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闻歌买回来的这些东西虽然幼稚,在打发时间上却十分有用,这下不仅冯乐真不会无聊了,连他也不必再整日坐在屋子里发呆,每天午饭过后,两人就打点小赌消磨时间,消磨时间到晚上,便各自回屋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十日,闻歌的伤口终于结痂,冯乐真也用光了最后一点金疮药。
“结痂之后就不必再涂药了,不过你伤口极深,只怕到一个月之期后,也不能完全康复。”冯乐真拿着一块手帕,细细擦着已经空了的药瓶。
闻歌看她一眼:“放心吧,不会影响我救人。”
“不会影响,本宫才该不放心吧?”冯乐真玩笑地问。
闻歌一顿,脸色便沉了下来。
这些日子相处太好,他时常会忘记两人的身份和立场,好在每次都及时反应过来,才没被她套了话去。
冯乐真懒得计较他此刻在想什么,只低着头专注地擦药瓶,直到将药瓶擦得发亮仍不肯罢休。闻歌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已经空了,不赶紧扔了,还擦这么干净做什么。”
“友人相赠,不敢扔,不敢扔。”冯乐真轻笑道。
闻歌:“是那个沈随风所赠?”
“你知道?”冯乐真颇为惊讶。
闻歌面无表情:“我们行刺杀之事前,总要潜伏一段时间,对你有所了解才行。”
冯乐真了然,唇角扬起微笑:“除了他,还了解到什么了?”
“了解到长公主殿下跟这个叫沈随风的大夫牵扯不清,家里还养了个镇边侯世子,”闻歌不客气地看向她,“殿下可真不容易,日日要平衡府衙和军营不说,回到家里还得平衡男人。”
“吃醋了?”冯乐真反问。
闻歌:“……”
“没什么可醋的,本宫这不是来陪你了嘛。”冯乐真一脸淡定地调戏。
闻歌脸有些黑,耳后的皮肤却泛起了红。
冯乐真将擦干净的药瓶收进袖中,扭头拿了蹴鞠来:“今日踢球吧。”
“不踢。”闻歌想也不想地拒绝。
冯乐真:“还真吃醋了?”
“我没……”
“那本宫哄哄你?”冯乐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闻歌无言许久,最后憋出一句:“我若赢了,你三天不能说话。”
“三天?”冯乐真眉头微挑,“未免也太久了吧。”
闻歌:“不答应就不踢。”
“那好吧,”冯乐真一脸遗憾,“那本宫若是赢了,你今晚侍寝。”
闻歌的脸都要绿了。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冯乐真勾唇,“那……亲本宫一下如何?”
“……行。”相比侍寝,亲一下就比较能接受了。
赌约达成,冯乐真拿着球往外走,闻歌跟在后面,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你就没打算让我侍寝吧?你一开始想的赌约就是亲一下。”
“是吗?”冯乐真一脸无辜。()
闻歌气恼:你果然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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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是绑匪呢,咱们算不算天生一对?”冯乐真笑着反问。
闻歌被噎得木起脸,不想理她了。
就是因为他的反应每次都如此好玩,加上关在这里的日子实在无聊,冯乐真才一次又一次的逗他,无限从逗他这件事里找乐子。
“开始吧。”冯乐真说着,一脚将球踢了出去。
闻歌对她犯规的事已经麻木了,见状也不急不恼,只暗暗下决心要让她输得很惨。
半个时辰后,他心愿达成。
“你输了,记住三天不能说话。”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本就生了一张少年气的脸,瞧着比真实年纪又小了几岁,平日全靠板着脸才勉强维持一点冷肃,此刻一笑便什么气势都没了,透着一股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冯乐真看得心生喜欢,就像看见圆乎乎的猫儿狗儿一般,叫人总想摸上两把。她也不委屈自己,这般想着,便立刻上手了。
当脸颊被捏住,闻歌先是一愣,下意识拍开了她的手。
啪。
当听到清脆的声响,冯乐真还没反应,闻歌自己先是愣了一下,再看她的手背已经微微泛红,他竟生出一分无措……他明明收着力的,为何还打得这么响?
