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惦记的人儿,漫长的路途便变得难熬?[(),吐不出咽不下,每日里只能拼命赶路,试图将分别的时间缩短一点,再缩短一点。
他如同点燃的火把,迎着风热烈地燃烧,其他人却没这么坚强了,在跟着他赶了三天的路后,终于受不住地提出抗议:“首领,咱们再跑下去,只怕人还没到京都就废了。”
“求求您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晚吧,我人都要被马鞍震碎了。”
“我是不走了,说什么我都不走了,你们杀了我吧……”
面对众人的抗议,闻歌面色不愉,正要说他们几句,宇哥便出来打圆场了:“首领,还是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精神足了才能走得更快不是?”
宇哥是他们一群人里年岁最大的,他说的话闻歌多少会听,沉默片刻后到底还是答应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一到客栈便睡得如死狗一般,连饭都不想吃了。
一群人走走停停,寻常人需要走上一个多月、日夜交替奔走的信差也要半个月的路程,他们只花了二十日左右便到了,当看到京都城巍峨的城墙,闻歌重重松了一口气,当即扭头看向众人:“宇哥先去给宫里递个话,告知皇上我们已经回来,其他人都回去沐浴更衣吧,一个时辰后来我府上,我们一同进宫面圣。”
他们以前住在皇宫,后来他们年岁渐长,再住在只有女人和太监的宫里就不合适了,先帝便给他们在皇城根下置了宅子,闻歌所住是其中最靠近皇宫的一座。
众人闻言纷纷答应,闻歌也独自回了府中。
他的宅子不算小,但一个下人也没有,自然也没人打扫。一转眼去营关也大半年了,房子里全是灰尘,他先简单打扫一遍才去沐浴更衣,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同伴们也纷纷到齐了。
他看一眼众人,便一同往宫里去了。
提前给皇宫递了消息,几人没来之前,便有小黄门等在宫门处了,等几人来了之后,便带着他们往里走。
他们自幼住在宫里,十余岁才搬出皇宫,之后也时常在这里进出,可以说比许多朝臣还要熟悉这里。几人跟着小黄门刚走了一段路,便察觉到了路径不对。
“御书房在南边。”闻歌提醒。
小黄门恭敬道:“皇上还在跟刑部的几位大人议事,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来,所以着奴才领着各位去龙栖殿,向李总管述职。”
他口中的李总管便是李同,虽然这几年因为行差踏错,已经渐渐远离权力中心,但因为是除了皇帝之外,唯一知道他们这群暗卫的人,所以皇上忙不过来时,仍会将与暗卫沟通的事交给他。
往常这种事也是常有,众人便没有多想,直接跟着去了,只有闻歌隐约觉得不对——
其他事也就算了,刺杀长公主这种大事,以皇上的性子,怎会不亲自听他们述职?
他没有疑惑太久,便同其他人一起进了龙栖殿。
如以前一样,殿内外早已经清空,唯独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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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人等在那里,小黄门功成身退,也躬着身子默默离开了。
“李总管。”
众人纷纷抱拳。
李同这几年受了傅知弦不少磋磨,早已不如当年意气风发,闻言只是苦笑一声:“老奴早已不是什么总管,诸位就不要消遣我了。”
“李总管不必灰心,起起伏伏皆是寻常,今日失意,不代表来日不能重归高处。”寒暄客套这种事,一向是宇哥来做的。
李同笑笑,又闲聊几句,这才提起正事:“长公主殿下她……”
“回总管,任务已经完成。”这次是闻歌开口。
李同笑容不变,眼底却多了几分审视:“当真?可营关那边,似乎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们有没有动静,不归卑职管,卑职只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闻歌年纪最小,从来不懂言语上转圜的艺术。
偏偏李同这种肠子弯弯绕的人,最吃他这种性子,闻言也没有生气:“许是他们为了稳住民心,不敢轻易将消息散出来吧,对了,你们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中途不太顺利?”
“长公主府守卫森严,我等只能万分小心,一来二去便多用了些时间。”闻歌又道。这些说辞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了千万遍,此刻终于说出,自然是毫无破绽。
李同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感慨地拿起桌上茶壶,垂着眼一杯一杯地倒茶:“皇上忌惮长公主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个好觉了,诸位立了大功,老奴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说着话,他将壶内最后一点茶水倒出,自己取了其中一杯向众人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以前每次出任务回来,只要遇上李同在,就会有这么个以茶代酒的环节,众人没有起疑,纷纷端起杯子,唯独闻歌蓦地想起离开月城前,冯乐真对他的提醒。
他突然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喝茶的众人纷纷看向他,便看到他端着杯子的手指轻轻在杯口敲了两下。他动作隐蔽,只有长时间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才能看清,一时间皆是神情微动。
“怎么了?”李同察觉到氛围不对,立刻和缓地询问。
闻歌抬眸,露出一点笑意:“没事。”
他当着李同的面,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又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他身后的人也有样学样将茶水饮尽。
李同看着几人喝完茶,眼底笑意更深了些:“你们这些年,为皇上做了不少事,皇上一直感念你们的忠心,还时常说若非有你们替他扫平障碍,只怕诸多事宜都无法顺利进行,所以特要老奴向诸位道一声谢。”
“照拂新君,是先帝留下的命令,我等自然无所不应,皇上不必如此客气,更何况……”
闻歌话说到一半,突然皱起眉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变了脸色,其中一个更是痛苦地蹲在地上,低哼一句:“这茶有问题……”
“李总管,”闻歌猛地抬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同脸上笑意褪尽,许久幽幽开口:“我一个无权无势的
老太监,能有什么意思?”
