人受委屈。”
谢三叔瞪了她一眼:“总归这次是要感谢子凌,你不要总是嚼舌根。还有,在去云州前,你不要打正房的主意。子凌跟他夫人怎样,那都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又何必掺和。”
那还不是因为谢老夫人偏心,她为自己老爷鸣不平。
若非如此,她哪能死死的盯着长房,可这些话三夫人是不敢说出来的,她低着头:“知道了,老爷。”
见她消停下来,谢三叔便负手看向窗外,他还有一事感到迷惑,那就是子凌跟他夫人感情是很好的,那为何人家姑娘非要服用避子汤呢。
***
秦若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窗外的云雾已经散了一半,但景色还是有些模糊。
昨夜姑娘被抱着折腾了半宿,细腰还有些疼,吃完早膳,她索性躺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
珠儿拂开珠帘便看到这幅景象,她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轻声道:“少夫人,晚凝姑娘过来了。”
秦若一下子就醒了,她揉了揉水盈盈的杏眼儿:“以后妹妹过来,直接让她进来吧。”
“是,少夫人。”
谢晚凝下一刻就进来了,她见嫂嫂神态蔫蔫的,以为她是受了委屈,心情有些不好,连忙问:“嫂嫂,你没事吧?”
“我无事,妹妹昨日玩的可还开心?”秦若亲自给她斟了一杯茶,笑着问。
自从谢晚凝跟文子齐定了亲,两人关系就更近了,前几日京城有人传,靠近城门的那家月老庙后山上长满了海棠,这倒是有些罕见,所以文子齐就邀谢晚凝去月老庙后山赏海棠,前日便出发了。
说到这个,谢晚凝就有些不开心,她要是知道兄长会被罚跪,她才不会去赏那海棠花呢,撇了撇嘴:“三婶婶就是故意将这件事闹到祖母那里去,本来嫂嫂这事就可以私下提醒一下,她非要将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我就不明白了,一个做长辈的怎么非得跟小辈过不去。”
上次一家子在一起用膳三婶婶也是这样,就非要作一下妖。
秦若温声细语,宽慰她:“都过去了。”
“可是她居心不良。”谢晚凝握住秦若素白细腻的小手,不解的问:“嫂嫂,你是不想怀上兄长的孩子吗?”
她很喜欢嫂嫂,可她想不通为何嫂嫂要这般做,她在来之前还去见了祖母,虽然祖母跟她说这一切都是兄长的主意,但她觉得不应该啊。
兄长这么喜欢嫂嫂,嫂嫂又是他的妻子,他怎么会这么对嫂嫂呢。
秦若面色一僵,细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就是以后会有了?我还等着当嫂嫂肚子里孩子的姑姑呢。”听到事情还有转机,谢晚凝立马就高兴了,嫂嫂生得这般好看,以后生出来的小孩子肯定也很好看。
“对了嫂嫂,兄长他怎么样了?”
想到男人昨夜折腾了她一宿,今天又早早的上了早朝,姑娘喉咙有些干,轻咳一声:“你兄长应该没什么大事。”
谢晚凝故意感叹:“唉,也就嫂嫂能享受到兄长的一腔柔情,我们做妹妹的可享受不到这待遇,以前小时候我被祖母责罚的时候,兄长哪怕在旁边,都纹丝不动的。”
那时候谢晚凝觉得自己的兄长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但在嫂嫂身上,她兄长就不这样,不管嫂嫂做什么,兄长都无条件的偏袒她。
秦若被她说的脸颊发烫,娇靥透着晕红:“夫君还是很疼妹妹的。”
谢晚凝听完笑眯了眼,没多久被苏氏的人喊过去了。
“姐儿,这是今日老奴出府采办一个年轻小伙子塞过来的,老奴觉得应该是大小姐写的。”
因为她们在京城都不认识什么人,谁会塞给她们一个小纸条。
秦若心跳加速,稳着声音道:“拿过来吧。”
奶娘急忙将小纸条递过去,秦若看了之后温软一笑,顾盼倾城:“长姐约我明日在清风楼见面。”
清风楼,那是京城南街的一家茶馆。
奶娘瞬间就明白了,赶忙问:“大小姐这是到京城了?”
“应该是。”
奶娘险些热泪盈眶。
从她陪着姐儿来到京城,再到姐儿加嫁到国公府,她这一颗心就没安过,现在大小姐来了,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那老奴让管家准备马车。”
秦若轻“嗯”了一声,心还是跳的有些快。
长姐可算到京城了。
管家在知道少夫人一个人出府还有些惊讶,不过主子的事情容不得他们做奴才的置喙,便好声好气的跟奶娘说一定会安排好马车。
等到了约定的时间,秦若直奔清风楼而去,果不其然,她在最里面的一个雅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情不自禁的喊了声:“长姐。”
==二更==
秦含回眸一笑,温婉端庄的瞅着她:“若若。”
秦若眼眶微微湿润,跟一只欢快的鸟儿来到秦含身边,嗓若莺啼:“长姐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也就前几日刚到。”今时今日的小姑娘较之以前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娇媚,秦含仔仔细细的瞅着她,刚准备收回打量便无意瞥见她白皙的肩颈上有些红,笑问:“妹妹跟谢大人相处的怎么样?”
一抹晕红悄然爬上秦若的脸颊,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长姐说。
可秦含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她戳了戳小姑娘头上的桃花色花钿:“看来若若与谢大人相处的极好,我刚到京城,便听有人说谢大人与新婚夫人感情极好,堪称天作之合,原本姐姐还半信半疑,现在一看,倒是真的了?”
秦若有些害羞,连耳根都红了:“长姐惯会取笑我。”
小姑娘这脸皮薄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可秦含今日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那你跟姐姐说说你平日里跟谢大人是怎么相处的?”
“谢大人是个好人。”秦若也不知道怎么跟长姐说,她斟酌了下措辞,轻声细语道。
秦含挑挑眉,这话倒还新鲜:“然后呢?”
从坊间的传闻来看,谢大人不仅是个好官,也是个敬重妻子的好丈夫,但秦含想知道的是自己妹妹对他是个什么感情。
见长姐似是打算问到底了,秦若就没想瞒她,将自己从嫁到谢家到现在的事情都跟长姐说了一遍。
秦含听得有些心惊,这还真不是一句“举案齐眉”就能说得清的,都说位高权重者心性凉薄,这位谢大人倒是不然。
秦若说完又补充一句:“不过长姐不要多想,谢大人对我好只是因为我现在是他妻子,等哪一天他发现他要娶的人根本不是我,说不定想弄死我的心都有了。”
秦含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妻子是若若,他才对你这么好的?”
小姑娘刚想反驳,秦含突然问:“妹妹跟谢大人晚上一般叫几次水?”
这下秦若连耳根都红了:“长姐。”
秦含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这相敬如宾主要是体现在这个“敬”字上,若谢大人对她妹妹若只有敬重,那怎会在她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吻痕。
她方才只是随意一瞥,就看到小姑娘的肩颈上印着浅浅的粉色,足以见得,在房事上,谢大人对她妹妹有多用力跟失控。
试问哪个男子在对自己妻子没有爱意只有敬重的情况下,会表现出这么强势的占有欲,尤其是世人称赞的温文儒雅的谢宰辅。
“若若初到京城,幸亏奶娘一直在身边照顾,奶娘辛苦了。”担心将小姑娘给惹急了,秦含来到奶娘面前,温婉含笑道。
奶娘一直都很喜欢端庄大方的大小姐,她笑着摇了摇头:“大小姐客气了,照顾姐儿,本来就是老奴应尽的责任。”
这话不假,小姑娘从出生就没了父母,她被秦家收养之后,奶娘便在她身边照顾,那时候奶娘就在想,将来不管什么情况,她一定要陪在姐儿身边。
秦含弯腰给了奶娘一个香囊,叮嘱她要保重身体,才问小姑娘:“谢大人纳妾了吗?”
秦若作淡定状,软声道:“之前有人提过,但他拒绝了。”
“这样啊。”秦含故意拖长着语调,又担心小姑娘害羞,便捏起了一块绿豆糕,亲自喂她吃。
“长姐跟阿许哥哥打算何时成亲?”
“南定侯府的意思是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但是你阿许哥哥想提前些,所以大概率会定在开年年初。”
“阿许哥哥这是迫不及待的想娶长姐了。”秦若眉如远山,笑意盈盈道:“长姐跟阿许哥哥从青梅竹马走到谈婚论嫁,肯定会圆圆满满。”
谈到许言廷,秦含眼里都带着笑:“若若这张小嘴真甜,姐姐可真没白疼你。”
“那爹爹呢,他还好吗?”
“爹爹自然一切都好,他也盼着你跟谢大人能好好的。”
脑中又突然想到秦父与她说的那个建议,秦含试探的问:“若若,话说你跟谢大人感情这么恩爱,难道你肚子就没一点动静吗?”