“我……”我什么?道歉吗?话到嘴边,闻歌却说不出来了,只沉默地看着冯乐真。
冯乐真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便回屋去了。
等再次见面,便是晚饭时间。
闻歌做了满满一桌菜,连每晚必喝的白粥里都加了蛋花和黄酒,闻起来又香又醇。
看到冯乐真出来,他下意识看了她的手一眼,见没有什么痕迹后略微放心,不甚自在地说:“吃饭吧。”
冯乐真点了点头,沉默地坐下。
平日不管是用膳还是别的时候,都是冯乐真主动打开话匣,他则负责偶尔接一句,眼下冯乐真一句话也不说,他便不知该如何挑起话头了,一来一去的饭桌彻底沉默,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声响。
冯乐真用了一碗粥便要起身,心不在焉的闻歌下意识拉住她的手:“你去哪?”
冯乐真看他一眼,不语。
“……这么多菜还没吃,你坐下。”闻歌不知该怎么跟她说话,干脆板起脸。
冯乐真也不与他犟,又坐下用了些吃食。
闻歌好几次偷看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她再次起身离开,他才连忙开口:“你等一下。”
冯乐真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
闻歌还未有所行动,脸颊便泛起了热意,于是又站在原地纠结起来。
冯乐真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等着,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就这么僵持许久,闻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拉起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你捏吧。”他的
()
语气视死如归。
冯乐真无言一瞬,将手抽了回来。
闻歌愣了愣,心情突然很差:“这也不行?那你打回来总可以了吧,老是不说话有什么意思……我也不是非要与你说话,你安静点我反而更高兴,只是凭什么?你的命还捏在我手里,凭什么对我这样摆脸色?”
冯乐真眉头微扬。
“说话!”闻歌感觉自己心底好像埋了一座火山,正噗噗地冒着白烟,只差一点点便要迸出可以烧毁一切的岩浆。
冯乐真:“你是不是忘了,下午的蹴鞠本宫输了?”
噗噗冒着白烟的火山突然哑火,闻歌也愣住了。
冯乐真幽幽补充:“本宫可没有违背赌约,是你非要本宫说话的。”
火山又烧了起来,只是这次烧的范围很小,局限于闻歌本人。他浑身发烫,感觉自己快要熟了,尴尬大多生气:“你又骗我!”
“本宫连话都没说!”冯乐真的语气可真是冤枉至极,若不是她眼底泛着笑,闻歌真以为自己在诬陷好人了。
两人再次对视,冯乐真笑了,闻歌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房间里。
“年轻人,就是经不得激。”冯乐真惋惜地叹了声气,抬头看向前方高墙。
都十余日了,想来要不了多久,阿叶就能找到这里来了。
夜深,宵禁。
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官兵,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阿叶一身夜行衣,带着人在黑夜遮掩下的月城来回搜寻,这些日子他们已经查完了城东和城北,如今只剩下小巷密布的城西,以及如荒野一般却地窖极多的城南。
“城西的巷子年久失修,大多数人已经搬走,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咱们还是先搜城南吧。”有人提议。
阿叶站在高楼之上,看着灯火不多的城西巷子,沉默许久后开口:“先搜城西,我感觉殿下就在这里。”
“是。”
黑夜漫长,却总有结束的生活,等一夜过去,闻歌以为自己的尴尬已经少了许多,但见到冯乐真的瞬间,他便发现自己想错了。
冯乐真见他脸上泛起薄红,便识趣地没有再提昨晚的事:“今日天气不错,将被子扛出来晒晒吧。”
“……嗯。”闻歌见她没有撩拨自己,默默松了口气。
晒被子这种活儿自然归闻歌,吃过早饭,他便在院子里系了根绳子,将被子一一取出来晒上,冯乐真在旁边看了许久,又从柴房里捡了根干净的木棍,在他晒的被子上敲敲打打。
“你做什么?”闻歌问。
冯乐真惊讶:“你不知道?”
闻歌:“我该知道?”
“晒被子的时候就是要像这样敲一敲,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难道没有自己晒过被子?”冯乐真问。
闻歌:“我的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为何要亲自做这些事?”
