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疑舟的话令殷酥酥有一刹的发懵。
她怔怔望着他,目之所及,他清凛的眉眼距她近咫尺,表情仍然是平静的,但他眼神却幽沉而深邃,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古井,有种偏执又病态的宠溺。
但这种目光呈现的时间很短暂,三秒,亦或只是更加短暂的两秒,很快,他眼底的涌动的暗潮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整个人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洁净不染尘埃的绅士样。
几乎令殷酥酥产生一种怀疑,怀疑刚才传入她耳中的那句话只是她的幻听。
“你说什么?”她微蹙眉心,不太确定地轻问,“什么叫做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留后路?”
费疑舟低眸直勾勾地注视着她,须臾,勾起嘴角很随意地笑了下,轻描淡写道:“我只是希望你明白,这世上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譬如佛罗伦萨你拦下我的车,譬如今早你母亲忽然登门,这些都是天意。是天意要将你和我绑在一起,不可违背。”
他这番话浅显易懂,但又有种超乎唯物主义的玄奥,殷酥酥听后,像明白了又像没明白,只能叹出一口气来气,妥协道:“好吧。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按照你说的办,好像确实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费疑舟指掌摩挲着她柔滑的颊,端详她半晌,又轻声问:“你这么不想我跟你一起回兰夏,这么不希望我去见你的家人亲朋?”
看着那双清冷深邃的眸,殷酥酥滞了两秒,旋即抬手,轻柔覆上他的脸庞,温声说:“阿凝,你好像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了。”
费疑舟深深注视着她,没有出声。
“我们的婚姻,始于一纸协议,随时可以由你叫停。”她笑着提醒他,眼睛里蓄满由衷的柔色,真诚道,“既然早晚会有结束的那一天,那就请你稍微谅解一下我的‘自私’。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我想保护我的父母,你明白吗?”
“兰夏太小了,也太落后了,是个你永远无法想象的世界。”她声音越来越轻,不含任何妄自菲薄或自怨自艾,仅仅陈述事实,“那个地方是承受不起任何闲言碎语。”
费疑舟沉声说:“我们不会离婚,也不会分开,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闻言,殷酥酥略微羞赧地莞尔,伸手揽住他颈项,将脸蛋贴近他散发着冷香与体温的颈窝。静默数秒,方道:“我其实感觉得到,你挺喜欢我的。对吗?”
他双臂将她有力地拥紧,说:“何止是喜欢。”
殷酥酥幸福地笑起来,没有再说话,只是闭上泛起湿意的双眸,放任自己在这一刻,刨除理智,于他的爱意中放肆沉沦。
很多话没有说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表述。
他们的出身悬殊太大,是云泥与天壤。人心不可控,所以她在他密不透风的宠爱与呵护中沦陷,可现实的差距摆在眼前,她内心深处的自卑与不安根深蒂固,无法相信自己和他有真正的未来。
确实,当下时刻,他是喜欢她的,甚至是迷恋她的,但情感这种东西着实虚无缥缈。这段关系,他们双方的身份地位如此不对等,仅靠一个男人的宠爱,她能幸福多久?
殷酥酥在某一瞬忽然生出种感叹。
她想,如果自己也是一个名门闺秀就好了,如果自己也拥有能与他匹配的家世、学历、背景就好了。
这样的话,她就能更有底气地站在他身旁,不会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恐惧人心的难测,美梦的易碎,恐惧有朝一日他新鲜感消逝,而她只能黯然从他生命中退场的结局。
紧密相拥的几分钟,殷酥酥头枕在费疑舟肩侧,嗅着他的气息,感受着他的体温,竟开始祈祷时间门能就此停驻不前。
后来,感觉到他手掌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她才如梦初醒地睁开眼,懵懵地看向他。
“嗯?”