既无妾室,那说明平日里谢大人都是歇在她妹妹这里,二人成婚已经快一年,如果没意外应该是可以怀上的。
秦若素白纤细的手指捏紧了茶盏,轻声道:“长姐,我服用了你准备的避子汤。”
秦含顿时哑然失色:“什么?”
在小姑娘入京之前,秦含确实为她准备了避子汤,那是因为秦含担心事情败露,会伤害到这个小妹妹,所以不要孩子是最好的。
但后来她在江州听说小姑娘跟谢大人感情很好,她便以为小姑娘是没有喝避子汤,谁曾想……
“长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哪天事情败露,我自己都自身难保,要再有了孩子,这孩子该怎么办。”秦若没打算瞒着自己姐姐,对上她讶异的目光,跟她解释。
在她决定代替长姐出嫁那日,她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更别说这段姻缘本来就不属于她。她若真生了孩子,等事情真相揭露,这个孩子国公府愿不愿意认她都不确定。
因为秦若记得七公主说过,若没有这道祖辈婚约,谢大人很有可能是要尚公主的。
是啊,就算再周全的计划,都不可能天衣无缝,她妹妹代替她嫁到百年世族的谢家,已经是在赌了,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用孩子去赌。
说到底是因为她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幸福,所以搭上了她妹妹的姻缘,不管坊间怎么传谢宰辅与夫人夫妻情深,她这个做长姐的都亏欠她。
“若若真的是长大了。”秦含看着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无奈道:“是长姐对不住你。”
她妹妹性子软,说不定就适合在江州找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二人平淡安稳的过完这一生,只是有些事情开了头,就没有回头路了。
“其实这次长姐过来,爹爹还让我跟妹妹说,谢家长房子嗣单薄,若是妹妹能够成功怀上子嗣,说不定最后国公府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予计较。”
但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是算了,她们之前让小姑娘嫁到谢家,就已经逼她了,如今秦含又怎么忍心再逼她。
姑娘面色娇若芙蓉,眼睫微垂,她记得谢大人在察觉到她喝避子汤的那天早上,他是生气的,可在这之后,他是真正不计较了,而且每次事后,他都……
所以她最近喝避子汤的次数减少了很多,但既然她没打算要孩子,她也无法给爹爹跟长姐承诺。
秦若小声地转移了话题:“长姐,家里一切都好吗?”
知她是不想再提子嗣的事情,秦含也没一直揪着这个话题不放,温温婉婉的笑道:“家里也一切都好,若若放心。”
这次来京城,秦父原本是要跟着来的,可知府那边盯得紧,总不能长女出阁秦父没亲自送嫁,二女儿出嫁秦父就忙不迭的跟着来到京城,秦父便说等年关过了他再过来。
秦若轻轻点了点头,巴掌大的小脸,看着格外乖巧可人。
秦含嘴角上扬,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质通透温凉的玉佩,递给她:“上次你来京城来的匆忙,代表你名下商铺少东家身份的玉佩你都没来得及拿,诺,长姐替你拿过来了。”
她这位妹妹,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极善算术跟茶艺,所以名下有好几家茶铺,这些茶铺的生意都不错,结果她这位妹妹,来的时候将象征她少东家身份的玉佩落在了闺阁,秦含来的时候就一起替她拿过来了。
“谢谢长姐。”秦若是真忘了,她将玉佩收拢在掌心,不知为何,她现在看着这快玉佩,就不可避免的响起了那次在谢家当铺里面的那块玉佩。
难道是因为这两块玉佩长得太像了。
看小姑娘盯着那块玉佩发怔,秦含准备开口,然后梅儿叩门三声,说:“小姐,时辰到了,小侯爷正在外面等您。”
今日许言廷要带秦含去南定侯府拜见祖父,秦含自是不能误了时间,她拍了拍自己妹妹的小手,道:“那姐姐就先走了,若若你若有事想见长姐,可以来这个地方。”
她指尖在小姑娘的手心上写了四个字,这是许言廷给她定的客栈。
秦若看懂了,她轻应一声:“我知道了,长姐。”
秦含又揉了揉她的头,上一次离别仿佛还在昨日,曾经娇娇俏俏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是□□了。
秦含忍不住笑了笑,凑到她耳边道:“若若,其实长姐觉得,谢家的人对你挺好的。”
不可否认,她妹妹确实极其招人喜欢,若换成她,她自问做不到这样。
秦若眉眼微弯,笑容跟三月的春光一样,她知道谢家的人对她很好,只是谢家越这样,她就越觉得惭愧。
秦含走后,里面的雅间变得有些安静,姑娘盯着窗外发呆。
在里面坐了一会,秦若才带着奶娘离开。
好巧不巧的,三皇子来清风楼处理事情,他身边的内侍停下脚步,好奇问:“殿下您瞧,方才过去的是不是谢少夫人?”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生辰==
三皇子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刚好看到身穿紫色海棠软烟罗长裙的姑娘弯腰上了马车,姿态千娇百媚, 袅袅婷婷。
三皇子将折扇摇开,失笑道:“这位少夫人也是奇人, 明明国公府不远处就有茶馆, 她偏偏来清风楼喝茶。”
国公府在京城闹市,清风楼离国公府都隔了一条街了。
“殿下, 方才奴才过来的时候还看到了南定侯府的马车。”内侍倒是有别的猜测,跟三皇子道。
三皇子讶异:“秦二小姐入京了?”
这事还真不怪三皇子知道,实在是南定侯府小侯爷要娶的人太特殊了,秦家在江州称得上是名门望族, 但短短一年之内, 长女嫁到了国公府, 次女又得了南定侯府小侯爷青睐,二人即将喜结连理, 可不是引人关注。
内侍:“秦二小姐应该前几日就入京了。”
三皇子不由的皱了皱眉, 既是亲姐妹见面,那为何还要一前一后离开, 又不是见不得人。
思索片刻, 三皇子道:“你找人将少夫人跟秦二小姐见面的消息告诉子凌吧。”
“是, 殿下。”
***
至晚间,淅淅沥沥的绵绵雨打在了窗檐, 窗台边上烛光摇晃,气氛朦胧而美好。
谢凌从外面回来, 墨色大氅都湿了一半,他动作清贵的解开大氅, 随手放到一旁的衣桁上,笑着问妻子:“夫人今日跟家中的二妹妹见面了?”
秦若瞬间有些紧张,一颗心更是猛的提了上来:“夫君怎么知道?”
他不会派了人跟踪她吧?
见她还紧张上了,谢凌挑了挑眉:“三皇子殿下今日有事去了一趟清风楼,无意间看见的。”
言外之意是与他无关了。
秦若也意识到自己以小心之心揣测他了,小脸一红,轻声道:“二妹妹前几日跟小侯爷来了京城,她跟妾身许久未见,便约妾身在清风楼说说话。”
谢凌觉得有些好笑,妻子说话好像一直轻声细语的,他看起来很可怕么。
“既是夫人的妹妹,那日后相见大可以邀她来国公府。”谢凌唇角含着温和的笑意,道:“夫人今夜可想下棋?”
屋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屋内则是气氛缱绻,秦若眉眼一弯,浅浅笑道:“妾身却之不恭。”
珠儿连忙将玉盘呈上来,秦若执起了白子,谢凌自然去拿黑子。
谁知温热的大掌无意划过妻子细软冰凉的手背,她猛地将手缩了回去。
谢凌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扬了扬眉:“今晚怎么这么害羞?”
秦若微微懊恼,她只是没有反应过来,但真心话不好说出来,姑娘一本正经道:“是夫君手心太热了。”
谢凌轻笑,如画的眉梢都染上了愉悦:“这样啊。”
秦若脸皮薄,闻言紧紧握着手中的棋子,连头都不敢抬了。
“夫人先下吧。”谢凌没想欺负她,咳嗽一声后,温声道。
每次下棋他都会让着她,秦若轻“嗯”了一声,落下棋子。
谢凌等她走了三步,才落下一颗黑色棋子,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又很修长,看起来赏心悦目。
二人下棋下了几局之后,秦若便有些走神,她脑中不可避免的想起长姐与她说的话,谢家的人确实对她很好,再想到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她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对面的谢凌身上。
她的眉眼本就透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在烛光的渲染下,看起来愈发温柔,谢凌从中感受到一种叫“怜惜”的感觉。
谢凌眉目变得古怪,她这是在可怜他。
以至于到了第二日,温文尔雅的谢宰辅都在想这事。
书房里,周让打趣道:“子凌怎么了,从早朝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方才早朝中,他就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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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这人频频走神,像是在思索什么事,这还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周让觉得还挺稀罕的。
若是往日,谢凌肯定不会搭理他,但一个问题困扰了谢凌太久,他便虚心请教:“你说要是一个姑娘以一种‘可怜你’的目光注视着你,是因为什么?”
