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表演?
另一个自己还去看过魔术表演吗?看魔术表演倒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一张票根而已,有什么必要藏的这么深?
对“他”来说,这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吗?
算了,想不通。
鹿见春叹了口气,将名片和魔术表演的票根一起收好放在一边。
票根之下是一张背面朝上放着的照片,下面压着一只手表、一张纸条和折起来的地图。
鹿见春名拿起照片,然后动作一顿。
照片被拿起来之后,他隐约感受到了一种轻微的拉扯感——照片连着一根极细的线。当他拿起照片时,那根线也随之被扯断。
线的另一头连接着下方电子手表的屏幕。细线断裂之后,电子手表的屏幕骤然亮起,显示出几个数字来。
——00:03。
三秒的数字立刻开始跳动,进行倒计时。
鹿见春名马上就猜到了这玩意是什么——这大概就是他在家发现的那些土自制材料搞出来的成品。
自制手表型炸//弹。
鹿见春名估摸了一下,现在就是跑也跑不掉了,反正死多了也不愁,被炸一下而已,那也没什么。
于是趁着最后两秒钟不到的时间,鹿见春名赶紧去看剩下的那些东西。
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上有四个人,前面坐在一起的三个年轻人面上都带着笑容,勾肩搭背在一起,看起来个个都很阳光爽朗。
……显得坐在后面另一桌的鹿见春名有些孤孤单单,好像只是个不慎入镜的路人。
折起来的是一张完整的东京周边的地图,展开后上面用红笔画出了几个圈来,用简单的数字做了标记。
另一张纸条上写着简简单单的几行字。
鹿见春名辨认了出来,那是他自己的字迹,甚至于写出来的那行字也是他的口吻,让人一看就血压飙升。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纪念品不能让无关的人看到,只能拜托你去死了,抱歉:)。
甚至在后面画了一个十分犯贱的笑脸。
手表屏幕上的倒计时跳到了0。
爆炸的火光卷起热浪,瞬间将近在咫尺的鹿见春名吞没。
在彻底被席卷进爆炸之前,鹿见春名眼疾手快地把刚才拿到的东西放在身后藏好——除了那张嘲讽人用的字条。
然后,他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等一声巨大的声响响过之后,屋顶的小灯发出一声轻微的“嘀”声,红光闪烁了几秒,天花板上的洒水器开始运作。
细密的水洒下来,落在鹿见春名的脸上,将他的额发和睫羽浸湿。
单薄的织物被水彻底打湿,黏在少年的身体之上,勾勒出略显单薄纤细的身体线条。被爆炸烧开的那一大片缺口之中,暴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因为爆炸而落下的黑灰也被水淋湿了散开。
鹿见春名躺在榻榻米上,缓慢地将眼睛睁开,转动眼珠看了一眼这个多灾多难的小公寓——其中三面墙都被刚才爆炸的火光烧成一片黑色,剥落的墙面下显露出加固后的墙体材料。
他盯着装在天花板顶上的灭火装置,幽幽叹了口气。
“唉……”鹿见春名了无生趣,“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还要装个灭火装置了。”
一般人这么近距离地面对炸弹,哪怕那只是个小型的手表炸弹,当然也是活不下来的。
窥探到“另一个自己的秘密”的人,理所当然地会被灭口。
只有亚人,才有可能活下来……准确的说,是死了又复活。
鹿见春名撑着身体坐起来,抬手将打湿黏在肌肤上的银白色额发捋在耳后,显出光洁的额头来。
藏太乖乖地蹲在他身边,将那叠照片和票根递过来。
鹿见春名接过照片,他低垂下眼睛。凝视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三个人——他认出了其中一个。
是前几天刚见过的伊达航。
伊达航是警察,根据他现在的职位来推断,多半是从警察学校毕业的。跟他勾肩搭背的另外两个人,又是什么身份……?
这张照片又为什么要藏起来?他跟这照片上的人感情很深?还有那张黑羽盗一的魔术秀票根……
鹿见春名啊鹿见春名,你的感情经历是不是有点过于复杂?