“睡着了?”费疑舟懒漫地问。
“没有啊。”殷酥酥脸微热,乖巧地朝他弯唇,腼腆地笑道,“只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所以想多在你怀里赖一会儿。”
“我还以为你困了。”费疑舟语气松弛而随意,低头吻了吻她嘴角那抹浅笑,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揶揄,“还在愧疚是不是昨晚让你太累,以至于你坐在料理台上都能睡着。”
听见这番话,昨晚的各类画面瞬间门变成一幕幕小电影,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播放起来。
短短几秒,殷酥酥白皙的颊红了个底朝天,窘到想自挂东南枝。
不敢再过多回忆,她火速将脑海中放电影的小人给拍飞,瞪大眼睛压低嗓子,羞斥:“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快点闭嘴。”
费疑舟注意到她羞红的两腮,眉峰轻轻一挑,饶有兴味地缓慢道:“脸这么红,想起什么了?”
殷酥酥被哽住,脸蛋滚烫,根本说不出话。
“哪个姿势?”他语气淡淡,洁净修长的指尖却灵活探下去,不轻不重地一挑。
“……”殷酥酥细哼了声,面红耳赤地并拢双腿,恼得拿脚丫子踹他,口不择言地骂,“费疑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骚!”
费疑舟:“……”
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石破天惊泣鬼神,成功令见惯了各种大风大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费家大公子怔了下。
片刻,费疑舟盯着殷酥酥羞愤交织的眸,没什么语气地问:“你说我什么?”
殷酥酥暗呼一声糟糕,自知失言,赶紧慌里慌张地找补,“没什么,你听错了。”
费疑舟指腹摁住她的下唇瓣,沉声:“再说一遍。”
“……都跟你说了是听错。”察觉到他的眸色变化,殷酥酥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眨眨眼,余光一扫瞥见旁边的雪平锅,赶紧作势惊呼,“快关火,锅里的水都要烧干了。”
然而下一瞬,便感觉到下巴一紧,被男人裹住整副下颌骨,重新给掰回来,面朝他。
“你骂我骚。”费疑舟启唇,口吻格外的淡定自若,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殷酥酥:“……”
殷酥酥窘迫又尴尬地捂脸,下意识想跟他道歉,但认真一思索,又觉得自己昨晚被他那样一通折腾,累得腰酸腿软嗓子都哑了,他居然还能在这儿没事人似的打趣儿她,不由感到憋屈。
火气窜上脑有点压不住,殷酥酥索性不忍了,放下双手扬眸直视他,羞愤道:“我说错了吗。你表面上太会演了,实际上就是个流氓色魔加骚男!”
不料,听完这番灵魂怒斥,大公子既没发火也没动怒,只是瞧着她很轻地笑出一声。
殷酥酥被他笑呆了,用力皱眉,脸上愠色更浓:“你怎么还好意思笑?”
“嗯,夫人说得对,我是色魔。”他吻了下她的脸蛋,嘴角挂着一丝心情愉悦又懒洋洋的笑弧,食指卷着她的发丝,低柔问她,“那你把床单被套全部打湿成那样,你是什么?”
殷酥酥:“…………”
要疯要疯,这些虎狼之词她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啊!!!