周让大惊失色:“这个人不会指的是子凌你吧?”
谢凌自出生起便是百年世族的嫡出公子,少时名扬京城,入朝之后成为人人敬重的谢大人,这哪里值得别人可怜了,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谢凌不置可否,骨感修长的手指轻轻瞧着桌面,气度随意儒雅。
倒是文子齐,一下子就猜到谢凌是在说自己的夫人,与谢晚凝定亲之后,文子齐与谢凌之间的距离更是拉近了不少,他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少夫人应该是心疼子凌兄吧?”
谢凌温和的眉目闪过一丝不解:“她为何心疼我?”
“那子凌呢,你不心疼少夫人吗?”周让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他有些心灾乐祸的问,看来他们谢大人在感情上的觉悟还有待提高啊。
谢凌沉思,在床笫之欢中,妻子总是有些受/不住,所以情到深处时,谢凌待她格外怜惜。
除此之外,妻子从江州嫁到国公府,几乎与自己的家人跟玩伴都断了联系,这一切都在告诉谢凌要善待自己的妻子,可貌似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妻子心疼。
周让看了一眼谢凌,笑道:“想来在少夫人心中,子凌兄不仅是她夫君,也是她心头所爱,这才对子凌兄生出心疼的情绪。”
这解释合情合理。
谢凌若有所思,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妻子竟然爱他至此,他最近是太忽略她了吗。
“多谢。”
文子齐喝了一口菊花茶,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听管家说,子凌最近在找京城有名的戏班子,不知子凌是有什么打算?”
若是牵扯到朝堂的明争暗斗,那他们肯定不能坐视不管。
周让也搁下折扇,突然找戏班子,难道是想送去东宫。
谢凌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下个月是我夫人的生辰。”
周让:“……”
文子齐:“……”
他们之前还觉得秦家大小姐嫁过来,肯定是要独守空闺,毕竟这人二十年来就没近过女儿,却没成想他先栽了。
***
冬至过后,京城的天气越发寒凉,好不容易等到天色放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暖烘烘的。
奶娘将窗户推开,感叹道:“下了这么多天的雨,总算是看到暖阳了。”
珠儿也笑眯眯的:“是啊,再闷在屋里,人都要发霉了。”
正想问少夫人要不要出去晒晒太阳,谢晚凝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大喊道:“嫂嫂。”
“晚凝姑娘。”奶娘跟珠儿屈了屈膝。
谢晚凝一脸欣悦的摆了摆手:“起来吧。”
秦若本来在低头看书,见谢晚凝进来,便微微抬起了眼,她今日的妆容很淡,但遮不住清艳动人的丽色。
谢晚凝只觉得自家嫂嫂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好看,她上前一步,喜笑盈腮道:“嫂嫂,生辰快乐。”
秦若一怔,她生辰明明是在春日,这不连年都没过吗?还是她记忆错乱了。
见嫂嫂秋水盈盈的杏眼儿全是迷茫,谢晚凝连忙拿起手帕掩饰自己的唇角,揶揄道:“嫂嫂,你不会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吧?”
秦若当然记得自己的生辰,但她生辰真的不是这个时候。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来,长姐的生辰可不就是今日。
==二更==
好巧不巧的,谢凌温和清润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怎么了?”
秦若呼吸险些不稳,她扶着炕桌边沿,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兄长来了。”谢晚凝飞快地起了身,然后道:“这还不是因为今天嫂嫂生辰,我就想过来与嫂嫂说一句生辰快乐,结果嫂嫂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今天是她的生辰。”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好笑,哪有人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的,她嫂嫂今天还有点迷糊呢。
谢凌深邃的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他步履轻缓的走到秦若面前,动作体贴的揽着她的腰,垂眸问:“夫人可是最近累着了?怎么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去年谢老夫人合二人八字的时候,谢凌仅仅只是瞥了一眼,便记住了。
以至于今年谢凌提前一个月为自己妻子的生辰宴做准备。
在与妻子相处的过程中,他发现妻子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么她是怎么忘记自己生辰的,甚至于别人跟她说了今日是她的生辰,她都没意识到。
这让谢凌怀疑,今天到底是不是妻子的生辰,还是她在江州都不过生辰。
可据他所知,因为妻子是岳丈大人的亲生女儿,妻子的二妹妹是岳丈大人收养的,又因为妻子是长女,所以相较之下,岳丈大人更疼爱妻子这个女儿,没道理她往年就不过生辰了。
谢凌眸色沉沉,一时晦暗不明。
秦若不知道男人有没有别的意思,她只知道她很他相处的越久,她露馅的可能就越多。
她尽力忽略他带给她的压迫感,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可能是有些累。”
明明她现在是以长姐的身份待在谢家,他们说的生辰肯定是长姐的生辰,她刚才太大意了。
谢晚凝“啊”了一声,小声道:“那嫂嫂还去听戏吗?兄长特地让人在翠芳亭摆了戏台,请了戏班子,祖母她们也在呢。”
秦若下意识看向谢凌,他刚好也在看她,温声道:“夫人若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我好像也没有特别累,还是去吧。”秦若原本就是顺着他的话说,见他没有怀疑,温温软软的道。
谢凌长眉入鬓,唇角微勾:“那走吧。”
翠芳亭此刻正在唱“麻姑献寿”,谢老夫人余光看到谢凌三人过来,面色慈爱的朝秦若招了招手:“含儿快来祖母这儿。”
谢老夫人说不计较便是真的不计较,秦若还有几分受宠若惊,连忙来到谢老夫人面前,嗓音轻软道:“祖母。”
谢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这时,谢老夫人旁边的一个夫人笑道:“还是老夫人心疼孙媳,含儿一来,老夫人的目光就放到她身上。”
打趣的人正是长秋侯府的侯夫人,她的丈夫正是苏氏的嫡亲兄长,苏氏以前待字闺中的时候,长秋侯就很疼爱苏氏这个妹妹,侯夫人爱屋及乌,这么多年没少跟国公府走动。
秦若去年初到京城,侯夫人还拖苏婉沁送了一套头面给她。
秦若在长辈面前一直很乖巧,她嗓音跟春天的百灵鸟似的,清灵婉转:“舅母。”
侯夫人听着很是舒心,连连夸赞道:“诶,含儿容貌越发娇美了。”
“谢舅母夸赞。”
偌大的亭苑中只有一个人秦若还没见过,那就是一位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他跟谢凌的眉眼很是相似。
谢老夫人很快跟她介绍:“这位含儿还没见过,他是南陵谢家七公子谢言,前几日刚到京城,以后都会住在我们国公府。”
简单来说,就是谢家旁支的七公子。
少年公子,清文俊秀,如琢如磨,看起来是个读书人。
秦若客客气气道:“七公子好。”
谢言俊朗一笑,朝她回了半礼:“堂嫂好。”
这位堂嫂还真是生得貌美,一举一动皆是清雅脱俗,跟那刚盛开的芙蕖似的,有这样的美人在身边,难怪堂兄待她关怀备至。
许是他看的时间有些久,一转头便对上堂兄那深不可测的目光,隐隐带着警告之意,谢言心一凛,连忙收回视线。
谢家的公子克制有礼,他怎么还盯着堂嫂回不过神。
谢老夫人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她转头看一旁落坐的姑娘,笑道:“含儿今日是寿星,这戏曲还是该含儿来点,张嬷嬷,将戏曲单子拿给少夫人瞧瞧。”
秦若不施粉黛的小脸尽显娇柔,朱唇皓齿,推辞道:“还是祖母点吧。”
“好孩子,你祖母是心疼你,祖母让你点你就点。”侯夫人忙从张嬷嬷手中接过单子,喜笑颜开的递给了她。
小姑娘嫁到国公府也有这么长时间,怎么还客客气气的。
秦若见推脱不了,便象征性的点了两首。
台上人唱的娓娓动听,台下人也听得入神。
听到正起劲的时候,谢老夫人突然问:“含儿的二妹妹前些日子是不是入京了?”
