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昏沉沉,阻穷知道自己现在身处梦境之中。
梦中的自己被无数丝线缠绕,无法动弹分毫,然而来自现实世界的模糊感知又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行动。
他似乎在与谁进行战斗,背后又为何会传来灼热的疼痛?
他感觉自己现在很累,全身就像被巨石碾过一样,很想就这样坐原地休息一会儿,哪怕这样会永远地睡过去。
“来吧,我的孩子,去为我、为我的子民们捕获那些甜蜜的、可口的美梦。”
又来了,那个让他十分恶心的声音,说着蛊惑人心的话语,将自己拉入更深层的梦境,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的战斗。
阻穷很是厌烦,这次又要与谁战斗?
然而脑海中声音就像一道丝线,缠绕在身上一点一点渐渐收紧,手指也在这种束缚中无力地垂下,那原本升起的一丝抵抗的情绪波动也逐渐被压在内心的最深处。
伴随着脚踩枝叶的咔嚓声,梦中声音的命令下,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出密林外围。
似乎觉得这样行路太过漫长,在走了很久之后,梦中声音又将一种飞行之术强行塞进他的脑子里,要求他立马学会使用。
无数信息的汇入,让他的脑子像是要爆裂开来,额头青筋跳起。
术法并不简单,也不易学会,但在梦中那个女人的一声声指令下,他的身体就一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浮在半空。
“我的孩子,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的,你最棒了,快,让我们一起飞过去享受那甜美的梦境吧。”
层峦叠嶂间,瀑布从山上飞流而下,冲击着中央悬挂的一块巨石,而后继续向前奔走,直到在山脚汇成一湾潺潺流动的小溪。
清澈见底的溪水里,游鱼在石头间来回游动,岸上生长着紫色的马尾草,风一吹,便将马尾的清香和水边姑娘们嬉闹的声音传过来。
不远处,高高低低的岩土上,一排排茅草屋错落有致,阳光埋在土里,孩子们在院子里嬉闹玩耍,一切都是那样安然静谧。
这里是雨之魔神庇护的一处人类聚集地。
被阻穷触伤后,她被冲昏的大脑终于冷静过来,对梦之魔神的畏惧又重新涌上心头。
比阿特丽拿不准梦之魔神究竟对她的叛出是不是早有准备,也不确定除了阻穷这个能伤到自己的怪物外梦之魔神是不是还有别的后手。
出于对自己小命的考虑,她深思熟虑之下还是选择了退却。
反正梦之魔神根本走不出自己画的囚牢,一生注定要被消磨在这里,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子民远走高飞重新选择一处定居地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但是魔神的退去很容易,人类的迁移却并不容易,他们往往需要通知很多人,准备很多东西。
这个靠近梦之魔神领地最边缘的小村子就成为了被舍弃的存在。
岩石黄土垒成的矮墙两边,几个人类守卫来回巡视着。
当阻穷的身影靠近的时候,他们也迅速发现了他的动静。
“那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小孩子?”
“是附近其他聚落流落过来的难民吗?天啊,这野外到处都是吃人的魔兽,一个小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的家长呢?”
守卫们十分疑惑,但对着一个还不到自己半身腰高的小孩实在提不起什么戒心。
甚至他们还在商量着要如何处理这个疑似从其他部落流浪过来的孩子。
只是等小孩身影接近的时候,他们才渐渐察觉到不对之处。
随着小孩的动作,无数细小的金色岩花从石缝中生长出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到包围整个聚落的所有矮墙。
“这些...是什么?”
他们愣愣地看着眼前这梦幻绮丽的一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一位的年长守卫在看到小孩面无表情的脸后,意识到不对,立刻拉响了瞭望塔上的警报。
“敌袭,快去报告比阿特丽大人。”
他的话音刚落,金色光芒下,这些带着杀机的岩花在浮在半空中猛地绽放开来,将护卫村子的防御设施全都炸开。
城墙轰然倒塌,躲避不及的人被掩埋在石头里。
阻穷走到那位年长守卫的身前,无神的眸子注视着眼前脆弱的人类。
他的一双腿被倒塌落下来的石块砸中,失去了行动能力。
面对眼前恐怖的小孩他只能惊恐地挣扎着向后爬去。
“放过我,求求....”
小孩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挣扎,意识深处的情绪忽然沸腾起来,他极其抗拒着,挣扎着,想要阻止外面的那个自己。
然而越是挣扎,那身上的丝线缠绕得越紧。
“小陆离,这些小小的人儿是很美好的存在,可不要伤害她们哦。”
有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笑声玲玲,带着春日的温暖。
不,不要!
“噗——”
鲜血于阳光下泼洒,溅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去吧,剖开他们的胸膛,取下他们的心与梦,来为我们的国度增加更伟大的光辉。”
脑海中的那个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兴奋。
现实中,阻穷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越来越无情。
地上的那个人已经没了声息,他瞪着一双碧蓝的大眼睛,胸膛处破开一个大洞。
他踏过倒地的人们,手上滑腻的湿热触感传过来,让他不觉阵阵作呕,惊怒、愧疚、难过忽然溢满了心田。
这不是他,这绝不是他!
他忽然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一种强烈的厌恶感。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我,杀了我!
似乎感受到阻穷内心强烈的自戕愿望,那个女人声音忽然变得甜腻起来:“我怎么会杀了你呢,我的孩子,你可是我最最亲爱的宝贝啊。”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还没尝过美梦的滋味,没关系,作为胜者,你有权力享受一切美味的东西。”
从他人身上剥脱而来的那些带着甜蜜的梦境注入,阻穷那疲惫而绝望的心灵根本无法抵抗这极致的欢愉感,意识逐渐被拉进更深沉的黑暗中。
如同牵线傀儡一般的小孩提着岩枪机械地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
在意识彻底坠入黑暗之时,一道念头忽然从他的脑海划过。
——要是一开始就不曾出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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