“谁照顾?”冯乐真笑问。
闻歌:“当然是宫里的太监。”
话音刚落,他意识
到冯乐真在套自己的话,眼神登时冷了下来:“我劝你还是安分些,知道得越多,你只会死得越快。()”
本宫不过是跟你闲聊几句,你怎么又突然威胁上了??()”冯乐真也皱眉。
闻歌冷哼一声,扭头进屋去了。
看着突然关上的房门,冯乐真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仿佛刚才因为他的话不高兴只是一种错觉。
“警惕心太重,什么话都套不出来啊。”她摇了摇头,继续敲被子。
虽然对冯乐真时不时套话的行为很不满,但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闻歌只在屋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种不愉快抛诸脑后,挽起袖子给她做饭去了。
午膳是土豆焖鸡,营关这边常见的一种大菜,用地锅一炖味道极佳。自从接连吃了五天萝卜白菜后,冯乐真还没说什么,闻歌先够够的了,于是这几日天天出去买菜,今天的鸡就是天不亮时赶早集买的。
两人吃饱了饭,就去院子里晒太阳,前几日的倒春寒结束后,春天似乎真的来了,这几日一天比一天暖和,赶在晌午时晒一晒,还能晒出细细的汗来。
冯乐真懒洋洋的躺着,一扭头就看到同样懒洋洋的闻歌,不由得笑了一声:“你现在是越来越像营关人了。”
闻歌眯着眼睛晒太阳,闻言也不理。
冯乐真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瞧见他的袖子上有一个破洞,想了想便回屋去了。闻歌虽一直闭着眼,却也时刻关注着她,知道她进屋后突然觉得无聊,但也没有立刻起身回屋。
片刻之后,便感觉到她在自己旁边蹲下了,闻歌眼眸微动,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然而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闻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第一个动作,不由得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她垂着眼眸,正在给自己缝衣裳。
虽是苦寒之地,阳光却比京都灿烂,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了一身金光。她就这样垂着眼眸,专心地给他缝衣裳,一针又一针,仿佛扎在他的心上,可扎出的滋味却不是疼,而是另一种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滋味。
闻歌怔怔看着她,失神了好长一段时间。
冯乐真没有抬头,却突然问了一句:“堂堂长公主殿下亲自为你缝衣裳,是不是很感动?”
闻歌猛然回神,想说一点都不会,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半天只憋出一句:“你怎么会这个。”
“不会,所以缝得很难看。”冯乐真说着,将线挽个结咬断。
闻歌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看到自己衣裳上歪歪扭扭的缝线。
……缝成这样,看得出来是真不会。
“还不如用浆糊粘一下。”冯乐真对自己的手艺越看越不满意。
闻歌收回手:“我觉得还好。”
“真的?”冯乐真挑眉。
闻歌:“……嗯,最起码缝住了,要求别太高。”
“也是,要求不能太高。”冯乐真笑了一声。
()
闻歌抿了抿唇,重新看向自己的袖子,那条歪歪扭扭的线,好像也没那么难看。
他正专注于观察自己袖子上的缝线,冯乐真已经回屋拿了蹴鞠,在院子里踢着玩了。闻歌看着她敏捷的身形,眼底泛起笑意,当即起身从她脚下抢了过去。
冯乐真气笑了:“本宫刚帮你缝了衣裳,你便给本宫恩将仇报是吧?()”
是又如何?→[”闻歌难得从她这里扳回一城,便故意颠着蹴鞠气她。
冯乐真眯起眼眸扑了过去,闻歌没想到她直接用抢的,当即将蹴鞠举得高高的。他本就比冯乐真高出一头,加上手又举着,冯乐真就算跳起来也抢不到,一怒之下拍了他的脑门一下。
啪!
