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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黑金灵魂(下)

    ◎(清水版)少年哭过也需要人哄一哄呢。◎

    云桉从未感受过这种疼痛, 挣扎着踢开赫凯,却被他抬手按下,小腹因为紧张而痉挛。

    “啊、啊”她艰难发出呼喊的音节, 拍打赫凯的手臂, 而锁在脖颈上的力度不见减弱。

    他像是杀红了眼。

    赫凯的理性被喷发的痛苦压制,没有别的想法,只凭动物本能发泄。耳边隐隐约约听见云桉的哭喊, 像是他曾经的模样,更让他兴奋百倍。

    “不,不要”云桉哭着,他的铁掌压迫她的喉咙,紧绷的颈动脉极速跳动。

    砰砰砰——

    像倒数的节奏, 扳机即将扣动。

    “啊——”云桉终于推开了箍在颈间的手,“疼, 赫凯——”

    “疼!”

    像在混沌中,微弱的烛花突然亮起,爆了下。

    赫凯骤然停住,好像现在才看清眼前的东西。他看见自己紧握着云桉的喉咙,触电似收手。

    “咳咳”云桉立马护住自己的喉咙, 新鲜的空气涌进身体,呛得她咳嗽了起来。

    她啜泣着侧起身子,这样身体的痉挛才稍稍缓解些。

    赫凯的意识在云桉的哭泣中渐渐回拢。

    他, 他都干了些什么。

    赫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空气里的铁锈味让他感受到另外一种崩溃。

    彷佛站在邪佛说的烈火地狱, 他看见卑陋的自己, 和他毁掉的好不容易得到的美好。

    “对对不起, 我”他将自己的手从云桉身上拿开, 仿佛自己是什么脏东西。

    他还要抽离。

    “不不——”云桉又哭喊起来。

    “求你,求你不要这样”,云桉抓着丝被,仿佛那样能把疼痛转移。

    她以为赫凯还在梦魇,噙着泪低声地哀求,“我不会伤害你的。”

    所幸赫凯再没有别的动静。

    云桉哽咽着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身体的痉挛在消散,才颤颤转过身子。

    灯光暗淡了些,真丝材质的棉被映着柔和灯光,宛若遥远月光下泛着微光的黑暗海洋。

    云桉一双水漾的眼睛含着眼泪,海藻似的长发被汗水打湿,宛若被暴君骤然抓上岸的美丽人鱼。

    云桉一手护着喉咙,折起另一道手臂,挡在胸前,惶惑又委屈地抬眼。

    她什么时候这样被他对待过。

    云桉觉得自己该生气,该和赫凯大吵一架,指责他这样不管不顾。

    但是昏暗灯光下,他压在她的身前,两腿跪在她腰间两侧。

    垂下的头,额前头发挡过他的的眼睛,她看见赫凯因为紧咬牙关而,下颚绷出痛苦的线条,微微颤抖着。

    昏暗的留白之间,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飞快落下,快得云桉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无声空间,细微的啪嗒声。

    什么东西砸在被子上。

    直到第二滴,第三滴,顺着赫凯垂下的头,飞快滴下。

    云桉怔住,一瞬间连身上的疼痛都冻结。

    赫凯,哭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他断续开口,从未有过的破碎和卑微。

    云桉完全惊住。

    赫凯也会哭么。

    他在她面前永远一副从容淡定的天之骄子模样。

    或许是他们长大的环境差别太大,他总比她要成熟不少,给云桉一种她并不能左右赫凯的感觉,可他却能左右她的快乐与难过。

    于是即便在一起两三个月,她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赫凯真的很爱她吗?他说的那些规划是真的还是随口而已。

    云桉知道无论是供她出国,还是买车买房,对赫凯来说都是计日程功的小事。

    可对她来说却不是。

    是人生大事,是婚姻,是爱情,不只是数字与钞票。

    他是个太高阶的爱人,给她的爱太梦幻太完美。

    像隔着一层漂亮的玻璃,她观赏他那如艺术品一般的宠爱,当然无可挑剔,睡觉都会笑醒,却有一分不对等的感觉。

    爸爸妈妈相互扶持走过风雨,可她却像是单方面被赫凯兼容着,心里总有种不安。

    直到她看见他的眼泪,她是真实地感觉到,他真的很爱她。

    不过很多,一两滴眼泪就已经足够确信了。

    而她也可以保护他。

    “对,对不起”她第一次听他这么脆弱的语气。

    “没关系”,云桉咳嗽着开口,脖颈处的疼痛让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咬牙撑起手肘,缓缓坐起。

    他浑身肌肉都紧绷着,漂亮的线条被暗淡月光描过,像雕塑一样。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温柔道。

    他在原处不动,像迷路的小孩。借着灯光,云桉侧头看着垂头的赫凯。

    她从没有在赫凯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崩溃、脆弱。

    云桉笃信,若她此刻说三两句狠话,定能毁了他。

    “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抚上他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脸侧轻声道。

    他并不说话,只侧过头,机器人似的没有动静。

    昏暗灯光下,他立体俊朗的侧颜像一张艺术画,向来冷酷的脸上挂着清浅的泪痕。那双深情的眼睛含着泪光,褪去所有攻击性,像婴儿般纯真委屈。

    看得人的心软成水,湿了床单。

    而他在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里,依然昂扬。

    “你真是个变态”,云桉小猫似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过他的泪痕。

    他微微往后躲,依旧不说话。

    透过窗外夜色的昏暗灯光,云桉能看见赫凯依旧紧抿的薄唇。

    “你不要和我说话吗?”云桉道。

    他缓缓垂下头,微不可见地摇了下,手也无力地垂在两侧。

    他就这样跪着。

    这是赫家接受家罚时的标准跪姿,赫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那是他的一部分,黑暗也好,不堪也好,都已经融进他的血肉里,和他的骨骼生长在一块。

    他无法完全抹杀。

    而云桉顺着泪痕,亲过他的下颚。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最后枕在他的颈间,温柔道。她不知道刚刚赫凯脑海里经历过什么,如果能让他都崩溃的,应该是无比可怕的回忆。

    “我没有生气,真的”,她抬眸看着他,认真道,“我对你的爱也不会减少,你要相信我。”

    他像个断电的机器人,没有动静,因为哭过,眼尾和鼻尖泛着淡淡的绯红。

    原来那样桀骜的人也会自责到无地自容,以至于不敢碰她,不敢看她。

    而且少年哭过也需要人哄一哄呢。

    云桉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咬住嘴唇。空气涌动着铁锈与腥味,她坐起了身子,壮着胆子在他耳边害羞道:

    “那罚你到结束以前都要跪着哦。”

    她抬手,捏着男生的下巴,把他尤带泪痕的脸缓缓拉到自己面前,凑上自己的唇与他舌吻。

    深夜安宁的房间,感应灯渐渐暗下,只剩下绵密火热的啄吻吮吸声。

    今天下了一场很久的雨,窗外月光还带着湿润水汽,照湿了整间卧室。

    【📢作者有话说】

    手动帮小情侣关灯。

    这一章就当免费吧~评论补红包~

    应该下周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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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斯人彩虹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秋日阳光翩跹, 扫过冷灰色调的卧室,光亮铺过,像美人徐徐拉开身上锦被, 露出莹润玉体。

    大床上, 丝被皱痕累累,留着暧昧的痕迹,高雅的雪松香混杂淡淡腥味, 极具矛盾感。

    一阵窸窣声响,细嫩尤带红痕的手臂从被子下伸出,探向远处,却在半空中,被另外一道结实花臂抓回, 折进被窝里。

    云桉苦笑不得,被身后男生半压半抱, 死死拥在怀里。

    他应该还没醒,绵长炽热的气息暧昧的停在她的脖颈间,抓回她的手正与她十指相扣,像上锁一样。

    云咬牙忍着脖颈间的痒意,心疼又好笑。怎么会有人睡觉都不放松。

    她看了眼在枕头另一侧的手机, 最后还是作罢。

    今天阳光正好,空调房的被窝让人无比惬意。

    她没有特别要忙的事,难得放假, 每天早晨的西语听力偶尔暂停一两天影响也不大。

    她任由赫凯继续搂着,悠闲又满足地看着窗外, 一朵朵白云吹着萨克斯, 游荡在繁华城市的天际。

    **

    最后云桉是被火热硬挺的触感弄醒, 她紧了紧眼睑, 睡意朦胧中睁眼。

    窗外白云变了模样,高楼的阴影也偏到了另一边。

    身后男生用鼻尖蹭着她的脖子,她转过酥麻的身子,恰好那双狭长眼睛也睁开。

    大概因为哭过,赫凯那双幽深黑瞳还带着水漾光亮,像深埋子在秋湖底未被人打扰过的石子,如今被她望进眼中。

    昨晚伊甸园狂欢到凌晨两三点,他们最后睡到下午三四点才醒。而再一睁眼,对视中又陷入热吻。

    身体像着火了一样,要时时刻刻贴着彼此才能降火。

    他大概还在自责中,又或是昨晚的话题透支他太多的心绪,他依旧话不多。

    “还疼吗”,他哑声问。

    云桉两手放在他的劲腰两侧,支起两膝,打开伊甸园的大门,“一点点”,她忍着痛轻喘。

    “这样呢?”他变了个角度,隔着她半湿半干的乱发吻过她。

    “不、不舒服”