秦若声音柔和,点头道:“回祖母,二妹妹半个月前就到了。”
谢老夫人闻言道:“我们两家是亲家,等你二妹妹哪天得空,可以邀她来我们国公府住上几日。”
“多谢祖母。”
侯夫人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静,跟着附和道:“秦家真不愧是江州城的望族,教导出来的女儿都是这般的出色,想着都让人羡慕。”
就拿南定侯府来说,南定侯是宠妾灭妻,但架不住小侯爷鲜衣怒马,是京城少有的少年才俊,秦家两女,一人嫁给百年世族的嫡长子,一人嫁给侯府的小侯爷,这是她们京城多少世家都做不到的。
秦若莞尔一笑,长姐金钗之年便是江州出了名的才女,温婉娴雅,她比起长姐,是差远了。
这边谈的热闹,谢凌也向这边看了眼,微微揉了揉额头,明明妻子就近在咫尺,但她跟那虚无缥缈的雾一般,像是难以抓住。
不可否认,妻子又有事瞒着他。
戏曲结束之后是生辰宴,今日的一切都是谢凌亲自安排,所以找不到一丝错处。
酒过三巡,侯夫人还跟谢老夫人打趣:“到底是子凌会疼人,连长寿面都备上了。”
在京城世族中,疼爱妻子的丈夫不少,但能将妻子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可不多。
秦若方才喝了几口梅花酒,宛如远山的眉眼处有几分醉意,看着跟春日的桃花一样娇艳。
戌时,谢凌带着她回到了正房,说起了另一件事:“月色正好,夫人今夜可愿跳一支舞,我为夫人伴奏。”
他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秦若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驳了他的意思。
她软软一笑,道:“那妾身先去换一身衣裳。”
谢凌神态温和,微微颔首。
大概过了一炷香,细微的脚步声传到谢凌的耳畔,他抬起眼。
只见妻子身穿一袭桃红色流苏纱裙,腰肢袅袅,盈盈不堪一握。
柔顺及腰的长发被挽成飞仙髻,步摇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微微晃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粉面桃花,赤着脚,嗓音如娇莺初啭的道:“夫君。”
谢凌目光变得深邃炙热,谦谦君子般的应了声:“夫人。”
箫声先起,紧接着是妻子踩在地毯上的曼妙舞姿。
秦若跳的是长袖舞,她身段软,步履跟箫声很合拍,到最后,腰肢随着箫声摇曳,裙裾飘飞间,好似那九天上的仙女。
姑娘腰肢款款,步步生莲,谢凌虽是在吹箫,和煦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
珠儿看着很是艳羡,她们大人跟少夫人还真是琴箫和鸣,夫妻情深。
一舞过后,秦若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见谢凌那温润如玉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她眨了眨眼:“夫君。”
“你们都下去。”谢凌沉着一笑,摆了摆手。
众人连忙退下去,关上了门。
秦若指若削葱的小手刚碰到桌上的茶盏,谢凌便喂她喝了口水,将她抱到床上。
秦若刚想开口,谢凌直接掐住她纤细的腰肢,以吻封缄。
不一会儿,姑娘已经是不着寸缕。
相反,谢凌衣冠楚楚。
男人带着侵略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她,秦若觉得羞赧,便窝在他怀里,闷声道:“夫君,珠帘。”
谢凌轻笑一声,大手一挥,帘帐垂下,拔步床里面的光线有些暗。
他一边吻着妻子的朱唇,一边笑道:“夫人可听过醉仙散?”
醉仙散……
她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是因为紧张,姑娘杏眼露出一丝惊慌,谢凌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脊背,语气低沉而有磁性:“夫人放松些。”
“其实这醉仙散,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人服用后会浑身虚乏无力,任人宰割。”
秦若觉得他话里有话,嗓音微微发紧:“夫君怎么突然跟妾身说这些?”
“没什么,就是这醉仙散一般用在那些牢狱中冥顽不灵、不肯说实话的人身上。不管他们的嘴巴有多严实,只要用了醉仙散,他们往往熬不住几天就身心崩溃,然后全招了。所以姑娘家家的,更不应该骗人,夫人觉得呢?”谢凌语气不急不缓,笑着道。
但他的目光仿佛告诉她,她若不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他就要将醉仙散拿给她用,秦若深吸口气:“当然。”
谢凌不知信没信,低声笑道:“怎么这水越来越多了,夫人很紧张?”
秦若当然是紧张的。
她觉得今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故意说给她听的,但偏偏她是真骗了他,所以心虚:“不紧张。”
“那是动作太重了?”谢凌咬了下她的耳垂,笑问。
妻子盈盈的杏眸盈满了水雾,看起来更好欺负了。
而谢凌还当真放缓了动作,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
秦若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细细的嗓音跟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夫君。”
“嗯?”
姑娘脸皮一贯就薄,自是不肯求饶,偏偏谢凌挑着眉,像是听不懂她的意思。
最终还是秦若先妥协,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眼角都红了:“快点。”
“好。”谢凌俯身含住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喑哑道。
看在妻子对他一往情深的份上,他会再纵她这一次,但仅此一次。
夜色越来越深,屋内气氛缱绻缠绵。
***
接近新年,不管是宫里的圣上,还是底下的大臣,都是忙的不可开交。
唯独东宫,一如既往地歌舞升平。
沈岸在踏进东宫的那一刻,庭院中的萎靡琴音便传了过来,沈岸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朝琴音方向走过去。
彼时太子怀里搂着两个珠圆玉润的美人,一左一右的服侍他,沈岸目不斜视的朝他跪下去:“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沈太师请起。”
“谢太子殿下。”
在他起身的时候,太子揉了揉身旁美人的腰,问沈岸:“事情都处理好了?”
太子说的是一个犯事的官员,这么多年来,凡是落到东宫手上的人,都没一个好下场。
“处理好了。”沈岸面色沉着,想起东宫的手段,道。
太子还算满意,睨了沈岸一眼,道:“孤还有一事需要沈太师帮忙。”
“不知太子殿下说的是何事?”
太子一把推开怀里的美人,来到沈岸身侧,用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沈岸面色一变,完全想不到太子殿下会想出这么龌龊的主意。
好歹是一国储君,太子殿下莫不是疯了……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怀疑==
沈岸蹙了蹙眉, 这事他还真做不出来,只见沈岸朝太子拱了拱手,低声道:“太子殿下, 此事恐怕还有待商议,若是被圣上知道, 可能不好收场。”
若是太子能换个别的方法对付三皇子府跟谢国公府, 沈岸还能高看他三分,但他说的这个法子, 不就是盗窃吗,这跟小人有什么区别。
太子眯了眯眼,笑意不达眼底:“沈太师拿父皇压孤?”
“微臣不敢。”当今太子性格喜怒无常,沈岸在他身边呆的久, 也习惯了, 微低着头道。
“就算父皇知道又如何, 他难不成还要废了孤的太子之位?”
沈岸皱眉,就太子殿下所作所为, 搁在先帝那会儿可不是要被罢黜, 当今圣上生母可不就是太妃,太子殿下要是没有中宫嫡出的身份, 能坐上诸君之位。
许是看出沈岸的犹豫, 太子故意笑一声, 提醒他:“沈太师不想找妹妹了?”
沈岸之所以依附于东宫,全因幼年与妹妹离散, 他三元及第时,太子跟他说他可以帮他找妹妹, 他这才死守着东宫。
所以太子根本就不担心沈岸有胆子跟他叫板。
果不其然,沈岸瞳孔微缩, 浑身绷紧:“太子殿下想要微臣如何做?”
太子还算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批进贡的茶叶已经被运送到京城,沈太师只需要按照孤说的去做就成。”
太子说的是这样,但沈岸直觉没有那么简单,他怕是借用东宫的势力,已经将京城最大的几个茶肆全部控制了。
只是眼下沈岸没有拒绝的余地,他朝太子拱了拱手:“微臣谨遵太子殿下吩咐。”
“下去吧。”
看着沈岸离去的背影,太子冷笑了声,要他说,沈岸的妹妹指不定十五年前就死了,偏偏这人脑子就一根筋,非要找。
不过幸好这人脑子一根筋,要不然他怎么能心甘情愿的替东宫做事。
“对了,上次江州知府传信说他觉得秦家二小姐与小侯爷这桩姻缘不太对劲,他后面可还有信传过来?”
这是之前太子为了防止许言廷去江州做别的事情,所以让人写信给江州知府,让江州知府盯着许言廷些。
谁知许言廷是跑到江州城提亲的,既是提亲,太子自然不会管,结果江州知府传了一封信过来,说秦二小姐跟许言廷的姻缘有些古怪。
不知为何,太子又突然想起这件事。
内侍微微摇了摇头:“回太子殿下,江州知府并没有信传过来。”
太子刚准备下吩咐,先前那美人娇滴滴的攀上太子的肩,手中还拈着一个葡萄,佯装吃醋道:“太子殿下,您都不看奴婢,奴婢可伤心了呢。”
太子瞬间将方才的思绪抛诸脑后,哈哈大笑,吃下那美人喂的葡萄后,另一个美人也不甘落后,争着给太子斟酒。
内侍见状,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
时值隆冬,柳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寒梅盛放,整个府邸白茫茫的一片。
屋内地龙烧的很旺,秦若身穿一件薄薄的衣裳,靠在美人榻上看话本子,这时,侍女推门走进来,手里还抱着卷轴。
“少夫人,这是谢七公子差人送过来的,说是送给少夫人赏玩。”
秦若揉了揉潋滟如水的眸子,娇懒明艳的坐直了身子,侍女见状连忙将卷轴展开,是几幅字画。
珠儿忍不住笑道:“谢七公子还真是读书人,送的东西都格外不同。”
“这些字画都是出自大家,谢七公子搜罗这些字画,可能花了不少的心思,这些话以后还是莫要说了。”奶娘仔细觑了一眼桌上的字画,看到底下盖着的印章,便知道这些字画的不同之处。
“将这幅画给挂到房里,然后其他的字画就放到库房里去吧。”秦若看了许久,才从里面挑出一副春意盎然、鸟语花香的早春图:“对了,谢七公子是单独给我们房里送了东西还是其他的房都有?”
