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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全文完

    落摇与守照珩相处那近百年。

    她曾未骗过他。

    直到两人下山, 在妖皇宫亭瞳殿,看到硬闯进来的守照珩,她骗了他。

    她骗他说, 自己心仪于朱厌。

    她骗他说,自己烦透了他的纠缠。

    为了让他赶紧走。

    她说了很多违心的话。

    守照珩紧握着手中伞剑, 依旧如刀锋般矗立在鸿蒙树外。

    他别开了视线,不去看落摇的表情。

    他压住了剧烈跳动的心脏,不去想她哽咽的声音。

    指甲在仙木伞柄上折断。

    呼吸间都透着浓浓的血气。

    可他依旧坚定无疑地说道:“尊上, 臣奉命看守鸿蒙树, 绝不会让开半步。”

    守照珩的伞剑出鞘。

    铮鸣声中,他厉喝一声:“守照军听令, 今日凡有离阵者, 死!”

    磅礴之音冲天而起。

    无数伞剑出鞘, 无数守照军昂声道:“领命!”

    金光炸起, 一个个身着铠甲的神兵如同铜墙铁壁般, 将整个鸿蒙树围得密不透风。

    那曾经被夜清击破的九十九重诛魔阵, 此时被精心调整过, 成了新的阵法。

    九十九重守照阵。

    不为诛魔。

    只为守照。

    落摇一眼看出了这是谁的手笔。

    夜清。

    他曾教她做过阵法,一笔一划一撇一捺, 每一个阵眼的勾连, 都透着熟悉的影子。

    如此熟悉她的布局, 再由守照一族落阵。

    有这长达万年的信念加持,当真是坚不可摧。

    落摇看到了守照珩眼中的坚定。

    亭瞳殿那一次,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落摇轻叹口气, 二百年前的因, 结出了此刻的果。

    该来的避不开。

    她当初骗了守照珩, 就得承受今日他不再信她的果。

    哗啦一声。

    遮天伞张开。

    它不再是破旧的油纸伞, 而是承载着至阳之光,通体如朝霞般灿烂的无双神伞。

    小火苗扩散至整个伞身,橙红色的光芒像雨雾般轻缓坠落。

    美得惊心动魄,而其中蕴含的威压,也足够让所有守照军额头沁出薄汗。

    落摇握着伞柄,沐浴在神光之下的她,眉眼素淡了一些,声音也没了起伏:“阿珩,让开。”

    守照珩正面迎接这来自古神的骇然灵压,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然而他一动未动,死死握着伞剑,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尊上若要入鸿蒙树,请踏过臣的尸体。”

    落摇低叹口气,不再言语。

    说不通,只有打。

    她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落摇,尚且会被拦下。

    可如今……

    她是夜凰,她是烛照。

    她有着万万年的记忆。

    即便是夜清,即便是四方神帝,即便是整个守照族……

    也别想拦住她。

    她要做的事。

    世间无人能阻。

    遮天伞轻晃,神光铺天盖地地落下。

    那是极盛大的光景,仿佛太阳自眼前炸开,灼烧了人的眼睛、口鼻乃至身体、神魂。

    一个个登至“上仙”的守照族高手,面对古神烛照这轻飘飘一击,已然难以支撑。

    有境界不足的,哐当一声倒地不起。

    剩下的也是在苦苦支撑。

    这是他们第一次领略至阳之力。

    如此磅礴,如此醇厚,如此遮天蔽日。

    遮天伞开,三界皆暗。

    极盛的光下,一切都是阴霾。

    落摇向前走了一步。

    哐当当声中,伞剑断裂声不绝于耳。

    守照珩死命握着“赤炎”,眼角溢出鲜血,红色在眼尾晕开,那漆黑的眸子隐隐有魔气四溢。

    落摇微怔。

    是了,守照珩体内有真魔之血。

    他因为这个血统,小时受尽欺凌排挤,到了赤鸦宫也只敢怯生生跟在她身后,自卑到了骨子里。

    落摇抬手,在他眉心点了下。

    守照珩睁大眼,鲜血像泪水般坠落:“殿下……”

    他感受到了温柔强大的至阳之力,它们冲进他的身体,麻痹了他的灵脉,涤清了他体内一切污浊,将那融在血液中的真魔之气灼烧殆尽。

    “睡吧。”