    云桉满脸通红,他一本正经的语气仿佛在做研究。

    原本床上风格浪荡的他因为自责而变得沉稳正经,竟生出几分温柔禁欲感,比直来直往的痞子风格还让人欲罢不能。

    “好,我轻点。”他俯身,吻过她的后背。

    **

    最后,他们在一片橙红色的晚霞里喘着粗气。

    他身上全是汗,而她的头发结成缕,蛛网似的贴在他的臂弯。

    云桉不是出力的那个人,身体也快要散架。她阖上眼睛,满足地躺在他的怀里,听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像极了撞击的节奏。

    “你还在生气吗?”脸侧的乱发被人拨开,他贴了贴她的脸,轻声问。

    “嗯?”云桉没明白,徐徐睁眼,“生气什么?”

    他与她对视,眼睛里带着无措与愧疚,最后还是躲开,将头埋进她的胸口,“昨晚”说的是掐着她脖子闯进她的事。

    云桉一怔,没想到赫凯还在纠结这件事。不说她已经反复说过她不生气,她要是生气怎么会迎合他。

    “我不生气呀”,她将手伸进他半湿的头发。

    赫凯像被雨淋湿的小狗,躺在她的怀里,渴望云桉的抚慰。

    “我不生气,依然那么爱你的”,她轻声道。

    他没再说话,只将她更拥紧了几分。

    云桉没忍住低笑起来,有种被填满的感觉,“好啦真的不生气,你要相信我,真的。”

    他没别的动静,只静静抱着她,一动不动,云桉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但是我过意不去”,半晌,胸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他的气息扫过小兔子,引得云桉一阵的酥麻。

    云桉还不能完全适应这样裸裎聊天。她轻喘着推开了他一些。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昨晚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好”,他果断抬头,“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云桉越是体贴谅解,赫凯就越是不安。她太好了,永远带着饱满的爱意。他在她面前就只是个精神贫瘠的流浪汉。

    她咬了咬红唇,似是对自己的话有些犹豫,“我,我想你戒烟。”她温柔含情道。

    “戒烟?”赫凯愣了下。没想过云桉会提这个,“怎”

    他刚要说话,被她捂住。

    “我知道戒烟不容易,而且你要是和别人谈鞋子还有交际烟,所以我也没有强迫的意思”,云桉心里有些没底道:“只是如果你自己待着的时候,就不要抽了,可以吗?”

    她望着赫凯的眼睛,小心道。

    他很早就抽烟了,似乎也依赖抽烟缓解压力。

    虽然他也提过他可以为她戒烟,但她真的有这个“权力”去干涉吗?

    “抽烟不健康”,她小声道。

    “好。”他耐心等她说完,答应得很干脆。

    云桉心里那一点紧张烟消云散,紧咬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她俏皮地抬起眼眸,“那还有别的可以吗?”

    “什么?”

    “下雨天记得带伞,到点就吃饭,不忙就早点睡觉”,她捏着他的脸,轻声道。

    他愣在原处。

    “就像担心我会淋雨一样,也担心自己会淋雨。像爱护我一样,也爱护自己好吗,赫凯。”

    云桉也回抱他,抬起一条腿,摩挲过他的结实长腿,正如赫凯变得成熟一般,她也一夜生出女人味。

    “你受伤生病我都会很难过,因为我很爱你。所以答应我,以后爱护自己身体好吗?”云桉低声道。

    经历过死亡分别的她不希望再有爱的人受伤。

    青丝拂动,露出雪白的肩头。她靠着赫凯的头顶,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胸前。

    “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好吗?”云桉小声说。

    赫凯完全定住,脑子空白。

    乌金西沉,温柔霞光照进孤独灰暗的卧室。

    爱人饱满的心跳在他唇边,缓缓治愈他。

    她的话语像一首安魂的钢琴曲。

    他能感受到那些伤疤与噩梦在随着她的心跳被压下地底深处,缓缓安息,化作泥土的一部分,不再哭闹。

    赫凯垂下眼眸。

    他曾经以为他的一辈子就会这样过去,怀着沉重的过往,如同一只年迈的乌龟,匍匐在辉煌的家宅,隔着疮痍满身的外壳,一辈子也触摸不到温热的怀抱。

    他是理性的人。

    或许每个人来到世上,都会有一个性格契合的命定之人。但那时七十亿分之一的几率,等于没有,赫凯不相信爱情。

    直到他透过绝望哀切的目光,看见阳光下雀跃向他走来的女孩,告诉他,她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开心幸福。

    让破碎阴暗的他相信,他也值得被爱,被自己所爱,被她所爱。

    会有这样一个人,灿烂得像暴雨过后的彩虹,照亮废墟深林,带来新生。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1】

    “好,我都答应你。”

    他在她脖颈前俯首,桀骜的少年在唯一心爱的女孩面前,最终褪去所有冰冷外壳,化作温顺的狼。

    【📢作者有话说】

    【1】: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电影《怦然心动》

    嘿嘿一首小诗串起整个故事啦~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云桉视角)

    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赫凯视角)

    世间千万种,浮云莫去求。(云桉视角)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赫凯视角)

    晚上十二点再加更一章。

    第103章 冬至陷阱

    ◎这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妈知道你啊。◎

    秋风在越发短促的白日里加剧, 小情侣之间却像潮湿多情的春天。

    当校园木棉树的叶子都掉光,城中村支起烤红薯的摊子,来往行人穿上羽绒服与风衣,

    云桉和赫凯也依旧是十指紧扣的热恋状态。

    又一年萧瑟冬至日。

    灰白色的教学楼, 灯火通明。

    在一楼的大阶梯教室,头发半百的教授摇头晃脑,逐字逐字念着PPT, 几排空座位外,坐满昏昏欲睡的学生。

    云桉坐在窗边,单手托腮,无聊发呆。赫凯去外地和别的鞋商谈事,今天冬至不能回来。

    北北在旁边研究最近大热的拼团软件, 小暖每逢佳节倍思异地男朋友,恨不得钻进手机里。

    云桉随着PPT翻页, 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课本,一丝寒风从窗缝透入,她打了个冷战。

    她想起去年冬至日,教学楼停电,她踩脏了他死贵的鞋子, 被他叫到长廊外,还以为死定了。

    谁知最后是去陪他吃冬至日的汤圆了。

    云桉一个人看着课本笑了起来,现在才想看出他那时就已经在约她吃饭。

    她突然好奇, 如果那一天她没有踩脏他的鞋子,他还会约她去吃宵夜吗?

    忽然前排乌泱泱的人都若有若无回头看。

    云桉察觉到那视线望向她, 立马敛起笑容, 挺直腰背坐好。

    怎, 怎么了?

    “欸欸欸!”突然北北兴奋拍她, “看窗外!”

    小暖又抱着她,“呜哇好羡慕——”

    云桉转头教学楼花坛外,穿着石头岛的冷酷帅哥朝她挑眉。

    赫凯!

    他回来了!

    云桉惊喜得睁大眼睛,他眼里含着笑,显然也很开心她这惊喜的表情。

    于是剩下的课时就更难熬了。

    赫凯两手插兜站在教室外的花坛边,格外引人注意。

    他本就生得好看,气质是贵气冷酷那一挂,高中时带着一丝浑噩度日的懒散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过了国庆以后,被云桉的陪伴下,走出年少阴影的赫凯现在浑身透着股深陷爱河的浪漫主义。

    眉眼里的冷漠消融了不少,也比以前爱笑。

    他不必时时刻刻保持攻击性,于是十八岁以前的桀骜内化成一种更加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那一份掌控感虽还青涩,比不上赫寰鸣那种久经商场的事业家醇厚,但已经远超同龄人。

    赫凯在大学的桃花运只增不减,哪怕他已经脱单的事不是秘密。

    一旁楼梯下来两个女生。

    “天哪天哪,那不是经管的大帅逼吗?”