“奴婢方才打听到,其他房也是有的。”珠儿在国公府伺候了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大家族的弯弯绕绕,她道。
秦若这才放下心,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雪,窗外万籁俱寂,姑娘的心里难得有几分安宁,她轻软一笑,嗓音跟抹了蜜似的:“嬷嬷,有针线吗?”
“姐儿要针线做什么?”奶娘有些奇怪,之前在江州的时候,老爷也有请绣娘教大小姐跟姐儿女红,但姐儿每次都坐不住,怎么这还突然问起针线了。
“我想替夫君绣一个荷包。”
珠儿打趣道:“大人要是知道少夫人亲自为他绣荷包,肯定会很高兴。”
“别乱说。”秦若脸颊染上一层绯红,跟那含苞待放的芍药一样。
珠儿忍着笑容问:“那少夫人想绣什么花样呢?”
秦若认真思索了下,道:“梅花吧。”
在她看来,谢大人便是个如玉君子,所以她根本就不想骗他。
既然迟早是要分开的,她想现在对他好一点。
但这幅景象落到珠儿眼里,只觉得她们少夫人跟大人还真是跟寻常夫妻一样,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与此同时,谢凌身着一袭紫色对襟长袍,外罩天青色狐裘大氅,身姿颀长,步履从容的往正房方向走。
走至半路,一个小厮慌里慌张的在谢凌面前跪下,道:“大人,三皇子身边的随从来了。”
谢凌脚步一顿:“让他过来吧。”
“奴才见过谢大人。”
“起来吧,可是三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侍从:“回大人,殿下有秘事要与大人商议,还望谢大人能随奴才去一趟三皇子府。”
谢凌“嗯”了一声,嗓音温凉的让身后的小厮去一趟正房,他晚些再过去。
路上,三皇子身边的侍从跟谢凌坦白,说今年向朝廷进贡的贡茶在运送到京城之后,全部不翼而飞了。
巧合的是,自从三皇子殿下入朝任了礼部侍郎之后,礼部尚书便有意将礼部事务都交给三皇子打理,其中贡品便是归三皇子管,如今进贡的茶叶丢失,礼部肯定要担首责。
说白了,这背后之人是冲着三皇子来的。
谢凌眉目有些冷,趁着月色来到三皇子府,里屋站着周让跟关子齐,三皇子看到他连忙迎上来:“子凌。”
自从出了事,三皇子就一直心神不宁的,现在看到男人,一颗心总算能稍稍平复些。
谢凌将狐裘大氅解开递给侍卫,淡淡道:“押送贡茶入京的差使可有说什么?”
他不信什么鬼神之说,若无缘由,这些贡品怎么可能不翼而飞。
“方才我已亲自审问过,差使说贡茶到了京城驿馆之后,他们轮流守着,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到了半夜,他们开始神志不清,等他们再醒来的时候,贡茶就全部不见了。”
三皇子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已经让人封了消息,然后审问了差使跟驿馆一干人等,但一无所获。
正因为一无所获,三皇子心里已经有了谱,天子脚下,除了东宫,谁敢这么有恃无恐。
而且因为太子储君的身份,东宫的能人异士可不少,但如今,他也只是猜测,因为没有证据。
谢凌眉目平静,微拢着袖问:“今年江南总局向朝廷进贡的贡茶是多少?”
三皇子很快答了出来:“先前我看了下名单,总共是普茶蕊一百瓶,普芽茶一百瓶,普茶膏一百匣,大普茶一百元,中普茶一百元,小普茶一百元,女儿茶一千元,蕊珠茶一千元[1]。”
每年向朝廷进贡的茶叶是固定的,现在出了差错,他们最快的办法是将这批被偷窃的贡茶追回来,可问题是能做出这种事的怕是只有一个人,所以他们不能声张,还非得吃下这个闷亏。
周让脾气急,他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心:“贡茶都到了京城,还能被偷,除了东宫太子殿下,谁还能做出这等腌臜的事情。”
还有三日,这贡茶就要上交给朝廷,他们就算现在花银子去买,都不一定全部补齐。
在下人来报的时候,三皇子就隐隐猜到此事可能是东宫做的,他眼中布满血丝,有些惭愧道:“子凌,此番是我大意了。”
三皇子性格仁厚,他是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父皇一贯偏心,就算他最后跟父皇说这是东宫所为,父皇肯定也会想办法帮东宫逃脱,他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谢凌了。
谢凌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他脸庞棱角分明,语气浅淡,带着几分宽慰:“此事与三皇子殿下无关,殿下不必自责。”
“那现在该怎么办,就算搜集了证据,圣上肯定也会护着太子殿下,如果不搜集证据,那我们现在肯定是要去将这一批贡茶给补上的。”周让手中捏着折扇,语带试探:“子凌,要不我去京城最大的几家茶肆看一下?”
谢凌没有表态。
三皇子不是个愚笨的,看到男人的脸色便猜出是怎么回事,苦笑道:“京城最大的几家茶肆怕是已经被东宫控制。”
就如同太子敢公然在朝堂上结党营私。
夜色寂静,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异常明显。
良久,谢凌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异常冷静的吩咐侍卫南邵:“你派人盯着太师府,若有任何异常,速来禀报。”
南邵不敢大意,连忙道:“是,主子。”
众人一怔,他这是怀疑沈岸,不过也是,如今的沈岸在朝中居太师一职,此人心性绝佳,又有才华,当年三皇子不是没有想过将他收入麾下,可他执意依附于太子,三皇子虽然觉得遗憾,但没有勉强。
正在三皇子愣神的时候,谢凌清浅的嗓音传过来:“三皇子殿下,在贡茶上交朝廷之前,此事先不要身张。”
三皇子保证:“我会的。”
谢凌沉吟片刻,接着说:“兹事体大,不管此事是不是东宫所为,三皇子殿下还是先回到礼部,与裴尚书问清楚具体情况,最好是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有了证据,就算圣上执意保护东宫,那也不会责罚三皇子。
三皇子轻轻点了点头。
东宫既是打算吞了这一批贡茶,那就不会轻易的吐出来。
听方才子凌的意思,此事应该经了沈岸的手,要么他们能够说动沈岸,直接拿回这些贡品。
要么他们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然后将这批贡茶数量给补齐。
没想到年关之前,东宫还给他们使个绊子,三皇子手无意识的紧握成拳。
==二更==
乾清宫繁华巍峨,殿前的赑屃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谢凌刚从大殿出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来到谢凌面前,微行一礼,道:“谢大人,我们五公主有请。”
五公主,宫里谢淑妃的女儿,昔年皇后娘娘为圣上充盈后宫,特地选了谢氏女为后宫四妃之首,谢淑妃入宫多年,膝下只有五公主一个女儿,她与谢凌是嫡亲的表兄妹。
小宫女带着谢凌来到御花园,身着一袭华贵罗裙,芳菲妩媚的五公主连忙站了起来,她继承了谢淑妃的美貌,说起来话来都带着一股欲语还休的意味:“表兄。”
谢凌神色不变,仪容儒雅的行了个臣子之礼,他身姿挺拔,气度清贵不凡:“微臣参见五公主。”
“表兄跟我还这么客气。”五公主掩唇一笑:“听说表兄跟三哥最近在为贡品一事担忧?其实蓉儿有法子可助表兄化解此局。”
谢凌眸光陡然一沉,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了一半。
他身后的下属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这事终究是没瞒住。
见谢凌一言不发,五公主还以为自己有希望,仅仅只是一瞬便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泫然欲泣的望着谢凌:“但求表兄怜惜。”
她这位表兄,从小就才华出众,美姿仪,那时候五公主就听说她表兄及冠之后是要尚公主的,她还心生欢喜过,谁知后来才知道外祖父在世时竟为表兄定下了婚约。
但她希望表兄希望了这么些年,又怎么舍得放弃,这次好不容易在她母妃那里听到礼部出了问题,她就急忙差人请表兄过来了。
佳人泫然欲滴,看着就很让人怜香惜玉。
谢凌眉梢微蹙,声线温润但薄凉:“微臣已有妻室,还望五公主以后不要说这些让人产生误解的话。”
五公主没想到他就这么拒绝了自己,有些羞恼又有些不甘:“表兄。”
谢凌容貌清浅如画,整个人如同那天山上的冰山雪莲,高不可攀:“朝堂之事微臣自有定论,无需公主操心。”
闻言,五公主更觉得不甘:“那我若心悦表兄呢?”
