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随的车在台阶下方左侧的停车位里等,许姝伏在他的背上,恍恍惚惚间感觉像是在做梦。
就,晕乎乎的。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真的喝了酒的缘故,晕得更厉害。
许姝一张鹅脸蛋上瓷白的皮肤细腻,红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严重了。
她脊背挺的很直,始终不敢彻底的趴在他背上,贴着……哪怕她心里很想。
但或许是心里的妄想靠的越近,就越是容易近乡情怯。
傅明随修长的双腿稳健,走得很快,快走到车前时,驾驶座上的司机很有眼色的跑了下来。
他看着靠在男人肩头的许姝,瞳孔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就压了下来,尽职尽责的规矩道:“傅先生,我扶这位小姐上车吧。”
许姝听了这话,没继续装作‘柔弱’,轻轻敲了敲傅明随的后肩示意自己可以下来。
“先送她回家。”傅明随弯身把人放下,上车之后说了许姝的住址。
司机哪敢多问,连忙照做,却隐约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好像之前就送眼前这位小姐去过一次。
许姝犹豫一下,也跟着坐进后座。
车内空调温度有些低,有种淡淡的冷香。
她身上穿着的黑色衬衫是薄薄的丝料,隐隐约约有些透明,里面同颜色的细细吊带挂在肩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也就……有些冷。
许姝下意识的环住手臂。
“老秦。”傅明随吩咐前面的司机:“空调打高点。”
“好的。”司机连忙应着:“傅先生。”
许姝微怔。
她没想到他居然…还挺细心的。
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充斥在心口,反反复复的翻腾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荡漾——最终全都化成冲动。
可能有那么点酒精催使的缘故,许姝没像上次那般全程沉默,轻声道谢:“谢谢…傅先生。”
她没叫傅总,声音有些微哑的瓮声瓮气。
出乎意料的,傅明随听后笑了声,墨黑的眉眼仿佛冰雪消融,语气却平平:“敢和我说话了?”
许姝心中一颤,强笑道:“傅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随:“没什么,感觉许小姐似乎有些怕我。”
怕他……怕么?
她大概更怕接近他之后情不自禁的自己。
于是只能狼狈的压抑,又想耍心机靠近又故作沉默,实在是扭捏又矫情,怨不得傅明随理解成了‘害怕’的模样。
许姝又是觉得好笑又是心酸,干脆倚着柔软的车垫,半开玩笑道:“傅先生很有距离感,应该有很多人怕您吧?”
“是很多。”傅明随大方承认:“只不过,我算不上吓人吧?”
怎么眼前这姑娘见了他,总像是老鼠见了猫,而且是那种……跃跃欲试拨弄铃铛,却比谁跑得都快的小老鼠。
许姝唇角漾开一抹笑:“若论长相,当然不算。”
傅明随这张脸是‘秀色可餐’的,身材也是万里挑一的修长挺拔,只是……
傅明随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明显暗示他除了外在,是身上的气场‘吓人’。
他无声的笑笑,并不在乎。
“傅先生,我……”酒壮怂人胆,许姝别开头看着车窗外闪过的夜色灯光,小声道:“我不怕你。”
就算很多人害怕他,畏惧他,但她不会。
她尊重他,就是无法宣之于口,反倒显得格外生涩。
“许小姐。”傅明随的声音淡淡的:“同人对话时最好看着对方的脸。”
许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抓紧了裙摆。
她侧头,有些惊慌的视线对上傅明随的眼睛——他漆黑的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平静清冷。
“我…”许姝抓着裙子的手指不自觉越来越紧,声音绷的紧紧的:“我不是故意没有礼貌的。”
傅明随沉默须臾,似笑非笑:“紧张什么?”
“刚刚不还说不怕?”
许姝哑口无言。
傅明随闭上眼,淡淡道:“休息吧。”
许姝静静凝视着他线条精致的侧脸,在车窗外明暗交错的灯光下阴影不停的变。
她捏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末了也只能顺着他的意思,默默的收回视线,沉默的‘休息’。
直到到了住址,下车,望着黑色的车绝尘而去,许姝脑子里还是懵懵的状态。
傅明随又送了她一次,他们也算是知道彼此姓名的存在,并不算彻底的陌生人了,可是……
她怎么觉得这次的氛围比起上次,反而更让人心里不安呢?
