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费家大公子的迎亲第一个游戏便拉开了序幕。
两个英俊高大的青年相对而立,两个人面对彼此,皆是满脸凉色,看似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然而实质上,费疑舟的心态正在“要不反悔算了,迎亲不成就用抢,谁敢真拦着他抱他老婆出门”和“反正蒙着眼睛也看不到,直接怼上去一通乱涂得了,反正余烈丢脸必定比我多”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之间反复横跳,格外纠结。
余烈看着对面的费疑舟,则满心只有一句话:你他妈不要过来啊。
又过了片刻,就在殷酥酥忍不住出声催促的前一秒,只见她亲爱的老公终于有所行动——费疑舟迈开长腿,朝对面的余烈走近过去,衔在双唇之间的口红准确无误,印在了余烈那张漂亮的薄唇上。
余烈:“……”
看着近在咫尺的兄弟的脸,余烈沉默,深深觉得自己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已达到正无穷。
边儿上,费闻梵费云琅几人登时瞪大了眼珠子,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家大哥如此一幕,别提多新鲜。
一时之间,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努力憋笑,一边认认真真充当后勤指挥,辅助自家大哥用嘴给余烈涂口红。
“上面一点,上面一点!”
“左边,往左几公分……”
“再往右,再往右……”
“马上就涂完了,大哥坚持就是胜利,坚持!”
数分钟后,第一个游戏宣告结束,当费疑舟摘下眼罩的同时,余烈的两片唇已被完全涂成了暗红色,他本就长了张过分漂亮招摇的脸,气质也颇有几分亦正亦邪的痞气,这么一来,愈发显得唇红齿白,瞧着就跟修仙剧里的魔尊大反派似的。
殷酥酥瞧着余烈此刻的模样,心下不禁有些惊奇,暗道还得是老五有眼光。
的确,费家几位少爷以及何生陈生,虽都是金玉之貌,但比起余烈却还是稍逊一分颜色。只因此人的气质实在太过独特,既正气又痞气,兼具利落阳刚与清矜懒漫,即使涂了口红,也不让人觉得不伦不类,反而平添了几丝破碎感。
不过很可惜,余烈先生本人表示欣赏不来这种破碎感。
完成自己工具人使命的一刹那,他便从费云琅手里接过纸巾,离开迎亲现场去外头擦嘴去了。
接下来,梁静和许小芙再接再厉,很快又抛出了第二个第三个游戏第四个小游戏,男模团成员齐登场,众人拾柴火焰高,总算成功完成两位伴娘精心设置的重重关卡。
最后,费疑舟在一个巨型小熊布偶的后背找出了许小芙藏好的最后一只婚鞋,拿在手中,径直走向了新娘床上的姑娘。
隔着一层纯色的白纱,殷酥酥目视着西服笔挺的男人朝自己走近,掌心不知何时早已汗湿一片,甚至连心跳都停摆了半拍。
胸腔内擂鼓阵阵,她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终于终于,他来到了她身前。
而后,手持婚鞋,单膝跪地。
看着费疑舟英俊如画的面容,殷酥酥一时出神,直至梁静在旁边小声提醒,她才迟迟回过神,面色微红,小心翼翼从裙摆下伸出一双光秃秃的脚丫。
费疑舟伸手执起她左脚纤细的足踝,至于膝上,垂了眸,认认真真将香槟色的婚鞋套在了姑娘白嫩的小脚上。
当为他的新娘穿好右边婚鞋后,他复又低下头,闭上双眼,在她足背上落下了一个吻。
蜻蜓点水,却无比虔诚,是骑士对公主一生的宣誓。
这一幕被跟拍摄影师捕捉,定格成永和,也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眼,教人心头万分动容。
之后,费疑舟抬起头,掀起眼睫望向殷酥酥,勾了勾唇,轻声道:“你曾经说过,我们之间总是好事多磨,我也这么觉得,否则也不可能一个求婚拖欠两年,只能在今天给你补上。”
殷酥酥眸光突的一颤,没有说话。
又听费疑舟道:“殷酥酥小姐,你是我藏在心底多年的一场梦,也是上苍赐予我的独家礼物。在我眼中,你是人间一切美好,也胜人间一切美好。我爱你,早就胜过自己的生命。”
听见这话,殷酥酥顿时湿润了眼眶,需要很用力地咬住唇瓣,才能忍住流泪的冲动。
费疑舟笔直注视着她,眼底凝结着万千深情:“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殷酥酥出声即哽咽,只能胡乱点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费疑舟笑,向她献上了捧花。
殷酥酥将花接过,忍不住拿指背悄悄蹭眼尾,小声娇嗔着埋怨:“迎亲环节就非要把我弄哭吗。要是我哭花了妆,待会儿还怎么见人,怎么举行仪式?”
“妆花了就花了。”费疑舟语气散漫而随意,说话的同时,抬手将她的头纱揭起,轻轻吻住她的唇,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亲昵道,“我家姑娘天生丽质,怎么都漂亮。”
殷酥酥被夸得脸更热,羞窘地瞪他一眼,也压低声:“又在这儿贫。看来梁姐和小芙下手还是太轻,刚才没把你收拾到位。”
费疑舟轻嗤,懒洋洋地挑了下眉峰,回她:“你应该感谢她们没有搞得太出格。”
殷酥酥狐疑,小小声用气音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知道我这人很小气。”费疑舟贴她更近,也小小声用气音,“得罪了我,今晚你自求多福。”
殷酥酥:“……”
现场其余人隔得远,自然不知道这对新人之间正发生着一段大尺度对白。大家伙见大公子和爱妻亲密地咬着耳朵说话,还以为他们在互诉衷肠,不禁更加感动。
感性的七少爷甚至偷偷抹了抹眼角,吸吸鼻子小声说:“大哥和大嫂这一路走来也怪不容易的。”
费闻梵对这个矫情的小弟颇感无语,侧目瞥费云琅一眼,道:“爸妈爷爷从来没有为门第悬殊为难过大嫂,咱们也一直对大嫂敬之爱之打心眼儿里接纳,你一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搞得跟他们是梁山伯祝英台似的。”
“你懂什么。”费云琅哭得更大声,“我是亲眼见证大哥大嫂修成正果,打心眼儿里替他们高兴!喜极而泣!哪像你这么铁石心肠!”