明明她跟表兄才是最般配的,可现在表兄心里眼里都是自己的妻子,她想想就很难受,表兄对人一直客客气气的,她也是想了许久,才打算跟表兄坦白。
她甚至想好了,即便表兄已经有了妻室,她以公主之尊嫁过去也愿意留她在表兄身边。
“微臣此生只有一位妻室,恐无福享受公主的美意。”这下谢凌神情更淡了,客气有礼的拱了下手:“微臣内阁还有公务要办,先行告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五公主泪珠瞬间就滚了下来,她表兄就这么看重那道婚约吗,明明他跟秦家小姐以前都没见过,他现在却这么维护着她。
他是看着夫妻情分上护着她,还是他真的喜欢上那位秦家小姐了。
五公主伤心难过,直接跑钟粹宫找谢淑妃,谢淑妃也刚冬床榻上下来,见她眼睛这么红肿,心疼不已的问:“我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动怒了?”
其他侍女连忙端热茶,拧了手帕给她擦眼泪,谢淑妃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可不是如珠似宝的宠着。
“母妃,你要替儿臣做主啊。”五公主看着自己的母妃,委屈跟不甘更加汹涌,立马抱着她的腰哽咽道。
谢淑妃见她委屈的不行,拿着手帕轻轻擦了擦她的眼角:“有人欺负你了?”
“还不是表兄……”
谢淑妃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哪位表兄?”
“还不是子凌表兄,昨天晚上我听到了母妃跟内侍的对话,知晓表兄跟三皇兄正在为贡茶一事烦扰,我就说我能想到法子帮表兄化解此局,也将自己对表兄的心意告诉了他,谁知表兄对女儿的心意视而不见,他说他此生只有一位妻室。”五公主委屈巴巴的将事情跟谢淑妃复述了一遍。
谢淑妃深吸口气:“你能想到什么法子?”
不是她瞧不上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因为此事特殊且棘手,她并不认为自己女儿有什么好办法。
五公主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表兄这么聪慧,只要他能抓到幕后之人,父皇难道还会责怪他不成。”
谢淑妃被她气得不轻,无奈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你,你让母妃说你什么好,你能想到的法子,你表兄跟三皇兄难道想不到?”
她们能够得到的消息,圣上难道不知道,所子凌与三皇子根本不能抓到这幕后之人。
圣上不发话,那是因为圣上知道这事不是三皇子的错,所以需要三皇子想办法在规定时间将这一批贡茶补齐,如果补齐了的话,那圣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如果补不齐的话,三皇子的礼部侍郎一职肯定是要被撤了,更甚至于在府上闭门思过,那样三皇子在皇位上彻底没了机会。
从始至终,圣上就没打算废掉太子的储君之位,想当年,谢淑妃初入宫闱,也是天真浪漫的年龄,盼望能够得到帝王的怜惜,可谁知入宫大半年圣上都只歇在皇后娘娘那里。
事情的转机是在入宫第二年的除夕夜,皇后娘娘与圣上在御书房大吵了一架,圣上开始翻牌子,但那天晚上,圣上与她下了几盘棋之后,二人就那样枯坐了一夜,那时候她就知道圣上是打算守着皇后娘娘过一辈子的。
就这样过了一年,皇后娘娘突然跟圣上说,若是圣上不愿与后宫妃嫔绵延子嗣,那就是她这个做皇后的不够贤德,还请圣上废除她皇后之位,也是从那一天起,圣上真正的宠幸了后宫嫔妃。
所以圣上对太子殿下的纵容,全来自于对皇后娘娘的一片真心,但在这样的纵容下,太子没有一丝的仁善与宽厚,相反,三皇子殿下就很宽厚仁慈,有为君主的潜质。
“母妃在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五公主最是敬佩自己的母妃跟表兄,见母妃一直不说话,五公子也知道自己肯定想错了,试探着开口。
对上女儿疑惑的目光,谢淑妃怜爱的摸了摸她的脸:“蓉儿,母妃知道以前京城的传闻对你造成了不少的影响,但你要想清楚,你表兄是国公府最出色的郎君,也是朝中最年轻有为的臣子,他怎么可能尚公主呢。”
五公主没料到她一点都不向着自己,有些恼怒的跺了跺脚:“母妃。”
那些传言,她早就当真了,在她心里,她一直想嫁给表兄。
“母妃知道这些话你不爱听,但你也该长大了,你表兄以前未成婚时,你有点少女怀春的心事,母妃也不多说什么,但你表兄已经有了妻室,你怎么还往你表兄面前凑。”
“你是皇家子女,自然不能为人妾室,怎么,你是打算嫁过去再将你表兄妻子给打发了,可你想过没有,谢国公府是百年家族,钟鸣鼎食,秦家小姐既然嫁过来,那就永远是你表兄的正妻,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本宫会求皇上为你指一门好婚事,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五公主心悦谢凌在京城并不算什么秘密,谢淑妃在进宫前,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年少懵懂时,心中自然有许多朦胧且难以说出来的心事,所以在得知五公主心悦谢凌时,谢淑妃并没有过分的插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女儿今日这般莽撞。
谢淑妃为五公主做主了打算,但五公主一点都不领情,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谢淑妃,尖叫道:“那表兄这一辈子就守着那位秦家大小姐过吗?”
谢淑妃懒洋洋的擦了擦自己白皙到透明的手指,反问她:“秦家大小姐是你表兄的正妻,你表兄不守着她过,难道还守着别人过。”
“母妃,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那秦家大小姐是你女儿?”五公主见她话里话外都在帮着表兄那位夫人,很是羞恼,她还以为母妃会向着她呢。
谢淑妃被她气的头疼,直截了当地开口:“谢家家风清正,家中子弟不可能为了尚公主而弃了自己的原配夫人,蓉儿也该长大了,年关前几天你就待在宫里好好学习规矩吧。”
“母妃偏心。”五公主听着眼睛更红,哭着跑开了。
那些伺候她的宫女连忙追上去:“公主。”
谢淑妃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这小丫头的性情是跟了谁,这么执拗。”
皇室公主的姻缘,哪能由着自己的心意,她这女儿,是真把京城那些传言当真了,这次正好磨磨她的性子。
谢淑妃宫里的嬷嬷忍不住笑道:“娘娘,谢大人是我朝最年轻的宰辅,性情又儒雅温润,只怕这世间鲜少有姑娘不觉得心动吧。”
谢淑妃对这话倒是深以为然,她这位侄子确实极为出色,这么多年她在后宫锦衣玉食,也少不了国公府的扶持。
她与国公府齐心,自然向着三皇子,只希望他们能够顺利度过此关。
***
夜色越发深了,秦若还窝在美人榻上看书,珠儿担心她着凉,小心翼翼地在她身上搭了毯子,劝道:“少夫人,每年这个时候,大人公务都很繁忙,少夫人要不早些歇息?”
去年这个时候大人就是因为公务繁忙才没有亲自南下迎亲。
秦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娇软甜糯的笑了笑:“再等会吧,我还不困。”
知晓她是想等大人回来,珠儿便没有再劝,只让人再端几盘点心来。
奶娘却是忧心的瞧了面容姣好,婉约动人的姑娘一眼,她近日发现姐儿对大人很是上心,她总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大人了吧,可她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啊。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秦若在榻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气,秦若才缓缓睁开眼,她感受到自己是在床榻上,屋内一片漆黑,她嗓音绵软的喊:“夫君,是你吗?”
“将你弄醒了?”谢凌点亮了蜡烛,动作温和的抱过她娇小的身子,安抚道。
“没有。”秦若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她察觉到他身上狭带着一层冬日凛冽刺骨的寒意,可能是刚回来,便问:“夫君有心事?”
第 30 章
==第三十章:很是上心==
外面已经是三更天了, 谢凌并不想说一些烦心事让妻子跟着担忧,他刚准备好措辞安慰妻子,就见妻子抬眼看他, 那双清澈潋滟的眼眸好像在说“夫君不要说谎。”
这让谢凌到嘴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他声调微微上扬, 嗓音温和清润:“其实是朝堂上的事情。”
虽然此时的秦若思绪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但以前长姐跟她说过,朝堂上的事情, 女子不要过多的干涉。
她神智霎时就清醒过来,急急忙忙道:“夫君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我什么时候不想说了?”谢凌被她逗笑了,索性上榻搂住她的腰身,如画的眉目愈发温和。
秦若杏眼儿有几分迷茫, 他这是想说。
夫妻一体, 谢凌也没打算故意瞒着自己的妻子, 解释道:“每年年关之前,江南一带都会向朝廷进贡新鲜的茶叶, 今年也不例外, 但这一批贡茶到了京城之后就不翼而飞了,此事圣上还不知道。”
但圣上应该是知道的。
昨日在礼部, 三皇子与周让再次审问了押送贡品的兵士, 硬是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可是谢凌敢确定这事就是太子吩咐沈岸做的, 所以他已经想到了解决之法。
秦若一惊:“这贡茶是被偷了?”
