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苏妍离得很近,刚刚还只是余光瞥见的风景,眼下就这样野蛮地暴露在面前,一览无余。
顾澂骂了句脏话,把汪苏妍的衣服捡起来套到她身上,视线愣是控制着没往下多看半分。
“我紧张不是正常吗。”他平静地说,“你是特约摄影师,有个三长两短,我对上面无法交代。”
汪苏妍看着他,“只是这样?”
顾澂重复她的话:“只是这样。”
“行,”汪苏妍笑了笑点头,“那打扰了。”
她转身欲走,顾澂却喊住她,“药。”
汪苏妍耸耸肩,“不用了,反正也看不见是哪里的伤,给我也用不着。”
说完就要往外走。
她手停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顾澂伸手拉住了她。
汪苏妍转过来,“嗯?”
顾澂手里拿着白色的药膏,过去好半晌,有些无奈地用脚勾过一张椅子,然后拽着她的手腕把人拉回来坐下。
“对着谁都这么脱?”他挑起一点药,从后面揭开衣服问。
粗粝的指腹从皮肤上掠过,揉搓,汪苏妍浑身颤了下,却笑得没良心,“你介意?”
顾澂没回答,三两下抹好那些伤口后放下衣服,“可以走了。”
汪苏妍也见好就收,抿了抿唇,“谢了。”
关门前那一刻,才想起什么似的,故意回头朝顾澂道:“只有对你才这样。”
顾澂:“……”
那晚熄灯后,顾澂烦得有些睡不着。
眼前总是会不受控制地蹦出那张朝自己倾过来的脸,时而又变换模样——
是早上跟着战士们一起训练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还要坚持的她。
是中午把盘子里的肉全夹给自己,说要减肥的她。
是抱着afia时,温柔恬淡的她。
是认真工作时的她。
顾澂很喜欢看汪苏妍拍照时的样子,她凝神看着镜头,有时蹲在一个位置许久,只为捕捉一张最佳角度的照片。
不娇柔,不做作,再艰苦的条件也扛得下去。
但眼下——
顾澂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脑中被控制的,似乎更多的是手指从她皮肤上划过的感受。
被挑起的生理欲望太难忍耐。
顾澂睡不着,只得又起来抽了根烟,到后半夜才草草睡过去。
-
之后的日子,两人之间的相处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有意无意间,眼神的对视,身体的触碰,都隔了一层不说明,也不戳破的薄纱。
时间缓慢流逝,转眼两个月过去,汪苏妍还有一周就要结束拍摄的工作回国。
这天晚上,顾澂巡逻回来,看到汪苏妍还举着相机坐在某个哨位亭下。
他经过她旁边,停下来问:“还么晚拍什么。”
汪苏妍看着镜头回他,“快走了,睡不着,出来随便拍拍。”
四周寂静,两人之间有几秒短暂的沉默。
顾澂还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这两个月拍的素材够交差吗。”
汪苏妍转过来看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你希望我说够还是不够?”
够的话,汪苏妍一周后就要按时回国。
不够的话,可以申请再多留一段时间继续拍摄。
可顾澂没答她的问题,他起身,只留了四个字:“早点休息。”
汪苏妍叫住他:“我明天要去一趟市区,指导员批准了。”
顾澂脚步顿住,回头看她,“去做什么?”
“买点东西,去去就回。”
顾澂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跟拍的时候我说过,我觉得危险的地方,你不可以去。”
汪苏妍顿了顿,莫名嘲讽地笑了,“所以你现在是以营长的身份在命令我?”