跟闻歌打她不同,她每次出手都下了十足的力,这一巴掌下去,不多会儿闻歌的脑门就红了。两人无言对视许久,冯乐真扭头就跑,闻歌大怒,拿着蹴鞠朝她砸了过去。
说是砸,其实根本没用力,还特意往她旁边的石磨上丢,谁知蹴鞠突然反弹,又撞在她的小腿上,冯乐真一个站不稳,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闻歌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没忍住笑了:“还跑啊,怎么不跑了?”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闻歌冷哼一声:“少来骗我。”
地上的人还是不动,这个长公主虽然偶尔会展现孩子气的一面,但大多时候都是娴静端庄的,就算跌倒了,也绝不会就这样躺在地上。闻歌渐渐意识到不妙,赶紧走上前去,就看到冯乐真双眸紧闭,似乎已经人事不知。
“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闻歌说着便去拉她,结果刚动她一下,就看到她后脑缓缓渗出血来。
闻歌脸色大变,彻底慌了:“殿下!”
冯乐真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她昏昏沉沉睁开眼睛时,闻歌正站在门口送大夫出门。
昏迷了一下午,嗓子干得发痒,她清了一下嗓子,后脑顿时传来阵阵痛意。
闻歌送人送到一半听到动静,连忙折身回来:“你醒了?”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半晌,问:“你是?”
闻歌眼神微变:“别闹。”
“闹什么?”冯乐真蹙眉。
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扭头就往外跑:“大夫!”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静静坐在床上。
闻歌紧急将大夫叫了回来,大夫又是诊脉又是掰眼睛检查的,问了一堆后扭头对闻歌说:“许是磕到了后脑,失忆了。”
“失忆?”闻歌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
“那得问你了,好端端的为何拿蹴鞠砸人家。”显然,闻歌在请大夫时已经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尽数告知了。
冯乐真抬眸:“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
“……得多久能治好。”闻歌刻意无视她。
大夫捻了捻山羊胡:“说不好,有的一两日能治好,有的一辈子都治不好,总之谁也说不准,你这几日别刺激
()
她,尽可能顺着她些,以免她的情况更加严重。”
闻歌沉重地看了冯乐真一眼:“好,我知道了。”
大夫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他一走,屋里又只剩闻歌和冯乐真两人,闻歌狐疑地盯着冯乐真,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什么?”冯乐真反问。
闻歌:“你最好不是在骗我,否则……”
“否则做什么,再给我脑袋打破?”冯乐真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还嘴的本事一点没忘。
闻歌无言一瞬,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我不是故意的。”
“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请大夫来。”冯乐真抬起下颌,脸色虽然苍白,但气势不减半分,“所以你我是什么关系?”
闻歌一顿,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直接告诉她是绑匪和人质的关系,她会不会伤得更重?
正当他纠结时,冯乐真自己先想明白了:“看你这神情,应该不是兄弟姐妹,那是夫妻?”
闻歌:“……”
“是吗?”冯乐真又问。
闻歌:“你的药快熬好了,我去给你端。”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冯乐真看着他仓皇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闻歌很快端了熬好的药来,冯乐真一闻到味道便蹙起眉头,同时又觉得十分熟悉,就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这种味道一般。
“喝吧,喝完好好休息,说不定这两天就全想起来了。”介于是自己还手才害她受伤失忆,闻歌难得态度不错。
冯乐真看他一眼,接过碗一饮而尽。
“苦……”
她刚说出一个字,闻歌就往她嘴里塞了个蜜饯,冯乐真皱着眉头嚼完,又一次看向他。
“睡吧,我明早再来看你。”他说。
冯乐真:“你不跟我睡一起?”
“……我有自己的房间。”闻歌无奈。
冯乐真点头:“懂了,是感情不和的夫妻,难怪你会拿蹴鞠砸我。”
闻歌张了张嘴,想到大夫说的不要刺激她,又将想说的话强行咽了回去:“睡吧……”
他又一次离开,屋里彻底静了下来。
冯乐真昏迷太久,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趴在床上试图从空荡荡的脑子里找出一些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她努力许久,脑子越来越疼,索性就什么都不想了。
伤在后脑,只能趴着,她又不习惯趴着睡,在床上躺了许久,总算勉强睡去,结果一睡着,便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
等到她从一个又一个的梦境里挣扎而出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她趴在床上静默许久,昨日从昏迷中醒来时的那点不安,此刻已经如潮水一般褪去。
闻歌一直坐在桌前等着,见她睁眼立刻过来:“粥熬好了,你起来吃吧。”
冯乐真抬眸看向
他,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你想起什么了?”闻歌忍不住俯身去问。
冯乐真看着他一点点靠近,问了句:“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闻歌。”她早就知道的事,告诉她也无妨。
冯乐真:“我呢?”