秦若虽是闺阁女子,但也知, 贡品被偷,那可是会牵连很多人的。
谢凌捏了捏她圆润白嫩的指尖, 微微点了点头。
“那夫君打算怎么办?”
见她吓得不轻,谢凌唇角微扯, 问:“夫人觉得该怎么办?”
“那肯定是要将贡品追回来,既然圣上不知道,应该还是有时间追的吧。”
这点倒是与谢凌不谋而合,他妻子江南才女之名倒是名副其实,谢凌笑笑:“贡品要是追不回来呢?”
“就算追不回东西,那总能找出幕后,难道是幕后之人夫君不能抓?”秦若深吸一口气,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
谢凌的面色跟屋外的天色一样暗沉,声线温凉:“是太子殿下。”
听说是太子殿下,秦若就已经明白了,她的眸子溢满了担心,蹙眉道:“夫君会有事吗?”
“无事的。”妻子如此关心自己,让谢凌失笑,方才二人说话间,妻子的亵衣已经松松垮垮的垂在肩头,看着楚楚动人。
谢凌在她白皙的锁骨处吻了下,秦若“嘤咛”一声,有些情动。
谢凌唇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夫人想要了?”
秦若害羞的不行,连忙否认:“没有。”
但这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倒像是在口是心非,谢凌的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腰:“夫妻之间,还用这么客气,夫人想要就直说,难道我还能不满足夫人?”
这话好像显得她欲求不满似的,秦若急忙拦住他,微软的嗓音透着娇嗔:“夫君今日一天也累了,要不还是早些歇下吧。”
谢凌挑了挑眉:“夫人这是怨怪为夫冷落了你?”
她不是。
她没有。
秦若脸颊一红,杏眼桃腮,粉面含情。
妻子一贯貌美,即便是跟她日日同床共枕的谢凌,有时都不免感到心颤。
烛光摇曳,罗帐中缱绻旖旎。
衣裳滑落,姑娘姣好曼妙的身子彻底显露出来。
他喉结滚了滚,略带薄茧的手掌掐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下一刻,他密密麻麻的吻落了下来。
渐渐的,姑娘音调都变了,她额头沁出细汗,但男人还是不愿给她个痛快,秦若都快哭出来:“夫君。”
谢凌明知故问:“怎么了?”
秦若不好意思说,然后谢凌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腰肢,这下她眼角是真红了,娇娇道:“痒。”
“那我们换个姿势可好?”谢凌亲了亲她的唇瓣,哄她。
秦若早已陷入□□之中,她面色潮红,双眼迷离,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轻轻点了点头:“好。”
然后秦若才发现他从背后拥住了她,温热的手掌缓缓抚着她的小腹,这个姿势有点危险,她下意识的想逃。
可谢凌怎么会容忍她逃避,她身子刚挪动一寸,谢凌就动作温柔的将她重新按到自己的怀里,轻咬着她的耳垂安抚:“夫人会喜欢的。”
听着他意味深长的嗓音,秦若有些害怕,连圆润小巧的脚趾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感受到怀里妻子的紧张,谢凌的吻又落到她的眼睛上。
妻子腰肢软,又容易害羞,谢凌的克制在一点点被吞噬。
他手背绷紧,二人情到浓处时,谢凌眉目透着餍足。
而秦若轻轻喘着气,香汗淋漓。
谢凌与她十指相扣,温声问:“舒服吗?”
秦若身段软,声音更软,她断断续续的答:“舒……舒服。”
后半夜,屋内的动静听得外面伺候的人是面红耳赤。
她们大人在外是温和儒雅,克制有礼,但面对少夫人时,大人格外……不知节制。
第二日,谢凌刚去上早朝,秦若便跟着起来了,她朝外喊一声:“奶娘。”
奶娘听到声音连忙进来:“姐儿,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这天色都还没亮呢,昨夜房里的动静,奶娘自然是听到了,大人一贯不喜人服侍,所以在看到大人上朝之后,她下意识以为姐儿会睡到天亮才起,还准备去小厨房一趟。
“我不困。”秦若容色清丽,揉了揉水盈盈的眸子,问:“奶娘,我们在京城是不是有家茶肆?”
这是因为秦若自小就喜欢茶道,所以她在江南有好几家铺子,许言廷知道后说她可以在京城开一家江南茶肆,但因为她人在江州,所以许言廷说这家茶肆由他来打理,但里面的掌管跟茶叶由江州提供。
奶娘闻言点头:“确实是有一家茶肆,里面的林掌管还是以前府上伺候老爷的忠仆。”
秦若一听,弯弯的杏眼儿亮了亮,她起身将盒子里的玉佩拿出来,小声的跟奶娘说了几句。
奶娘听到开头是一脸震惊,想不到东宫这么胆大包天,但听到最后,奶娘眼里又有些复杂,她没想到姐儿是打算替三皇子殿下将那一批贡茶补上,奶娘说出心里的疑惑:“姐儿,你是喜欢上大人了吗?”
这是秦若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她瞪大了眼,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我听不懂奶娘在说什么。”
奶娘欲言又止。
秦若见奶娘在那犹豫,便眨了眨杏眼儿,一脸俏皮的开口:“唉呀,好奶娘,你就帮我去问一下吧。”
姑娘家撒娇的嗓音轻软好听,奶娘听着,哪舍得拒绝她的要求,只能点点头:“那老奴这就去茶肆。”
因为是偷偷去茶肆,奶娘是从侧门出去的,江畔茶肆的人一听来找他的人是江州人,立马就猜到是二小姐身边的人,他急忙撇开店小二,亲自去见了奶娘。
“林掌柜。”
林掌柜生得忠厚老实,看到是二小姐身边的人,他赶忙上去:“奶娘不是在伺候二小姐吗?怎么今日过来了。”
二小姐跟小侯爷的婚事,一早就传到坊间,林掌柜不久前便知道二小姐来了京城。
奶娘笑着跟林掌柜解释:“老奴是奉二小姐之命过来的,现有一事需要林掌柜帮忙,但兹事体大,林掌柜务必要守口如瓶。”
林掌柜老早就听说二小姐即将与小侯爷喜结连理,想当年,还是大小姐与小侯爷关系更亲近些,没想到多年之后,是二小姐嫁给了小侯爷,既然二小姐有事找他帮忙,那想必是牵扯到了侯府,林掌柜连忙保证。
奶娘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了他。
林掌柜没想到这事还牵扯到了三皇子府,他表情有些犹豫:“小人有一事想问,二小姐不是要嫁给小侯爷吗?那为什么要帮谢大人。”
不是说谢大人不好,但问题是这事与南定侯府无关,二小姐为什么要帮谢大人。
林掌柜多年前就来到了京城,他并不知道如今嫁到谢家的是秦家二小姐,奶娘按捺住心绪,道:“这还不是因为大小姐担心夫君,如果能为谢大人效犬马之劳,也是一大幸事。”
这倒是。
林掌柜彻底打消了怀疑,道:“原来是因为大小姐,小人一早便听说大小姐与谢大人夫妻和睦,感情恩爱。那小人等会就去内阁。”
江州秦家是江南第一家族,这每年江南向朝廷进贡的东西大多都是这些大家族提供的,他们茶肆的茶叶自然是从江南运过来的,也是最时兴的,但他不知道朝廷具体要多少。
如果数量足够,他们自然愿意尽心竭力。
想到姐儿还在府中等消息,奶娘客气道:“那就麻烦林掌柜了。”
彼时内阁,寒风簌簌,院子中光秃秃的。
屋内,谢凌眸光温雅,正襟危坐,他面前的案桌上放着一盏茶,热气袅袅,他看都没看一眼。
三皇子很是好奇,问:“子凌为何就确定这一批贡茶在太师府?”
谢凌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案桌,道:“直觉。”
但谢凌已经确定那一批贡茶就在太师府,若说前日,谢凌让人盯着沈岸,是为了找寻证据,那他今日要的,就是人脏并获。
再说沈岸,这人不管是心性,还是谋略,都是少见,但他执意跟着太子,无异是在为虎作伥。
三皇子丝毫不怀疑谢凌的能力,只是眼下情况特殊,他迟疑道:“可是寻常大臣若要搜查臣子府邸,那是需要请示父皇的。”
因为万一贡品不是藏在太师府,谢凌却私自搜查了宰辅府,那按照朝堂礼律,肯定是要受处罚的。
三皇子当然不希望他出事,他道:“子凌,要不我们直接夜探太师府吧?”