殷酥酥彻底破防,懒得再跟他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抄起手边的面条勺就往他脑袋怼。费疑舟眼底尽是宠溺笑意,抬手截住,夺过来扔边上,顺势俯身,含住她准备声讨抗议的唇瓣。
唇舌缠绵好一会儿,直到殷酥酥眼眸晕开迷离的雾气,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在她微肿的唇上浅啄轻舐。
费疑舟亲她的时候很霸道,蛮横夺去她所有氧气,和他接吻,她大脑总是容易缺氧。
殷酥酥脑子有些晕乎,靠在他怀里小口呼吸,好半天才缓过劲。纤细的指往上,不经意摸到他饱满的耳垂,没忍住,坏心眼地使劲一掐,闷闷道:“打不过就强吻,你这叫压迫。”
“好心提醒你一下,别在我身上东摸西摸。”费疑舟捉住她使坏的指尖,送到唇边惩罚性地咬了口,散漫地轻嗤,“单身三十几年的老男人火气大得很,再撩,就让你试试在厨房。”
殷酥酥服了这个厚颜无耻的大少爷,愤愤把手抽回来,不敢再造次。
费疑舟抱紧怀里的姑娘,怜她身娇,暗自深呼吸,平复好一会儿才把那股蠢蠢欲动的念头给压回去。双臂用力将她重新抱起,离开厨房回到客厅,将人抱到沙发上坐好。
那双光秃的脚丫莹润小巧,白皙得晃眼,他屈起一只膝盖半蹲在她身前,头微低,眸微垂,顺手拾起她踢在旁边的家居鞋给她穿上。
做完这一切,费疑舟伸手将殷酥酥的脑袋揽过来,吻了吻她头:“乖。你里面的裙子坏了,去卧室换一件衣服。我去给你盛乌冬面。”
殷酥酥手捏着开衫前襟,嘟囔道:“我肚子好饿。吃了再去换衣服不行吗。”
费疑舟回答:“你先去换衣服。”
殷酥酥狐疑:“为什么?我把外套扣起来,里面又看不到。”
费疑舟冷静而克制地说:“看不到,但是我会想象。”
“想想什么?”殷酥酥不解极了。
费疑舟更加冷静而克制地说:“只要一脑补,你这件外套里面是什么样子,我就想睡你。”
殷酥酥:“……”
“为了我防止我控制不住‘兽性大发’,你先去换衣服。”他手指轻抚她眉梢,语气低而柔,安抚哄慰,“这是为了你能好好吃完这顿饭,知道吗。”
殷酥酥无语,顶着一头黑线幽幽飘回了卧室,换了身毛茸茸的卡通家居服,然后又幽幽地飘回客厅。
一瞧,两碗乌冬面已经放在餐桌上,热气腾腾,闻着香喷喷的。
殷酥酥感到诧异,慢吞吞挪到餐桌旁坐下,听见脚步声从厨房方向传出,下意识抬起头。
大公子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围裙已经脱去,白衬衣黑西裤,整个人显得清矜似玉。他手上拿着两双筷子,缓步行至餐桌这头,弯腰落座,将其中一双筷子递给她。
“谢谢。”即将吃到费家大少爷亲手做的乌冬面,殷酥酥还有点儿蒙,下意识呆呆地说了句。
“趁热进食。”费疑舟低眸用餐,十分随意地说,“我虽然学过一些基本的家务,但是从小到大,下厨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厨艺不佳,只能委屈你凑合着填肚子。”
殷酥酥看着他,由衷道:“像你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大多都是五谷不分的。你能做出一碗乌冬面,已经很好。”
费疑舟闻声微滞,撩起眼皮子看她,好笑地说:“做一碗面就算好,你对你丈夫的要求会不会低得过分了点?”
殷酥酥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弯弯唇,边翻搅面条边淡淡地说:“越稀缺的资源才越贵重,对你来说,金钱财富名利,都不是稀缺资源,你动一动手指就能做到。反而是这碗面,比这些都来得珍贵。”
费疑舟淡淡地说:“那就希望这碗‘珍贵的面条’,能博得美人的青睐。”
殷酥酥被他文绉绉的说法逗笑,噗嗤一声,没说话,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
只一口,殷酥酥就明白大公子刚才所言是谦虚。
看来他确实很少下厨,对食物的火候掌握并不佳,面条在锅里煮的时间门明显过长,口感已经稀软。好在他作料辅料放得适宜,咸淡正合适,鲜味满满,虽然和外面店里卖的不能比,但在家常口味里已经算是美食。
殷酥酥大眼一亮,腮帮鼓鼓地嚼完面条,咽下:“好吃!”
“别吹捧我。”费疑舟眼底漫开笑意,“只要不是难以下咽就行。”
殷酥酥恳切地说:“真的挺好吃的,我说的是实话。你居然连做饭都很有天赋。”
费疑舟自顾自吃着面,漫不经意地答她:“不是天赋。你送阿姨回酒店那会儿,我在网上查了很多教程,全是照搬。”
“……”殷酥酥闻言,被嘴里的乌冬面给呛到了,干咳两声才愕然道,“你还跑去网上看教程?”