    落摇轻声开口,她声音不高不低,却落在了守照族千万仙兵的神台。

    下一刻。

    所有人都膝盖发软,踉跄倒地。

    守照珩倔强地不肯闭上眼。

    落摇抬手抚过他的双眼,让他陷入到沉沉深眠中。

    落摇放倒了所有守照军。

    这般轻而易举。

    她之前不直接出手,是不愿让他们折损境界。

    如此至阳之力的强压下。

    他们都会从“上仙”跌落,需重新修行数百年,才有望回到如今的境界。

    守照军全部昏睡。

    阵法也不复存在。

    落摇晃了下遮天伞,砰地一声,周遭有透明的光盾破碎,透出了鸿蒙树如今的模样。

    与她在时截然不同。

    鸿蒙树中一片幽幽夜景。

    柔和的月光悬在上方,鸿蒙树上点缀着数不清的荧火,像一个个的小精灵般,轻闪着微弱却美丽的光。

    落摇感受到了极夜的宁静。

    厚重、平和。

    包容万物。

    夜清把鸿蒙树照顾得很好。

    幽荧之力的温和宁静,反倒衬出了鸿蒙树的蓬勃生机。

    落摇定定看着,忽觉一阵火气窜上胸腔。

    她很少生气。

    可夜清,总能让她心火沸腾。

    “夜清。”

    “你出来。”

    没人回应她。

    仿佛这极夜之境,只有亘古不变的鸿蒙树。

    落摇抬手,汹涌的至阳之力陡然喷发,瞬间将极夜换成了极昼。

    荧火化作的小精灵像被吓到了一般,急速涌向一处,慢慢勾勒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通天彻地的至阳之光中。

    落摇看到了一身玄衣的夜清。

    时隔百年。

    他们都没有丝毫变化。

    夜清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薄唇微动,轻嗤道:“一群废物。”

    落摇大步上前,抓住他衣襟。

    她细白的手臂上青筋鼓起,力气大到将他直接拽到自己面前。

    她比他矮了一个头。

    可此时弯腰的夜清,比她更慌乱。

    落摇盯着他:“你知道我要什么?”

    夜清:“……”

    落摇离他极近,近到鼻尖要撞到一起,她不让他挪开视线,非要和他对视:“三界安宁?自由?”

    夜清低哑着嗓音,答非所问:“你何必回来,我不会离开鸿蒙树。”

    落摇依旧拽着他衣襟,只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挥。

    幽荧全部归于夜清。

    鸿蒙树重回遮天伞下。

    落摇盯着他:“我在这待了万年,比你更熟悉。”

    夜清再也藏不住眼底的不安。

    他不想她再被困于鸿蒙树下,她本就是自由散漫的性子,虽不是凰鸟,却也曾是遨游天际的烛照之光。

    她不该被困于此。

    夜清看进她眼中,说道:“总要有人守在这里,你已经守了很久,这次换我好不好?”

    他不适应这样的语气,可他只能这样同她说。

    落摇心口一阵刺痛,她又心疼又生气,绷着的嗓音终是变调了:“这会儿,你知道和我商量了?”

    夜清:“……”

    “之前呢,嗯?把我打下鸿蒙树,让朱厌照顾我,让守照珩拦着我,你……”她说着,又难受得厉害,“太自以为是了!”

    很快,落摇又放软了声音,同他道歉:“对不起,我也自以为是了。”

    她说的是三百年前。

    夜凰找回烛照记忆的那一刻。

    她做的事同此刻的夜清一般无二。

    彼时她知道,必须有一人守护鸿蒙树。

    不是她,就是他。

    夜凰尝尽了万年孤寂之苦,哪会让夜清来承受。

    她化作无心无情无我的模样。

    甚至不惜毁了他的魔髓,废了他的修为,将他击落至幽荧深渊。

    继续沉睡吧。

    睡着也比这无尽的折磨好太多。

    只是夜凰没想到,自己会再度离开鸿蒙树。

    化作落摇又去了幽荧深渊。

    夜清再度被她唤醒了。

    兜兜转转到此。

    夜清还是替她入了鸿蒙树。

    夜清终是没忍住,伸手拥住了她:“我不是不想和你商量,只是这事只能如此,我若同你说了,你肯让我供养鸿蒙树吗?”

    他旋即又哂然道:“你看,不说也没用,谁都拦不住你。”

    若是他没有沉睡万年。

    许是能有更精妙的布局,许是能拦下她。

    然而他只苏醒了这六百年。

    而她存在了万年之久。

    夜清又同她说道:“你看你已经守了万年,也该出去看看了,只一千年,一千年好不好,你到时再来替我。”

    落摇看他:“然后呢?”

    夜清垂睫:“你若是想,就在这里陪陪我,若是……”

    落摇:“我俩就活该天各一方?”

    夜清眸色陡然转深,漆黑眸子里蕴含着森然寒气。

    他什么都没说。

    落摇却全都明白。

    夜清不在乎鸿蒙树,不在乎三界万灵。

    若非落摇在乎,他早就抽身离去。

    天塌了又如何?

    万灵覆灭又怎样?

    幽荧和烛照,抗得过天地大劫。

    落摇长叹口气,环住他脖颈道:“夜清,我有个法子,我们试试可好?”

    夜清问道:“你想用‘罪业’供给鸿蒙树?”

    落摇身体一僵,诧异问道:“你也想到了?”