“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闻歌面色古怪。
冯乐真面无表情:“以前应该是知道的,但被蹴鞠砸了之后……”
闻歌轻咳一声:“你叫……铃铛,小铃铛。”
“哦。”冯乐真点头。
闻歌是为了试探她才故意说出这个名字,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便没有再继续。
吃过饭,冯乐真在院里坐了片刻,便往大门口去了,闻歌立刻唤住她:“你做什么去?”
“无聊,出去走走。”冯乐真回答。
闻歌狐疑地眯起眼眸:“为何想出去走走?”
“不能吗?”冯乐真反问。
两人僵持良久,闻歌说:“不能。”
“哦,看来不仅我们夫妻关系不好,你还限制我的自由。”冯乐真点了点头,似乎想在有限的谈话里得到更多讯息。
闻歌扫了她一眼:“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总之这道门你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
“知道了。”冯乐真倒是平静,答完就回屋去了。
接下来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来。
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午饭后和她一起消磨时间,如今她突然回了屋里不再出来,闻歌第一次觉得下午的时间这么长。好不容易熬过一个下午,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又睡不着了——
平时下午都玩闹许久,再多精力也都耗光了,晚上睡得自然更香,而今日什么都没做,还因为无聊小睡了一会儿,现在到了晚上,自然是睡不着的。
而晚上睡不着的结果,是翌日一早还按平时的时间醒了,醒来后一直精神不济,然后到下午忍不住小睡一会儿,再然后就是晚上失眠。
他在这边越来越糟,冯乐真却睡得很好,只是接连两三天都一直做梦。
第四日清晨,冯乐真起床后往外走,结果一开门就对上了闻歌黑沉沉的视线。
她顿了顿:“没睡好?”
“你记忆还没恢复?”闻歌反问。
冯乐真抱臂:“没有,怎么了?”
“大夫不是说你一两天就能恢复吗?”闻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冯乐真轻嗤一声:“大夫还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恢复呢。”
闻歌深吸一口气:“下午,玩沙包吗?”
冯乐真眼眸微动:“怎么玩?”
见她没有一口回绝,闻歌立刻拿了一个拳头大的沙包来,一字一句认真教她规则,冯乐真专注听完,问了一句:“我们平时也这么玩?”
“……嗯。”
“那这样看来,我们感情还是不错的。”冯乐真掂了掂沙包,评价。
闻歌无言以对。事实上他直到现在都不太相信她失忆的事,毕竟只是磕到了脑袋,弄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怎会将过去一十多年的记忆全都忘个干净。()
可冯乐真的表现太正常了,他几次三番试探,都没从她脸上看出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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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管她有没有记忆,只要他还像以前一样提高警惕,她就休想从他身上套出一条有用讯息。
两人一个腰上的旧伤还没好,一个头上添了新伤,只玩了半个时辰就停下了,于是又肩并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想吃苹果。”冯乐真嘟囔一句。
闻歌眼眸微动:“你知道什么是苹果?”
“……我是失忆,不是傻了,你没发现我还会用筷子?”冯乐真不客气地反问。
闻歌:“哦,我以为你不记得,那你都记得什么。”
“记得怎么吃喝拉撒,怎么说话怎么写字,忘记的只有我是谁,还有你是谁。”冯乐真说。
闻歌:“那你还记得沈随风和镇边侯世子吗?”
“他们是谁?”冯乐真问。
闻歌:“看来你忘了的不止是我。”
“他们是谁?”冯乐真重复问。
闻歌扫了她一眼:“我随便说的。”
“哦。”冯乐真继续看天边的云。
两人一起消磨时间到傍晚,冯乐真又说了一句想吃苹果,闻歌沉默一瞬,还是出门去了。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冯乐真一人,她静静看着夕阳下滑,周边的一切开始融入黑暗,才起身往屋里走,只是还没走到门口,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径直落在她面前。
“殿下!”阿叶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冯乐真抬眸看向她,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阿叶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殿下?”