“毕竟是第一次给你下厨。”费疑舟抬眸看她,瞳色清冷而安静,“所有给你的‘第一次’,我都希望尽善尽美。”
殷酥酥心底涌现出一股轻而浓的甜蜜,谢过他的用心,继续吃饭。
忽地,她想起什么,试探着开口:“对了老公,你说中旬要回兰夏,那我们是不是最近就得开始做准备?比如给我的大舅二舅大姨三姨他们购买见面礼什么的……”
费疑舟说:“所有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
殷酥酥一阵迷茫:“你什么时候开始安排的?”
费疑舟回答:“你同意和我结婚当天。”
殷酥酥倏忽间门愣住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从她同意协议结婚的那天开始,他竟然就已经在计划要亲自去遥远的兰夏,去到她的家乡提亲。
餐桌对面,费疑舟凝视着她的眼睛,温和地说:“面快凉了,吃吧。”
旅行团下午的行程是参观颐和园。
午后阳光和煦,微风绵绵,一个由大部分由中老年朋友组成的旅行团进入了颐和园大门,举红旗戴小黄帽的年轻导游手持喇叭,开始沿途进行讲解。
张秀清头上也戴着一顶旅行团发的小黄帽。她拿湿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抱好背在前面的棉布背包,正认真听导游小伙讲着,忽然,背包里的手机响起铃声。
张秀清赶紧掏出电话,眯起有点儿老花的眼睛细细一瞧,见来电人是丈夫殷自强,于是笑着接起。
“喂。”张秀清素质良好,为了不影响到其他团友,她很自觉地走到了队伍最末端,用兰夏方言道,“我在参观颐和园呢。啥事?”
听筒里,殷父殷自强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迷茫和焦虑,问:“我在单位呢,才忙完,赶紧就给你打个电话过来问问。你发微信说闺女处了个对象,中旬就要回来提亲结婚?”
张秀清笑盈盈:“对呀。”
“闺女什么时候处的对象,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殷自强心头明显不得劲儿,“哦,都要结婚了才把人领回来,有没有把我这个当爹的放眼里?”
“哎呀,现在这个年代又不是咱们那会儿,包办婚姻必须父母同意。”张秀清数落加宽慰并施,“女儿一个人在京城,有个男朋友就能有个照应,而且人家工作那么忙,忘记给家里说也正常呀,你计较这个做什么,别这么小肚鸡肠。”
听完妻子的话,殷自强被噎了足足三秒钟,才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说:“行吧,就算她忙。那这小伙子是做什么的?人品如何?家庭情况如何?她都了解清楚了吗就要结婚。”
“说是做生意的,京城本地人,有房有车,条件应该还是挺好。”殷妈妈回忆起那位英俊绅士的准女婿,颇为满意,“而且我都见过了,小伙子人长得好,特别特别好,那身气质,瞧着也不像是不靠谱的人。”
殷自强忧心忡忡:“别是个游手好闲坐吃山空的二代才好。”
张秀清笑了下,说:“你闺女的性格你知道的。咱们家条件虽然不算富裕,但也从来没亏过酥酥什么,她被咱们宠着长大,不缺爱,不会被轻易打动。她都觉得那孩子不错,应该就是真的不错。”
“好吧,信你和闺女的眼光。”殷自强无奈,顿了下,又问妻子,“那这提亲的事儿,还是全部照咱们这儿的习俗来?”
张秀清:“咱们嫁闺女,当然按咱们的习俗来。”
“按照咱们兰夏的习俗,男方上门提亲,要先领着去舅家晃一圈,得到舅辈们的认可了才能进咱们家门。”殷自强很是顾虑,叹了口气,“咱家那些亲戚现在大多都还在窑里住着,京城来的少爷,领着回去,会不会嫌咱们这地儿太穷,对酥酥有看法?”