或许是因为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在景徽工作,她自己怅然若失罢了。
许姝自嘲地抬了抬唇角,转身走进楼门里。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紊乱的情绪直接传递进脑子里,融化了酒精,糟糟的形成了一种‘鬼压床’的感觉。
醒来后,许姝浑身上下都有些疲惫的酸痛。
她捏了捏肩,趿着拖鞋去洗手间整理自己。
庆功宴都开完了,合作案尘埃落定,今天和容也他们一起去景徽,就是处理最后的收尾工作。
譬如,结一下团队的尾款之类的。
其实她的工作已经结束,本来是不用去的,但容也即然发出了邀请,许姝也就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毕竟,她是有私心的。
只是这种无关痛痒又不是很要紧的事,傅明随大概不会出面。
许姝心里这般想着,也没给自己预设太高的期待值。
但等到了景徽的会议室里,如她所料真的没见到傅明随,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负责和他们进行最后对接的人是傅明随的秘书,简节。
作为景徽的老总,傅明随有许多秘书和助理,乔越只是其中一个办事的,而简节更类似于一个‘总秘书’的角色。
倒是真的和傅明随走的比较近的那个。
“容先生。”简节长相俊美,气质温和,很客气的和容也握手,微笑道:“合作越快。”
说着把一本资料夹递给他。
容也接过,会心的微笑:“应该的,能和景徽这样的公司合作,是我们岽阳的荣幸。”
简节:“太谦虚了,傅总说过了,你们工作完成的很漂亮,尤其是今早递上来的报告,总结的非常全面。”
作为一个外包的翻译团队,能这么尽职尽责到完全超出预期的,本身就是种惊喜。
虽然岽阳大概率是想借着景徽的名声攒人脉,但这种互惠互利的事儿,摆明了是打铁也需自身硬。
容也愣了下,下意识的侧头看向许姝。
今早的报告虽然是他递上去的,但却是她写的,这点他心知肚明。
他们一整个团队被表扬的所有地方,都是许姝的功劳。
被盯的许姝似是没注意到他五味杂陈的目光,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
容也收回视线,深吸口气强笑道:“应该的,如果有机会当面感谢一下傅总就好了。”
“不好意思,傅总今天有点忙。”简节有些抱歉的笑笑:“不过他吩咐过我要好好招待你们,稍等片刻,我带大家去景徽楼上的餐厅。”
景徽楼上是有餐厅的,据说只在招待贵客的时候使用。
许多人听说过,但没几个去过。
简节还有一点工作要忙,交代过后麻烦岽阳的人稍等半个小时左右,然后就匆匆离开。
像他这个级别的秘书没事情忙才怪,怕是过来应付他们都是‘忙里偷闲’。
岽阳的几个人非常理解,也没什么情绪,就坐在会议室里等——傅明随吩咐招待的一餐谁敢不吃?他们就算等几个小时也不会推脱。
许姝昨晚没休息好,困的眼皮直打架,起身去茶水间接咖啡。
另外一个女翻译陈庭欣大概觉得无聊,见她起身也跟着一起去了。
两个人经过电梯时,见到一个穿着一身芭比粉踩着高跟鞋,面孔精致犹如洋娃娃一样的姑娘。
“哇哦。”陈庭欣小声嘀咕:“好漂亮啊,但看起来不像是上班的。”
上班的人大多都白花花,灰扑扑,一片朴素中很难找到这么一抹鲜艳又靓丽的颜色。
许姝笑笑,并未在意。
可拿着半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却远远就看到简节站在那女孩子对面,神色很为难的样子。
陈庭欣又激动了,八卦心起:“哇,这漂亮姑娘是来找简秘书的?”
许姝‘嘘’了声,示意她安静别管这些,然后拉着她的手快速低调的返回会议室。
只是脚下很快,耳朵却不由自主。
经过那两个人时,许姝清晰地听到简节有些无奈地说:“顾小姐,傅总是真的在忙,没时间见你。”
那漂亮姑娘声音娇滴滴的:“没关系,明随哥忙我等他就好了,简秘书,你真的不能带我去明随哥办公室吗?你知道我自己上不去……”
后来他们继续说什么,许姝就没有再听到了。
她只看到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
捏着纸杯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许姝怔然片刻,心里乱的厉害。
刚刚那个漂亮姑娘当然不可能是景徽的员工,而她对傅明随的称呼,居然那么亲昵且自然。
许姝不得不承认,她是嫉妒的。
同时又很羡慕。
许姝羡慕那些对傅明随有情意的千金名媛可以正大光明的靠近他,就算被拒绝了也无所谓,可她不行。
她的勇气只有一次,就像是漂浮的氢气球,绳子在空中摇摇晃晃。
坦白的结果最好是绳子有了依靠,可以被傅明随的手抓住,但希望渺茫,更大的可能性是……
这个气球碎掉了,从此不复存在了。
可是如果一直不主动迈出那一步,永远是这样站在远处遥遥望着他,那她回国后努力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许姝忍不住自嘲的嗤笑一声,笑自己的胆小,纠结,有心却无力。
或许,她是该勇敢一次的。
简节没等到半小时就回到会议室,带着岽阳的一行人到楼上餐厅用午餐。
一顿饭快结束时,他垂眸看了眼手机,笑道:“傅先生会亲自来和你们道别。”
周围都是有些惊喜的声音,但许姝却并不意外。
一桩完美的合作案少不了其中任何一位工作人员的努力,他们也是其中一环,傅明随作为十分大方得体的话事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在今天出现一下。
许姝早有所料,因此也在刚刚准备了……
她纤细的手指悄悄拢成拳,攥紧手心里的东西。
傅明随来到餐厅,一一和岽阳的员工握手。
轮到许姝时,她趁着这个机会把手心里的纸条渡给他。
柔软的手掌温热,因为紧张,还带着点微微的湿润。
傅明随自然是感知到了手里被塞进来东西,他长眉微顿,黑眸看向许姝。
平静如深渊的瞳孔泛起一丝涟漪,带着股无声无息的压迫感。
“傅先生。”许姝强作镇定的笑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客气:“谢谢您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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