顾澂:“……”
顾澂还是没有说话。
这个男人的心好像比铁还硬,眼里只有任务,没有其他。
汪苏妍不想再试探了,叹了口气解释道:“afia明天生日,我答应了会送她一个小蛋糕。”
“她叫我a……我没有办法拒绝。”
“我知道市区有个华人开的蛋糕店,我去去就回,不会停留。”
汪苏妍这么说,顾澂陷入沉默。
ca两兄妹的确可怜,小小年龄失去父母,在难民营也经常被欺负,他们都喜欢汪苏妍,知道她就要离开,ca表面不说话,其实背地里哭了好几次。
3岁的afia还不知道什么是离别,她甚至对自己的母亲都没有太大的印象,如今这声a,汪苏妍无法拒绝的心情,顾澂能懂。
他静了几秒,有些无奈,“我明天有特训,走不开。”
但其实就算顾澂走得开,他也不能去。
他是维和战士,身后是国家,来到这里就是24小时待命,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陪一个女人买蛋糕。
顾澂说:“我找个人陪你去。”
汪苏妍又怎么会不明白他们身上的使命,摇头道:“不用了,战士们每天站岗换哨的任务都分配好了,别为我坏了规矩。”
她说:“我看过距离,来回一个小时足够,放心。”
顾澂顿了顿,还是不放心:“蛋糕店地址。”
汪苏妍从地图里指出坐标,顾澂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地处朱巴市区,日常有不少外国人出入,算是较安全的地方。
综合评估后,顾澂也只能同意,“那你快去快回。”
“嗯。”
话音刚落,汪苏妍的手机响了起来,顾澂离开,“不打扰你了。”
他背影消失,汪苏妍垂眸,看到又是那个熟悉的号码时,闭了闭眼,厌恶地接起来——
“你要我说多少次。”
“我不会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他有再多钱我也不结,你爱找谁找谁,别来烦我。”
手机那头迅速嚷嚷起来,这边信号差,对方说的什么汪苏妍听不清,也不想听。
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
第一天上午,顾澂起来没看到汪苏妍的人影,问丁明杰才知道她早上跟难民营的大哥借了辆摩托车就去市区了。
知道她虎,没想到这么虎。
顾澂拿她没办法,他今天有特训任务,只能先去做自己的事。
今天的训练是武器分解结合,为的是锻炼战士们在遇到大规模武器冲突的时候,能快速分辨和运用不同类型的武器。
训练场上,各小组热火朝天,认真有素,顾澂在每个队列里指导查看的同时,会不间断地看一眼手表。
一个小时早就过去了,可汪苏妍还没回来。
丁明杰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安慰道:“说不定蛋糕要现做,汪老师在那等一会也是正常的。”
顾澂没说话,在场内又走了一圈后,到底是不放心,正要打个电话去问问,手里的对讲机里忽然传来消息。
“所有人员抓紧时间集合,准备武器!”
“政府武装军刚刚突袭了快速反应部队的一个驻地处,现场正在激烈地交火。”
所有战士听到这样的消息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始准备出发,顾澂也不例外,他作为整个营的管理者,有责任在最快的速度内做出指挥方案。
顾澂一边换衣服带武器,一边和消息来源人确定,“具体位置在哪里。”
对方说:“位于60大街,南部体育馆附近。”
正在给枪上子弹的顾澂动作一顿,马上拿起对讲机确定:“60大街?”
对讲机里的声音传来:“是的,60大街,这条街商业较多,人流密集,所以我们要赶紧出发。”
身边的丁明杰脸色刷地就白了。
他非常清楚这个地区交火意味着什么,张了张嘴想对顾澂说话,可顾澂只顿了两秒,马上冷静道:“知道了。”
他转身往外走,步伐比往常任何一次行动都要快,边走边拨汪苏妍的电话,可得到的是不在服务区的回应。
现实没有童话,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人的生命在政治家的权利斗争下,如草芥一般渺小。
尽管已经心急如焚,可顾澂还是很冷静地发号施令,所有战士整装待发,数辆步战车,装甲车从联合国中国营出发,朝交火地点赶去。
“东南线巡逻分队已经出发,应急指挥组、预备队做好准备。”
“各组注意隐蔽,检查弹药,保护民众。”
朱巴是南苏丹的首都,这个国家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国家,2011年从苏丹脱离出来独立成国后,却内战不断,百姓流离失所。
顾澂他们到达交火现场时,两方武装力量还在持续枪战,街上浓烟滚滚,除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外,什么都看不见。
顾澂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他再一次给汪苏妍打过去,在依然没有接通后,当即跟营里的领导通知了这件事。
得到的回复是——“全力营救我们中国公民。”
顾澂在路上已经查了蛋糕店的具体位置,在步战车的掩护下,他在60大街的街角下了车。
“各个方位检查有没有平民,注意防护。”
“是!”
这样的炮火中,中国的战士永远走在最前面,义无反顾。
现场浓烟弥漫,枪声时而落在耳边,顾澂下车后沿着店面开始搜查,现场要么人去楼空要么是受伤躺在地上呻|吟的,凌乱的灰和不断落下的墙体让人绝望。
顾澂一间间扫过去,终于找到那家华人蛋糕店时,果然在店里发现了汪苏妍。
看到她还活着的第一眼,顾澂那根崩到极致的神经松了下来,紧接着便是又气又急地斥她,“你是不是疯了,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拍照?!”
汪苏妍掩护在蛋糕收银台的角落下,镜头对着外面,捕捉激烈的交火画面。
“那我能怎么办。”汪苏妍说:“我以为拿个蛋糕就可以走,谁知道对面突然就落下个炸弹,到处都是人,我都不知道往哪走。”
“所以如果注定要死在这里,还不如死之前拍点有意义的照片留下。”
这是汪苏妍第一次亲身经历战争,就算平时再大胆,当亲眼看到几分钟前还活生生在外面走的人突然倒下时,她整个人也受到极大的冲击。
顾澂无奈又心疼,匆促拉起她,“别拍了,走。”
汪苏妍刚站起来,耳边又传来几声枪响,她本能地抱紧了顾澂,呼吸急促,“我今天会不会挂在这。”
“挂你个头。”顾澂牵起她的手,只平静地说了三个字:“有我在。”
汪苏妍:“……”
汪苏妍第一次被这个男人牵着手,竟是在这样炮火漫天飞的时刻。
她内心激荡,那一刻便知道,她已经有了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回忆。
顾澂这时通过对讲机交流得到队友的情报:“11点方向安全,可以掩护撤离。”
他当即牵着汪苏妍往外走,两人沿着街面快速撤离,眼看就快要到达安全街角,顾澂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拉着汪苏妍闪进身边的一家店铺,还没等汪苏妍反应过来,耳边落下一道极大的炮弹声。
……
汪苏妍好像失聪了。
有好几秒她根本听不见声音,只觉得有很多碎片落在脸上,她被灰尘呛得直咳,身体被什么压着,动弹不得。
几分钟后,汪苏妍的听觉慢慢恢复,她睁开眼睛——
四周很安静,她和顾澂处在一片废墟里,外面的战火还没停,但声音却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
顾澂抱着她,几乎是整个身体圈住了她。
汪苏妍轻轻推了推顾澂,“顾澂?”