    旋即,落摇心下一紧,问道:“这法子不好吗?若是能用‘罪业’供养鸿蒙树,我们都可以抽身,可以将三界还于万灵。”

    夜清顿了下,才慢慢说道:“有风险。”

    落摇:“怎么?”

    夜清看向鸿蒙树道:“幽荧引‘罪业’,转而养至阳,再由至阳照耀鸿蒙树……”

    落摇:“对啊,如此一来,我们无需守在此处,只要定时送上幽荧丹和至阳丹即可。”

    这也是青伏给了她思路。

    至阳丹需要引子。

    比起青伏那消耗寿元的法门,用幽荧转“罪业”,借住天下之力,更为长长久久。

    夜清道:“唯一的问题是,至阳之力会日渐亏损。”

    落摇愣了愣,没听明白:“怎么会,我们早就试过了,你只要让我汲取幽荧,我很快能转化成至阳,然后……”

    夜清认真道:“我算过,你会有近一成的亏损。”

    这是落摇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

    幽荧和至阳在他们体内可以随意转化。

    这是夜清和夜凰在那三百年间摸索出来的。

    然而,夜清早就发现了。

    每次落摇汲取了幽荧之力,转化时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损失,这部分损失,夜清也大概想到了缘由:“幽荧之力凝练自‘罪业’,而‘罪业’中的极恶是难以转化成至阳之力的。”

    正是这部分,造成了亏损。

    而这一小截亏损,在长久供养鸿蒙树时,会逐渐扩大。

    最终至阳之力的耗损跟不上供养,依旧会崩盘。

    夜清轻叹口气道:“不过,这个法子可以暂时用用,我会留意进度,等……”

    “不是!”落摇忽然道,“不是的!”

    夜清看向她:“怎么?”

    落摇忙将自己对“罪业”的理解告诉夜清:“我觉得这天地间有两种‘罪业’,一部分是明知恶而行恶,一部分是心底生出了恶,却因良知而将其排挤而出。”

    夜清显然没想到这个:“因良知而排挤而出的恶?”

    落摇:“对!”

    夜清心思一动,立刻引来数道“罪业”。

    他盯着看了许久,“罪业”起初在张牙舞爪,而后变得温顺,最后竟默默化作两道,一条是更深的黑色,另一条却是灰白色的。

    夜勤将灰白色的凝练成幽荧,转而放入落摇体内。

    落摇明白他的意思,将其转化成了至阳之力。

    落摇惊喜道:“哪有亏损,这分明是翻倍了!”

    夜清怔了怔,半晌道:“原来如此。”

    天地“罪业”中,其实有三种。

    ——“明知恶”“不知恶”和“不为恶”。

    明知是恶而行恶,死后化作极恶罪业。

    不知恶而行恶,死后亦会化作极恶罪业。

    唯独不为恶,是将生来既有的恶,在生前便将其驱逐于心。

    只有“不为恶”化作的罪业,能养出双倍乃至三倍的至阳之力,进而供养鸿蒙树,真正的庇护三界。

    落摇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夜清道:“所以,只要让‘不为恶’更多一些,至阳之力就不会有亏损了。”

    “何止不亏损……”夜清的黑眸中也亮起了星辰,“还能反哺于你。”

    “我们试试吧!”

    “好。”

    这并不复杂,于他们而言是抬抬手的事。

    而在山下俯视的人们,看到了恍若开天辟地的盛景。

    无数的黑芒冲天而起,将一半的天空染成了黑色。

    仰望的人们大惊失色,甚至有跪倒在地,向新神幽荧虔诚祈求。

    下一刻,又有金色烈芒冲出黑夜,照亮了另一半天空。

    人们恍惚之际,又开始虔诚地向古神烛照祈祷。

    祈祷声并不能传到东神山上。

    唯有深灰色的罪业腾空而起,化作澎湃的至阳之光,耀亮了鸿蒙古树。

    这一幕延续了整整三日。

    三日后,烈阳重回天际。

    阴霾了百年的三界,重新迎来了郎朗晴空。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

    落摇和夜清走出了鸿蒙树。

    他们留下了一个黑白相间的八卦阵法。

    鸿蒙树扎根于此。

    枝繁叶茂。

    五百年后。

    三界书院再度扩大了招生规模。

    不再局限于三界山,不局限于修者,就连人间界的普通儿童,也能入学。

    鸿蒙树需要“不为恶”。

    如何才能有更多的“不为恶”?

    落摇窝在逍遥阁里,翻着手中的古籍,说给身旁人听:“如今看来,当初建立三界书院的那位老先生,已经悟到了‘不为恶’。”

    夜清剥了个晶莹剔透的白色果子喂到她口中:“嗯?”

    落摇咬住果子,只觉清甜爽口。

    而她的声音,也透着鲜果的沁人心脾:“心有良知,便生‘不为恶’,何来良知,有教无类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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