    “还真是!他居然来学校了,我去找他要联系方式!”其中一个女生兴奋道。

    她的朋友拉住她,“别别别,你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吗!?你看他中指上的戒指。”

    那女生不以为意,扬起一张无辜笑脸:“拜托,那戒指就是个装饰而已,还能当真不成。再说了,我就是要个联系方式,又不是干嘛。我总不能还抢别人男朋友吧。”

    赫凯解锁手机,屏保是云桉抱着猫王的合影。

    恰好有女生走上前来,“你好。”

    赫凯听着别人的语音,淡淡抬眼,修长手指上棱角分明的白金戒指显得玩世不恭。

    女生将头发撩到耳后,数九寒天穿着光腿神器,模样可人,“我想买瓶水,但是忘带手机,能麻烦你帮我付一下款,我晚点把钱转回给你吗?”

    自动贩卖机离这有一段距离,就算要找人借钱也不至于在教学楼里借。

    赫凯充耳不闻女生的话里话,“有直饮机。”

    “可是人家没有杯子嘛。”

    女生朋友也来到。听见这撒娇,心里皱眉,这不就是在抢别人男朋友吗?

    赫凯不再看眼前的女生,“厕所在前面。”

    他的语气挑不出任何盛气凌人的错处,讲的话却比以往更不留情面。

    意思是,你可以把手洗干净去直饮机捧水喝,不要来烦我。

    女生朋友偷笑,没想到这位校草还挺能治绿茶,太解气。

    女生扯扯嘴角。

    恰逢下课铃响起,正主马上就要出来。

    女生咬牙瞪了一旁偷笑的朋友一眼,维持得体笑容,“谢谢,我”

    赫凯没等那人说完话,已经往教室后门走去。

    排在拥堵的教室门口后,小暖挽着云桉:“那小云你今晚不回来了吧?”

    云桉脸一红。一般不回宿舍的夜晚,她都是和赫凯厮混去了。

    嗯,各自角度的厮混。

    “应该要和他一起过冬至。”

    “好羡慕你哦,你们南越这的冬天又湿又冷,我也需要男朋友的抱抱呜呜呜”,小暖依旧饱受异地恋的折磨。

    “什么啦,今天冬至,这边习惯要团聚吃汤圆的”,云桉磕巴道。

    “矮油——”北北抬肘撞了撞云桉,用那种“懂的都懂”的眼神看她,戏谑道:“不是我说,你们这频率花不少钱吧。”

    “小声点啦!”云桉脸皮快烧穿。

    终于挤出教室,赫凯在门外和她班上的男生闲聊。

    赫凯本就不爱学习,上了大学更是放飞自我,重心都在鞋子那。

    随着一周前Yeezy boost 750定下来势汹汹的350刀发售价,远超当时普遍不过180刀的鞋厂发售价,“鞋子”也正式从日常衣服正式迈入奢饰品的名词行列。【1】

    共和国也在头部鞋贩子们的推波助澜下,刮起玩鞋的风潮。

    这些贵价鞋子发售价都能卖上两千块,遑论在被鞋贩子们操控的二级市场价格。

    赫凯已经雇了一个小团队维持“Graceland”卖鞋平台的运营。

    他虽然不上课,却比大多数学生都忙。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会来学校,而他只要来学校,都会接云桉下课。

    一来二去的,赫凯和叼专业的男生们关系也不错,大家周末打球还会叫上赫凯。

    他还和高中一样,在男孩里颇有号召力。

    云桉抱着课本走前赫凯身边,有些怀念,像回到从前高中。

    她去找语文老师抱回作业,总能碰上他在后面老方那挨训。他也是个胆子大的,一面听训,一面插科打诨,跟老方两个人在那跟说相声似的,听得周围一小圈人都在乐。

    红墙花窗外,绿叶层层叠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过细碎清亮的微光,迷乱人眼。

    有一回她也忍不住笑出声,不意和他对上目光。

    他的视线一动不动,并不意外这一场视线的邂逅,像是一直在看着她。

    现在想来,是他暗恋的目光,不过在当时云桉并不觉得那目光有多温柔,她只读出一丝“找死吗”的恐吓意味,立马收敛笑容,绷住表情。

    语文老师总是乐呵呵出来解围。

    “好啦方老师,马上就上课了,你也休息会吧。小云一个人搬不了那么作业,班长帮忙搬回教室吧。”

    “是,老师。”

    他说着,靠前她,漫天雪松香入侵她的气息。

    她心惊,往后退了半步,他的手伸过她面前的书堆,她小小声说着:“谢谢。”

    他淡淡应了声。

    云桉没好意思全让他抱,也象征性拿了几本,走在他前面。

    出了办公室,她步步生风,生怕走慢几步回教室耽误刷题。

    而他呢,不紧不慢,从走廊走过的话,一分钟能打十几个招呼。

    身后他悠闲应答的声音传来,云桉在前面想起他和老方的拌嘴,肆无忌惮笑起来。

    “你女朋友来了”,友人提醒,他两手插兜,转过身,眉眼带着笑意。

    今天她穿了件杏色的羊毛衫,配着红棕色百褶裙,很衬她白里透红的皮肤,抱着课本的手涂了梅子色的指甲油,简单扎了个丸子头,纯欲气质更甚从前。

    所以某人在她收到第一份表白后,隔天就买了对戒,说什么也要她戴着。

    她才知道赫凯原来是个超级大醋缸,虽然他爱装得他不是。不过她没有他那么张扬,才大一就已经把戒指戴着,她的戒指不在手上。

    身边的人都散去,他接过她的课本,像从前那样他们一起走过教学楼,只是不再一前一后,而是十指紧扣。

    走出校园偏门,拐进城中村,空气飘来椰奶煮汤圆的甜香,外卖骑手骑着摩托车穿梭在街巷间,他让她走在里侧。

    路过糖水铺,有情侣坐一桌正吃着冬至日汤圆,云桉仿佛看到去年的自己和赫凯。

    “好神奇啊”,云桉突然感慨。

    “怎么?”

    “去年冬至我们还只是普通同学,今年冬至就已经是情侣了呢。”

    他垂眸看她,笑了声,“嗯。”

    云桉笑起来,心血来潮问起赫凯,:“诶,那要是去年冬至没停电,你还会约我去吃汤圆吗?”

    他反问,“和停电有什么关系?”

    云桉不服气瞥了他一眼,“不就是因为停电才不小心踩到你鞋子嘛。”

    他敛了敛眸,像是在回忆,接而扬起唇角,脸上挂着坏笑,呼出气息化作迷人烟雾,“和停电没关系。”

    “你那天一定会踩到我的鞋子。”

    **

    谁能想到居然还有碰瓷踩鞋子的!!!

    云桉很气,气死了,表示回去要暴揍赫凯一顿才解气。

    但因为武力值悬殊,体位很快颠倒。

    出租屋,温暖简洁的客厅空无一人。

    “啪啪啪”水漾的撞击声夹杂喘息。

    云桉坐在洗手台上,还穿着杏色的羊毛衫,底下内衣已经移位,小白兔蹦蹦跳跳的,轮廓动人。红棕色百褶裙被人可怜扔一旁,丸子头摇摇欲坠,快要散落。

    几缕垂下的散发被赫凯贴心拨到肩后。他轻轻握住她的脖子,中指带着的戒指与她细颈上的戒指吊坠正是同一款。

    她阖目断续轻喘着,红色指甲紧抠着水池边沿,才不要理他。

    偏偏赫凯那种面上贵公子,骨子里却是个流氓的人,有一百种说辞挑逗她。

    他将她腾空抱离洗手池,引得她一阵惊呼。

    “课代表,你水龙头没关”,他亲着她的耳垂,浪荡道。

    最后他们是过了冬至日的二十四点才吃上的汤圆。

    云桉已经累得不想动,咸鱼似瘫在沙发上,和地上猫王的姿势一模一样。

    赫凯在厨房把汤圆端过来。

    云桉看着赫凯布筷,突然想起,“你冬至不用回家吗?”