闻歌从出门后便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还没走到集市便忍不住折了回去。
“干脆就跟她说集市关门了……”他小声嘀咕着去开门,门一打开便抬高声音,“不是我不给你买,是因为……”
“闻歌!”
冯乐真脸色苍白,正被一个女子攥着手腕,看到他回来后立刻挣脱女子朝他跑来。
“殿下!”阿叶急切去追。
然而已经晚了,闻歌甩出一道暗器硬生生将她拦下,冯乐真趁这个时间义无反顾地扑向他。他下意识将人接住,便看到阿叶身后如下饺子一般,簌簌来了十余人。
“她、她一到这里,就说要带我走……”冯乐真脸色苍白,无助地跟闻歌告状。
阿叶闻言急了:“殿下!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是什么人啊?”冯乐真呼吸急促,双手死死攥着闻歌的衣裳。
闻歌顾不上安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铁弹便朝他们砸去,阿叶认出是当初对他们用过的暗器时已经晚了,铁弹摔在地上,惊起一阵爆破声。
“殿下!
,等爆破声结束?,大门处的两人已经不见踪迹。
“给我追!切记不要伤到殿下!”她呵斥一声,便带人开始搜寻。
闻歌用铁弹拖延时间后,带着冯乐真并未走远,而是直接进了隔壁的空院,径直跳进了院中的枯井里。
他当初买下那座宅子时,便将周围都摸熟了,这一家的枯井里有一个小小的暗室,估计是以前储藏食材用的,暗室的门刚好也是石头所铸,与井壁颜色极为相近,他又提前做了些改造,除了他谁都无法从井壁上找出进暗室的门。
果然,他们藏进来不久,便听到有人跳进枯井,对着井壁敲了一圈后又走了。
闻歌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一只手仍捂在冯乐真的嘴上,直到她抗议似的打了他两下,他才皱着眉头看向她。
“闷……”她轻哼。
闻歌这才发现她脸都红了,于是赶紧放开她。
“我没那么胆小,不会乱叫的,你捂我做什么?”冯乐真不悦。
闻歌顿了顿,心想他才不是因为你胆小才捂的,可惜这个念头一出来,他便又想起她方才义无反顾地甩开手下朝他跑来的事。
他一直以来的警惕性,终于在这一刻散个大半。
“你……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小声问。
“不记得不记得,你要我说几遍?”冯乐真皱眉,“现在能出去了吗?”
“还不行,他们肯定还在附近。”闻歌立刻拦住她。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了。
暗室有一间房那么大,倒也不算拥挤,就是黑了些,但在闻歌摸出一根蜡烛后,唯一的缺点也不见了。
暗室里烛影晃动,照得两个人脸色明灭不定,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正要开口说话时,冯乐真突然问:“我究竟是谁,她为何叫我殿下?”
闻歌沉默了。
“我们不是夫妻吧?“冯乐真眉头皱得更深。
闻歌看到她眼底的怀疑,一句话脱口而出:“既然怀疑我,为何不跟他们走?”
“那个姑娘一看到我就又哭又笑,还说一堆我听不懂的话,我有点害怕。”冯乐真坦然回答。
闻歌:“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我不该找你?”冯乐真反问,“至少跟他们相比,你对我还不错。”
“我对你……还不错?”闻歌有些迟疑。
冯乐真:“给我饭吃,给我熬药,还包揽所有家务,算是不错吧。”
闻歌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评价这么高,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以,我究竟是谁,他们又是谁。”冯乐真又一次询问。
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严肃起来:“你是营关城中的一个大家闺秀。”
冯乐真眼皮一跳。
“而我,是你的侍卫,我们两情相悦的事被你家里发现了,你家里人便要将我们沉塘,我们是逃出来的,刚才那些都是你家的家丁,想抓我们回去家法处置。”闻歌解释。
冯乐真闻言久久不语。
“怎么,你不信?”闻歌又问。
“信,”冯乐真一脸平静,“这套说辞很是熟悉,想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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