费闻梵:“。”
费闻梵服了,挥挥手:“行行行,你继续喜继续泣,我冷漠我闭嘴。”
“好了,你们俩都给我少说两句。”站在前头的费闻梵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两个活宝一眼,“今天大哥大嫂才是绝对主角,你们抢什么戏?谁想看你们表演。”
费家两个活泼少爷闻言,都有点儿尴尬,挠挠头不吭声了。
一屋子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不多时,费疑舟又在殷酥酥眉心落下一吻,随之便将她一把抱起,在男模团的簇拥下离开了新娘房,往停在老宅院子里的主婚车而去。
喧闹声逐渐远去。
何建勤走在人群的最后,不经意间一侧头,正好瞧见跟在众人身后,与大部队保持着四五步距离的费琮霁。
五公子面上虽也带着欢喜笑意,但眉眼间却依稀萦绕着一丝与这大喜之日格格不入的怅然。
何建勤何其机敏,只半秒,他便顿悟了费琮霁的怅然之色从何而来。
何生缓步行至费琮霁身旁,淡声说:“上个月我去了一趟秦蓓山女子监狱,去看三小姐,也告知了她大少爷的婚讯,她托我带话回来,说祝大少爷和酥酥小姐新婚快乐。给二少爷的请柬也是我亲自去东京送的。他没说来,也没说要来,但好歹东西收下了。”
费琮霁叹气,“当年三姐干了那么一桩糊涂事,二哥对大哥一直很愧疚。也许不是不想来,是不知如何面对大哥和大嫂。”
何生抬手拍了下费琮霁的肩,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未来的事还没有来,把一切交给时间吧。别给自己徒增烦恼。”
费琮霁静默数秒,颔首,很淡地笑了下,“谢谢你,何生。”
费氏注重传统民俗,申采丽特意找人按照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算过吉时,婚礼仪式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上午的十一点十九分。
南新费宅的宴会厅早已是名流云集,星光满堂。
换好主婚纱造型后,一身华纱的殷酥酥在造型师团队的陪同下来到晚宴厅入口,挽住了父亲殷自强的胳膊。
殷自强拍了拍女儿的胳膊,小声安抚:“别紧张,里头的阵仗再大也没你拿奖的时候大。”
“我其实还好。”殷酥酥侧头看了老爸一眼,“爸,我比较担心你会紧张。”
殷自强:“呵,你爸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都不紧张,我会?”
殷酥酥点头:“那就好。”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
费疑舟已经背对入口方向,长身玉立静候在原地。随着倒计时结束,全场灯光骤暗,唯一一束聚光灯亮起,照向了宴会厅入口。
悠扬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殷酥酥与父亲殷自强一同迈步,走向了正前方神圣的仪式殿堂,气氛格外庄严。
然而就在这时,殷酥酥察觉到什么,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老爸。
“爸,你不是说你不紧张吗?”殷酥酥皱眉问。
“对啊。”殷自强语气自若,“我本来就一点也不紧张。”
殷酥酥:“那你怎么同手同脚?”
殷爸爸:“……”囧。
好在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对新人身上,发生在新娘爸爸身上的小状况,大家伙默契地选择性无视。
悠长宽敞的通道两旁盛开着蓝色玫瑰。
片刻,费疑舟缓慢转过身,抬起眼帘。他的新娘穿着他亲手设计绘制的哥德主纱,华丽夺目,璀璨无双,就像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少女。
一眼万年。
费疑舟一时间看得失神,某一瞬,他觉得自己是坠入了一场迷幻的绮梦。
只有天知道,这一幕场景,早已经在他的梦中呈现过无数次。
从殷父手中接过殷酥酥的手时,费疑舟修长的五指甚至有极轻微的发颤,但他表面上依然一丝不显,面含笑色,牵引着她行至仪式台。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眼中便在没有旁人。
交换戒指,新郎致辞。
到最后,终于到了殷酥酥最为忐忑的宣读誓词环节。
她颤着手打开自己的誓言卡,分明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可如今真正面对这个她挚爱的男人,她却发现这些文绉绉的咬文嚼字原来是如此苍白。
因而最终,她只是仰着亮晶晶的眸望着他,笑道:“本来昨天晚上我写了一大堆,涂涂改改写写删删,纠结得要死,生怕今天这个环节我念出来的东西没有文采没有内涵,会给你丢脸。”
费疑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凝视着她。
“但是这会儿我突然就想明白了。”殷酥酥说,“就像你曾经说的那样,对你而言,我就是我,我也只是我。同理,对我来讲,你就是你,你也只是你。在我们爱情里,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独立,自由,平等,从来不需在意任何世俗的眼光。”
说到这里,殷酥酥略微顿了下,而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对他真诚地道:“我深爱的费疑舟先生,我没有你那么渊博的学识,说不出来太多动人又高雅的情话,但我爱你,发自内心地爱你,从灵魂深处爱你。能与你结为夫妻,是我最大的幸事,而与你相濡以沫,相伴到老,则是我往后余生最大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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