    她是因为郑彩霞做家政没时间才没去找,赫凯他不用回港城吗。

    “要啊,我妈喊我回去吃饭。”

    云桉撑着腰起身到一半,停住,“那你怎么没回去?”

    “我说要陪你,给推了”,他点开电视机调到体育台,云淡风轻道。

    “!!!”云桉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弹到赫凯面前,“你怎么能这样说!”

    他摸着她的大腿,不解看过来,“有问题?”

    “阿姨不会不高兴吗?”云桉紧张兮兮,“你应该也少见阿姨吧?阿姨会不会怪我把你抢走?”

    南越这边的风俗是“冬至大过年”,她想没有哪个母亲会乐意阖家团圆的日子,儿子扔了家里人去陪女朋友。

    他笑了声,“这有什么不高兴的,我妈知道你啊。”

    又是一个炸弹,云桉不敢相信,“什么!!阿姨知道我!?”

    虽然关虹是赫凯的妈妈,母亲知道女朋友是再正常不过。

    但那不是别人,是关虹啊,是艳冠维多利亚港的大美人,看一眼就让人想起港城那个经济腾飞的辉煌年代,美貌传说的代名词,居然知道她一个小屁民!

    云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云桉虽然没有接触过关虹,但从林姨至今念叨的说辞里,能隐隐感觉出关虹是一位敢爱敢恨的飒爽女侠,而且赫凯对她总是尊重呵护,想来也是母亲的教导影响。

    所以,云桉对这位早就隐退的大美人是有几分颜粉迷妹心态。

    “天哪,我何德何能”,云桉感觉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了。

    赫凯被云桉这一惊一乍的样子逗乐,毕竟这位传说中的大美人就是他的母亲。

    “这有什么”,他的语气平常得像聊天气,“她还说下周让我带你去吃饭啊。”

    你在逗我吧——

    云桉眼珠子彻底掉出来。

    第104章 关大美人

    ◎那你就和她一起骂我爸吧。◎

    云桉在见关虹之前, 还专门去了趟南街青浪。

    街上寒风扑人,刷刷的扫地声一声一声,比冬天的阳光还懒洋洋。十二月是旅游淡季, 南街显得冷清。

    云桉拉高衣服拉链, 走进骑楼廊下,轻车熟路地拐过几个弯,回到熟悉的黄铜门前。

    黄铜门上的粉红玫瑰已经换成洋紫荆, 叮铃铃推门而进,店内也没什么客人。

    前台一个女孩抬头,“欢迎哇小云!你回来啦!”

    女孩也是青浪的背包客,像曾经的kiki那样穷游共和国。

    “是的”,云桉笑着上前打招呼。几个简单寒暄, 云桉问起,“林姨在吗?”

    “就在楼上呢。”

    “那我上去拜访一下她。”

    “去吧去吧。”

    云桉蹑手蹑脚上了四楼。

    大概因为林姨再三警告过她不要和赫凯来往, 但她还是没听,她此刻有种骗了林姨的负罪感。

    拐上四楼,传来越剧名曲《帝女花》的哀切悠扬歌声。

    “落花满天蔽月光——”

    云桉猫着腰,从楼梯拐角鬼鬼祟祟探出一个脑袋,正要左顾右盼, 谁知林姨在客厅插花,抬眼就看见了她。

    云桉:“”

    林姨沉眉,哐地放下剪刀。

    碧玉手镯磕在桌子上, 发出一声沉稳清响。

    云桉尬笑两声,从楼梯后走出, “嘿嘿, 林姨。”

    林姨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

    煮着红茶的花壶在微凉的阳光里徐徐喷着热气, 桌上摆着精心挑选过的花朵。

    云桉两手在裤管搓了搓汗, 苦思冥想着开场白。老人家不紧不慢裁剪着花叶,当她不存在似的。

    在第N次偷看林姨后,云桉咽了咽口水,生硬道:“林姨,您插的这花真好看。”

    老人家已经放下剪刀,优雅抬着兰花指,端起那杯太后红茶,没理会她的搭讪,“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什么事。”

    云桉咬舌头。

    “其实也没什么事”,云桉挠头,“就是、就是我”

    林姨目光扫了过。唱戏之人眼神一贯凌厉尖锐,云桉原本还想绕圈子的话被林姨一个眼锋抽刀切断。

    “其实我是来跟您坦白”她有些心虚地躲开林姨的目光。

    一个深呼吸。

    “我跟他在一起了”,她飞快又小声道,立马闭眼往后一缩,准备承接暴风雨呵斥。

    但意外的没有听到想象中的磕杯声。

    也没有呵斥。

    只有一声微不可见的吹气声。

    云桉惴惴眯开一条眼缝,林姨自顾自呷茶。

    “林姨”云桉怀疑她老人家是不是没听出她在说谁,壮着胆子继续道:“我说的他,就姓赫的那位男生,关虹的儿子。”

    “啧”,这下老人家有反应了,皱眉放下茶杯,“说一次不够还要说第二次是吧。”

    云桉立马闭嘴,只干眨眼。

    林姨的语气虽说已经在怼她了,却也还是没生气?

    “林姨,您不生气吗?”她最后没忍住问出口。

    “生气什么啊,下雨那天你说什么都要去找那小子,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姨没好气道。她真要棒打鸳鸯的话,那青浪被狗仔围堵的时候她就不会帮云桉脱身了。

    说到底林姨也六十多岁,性格没以前那么铁腕强势。

    何况她本就把关虹当女儿养,那个男孩是关虹的儿子,她老人家要说没有一点点舐犊之情也不可能。

    关虹养出来的儿子,总不至于是个废物吧。

    以前那辈的人都死了,关虹要大婚的新闻人尽皆知。可能这次结果又不一样。

    老了,可能自己才是错的那个,叛逆的女儿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而她这个老人家,估计早就不被人家记得了。

    林姨悠悠叹了声,拿起花与剪刀。随着绿叶被轻轻剪下,“女孩子自重自爱点,该念书就念书,该发脾气就发脾气,别学关虹人还没嫁过去,先把小孩搞出来,到时候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云桉听着,心里生出暖意,竟有些想哭。

    “放心吧林姨,我会记住你的话。”

    老人嗤了声,将花插入花瓶,“我就老太婆一个,谁还理我。”

    云桉吸着鼻子凑前,有些狗腿子笑道:“怎么会呢,您可是大名鼎鼎的林爱秋先生!越剧第一大花旦!官方认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您才不是老太婆,是我们南省越剧界的大英雄!”

    云桉握拳振臂。

    林姨直接泼冷水,“你大学的什么专业,怎么变得油嘴滑舌的。”

    云桉尴尬定住,讪笑着收回手臂,“我是说真的,林姨您以前在舞台上就跟会发光似的!”

    “你就小妹妹一个,哪看过我以前表演”,林姨没好气道。

    “看过啊”,云桉很是认真,“您有时候电视回放的越剧曲目,不就是您以前的作品吗?”

    林姨讶然,转头望向云桉。

    “您脸上虽然上了妆,但还是很好认出来,唱得特别好听。”

    少女挑着眉一脸崇拜,冬日清亮的阳光被她的浅色瞳孔倒映,老人好像又看到年轻时舞台下万千观众的目光。

    那会林爱秋还很年轻,风华正茂,爱人儿女身边。

    越剧也没有没落,每逢出演必万人空巷,凡政客来越市做文化交流,官方都会安排她表演。

    “真想再看一次您的表演”,云桉两手托腮笑道。

    “什么年代了,谁还看这些”,林姨口是心非怼了云桉一句,转头继续插花,因为年迈而早已垂下的嘴角最后还是微不可见扬起。

    老人继续拿起新的花儿,悠悠道:“行了,一会留下来吃饭吧,买菜买多了。”

    “是!”

    **

    周末,大平层的卧室。

    “要,要穿成这样吗?”云桉站在镜子前,看着黑帽子黑墨镜黑口罩的自己。

    这是偷了银行几千万的大逃亡装扮吧。

    “防狗仔的,忍一下就好”,一旁男生套着卫衣道。

    狗仔?!云桉心里咯噔了下,黑衣人打扮完全掩住了她的震惊表情,“还会有狗仔吗?”

    “可能,小心点吧”,赫凯也将口罩挂上耳朵。

    这时女朋友凑前上来,他顺势搂住她,美人投怀送抱,他没点正形打趣:“现在?”