他忍不住在心里质问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
现在感情债都找到他头上来了!就说为什么伊达航看他的表情那么奇怪。
还有那张地图上,用红圈标起来的地方……找个机会去看看吧。
鹿见春名叹了口气,将这几张东西重新收好,塞进床下的暗格之中。
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藏起来,但鹿见春名推测这几张东西大概很重要——或者很有意义,为了防止被其他人看见,保险起见,他还是在搞个炸弹放在那当安全装置吧。
嗯,还可以多整几个带在身上防身。
至于自制//炸/弹稳不稳定呢……无所谓,他又不会死,死的肯定是别人。
……
公寓的门被敲响。
鹿见春名一顿,叹了口气,转身去开门。
刚才爆炸的动静有点大,多半要被邻居投诉了。
他赤足走到玄关去打开公寓门,出现在公寓门口的当然不是投诉的邻居——而是一帮穿着制服、佩着樱花徽章的警察。
领头的警察垂下眼睛掏出证件对鹿见春名打开,上面贴着一张显得有些轻佻的证件照。
“我们是警视厅警备部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掏出证件照的人说,“接到报警说,这里发生了……”
青年这时才仔细去看开门的人,没说完的话卡在他的口齿之间停滞,迟疑许久之后才将这句话补完。
“……爆炸。”
鹿见春名也认出来了。
眼前这个自称是警备部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有一头十分具有辨识度的黑色卷发,在数分钟之前刚刚出现在那张时间久远的照片之中。
松田阵平凝视着鹿见春名的脸,“……诗?”
“警官,”鹿见春名保持着微笑,“我是鹿见春名。”
松田阵平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抿了抿唇。
他前几天就从伊达航那里知道了消息,听伊达航说,看到了和鹿见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几乎就是鹿见诗本人。
但他此前分明得知的是鹿见诗已经亡故的消息。
死去的人还会重新出现在人世吗?
如果说同样的姓氏不足以成为某种证据,那么一模一样的长相、声音,甚至脸上的神情,都与“鹿见诗”毫无差别。
他们完全就是同一个人。
但按照伊达航的说法,眼前这个鹿见诗……不,鹿见春名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们了。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初次见面,我是松田阵平。”
“松田警官,请进。”
鹿见春名侧身,让开了进门的路。
“你家里发生了爆炸吗?报警人说这里有炸弹出现。”松田阵平盯着鹿见春名,“你……没受伤吧?还好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时有点迟疑。
鹿见春名的脸上还沾了一点爆炸时产生的飞灰,衣服倒是已经换掉了,全身上下都看起来完好无损,不像是有哪里受伤的样子。
“什么?炸弹?”鹿见春名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来,连忙摆了摆手,“那怎么可能呢警官?我一个普通大学生,也没有得罪什么奇怪的人,家里怎么可能有炸弹呢?只不过是我厨艺不够精湛,煮饭时不小心在电器上洒了水,导致了爆炸……”
走进房间时,松田阵平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洒水装置。
委实说,这种东西在个人住房中是很少见的,通常只有学校、商场之类的公众场合才会装这种灭火装置。
“我比较怕死,”鹿见春名镇定地回答,“不仅加固了房子的墙壁,还装了这个,以防万一嘛。”
怕死?松田阵平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他见过不少怕死的人,但这其中绝对不包括鹿见春名——倒不如说,他经常觉得鹿见诗是个完全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
他们一致认为鹿见诗大概是有自毁倾向,心理状况十分堪忧。
松田阵平抬头看向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员,他们会意地寻找起来。
刚才手表爆炸时正好波及到了放在房间里的微波炉,手表爆炸后四分五裂出了无数残骸,根本拼凑不出原样来。
爆//炸//物处理班的成员检查了一遍,没找到什么异常。
鹿见春名的公寓里相当干净,没有任何违禁物品——所有可能会导致他被请到警察局里喝茶的东西,他都已经让藏太带出去了。
松田阵平忍不住和鹿见春名搭话。
“既然是煮饭时电器爆炸了,你怎么没事?”
“我刚好去洗手间洗手,逃过了一劫。”鹿见春名拍了拍胸口,露出心有余悸的后怕表情。
松田阵平盯着鹿见春名的脸,许久之后才微微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幸运。不过,既然不擅长料理的话,下次还是不要自己做饭好了,以免又发生这样的意外。”
对鹿见春名说的话,松田阵平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从七年多以前认识这个人开始,他就发现了——在说谎这件事上,鹿见诗非常之熟练。
他根本不相信这是鹿见春名口中的“意外发生的电器爆炸”。
他很清楚地知道,鹿见诗的身后笼罩着黑色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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