“这有什么。”张秀清摇摇望向西北方向的天空,神色坦然,“他如果真喜欢咱女儿,就不会因为她家乡贫困落后而有看法。反之,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个打了退堂鼓,那任他再高的出身再好的条件,他也配不上酥酥。”
十月中旬眨眼就到。
因要带金主老公回老家,殷酥酥不得不暂时停下手里的所有工作,问经纪人梁静要了一周的小长假。
彼时,当得知费家大公子要去兰夏提亲时,梁静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出眼眶,一连问了殷酥酥三句“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殷酥酥对此十分无奈,回答她:“我确定以及肯定。费疑舟要回我老家提亲,还要亲自去给我住窑里的大舅二舅送礼呢。”
“天哪……”梁静不可思议地扶额,“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怎么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
殷酥酥只能和她一起忧伤,“没办法。他把话都给我妈撂下了,现在这个消息已经在我所有亲戚长辈里传了个遍,只能硬着头皮带他回了。”
梁静的表情极其复杂,沉吟半晌,才道:“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点,不要被拍到什么照片或者视频。公司给你打造的人设是‘江南水乡小白花’,虽然没有直说过,但是粉丝们都这么以为的,如果你老家那些情况被扒出来,怕对你有负面影响……”
殷酥酥无奈,她从不认为自己出生在兰夏是件见不得人的事,可圈子太现实,尤其那些国际大牌,总是拿有色眼镜看待贫困地区走出来的艺人。这些年,殷酥酥已习以为常。
这种种,都是导致她对自己的出身极度不自信的缘由。
殷酥酥最终还是朝梁姐点了点头。
何助理替费疑舟与殷酥酥安排的出发日期是十月十七日,前一晚,遇上了京城秋季难见的暴雨天。天际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南新费宅园林中的名贵树木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引得慎叔等人纷纷穿上雨衣,连夜跑到院子里给树干打支撑桩。
三楼主卧,殷酥酥收拾好行李爬回床上,听着窗外的呼号风声与刺耳雷鸣,心里隐隐发怵,有意无意地,拿余光往某侧偷瞄。
费疑舟半个钟头前才结束今天的工作。他刚洗过澡,短发微润,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正靠坐在床头低眸看书。壁灯投下暖橙色的光,在他面部落下深浅不一的翳。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人的眼神信号,须臾,费疑舟合上了手里的书,掀高眼帘看向殷酥酥,右手在自己腿上轻轻一拍,懒洋洋地说:“想过来就过来。”
姑娘微滞,下一秒便红着脸蛋腻腻歪歪地黏过来,小动物般爬到他腿上坐好,窝进他怀里。
费疑舟一只长臂于她腰身环紧,另一只手沿着她脸颊与脖颈曲线来回抚摩,视线垂低,透过镜片好整以暇地瞧着她,道:“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害怕打雷?”
“……不是。”殷酥酥被他手上的薄茧磨得心痒痒,窘迫地想躲,又躲不开,只能支吾道,“只是今天外面风太大。我想起小时候我外婆说,这叫天有异象,吹妖风呢。”
她的奇思妙想仿佛无穷尽,总是能说出一些令他匪夷所思的话。
费疑舟被她逗笑,耐着性子柔声附和她:“那‘吹妖风’通常会导致什么结果?”
“不知道。”殷酥酥很诚实地摇头。
“成天胡思乱想。”他贴近她,高挺鼻梁轻蹭过她小巧鼻头,“我只知道,风雨越大,第二天天气越好。”
殷酥酥听完费疑舟的话,不由感慨,“真羡慕你,永远这么从容淡定,不会担惊受怕,这世界上好像没有让你害怕的东西。”
费疑舟拇指碾磨着她的耳垂,与她额头轻贴,缓慢闭上了双眼,答她:“怎么会没有。”
殷酥酥好奇,眨了眨眼:“你怕什么?”
费疑舟嗓音低低的,说:“怕你有一天不要我。”
“……”殷酥酥失笑,只当他又在信口说情话哄她开心,抬手双手捧住他脸,顺着他格外郑重地说,“那你可要对我好一点。女孩子墙头很多,变心很快的,我现在就是被你的美色迷惑,说不定哪天我就把你这张脸看腻了。”
话音刚落,费疑舟蓦然睁开眼直视她,神色淡淡嗓音平静,却无端让人觉得危险:“你敢。”
殷酥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壮着胆子和他玩笑:“要是我真的把你看腻了,你怎么办?总不可能还要搞‘强制爱’那一套吧。”
殷酥酥莫名脑补出许多狗血古早霸总文剧情。
费疑舟安静了会儿,说:“我就去整容。”
殷酥酥:“……?”