    而云桉把墨镜往下拉,灵动的大眼睛从墨镜上方望来,“你衣服穿反了哦。”

    赫凯:“”

    他今天穿了件反缝线设计的连帽衫,乍一看确实像里外穿反。

    “人家衣服就这设计好吧”,赫凯帮她理正帽子。

    高街的设计难以理解。

    小屁民云桉眉头做作一皱,打趣:“你确定不是穿反?别不好意思认啊。”

    赫凯笑眯起眼睛,“那要不我脱下来你检查下?”

    云桉重重遮挡下又是咯噔一下的震惊表情,连忙退出他的怀抱,将墨镜推高,“你想得美。”

    他脱她肯定也要脱,坏蛋。

    他大笑着,搂着她下了电梯。

    地下车库,赫凯的私人助理杜克早就在一旁等候。

    杜克原本以为这一份助理工作会是地狱挑战,没想到竟是个超级大肥差。赫凯上一次给他派活还是八月在城中村租房子的琐事,然后他就一直摸鱼到这个十二月赫凯要带女朋友见夫人。

    活少钱多,打工人的完美雇主,太爽了啊——

    不过杜克还是觉得赫凯难捉摸。

    圈子里哪家少爷放着超级豪宅不住,要去城中村的。

    挂着黑底白字的港牌迈巴赫缓缓驶出壹号公馆,其后还跟着两辆黑色轿车。

    云桉好奇宝宝似转头往后看去,赫凯在一旁,伸长腿舒服躺在椅子上。

    “他们是跟着我们的吗?”云桉小心问。

    “嗯,保镖”,赫凯将墨镜推上额间,懒散翻着杂志。

    “你每次回港城都要这样吗?”云桉没见过谁回自己家就像做贼一样。

    “最近好多了,狗仔没那么猛”,他云淡风轻道。

    云桉看了赫凯一眼,突然觉得豪门太子爷也不是那么舒坦。

    又往下扫一眼他手里的杂志,说的是他父母即将在元旦摆婚礼。

    现在已经是12月中旬了,离婚礼不过半个月。赫凯作为独子,在婚礼应该会有重要角色吧。但他完全没有要操劳父母婚礼的迹象。

    而且他看这杂志的表情也太无感了,不是应该高兴吗?

    “那叔叔阿姨的婚礼你要做什么呀?”云桉问,“伴郎?花童?做花童会超龄了吧。”

    赫凯笑了声,将杂志随手扔一旁,捏捏她的脸,“陪你啊。”

    “陪我?”云桉意外。

    “对啊,元旦放假不陪你过我陪谁?”

    那他爸妈的婚礼怎么办?

    云桉直觉哪里不对,最后还是没问下去。

    **

    黑车顺利通关,开进繁华城市,一路不被打扰地开进了五星级酒店的地下车库。

    进了电梯,云桉赶紧将墨镜、口罩和帽子摘下。

    她看着黑衣助理按下顶层的数字,心跳忽地就加速了。

    “你一会不许半路跑了,厕所也不许去”,云桉紧抱着赫凯的手,怂了。

    杜克偷偷憋笑。

    赫凯笑了声,“好。”

    “那要是我和你妈妈没话聊怎么办?会很尴尬吧”,云桉还是紧张。

    赫凯沉吟了下,“那你就和她一起骂我爸吧。”

    正憋笑的杜克被赫凯的话吓到,呛了口气,满脸通红地憋着咳嗽——救命,他要死了。

    “也行也行”,云桉一脸受教,过了两秒反应过来赫凯出了个什么馊主意,“哎呀赫!凯!”她嗔怒道。

    “哈哈哈——”

    “你最讨厌了!”

    赫凯在电梯笑了起来。

    小情侣之间聊天说笑旁若无人。

    杜克好不容易顺下气,隔着墨镜暗暗惊讶,原来赫凯还会笑的,他还以为老大的儿子跟老大一样,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现在看来,性格更像夫人呢。

    电梯叮地打开。

    杜克立马收拢表情,欠身恭敬道:“少爷,云小姐,里面请——”

    云桉的心提到嗓子眼,脚步打飘。

    像隔着遥远的距离看了一部很久的电影,在各种机缘巧合下,竟让她遇见故事主角从电影里走出,有种梦幻的感觉。

    赫凯牵过她。

    掌心传来的温度令人心安。

    她转头望去,他笑道:“放心,母亲很随和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十二点加更一章~

    第105章 很久以前

    ◎一些美好的回忆残影还是会让人恍惚◎

    自从十一月赫寰鸣继任主席, 赫仕双子塔入夜的灯光秀就没停过。赫仕成了风头最盛的一支股票,日日高涨,就像一栋越建越高的房子。

    而现在, 随着临近赫寰鸣与关虹的世纪婚礼临近, 赫仕第三代继承人也已经确定会是二人的独子。家族的稳定与坚固有助于塑造一个可靠、忠诚且能长远发展的集团形象,这对各方投资和散户而言都是利好的消息。

    于是进了十二月,赫仕集团的股票继续领跑恒指。

    酒店顶层, 面朝维多利亚港的敞亮书房。

    窗边黄花梨木椅上坐了个女人,一手捧书,头戴耳机跟读英文。

    女人穿了件奶蓝色的宽松毛衣,配着米色棉裤,与一旁的蓝天与大海格外相称, 显得悠闲。

    突然木门开阖,穿着得体套装的年轻小姐脚踩高跟鞋利落走进, 女人也拿下耳机。

    “夫人,裁缝师来了”,Freya道。

    女人还看着那英文课本,“让他们进来吧。”

    一位梳着英式油头的耆英走进,穿着围裙, 胸前还挂着怀表。他身后还跟了六个学徒,人多势众的样子像是来兴师问罪。

    老人昂着胸在桌子后停下,俯身折起右臂, 挡在胸前,行了个散着陈腐味道的礼, “夫人, 不知道您对婚纱的还有什么意见。”

    关虹目光还在课本上, 语气慵懒:“没有什么意见。”

    老男人眼神闪过鄙夷。

    老男人是赫家御用的手工裁缝, 专为赫氏家族的成员定做礼服,手艺一流却也是个古板自傲的人。

    老男人与赫照煊一样,看不起关虹这种偷渡来的大陆戏女。以前赫照煊夫妇在的时候,老男人没少奚落关虹。

    说她胖、矮、身上有股海水的咸腥味。

    “您没什么意见,又为什么把它退回来”,老男人的语气带着指责,丝毫没有把关虹当女主人的意思。

    关虹也不恼。

    “对啊”,她拉长语调,那双美艳的眼眸从课本上挪开,扫过来,像插着孔雀羽翼的凌厉箭矢,“但我觉得上面有股老人味。”

    老人被她奚落的目光钉在原处,脸色因羞愤涨红。

    关虹扬唇,“我太不喜欢。”

    “所以,你们找人新做一件吧”,她又收回目光。

    老男人哪受得了这种气,不说还当着他徒弟的面,这婚纱他前前后后准备了大半年,关虹一句不要就算了?

    老男人:“关,咳咳,夫人,我觉得您还是听我的意见比较好。”

    关虹心里冷笑,老家伙还真是骨头比碑硬,死都不把她当女主人啊。

    她懒得听老男人的话,懒挑了个眼神给Freya,没什么情绪道:“去告诉他,我和他家裁缝八字不合,这婚纱我就不穿了。”

    老裁缝皱眉,关虹这是和赫寰鸣打他报告?

    那她还真是逮着老爷一死就到处惹是生非,你看她哪有半点豪门阔太得体处事的样子。

    老裁缝哼气,“夫人,我已经给赫家做了快四十年的衣服,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

    关虹往后一靠摇椅,抬起课本,对老男人接下来的话大概有底,无非是说自己是赫家的股肱之臣,不是她一个关虹就能撼动的巴拉巴拉。

    以前死老太婆就提过:他们赫家啊,祖上可是正黄旗赫舍里姓的。于是赫家一屋子的人,连同家仆都带着股优越的老人味。

    关虹还当着老男人的面,直接就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不知道还以为共和国解.放的时候忘记解.放他们赫家了。

    那正好啊,她也不想要这婚纱,最好这件事就僵在这。

    “赫总也一定会建议您听我的。”

    “那你让他穿婚纱呗”,关虹吹了吹自己水葱的尾指,开怼。

    老男人一噎,“夫人,您这什么话?!”