想起差使所说的迷药,他们大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谢凌轻抿了口茶,刚启唇,内阁的一个下人匆匆忙忙过来:“大人,内阁门口有个自称江畔茶肆的林掌柜,他说他想见大人。”
江畔茶肆的人……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江畔茶肆的人来做什么。
谢凌:“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下人忙回答:“那人说他们茶肆有最时兴的茶叶,且产自于江南,所以他可以将大人所需要的贡茶数目补齐。”
堂内瞬间一静。
如果能悄无声息的将这一批贡茶补齐,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三皇子直接扬声道:“快请他进来。”
屋外的林掌柜此刻脚一直在抖,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冻的。
“林掌柜,我们大人请你进去。”
林掌柜飞快的低下头,随他一起进了里屋,幽幽的檀香味扑鼻而来,林掌柜叩了下首:“小人见过谢大人。”
“林掌柜请起。”
“多谢大人。”林掌柜起身之后,才发现里屋还站着其他的贵人,他也不敢多看,只不卑不亢的说明来意:“我们少东家说了,谢大人清廉居正,是京中难得一见的好官,听闻大人现在急需一批贡茶,她愿按照朝廷所需的茶叶数量将这一批贡茶补齐。”
谢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林掌柜:“你们少东家是?”
“我们少东家还未出阁,这姑娘家的闺名可能不便告知。”林掌柜感到极强的威压,但奶娘一早叮嘱他不要将二小姐的身份说出去,考虑到这闺阁女子的清白,林掌柜自是不敢轻易透露。
谢凌出身名门,骨子里就有世族子弟的教养,听闻是未出阁的姑娘,他就没再问了。
三皇子微微思量了一会,道:“既然你们少东家有心,那本皇子就让底下的内侍随你一起去江畔茶肆,并说明其茶叶品种跟数量。”
皇子……
林掌柜马上就猜到这人是谁了,赶忙慌里慌张的向三皇子行礼:“小人见过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笑容清俊:“林掌柜不必客气。”
三皇子做了决定,谢凌也没多说什么,他让人取了一块令牌,姿态温和的递给林掌柜:“无功不受禄,本官欠你们少东家一个恩情,将来她若有任何难处,可随时来找本官。”
短短数言,可见谢大人做事沉稳周到,林掌柜不由想,谢大人跟他们那温婉端庄的大小姐是很相配的。
不过要是让谢大人知道少东家就是他夫人的妹妹,谢大人可能还很惊讶。
==二更==
等人都走了之后,三皇子试探着开口:“子凌,他这背后的人不会是淑妃娘娘吧?”
没道理在向朝廷进献贡茶前一日,就有人来帮他们,听说前日五公主单独找了谢凌,那应该是从淑妃娘娘那里听到的。
淑妃娘娘未出阁是国公府的四小姐,也是这人的小姑姑,她若出面,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周让却是想到了林掌柜说的“我们少东家还未出阁”,猜测道:“人家都说他们少东家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我觉得应该是哪个仰慕子凌的贵女。”
毕竟这京城最大的几家茶肆,已经被太子殿下控制了,这家江畔茶肆虽然在京中名气不大,但他能一下子提供这么多茶叶,背后肯定是有人的。
其实谢凌脑中不合时宜的想到一个人,因为这实在是太巧合了,而且身份可以胡诌,但他又觉得他这个想法很荒唐。
妻子一贯娇俏温软,还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姑娘,她又自幼生活在江州,怎么会与京城扯上干系。
谢凌身旁的杨侍卫觑了觑自己主子的脸色,提议道:“主子,需要查一下江畔茶肆的少东家吗?”
这事着实透着诡异,怎么还有人无缘无故的帮大人,肯定是有所求。
谢凌凤眸微敛,沉声道:“让暗卫查一下吧。”
杨侍卫:“是,主子。”
***
太子是在未时来的太师府,沈岸亲自去门口迎太子进来。
太子一边摇着折扇,一边大摇大摆的来到沈岸面前:“沈太师。”
沈岸微行一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这会儿太子兴致很高,谢凌想的没错,那一批贡茶被截走之后就藏在太师府,以至于这两天太子格外激动,他仿佛已经看到三皇子的悲惨下场:“人人都称赞谢大人料事如神,一双手就能定乾坤,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因为那夜沈岸是没有留下证据的,今天已经到了第三天,礼部跟内阁都没什么动静,那太子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们已经想不到法子了。
那接下来不得面对父皇的怒火,贡茶也是贡品,丢失了可不是一件小事。
沈岸不置可否,其实他怀疑谢大人已经靠其他方法补齐了那一批贡茶,但他没打算告诉太子殿下。
太子又自言自语的说了好一会儿,沈岸替他斟着茶,唇角挂着极浅的笑意。
直到傍晚时分,天边的晚霞五彩斑斓,夕阳的余晖撒落在太师府,太子才记起了时辰,回了东宫。
隔日一大早,太子换上明黄色五爪蟒袍,穿着金靴,去养心殿给圣上请安:“父皇,儿臣有一事禀报。”
单公公奉茶的手一顿,这太子殿下还真是来的凑巧,谢大人跟三皇子殿下刚离开。
圣上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情,他锐利的目光直视太子,态度不怒而威:“太子想说什么?”
“你是想说礼部出了大差错,今早三皇子过来禀报,他们礼部已经将贡茶数量全部核对完,并交给了内务府。”
太子第一反应是有人闯了太师府,可他明明昨晚才从太师府回来啊,而且他们怎么可能猜出那批贡茶就在太师府呢。
太子眼神顿时变得闪烁游离,原本想说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他隐隐觉得父皇一早就知道他做了什么。
“敢利用贡品一事诬陷自己的弟弟,铲除异己。”圣上看他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心里压着一股火,铁青着脸:“太子,你是当朕已经不在了吗?”
亏得他想出这么龌龊的想法,一旦这贡品丢失确定是三皇子的过错,那三皇子作为皇室子弟,是可以免于杀头之罪,但也注定了他这一辈子要远离朝堂。
他是更看重太子,但不代表他希望其他儿子都个个不成器。
在这件事上,太子更是显得愚不可及。
帝王一怒,养心殿的人都悄无声息的跪了下去,太子咬了咬后糟牙,猜到他这次又被反将一军了,他当即跪下去:“儿臣不敢。”
圣上已经不知道太子是第几次做这等蠢事了,他对太子是真的爱之深、责之切,语气更是低沉:“你母后温柔贤淑,你妹妹也活泼机灵,怎么到了太子这里,就尽做些蠢不可及的事。”
“太子,朕等会会让人去东宫取贡茶,这是最后一次。在年关前,太子就好好的在东宫面壁思过吧,不要以为有你母后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储君之位,可以立,也可以废。”
从太子私下四处结交官员起,再到现在公然使用手段陷害三皇子,他以为他那些计谋做的天衣无缝,熟不知天子还在,还能由得他在京中为所欲为,圣上不做声,是因为看在中宫的份上。
这次,是谢凌揣摩到了圣上的意思,且不说谢凌,就说太子能有三皇子一半的心性,皇上都不用这么操心。
太子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父皇。”
他之所以能在京中不可一世,能依仗的就是储君的身份跟中宫嫡出的身份,要是父皇废了他的储君之位,那他岂不是要被三皇子跟国公府踩在脚底下。
“朕说到做到。”圣上眸光冷寒,袖摆一挥,看都不看太子:“滚出去。”
单公公在边上摇了摇头,第一次没有起身送太子出宫。
比起先帝,当今圣上在太子身上真是耗费了很多的心力,也给过他许多机会,但太子殿下一点都不懂得珍惜,再这样下去,也不怪圣上会失望。
圣上在养心殿斥责太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外,沈岸是最先知道的。
“太师,听宫里的消息说,今日圣上对太子殿下发了好一通火,还让他年关之前好好在东宫面壁思过呢。”
沈岸并没表现的多意外,他比较好奇的是另外一点:“那礼部该向朝廷进献的贡茶,可都上贡了?”
书童如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都上贡了,而且皇上将今年的除夕夜宴交给了贵妃娘娘安排。”
贵妃娘娘,那可是三皇子殿下的生母,足见圣上这次对太子殿下有多失望。
沈岸猜到这次三皇子殿下是逢凶化吉了,他就知道有谢凌在,三皇子府怎么可能轻易出事,而且太子的手段并不高明。
不过依照往日谢宰辅的做事风格,此事没有牵连到沈岸,算是沈岸欠了他一个人情。
沈岸负手扫了满园梅花一眼,吩咐:“让人将贡茶原封不动的送到东宫,然后我们去法慧寺。”
书童惊掉了下巴,太师好端端的怎么要去法慧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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