没反应,却觉得手里湿湿的。
抬高一看,手上竟全是鲜红的血。
汪苏妍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强撑着坐起来把顾澂放平,“顾澂?顾澂!!”
就算是刚刚在蛋糕店遇到交火汪苏妍都没这样慌过,她看着手里的血,生怕第一次手足无措,“……别吓我,你醒醒。”
“顾澂?”
“顾澂!!”
汪苏妍急得眼眶泛了红,她一边寻找顾澂的伤口一边不断喊他的名字,直到一声略沙哑的声音传来——
“别叫了,还没死。”
汪苏妍:“……”
顾澂刚刚也是被强烈的炮弹冲击得暂时晕过去几秒,架不住汪苏妍又是喊又是推的,终于也醒了过来。
手臂有剧痛。
他抬起手看了眼,“没事,一点小伤。”
汪苏妍刚刚光顾着去检查心脏,头这些重要部位,没注意顾澂是手上受的伤。
虽然暂时松了口气,可那伤口看着不小,现在还在持续流血,得想办法先止血。
他们躲进来的这个小商铺被炸得天花板都掉了下来,刚好把他们卡在一个三角形的空间里,周围什么都没有,顾澂的对讲机也不知道掉到了哪。
汪苏妍没办法,情急之下扯掉自己衣服上一些布料,暂时给顾澂包扎上。
伤口里有玻璃碎渣,汪苏妍不敢看,问顾澂,“你是不是很痛。”
顾澂顿了顿,安慰她:“没事。”
维和几年,顾澂不是第一次遇到交火,也不是第一次受伤。
这样的伤,痛是当然,但他还算能承受。
可汪苏妍是第一次见。
她觉得触目惊心,更觉得那种痛蔓延到了自己的神经里。
她太疼了,心几乎拧到了一起,可她却无法帮顾澂分担到一点。
顿了顿,汪苏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俯下身吻住顾澂的唇。
顾澂:“……”
她唇瓣贴着他的,撬开牙关在舌尖打转,轻轻舔吻。
好一会后才抬起头问顾澂:“有没有觉得好点?”
顾澂不明白她的意思,“?”
汪苏妍解释:“我看书上说,接吻能让人体分泌具有麻醉作用的内啡肽,可以止痛。”
她长发凌乱,身上沾着自己的血,嘴唇更是因为刚刚的亲吻而浮上娇媚的红。
“我吻你,你还痛吗。”
“……”
顾澂喉头微动,一时分不清她此举出于情意还是情义,蓦地便将人反压到身下,声音沙哑地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四目对视,一些情绪疯狂地涌动,破茧而出。
外面枪声没停,他们还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知道。
汪苏妍不想再逃避了。
“当然知道。”她看着顾澂,开口承认内心,“我在亲自己喜欢的人。”
“……”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两人之间那张透明的纸终于被捅破。
汪苏妍摸上顾澂的脸,轻轻地笑,“给亲吗?”
破碎逼仄的空间,彼此的气息早已缠在一起,顾澂看着这双勾人的眼睛,终是控制不住用行动回答了她。
含吮撩拨,牙齿轻咬,顾澂似乎克制太久,又急又狠地索求,在汪苏妍口腔每一处缠绵,他激烈地绞着她的舌,灌入他气息,快要窒息一样的热烈。
汪苏妍也勾紧他迎合着,偶尔溢出一两声动情的嘤咛,滚烫的热气带着血腥味在她心口冲撞。
抵死绞缠,急切地翻滚碾磨。
汪苏妍唇被亲得发麻,呼吸越发粗重时,她感受到了顾澂的变化,突然笑出了声音。
“我知道你不痛了。”汪苏妍躲开顾澂的吻,手探去确认,轻轻喘着气笑,“都受伤了还能这样,你很想吗。”
顾澂一只手控住汪苏妍,继续粗暴吻她,好半晌才低低嗯了声,沉哑气息落在她耳畔,“给做吗。”
废墟下,身下的那张脸潮红妩媚,轻轻圈着他的颈说:
“…出去了让你做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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