    关虹实在不喜欢这些老东西,眼神直接跳过老男人,和Freya说:“那你就说我不配合吧。”

    最好把赫寰鸣惹烦了,不搞这婚礼,这样她这几天还可以清净些。

    Freya笑眯着眼,“夫人,您不需要配合。总裁说了,婚纱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来。”

    老男人这才留意到关虹身边这个女孩。看着像个温声细语的,讲话却硬气。

    “哦?”关虹摇着椅子,随口道:“那就把裁缝师换了吧。”

    老裁缝怔住,没想到关虹居然敢动他,但很快又定神下来,他是赫照煊的得力心腹之一,二少爷一向听老爷的话,自然不会动他。

    关虹也没多想,赫寰鸣最护赫家的人,而且婚礼马上开始,她连人带衣服全换了,明摆着挑刺,他不冲她发火就不错了。

    关虹心里一直吐槽。

    “是,夫人,我们马上安排新的婚纱设计团队”,Freya道。

    老裁缝惊得怀表都掉下来。

    关虹翻页的手也停下,狐疑看向Freya。

    但Freya脸上笑容不变,“总裁的意思,一切听从您的要求。”

    ——赫寰鸣发什么神经。

    这是关虹的结论。

    老男人还定在原处。不敢相信,他身后的学徒面面相觑。更不敢相信师傅,就这样被辞了。

    老男人还想说什么,关虹笑着转过脸来,脸上没有多少歉意,“哎呀,真抱歉,我也没想到真能炒掉你。”

    **

    木门又重新合上。

    Freya面露愁容,转身的瞬间却又立马收拾好表情,快步回到关虹身边,利落道:

    “夫人,我这就为您安排新的婚纱设计团队,至于婚礼的高跟鞋,我也会重新给您换掉”,Freya行事利落得像排兵布阵的将军。

    可摇椅上的女人皇帝不及太监急,还翻着英语课本,充耳不闻。

    Freya有些困惑。其实关虹不光辞了裁缝,之前总裁派了五六个助理来和关虹交接婚礼的事宜,通通被她打发回总裁办。

    总裁大概看出夫人在挑刺,所以找了还挺受关虹疼爱的她来接管婚礼的事情,

    关红确实没再刁难她。

    Freya也不愿意关虹因为耽误婚礼又被媒体诟病。

    “夫人,离婚礼只剩半个月了,你要是一直不定婚纱,说不定最后又要被外人指责了”,Freya那一向官方的语气里难得带了些紧张的私人情绪。

    “啪”,这时关虹终于阖上课本,放到头顶上,“OK.”

    Freya松了口气,夫人终于配合了。

    “今天的单词背完啦!”关虹笑着起身。这样大幅度的动作,她头顶上的书竟纹丝不动,戏子唱念做打的基本功依旧熟练。

    Freya有些无奈,“夫人”

    关虹被她的表情逗乐,“行了,把裁缝换了就行,我不会为难你的。”

    “不是的,夫人”,Freya受宠若惊,这婚纱关乎夫人的婚礼,怎么能是为了她随便定的?

    “夫人我的意思是婚纱自然要以您的喜好为主”

    “我对婚纱没有喜好”,关鸿收腹练着戏曲的步伐,直接打断.

    Freya疑惑。她跟了关虹好几年,关虹对总裁的感情有多深,她是知道的。那就像是卫星环绕太阳一样。总裁无论在哪,夫人一定会在一旁陪伴。但是现在看来夫人怎么都不像要结婚的样子。

    倒像不关她事似的。

    Freya毕业以后就卖命工作还贷款,别说婚姻了,连恋爱的心思都没谈,因此她不能理解关宏状态的变化。

    婚前焦虑?Freya猜。

    应该让总裁办的阿姨们来才对的。

    这时iPad亮起,收到邮件。Freya赶紧点开,读了几秒喜逐颜开。

    “夫人,总裁安排您明晚去奈良的草莓园吃饭”,Freya开心道。

    关虹还顶着课本,正好走到书房的另一侧。她悠闲转身,语气里没什么波澜,“推了。”

    “推、推了”,Freya猝不及防。

    “就说我有约。”

    Freya管着关虹的行程安排,夫人明晚哪来的约会。

    夫人不会是临时起意的约会吧。

    “那不知夫人您约的谁?”

    关虹交叉手臂,“好问题。”

    Freya汗颜,果然临时约的。

    “就高妹和大元吧,你跟他们说老地方他们知道的。”

    “高妹?大元?”Freya一脸茫然。

    关红笑了笑,“就是你总裁办那两位阿姨。”

    Freya了然,打开iPad代表关虹向两位前辈发出行程邀请。

    关红慢悠悠的走回来,“还好久没见过投行部以前的朋友了,还真有些怀念。”

    Freer对关红有种晚辈的亲近,搭话:“我听前辈们说以前总裁还在投行部的时候,您经常过来给大家送宵夜,还会一块玩麻将呢。”

    “嗯?”Freya的话让引得关虹转头,头上一直纹丝不动的课本竟“啪”地掉到地上。

    在空旷房间里,那磕撞声响显得响亮。

    像虫蛀的果实落地砸在的地面,果肉腐烂却还留着余香。

    已经凋敝枯萎的爱情,冷不丁被提起,一些美好的回忆残影还是会让人恍惚。

    关虹忽而笑了起来,美目眼尾细小的皱纹折过几道,像花儿一样。

    Freya突然觉得关虹比以前还要好看。

    是婚姻的魅力吗?Freed大概猜着。

    而关虹则一脸释怀笑着,“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云桉跟着赫凯进了长廊,看见豪华套房里一尘不染,所有物什都摆放整齐着,一点点准备婚礼的氛围都没有。

    云桉从前参加过姐姐们的婚礼,只记得她们出嫁前的房间比三国还乱,各种婚礼用品堆满了空间,地上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云桉小心跟着赫凯,不敢多问。

    走前几步,来到大厅,她先看到猫王被两只天性作祟的边牧幼崽赶到墙边散步。

    云桉第一次在猫猫的脸上看见生无可恋的表情。

    猫王耷拉着眼睛,冲她有气无力地喵了声,像在说:

    哦,来了,能不能赶紧把这两小只弄走。

    “你就是桉桉吧!”这时一个美丽的女人从大厅另一处走来,上前激动挽过她的手。

    不用说,那艳光四射的美貌就是赫凯的大美人母亲。

    云桉大脑立马当机,“阿,阿姨您好”,她卡着帧伸出手,“我,我是您的粉丝。”

    直接就把迷妹心思说了出来。

    她一说完,场子立马就冷了。关虹大概也没有想到儿子领了个粉丝过来,笑容里有些始料不及。

    啊啊啊不对,她在说什么!

    云桉懵了,下意识就看向赫凯,眼神求救。

    赫凯笑了起来,两手插兜,“也是我的女朋友。”他说。

    这样说又太直白了吧!

    云桉立马脸红。

    关虹视线在儿子和这个女孩身上来回看,觉得新鲜。但是在赫凯身上多停一秒,关虹:“你怎么出门还把衣服穿反了?”

    赫凯:“……”

    云桉噗嗤笑出声。

    “天哪,你们学校还有高尔夫球场”,关虹惊呼。

    云桉在一旁忙解释:“不是,只是高尔夫选修课,在操场的一个小地方打着玩儿的。”

    云桉与关虹的初次见面很是融洽。大美人母亲没有一点架子,只是她们的话题大多是云桉在南大的生活。

    关虹比起对儿子的女朋友,似乎对校园更感兴趣。

    而赫凯呢,真就应了对她的承诺,一直在旁陪着。只是他似乎不太爱和母亲说话,只坐在一旁安静听着,膝上一只小狗,肩上扛着另一只。

    猫王又爬回高高的猫架子上,垂下尾巴,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赫凯摸着温顺的小狗,从未感受过这么温馨的时刻。

    “那小操场打着不过瘾,等春天天气暖和些,让赫凯带你去高尔夫球场打”,关虹道。

    “不用阿姨,我就抡一两下杆子而已”,云桉连忙摆手。

    “那就更要让赫凯教你!”关虹聊得有些上头,一拍手,“就去北爱尔兰吧,寒假去,正好那里有个度假村,冬天雪山风景特别漂亮。”

    云桉正喝些水,差点没喷出来。

    “嗯。”身旁男生像是不觉得有什么,应了声。

    “不了不了”,云桉受宠若惊,谁会大学选修课报了高尔夫课,然后去北爱尔兰练习啊!