“是皇上……”闻歌怔怔开口,“为何?我们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吗?”
“你们很好,这些年忠心耿耿,替皇上做了不少事,皇上对你们也十分感谢,只是……”李同静默片刻,又道,“刺杀血亲这种事,到底是不光彩,你们活着一日,皇上便无法安心一日,唯有你们都去了,他才能坐稳那个位置。”
说着话,他面露悲悯,“你们也好,老奴也好,都是先帝给皇上留下的帮手,为皇上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众人面色都有些难看,一时间大殿死一般寂静。
许久,闻歌缓缓开口:“刺杀失败,会死,刺杀成功也会死,横竖都是死,合着皇上在下任务时,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
李同安抚:“你们替皇上解决了心腹大患,皇上会料理好你们身后之事的。”
“那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他?”闻歌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我们本是自由身,是感念先帝恩德,才会留下替他做事,结果这些年刀山来火海去,就落个这样的下场?”
李同叹气:“这就是我们的命,命这东西,都是注定的。”
“我若不认命呢?”闻歌缓缓开口。
李同皱了皱眉,正想说你们服了毒,一刻钟之内必然暴毙,可话到嘴边,突然感觉几人的状态不对。
闻歌抬手,将被水浸湿的袖口亮出来:“我若不认命,李总管当如何?”
李同脸色一变:“你不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闻歌一掌击在他的脖颈上,他当即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首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他一晕过去,其他人也不装了,当即问闻歌。
“走,立刻走。”闻歌说着,当即转身往外走。
他之所以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便是笃定冯稷连亲自处决他们的勇气都没有,更不会在外面设下重重埋伏。其他人见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离开,愣神之后虽然还是不明所以,但依然坚定地跟了过去。
如闻歌所料,外头空空如也,连个侍卫都没有,一如他们从前每个进宫述职的日子。一众人光明正大地离开了皇宫,一出宫便立刻快马加鞭,连行李都顾不上收拾便离开了京都。
也是他们离开得够果断,这才出了京都城,禁军便将城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几人都是身经百战,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便作出往南逃的假象,接着一路往北方去了。
皇上既然已经动了杀心,便不可能轻易放弃,好在他们更快一些,时刻甩那些追杀的人一截,一路上还算是平稳。
接连逃了三天两夜后,众人终于受不住了,找了一处山林暂时休息。
黑夜之中,几人分食一块饼、一壶水,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有人低声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追杀他们的是普通人,那他们只需找个地方躲一下就好,可如今要杀他们的是天子,天大地大,莫非王土,他们
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想到这些年的付出,众人皆是心寒,宇哥作为最年长的那个,主动开口安慰:“皇上虽然有心杀我们,可也不敢闹得太大,毕竟狗入穷巷必反咬的道理,他心里也是明白的,我们只要耐心躲上一段时间,等风波过去,想来就无碍了。”
“那该躲在哪?”有人问。
另一人开口:“最好是繁华些的地方,大隐隐于市嘛,就算被发现了,皇上投鼠忌器,也不敢有大动作,便于咱们逃脱。”
“我倒是觉得该去个人少的地方,实在不行就找一处荒山,皇上总不能连荒山都搜吧?”
“繁华的地方好。”
“荒野好。”
几人争论不休时,宇哥突然看向闻歌:“你想去哪?”
众人纷纷噤声,等着首领的回答。
一片安静中,闻歌缓缓开口:“我要回月城,接她。”
众人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他还有个人要接,只是……
他们对视一眼,有话却不敢说,还是宇哥直接道:“月城的大小官员全是华家的人,华家又是皇上母家,是这世上最忠心于他的人,我们进了月城,跟留在京都何异?”
“所以你们不必跟去,我自己去接她,接到之后再找你们汇合。”闻歌做了决定。
“胡闹,”宇哥眉头紧皱,“如今危险重重,谁也不知谁会遇到什么,一旦分开,十有八九是要走散的,到时候你如何找到我们?你不如先将她留在月城,等我们躲过这一波再接她出来,也省得带着她冒险。”
“她那样的身份,留在月城一样是冒险,当初若非她生病,我也不会留她一人在那里,现在既然有机会能接出来,自然是要接的。”闻歌坚定道。
宇哥面色愈发忧虑,正要再劝时,突然有人弱弱开口:“我说……普天之下,是不是没有比营关更安全的地方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豁然开朗。
是啊!皇上的手再长,也伸不到营关去吧?他们虽然刺杀过冯乐真,但说到底不也没杀她,现在她与自家首领好事将成,那收留他们一下,似乎……也没问题吧?
众人纷纷看向闻歌,闻歌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了:“她自己都不想回去,如何安置你们?”
“她不想留在营关,是因为首领你不在营关,但如果你在的话……”
“她已经失忆,如何应对营关那一摊子事?”闻歌冷着脸打断,“更何况我已经答应要带她隐居,便绝不会食言。”
其他人不敢说话了,气氛有些僵,宇哥出来打圆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咱们先休息,先休息……”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声响,方才还懒散摊在地上的几人一瞬起身,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闻歌沉声问。
昏暗的月光下,阿叶缓缓从林间走出,看到几人后微微一笑:“各位大人,好久不见。”
闻歌看到是她,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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