殷酥酥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去整容。”费疑舟亲吻她的脸颊,嗓音轻轻的,“换张脸,整到能重新迷惑你为止。”
殷酥酥哭笑不得,手臂抱住他脖子,认真道:“老公,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感觉你脑子不太正常。”
费疑舟瞥她一眼,屈指在她脑门上重重弹了下,“给我好好说话,不许人身攻击。”
“……”殷酥酥吃痛地闷哼一声,委屈兮兮道,“我又没骂你,我是真的觉得你有点不正常。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殷酥酥斟词酌句,选出一个比较准确的词汇,“疯。”
“是么。”
大公子闻声,懒耷耷地应了句,环在她腰上的手漫不经心地往下游移,挑开睡袍的裙摆。
凉意来袭,殷酥酥脸色红透,腰身不可控制地摆,想要躲开,可被他箍得死紧,根本就逃不掉。
她想哭,张唇咬住自己的食指,忍住吟咛,抗议道:“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
“哪样?”
“就是……这样!”殷酥酥难以启齿,眼角真的沁出泪珠。
这嗓音软得能掐出水,费疑舟听得眸色愈发沉,食指勾着她的下巴往上抬,细细欣赏她被他掌控命脉的娇态。
眉心轻蹙,唇瓣微张,两边脸颊红得像被火烧过的云团,如果更仔细地观察,还能发现,她藏在齿缝里的小舌都在忍不住地轻颤。
娇媚又勾人。
“这就叫疯?”他嗓音清沉,语调也懒漫,轻咬着她的耳垂,“你好像没见过我真疯起来是什么样子。”
睡袍的带子被拽了开,她像条无助的小鱼,在他指掌之间门被反复煎制。
一波浪潮狠狠拍向大脑。她人都要散架,抱紧了他,用力咬住他的肩膀,将快要破出咽喉的声音吞回去,眼里全是泪,视线模糊迷离。
“本来想着明天要回兰夏,打算今天给你放个假的。”他张开唇,轻轻咬住她的颈项,像草原上的野兽锁定无力挣扎的羚羊,“非要来招一下才开心?”
殷酥酥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吓到了,赶紧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水润的眸子瞪大,哑声道:“不行!”
费疑舟:“就一次,我快点,争取让你今晚多睡会儿。”
“……一次你个大头鬼!”殷酥酥急得口不择言,“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你说。”
“……”下一瞬,她眼泪一下溢出眼眶,所有意识都全部模糊了,但还是强撑着最后的理智,面脸通红软吟骂他,“这样我怎么说?出去!”
僵持了约莫三秒钟,费疑舟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撤身退出,浑身肌理紧绷,低眸直勾勾俯视着身下的她,嗓音出口,沙哑得可怕:“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门,说。”
“……我之前忘记跟你说,那天我妈来,我没有跟她说清楚你的真实情况,怕吓到她。”殷酥酥还酸得想死,眼角绯红,染了胭脂般,眼眸蓄着泪水和雾气,湿漉漉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所以这次回老家,可能需要你装一下穷。”
装穷?
那是什么?
算了,随便吧。
费疑舟现在根本不想去思考其他,汗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哑声道:“说完了?”
“嗯……呀!”
殷酥酥话音刚落,便被他翻了个身,摆成小猫伸懒腰的造型。
“你干嘛!”这个姿势让她难为情到极点,窘迫地转过脑袋想往身后看,口中道,“我跟你说的你听见没……”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眼皮子一凉,视野被完全蒙蔽。
她怔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的领带。
他用领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阿凝……”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她慌慌的,软声呼喊他的名字。
“嘘宝贝,别害怕。”他握住她腰身,低头细腻而温柔地亲吻背脊,“闭上眼睛,好好感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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