    但是大美人妈咪很是豪气,手一挥,“没事,去那好好玩,阿姨给你们报销!”

    云桉灵魂出窍。

    **

    他们留下吃过晚饭,中途赫凯电话响了,用眼神向云桉打报告。云桉不太好意思地笑着点头,她和贺凯的母亲已经完全聊开,完全不需要赫凯陪着。

    等到了晚上9点,赫凯要带云桉回越市。

    “这么晚还要走吗?要不你们在这过夜算了”,关虹连忙挽留。

    “不了”,赫凯拿过口罩就起身,拒绝很干脆。

    云桉随着赫凯一块起身,在他身后偷偷看向关虹。关虹垂了垂目光,似是失落。只是下一秒,大美人母亲又恢复光彩,和善道:“那就有空再来妈咪这吧。”

    赫凯只简单应了声,牵着云安便走向玄关,恰好此时他的手机响起。

    他聊了几句,大概是鞋子的电话,和云桉眼神示意稍等一会,走向一旁。

    “他平时是不是很忙?”关虹问。

    云桉想了下,是很忙,但似乎也没忙到过一夜都没空的份上。

    她点了点头,为了不让关虹难受。

    关红似乎捕捉到她这一下的犹豫,倒没说什么,只苦笑了声。

    关虹的身后就是美轮美奂的天际线,港城有着不输月事的繁华夜景。

    可惜星光与星光之间并不相连,只各自孤独地闪耀着。

    云安想了下,开口:“阿姨,我这个暑假在新浪打暑期工。”

    关虹本在落寞中,“青浪”二字让她立马抬头。

    这世间有人的爱直来直往,也有人的爱藏在书信里,眼神中,藏在口是心非的话语里。

    “林奶奶一直很记挂你”,云桉轻声道。

    如果不是记挂,又怎么会把徒弟的照片和信件保存的这么好,又怎么会天天追着相关的新闻,至今还在心痛徒弟的遭遇呢?

    关虹定在原处,似是不敢相信云桉的话。

    云桉拿出手机,走到关虹面前。她昨天去了趟青浪,专门给林爱秋拍了几张照片。

    关虹看着手机里的老人,眼睛疏忽就红了。记忆里总是严肃精神的女人已经有了老态,鬓边已经花白,脸上也有了苍老的痕迹。

    但是林爱秋的眼神依旧沉稳有力。

    关虹透过那照片,仿佛又回到了在落魄街头被林爱秋捡回的那一刻。

    如果当初听父母的话,她也不至于经历这半生的风雨,如今再回到孑然一身的境况。

    “吧嗒。”

    两滴泪打在屏幕上,关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抹掉。

    “抱歉”,关虹哑声道:“那师傅身体还好吗?”

    云桉从包里拿出纸巾,缓解氛围道:“放心吧,奶奶每天插花养生旅游,身体估计比我都要好。”

    关红破涕为笑,“那师傅会讲起我吗?”

    “嗯!奶奶说你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云桉点头笑道。

    关红的眼睛又是一红,哽咽着笑了下,“但她老人家也没少骂我吧。”

    呃这个。

    “一点点”,云桉不好意思道。

    关虹这回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亲爱的你太善良了。”

    云桉冷不丁收到男朋友母亲的夸赞,害羞地笑了笑。

    “林奶奶好像后面没有旅行计划”,云桉又小心道。

    她那天专门在青浪探了口风,林爱秋那么爱旅游的人,竟然一整个12月都没有出行计划。云桉想,会不会林爱秋也在等关虹的婚礼邀请呢?

    要是她们师徒能借着大婚的机会破冰,也算皆大欢喜吧。

    可关虹却拍了拍她的脸,像是听出了她的话里话又像是没听出,说:“谢谢,我年后会亲自拜访师父的。”

    云桉怔了下。

    年后?

    赫凯的妈妈不打算喊林爱秋参加婚礼吗?

    【📢作者有话说】

    周二晚上十二点也加更一章~

    第106章 百亿爱人

    ◎哎呀,我们小叔子还真是持久呢。◎

    港城入夜。

    Freya才跟新的婚纱设计团队开完会, 立马打飞的回到赫仕总部整理会议记录,争取今晚将邮件发出。

    虽说关虹已经放话只要不是老裁缝的手笔,她都会接受, Freya也还是希望帮关虹把婚纱的事情做到最好, 作为当初关虹为她在被性骚扰时挺身而出的回报。

    Freya下了的士,高跟鞋一沾地,立马就跑进灯火渐疏的双子塔总部。

    突然一道人影闪到她的身边, 她也顾不得看是谁。

    “Fre,Freya”小助理也在一旁跑了起来。

    “是你,嗨!”Freya往旁扫了眼,还拎着电脑公文包飞快跑向电梯。

    “Freya我”小助理插着话,差点撞到面前的同事, 等他好不容易再跟上Freya,她已经跑到电梯前, 啪啪按着电梯键。

    小助理赶紧跑上去,跳过所有开场白,“我明天就要”

    “叮!”电梯开门。

    Fraye闪进电梯里,按着楼层,“抱歉我还有事, 下次聊。”

    “也没什么——”小助理伸了伸手臂,话还没说完,电梯门已经隔断女神的身影。

    “我明天就要管培生轮岗面试了”, 小助理看着冷冰冰的电梯门木讷道

    唉。

    他忽地垂下头。

    追姐姐好难,追一个工作狂姐姐更是难上加难。

    他要是进不了总裁办的话, 估计一个月都和Freya说不上几句话吧。

    所以他才放弃法务部的定岗邀请, 冒着如果面试落选就要被分配到赫仕水产部的风险, 毅然决然地选了投行部。

    因为投行部就是日后调岗进总裁办的拍门砖。

    进了总裁办, 就能天天看到Freya姐姐呢。

    对!为了姐姐!

    小助理猛地抬头。

    “叮!”这时电梯门又开启。

    小助理震惊的目光中,Freya温柔的笑脸又出现面前,她还是拎着公文包的打扮,没有要走出电梯的意思,“抱歉我忘了。”

    Freya握拳举了举手臂,笑道:“明天面试加油哦!”

    小助理宕机在原处。

    一颗粉红少男心被姐姐的鼓励振奋得稀巴烂。

    “我一定会进投行部的!”

    **

    赫寰鸣与关虹的婚礼就在声势浩大的关注度中降临。

    赫仕集团的世纪婚礼,一对恋人经过十八年爱情长跑,跨越重重障碍,终于携手走到牧师面前。

    婚礼是在太平山赫宅举办,来往的宾客都是政商名流,富商巨擘。

    迎接新娘的大门已经打开,所有人都望向缓缓拉开的门缝。

    大家都在翘首以盼,看一看那久不出山的关大美人,该是怎样一副艳光四射的模样,钓得曾经的港城第一贵公子赫寰鸣至今念念不忘。

    以至于反对的父母一死,第二年就迎入门。

    空气中浮动着路易十四玫瑰的馥郁浓香,香槟杯中气泡缓缓上浮,管弦乐队演奏着婚礼进行曲。

    ——门前空无一人。

    赫寰鸣眼眸缓缓眯起。

    又等了半分钟,依旧无人。

    安静典雅的会场,隐隐传出议论声。

    肥龙坐在最前排宾客,肚腩上的西服快要撑开。

    他招来一旁助理,“喂,夫人呢!”

    助理并不负责关虹那一块,茫然又紧张摇头。

    “你确定夫人有没有到先”,胜爷吐着雪茄,老辣道。

    这些老江湖都是动荡年代过来的,人不见了第一反应是绑架。

    “夫人确实到了,我看着她下车”,助理肯定。

    “你们今天人太多了,到了也可以绑走”,胜爷缓缓吐着眼圈。

    肥龙疑惑皱眉,抬头望向赫寰鸣,示意他们不清楚情况。

    赫寰鸣脸色微凛,不顾宾客还在场,快步走向礼堂偏厅。

    主着的陈肥龙也起身,交代助理:“稳住场子。”

    “是。”

    肥龙一解开腰上的西服纽扣,打手的魁梧身材没了束缚,显得凶恶,他跟向赫寰鸣的方向,利落吩咐一旁保镖队:“马上去调监控,注意赫宅进出的车辆,带三队人去搜山,这件事情不要声张。”

    尽然有序的大堂因为赫寰鸣的突然离场而陷入哗然。

    而此时,一辆不起眼的小丰田已缓缓驶出停满了超级跑车的停车场,拐过一个盘山圈子,立马加速跑了起来。

    “坐稳啦坐稳啦!”高个子的女司机紧张道,不时看着后视镜,“即可飙到国际机场!”

    “哇——”副驾另一个微胖女人冲正在后排座位换衣服的女人兴奋道:“你真的跑了!也太厉害了吧!”

    女人抬肘,身段玲珑致命,宛若妖精。她扯下单衣,一张美艳脸庞露出:

    “Of course!”关虹挑眉,神采奕奕道。

    这时手机响起。

    车子明显摆了下,大元脸上笑容立马僵住,“boss不会这么快就发现了吧!”

    “那就玩会捉迷藏吧”,关虹扬唇,拨通接听键,又挂掉,随后按下车窗直接扔山里。

    **

    “夫人!夫人!您开门呐!!”偏厅的新娘装扮间,Freya还穿着伴娘的礼服,着急地拍着门。

    凌厉的脚步声杀到,Freya脖颈一紧,后背汗毛竖起。

    她想起关虹突然的交代,“Freya,你不要那么着急,我是真的,对婚纱不感兴趣。”

    “我会和你们总裁离婚。”

    男人的身影如雷云逼近,压迫感让Freya有些腿软。

    Freya深呼吸转头,先声夺人:“赫总,夫人在里面一直”

    “嘭!”赫寰鸣没有理会Freya,还穿着正装直接一个抬腿踹开了木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婚纱就完好无损地挂在架子上,纹丝未动。赫寰鸣松了口气,拨通关虹的电话,电话才刚接通,立马被人挂掉。

    随后进来的保镖们已经检查完偏厅里的所有房间。

    “总裁,所有房间都检查过了,没有异常。”

    “那应该不是绑架”,陈肥龙在一旁道。

    赫寰鸣还看着那接通了又忽然被挂掉的电话,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婚礼请柬。

    他目光一定,立马拿过。

    “再見,我年少時的愛人。”

    飞扬字迹旁还印了一个烈焰唇印。

    赫寰鸣脸色铁青。

    近身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去搜她的手机信号源。”他声音似冰封千尺。

    **

    香港国际机场。

    “你一个人去没事吗?”高妹小心看着四周。

    关虹拿着机票与护照,红唇似火,“放心,老娘现在英文对答如流。”

    大元在一旁不舍道:“那老板娘你”

    “打住,我不是老板娘,call me Miss Guan(请叫我关小姐)”,关虹墨镜一推,嚣张大美人重新回到单身市场。

    “关关,我看了眼会场,真的很漂亮呢”,大元改口。

    “boss估计不会轻易签离婚协议的。”高妹也插口袋道。

    关虹举过登机牌,势在必得,“他不签也得签。”

    **

    礼堂大厅,脱口秀明星正在舞台插科打诨,逗得会场哄笑连连。

    大家还以为关虹真像那小明星打趣似的,害羞不肯出来。

    这时,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上台。小明星连忙让位,台下也安静了下来,那是赫家的官方代言人。

    男人微微欠身,“格外来宾,非常抱歉,关虹女士因身体不舒服,原定今日的婚礼将延期”

    会场顿时一阵细小的议论声。

    宾客的反应理所当然,男人见惯不惯,继续字正腔圆的说着,这时所有人的手机都不约而同亮起。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男人有些疑惑。

    而不光只有赫宅礼堂的宾客们手机收到信息。

    冬日太阳暖洋洋,无所不在。

    等车的行人,摸鱼的上班族,偷玩手机的学生。

    躺在赫凯怀里的云桉,默默戴上老花镜的林爱秋,还没来得及走出机场的大元和高妹。

    共和国无数人的手机都在同一个时间点,收到来自各大新闻、社交软件的推送。

    赫寰鸣还在偏厅,点燃了一支百乐门,一口接一口,抽得有些急切,手里还捏着印有关虹唇印的嚣张贺卡。

    陈肥龙拍了拍他,将手机递了过去。

    “《突发!赫仕女主人关虹向法院递交离婚申请,索赔200亿!》”

    “《重磅消息!赫仕世纪结婚变离婚!》”

    “《戏弄全城,赫家二少早已与关虹结婚!》”

    **

    没有人想到赫仕股票会在元旦一路暴跌。

    元旦假期后的第一天,赫仕集团就因为关虹的离婚新闻而轻微下跌。

    随后一篇赫寰鸣隐婚,任由老婆被人指责为爬床情人的小道文章不胫而走,言辞犀利,情感饱满,直接把赫仕刚上任没多久的新主席送上风口浪尖。

    赫寰鸣对外一直是零污点的总裁形象,这一篇犀利文章直指他愚孝及冷漠无情,直接让赫仕股价大跳水。

    第二天,赫仕集团才刚公开赫寰鸣的手写致歉信,止住股票下跌趋势,一段疑似赫寰啸家暴妻子的音频流出,引来网络笔伐口诛。

    赫仕公关开始降热搜,连送好几个内娱大瓜转移视线,依旧没有办法平复网友愤怒。

    赫仕一直不表态到第四天,股价一□□跌,创下赫寰鸣上任以来最大单日跌幅。

    第五天,赫仕集团发出声明,赫寰啸先生已解除在赫仕所有职务。只是声明大家还没看完,又流出一段疑似赫照煊夫妇辱骂关虹的音频,随后#赫仕集团厌女#的词条被刷上微博热搜,彻底惹怒女性群体。

    一大批女性高管出走集团,赫仕集团正式遭到大规模抵制。

    这一个星期,赫仕集团市值蒸发近500亿,而抵制还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

    “哇哦——”

    复古红砖别墅,一声拉长语调的做作惊叹。

    “都没了500亿还不肯签字离婚啊”,赫邓倚芳举着红酒杯,看向对面沙发的女人,笑道。

    关虹半个身子斜攲在沙发上,懒甩着个羽毛棒,逗着两只边牧幼崽,没理她。

    “没想到我们小叔子还挺持久呢”,赫邓倚芳掩唇,“好羡慕你哦。”

    关虹没好气觑了她一眼,拿起酒杯,“少说风凉话。”

    “是真的”,赫邓倚芳嘟嘟囔囔,“赫寰啸自从碰了那些东西,每次只有三分钟。”

    关虹才刚喝一口,立马被呛。

    赫邓倚芳见关虹被整到,得逞笑出声。

    她心满意足地放下酒杯,“可接下来你要怎么收场呢?我可提醒你,赫仕UK的人说,香港的大老板要来伦敦视察了哦”,她拉长语调,看戏笑道:

    “是赫仕先破产,还是我们关大美人先被抓到呢?”

    关虹无语地一沉嘴角,赫邓倚芳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但事情确实超出她的意料。

    赫寰鸣疯了吗,股票都跌成那样还他妈不签字。

    他不会看不出那些新闻都是她放出去的吧??

    “要我说,你就收回离婚协议吧,你不心疼他我都心疼。”

    关虹冷笑了声,过去她可没少心疼体谅赫寰鸣,结果呢,弄得自己一身屎。

    所以这回,说什么她都一定要离婚。

    关虹敛起眼眸,飒爽往沙发一靠,“心疼男人可是会过得比狗还惨。”

    【📢作者有话说】

    明天完结~

    挂一个爸比妈咪的预收,《情人》,豪门火葬场:D

    感谢在2023-10-17 00:19:57~2023-10-17 22:02: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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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春回大地

    ◎又一年即将春回大地。◎

    阴沉的办公室里, 烟雾缭绕。

    赫寰鸣吐着最后一口烟,摁熄烟蒂,整个人像泡在尼古丁迷雾里。

    公司股价接连暴跌, 有几位重要投资方对赫仕很不满意, 有了撤资的苗头。

    电脑收到管理层发来的公关方案,他抬手,拧了拧眉心。一向凌厉幽深的眼睛难得有些疲惫, 下颚也有些青浅的阴影。

    这时电话响起。

    赫寰鸣没有理会,猛地靠向椅背,正要阖目时,眼尾余光扫到是陌生号码。

    他立马接起。

    果不其然,“喂~”电话里头传来开朗的声音, 还有溪流、犬吠。

    赫寰鸣紧绷了好几天的身体终于松了下来。

    虽说知道她不是被绑架,但是这几天来一直联系不上关虹, 赫寰鸣还是愤怒又担心。

    万一呢,万一真出什么意外了。

    他太习惯关虹无论去哪都会告诉他的时候。

    Chérie:【出发啦——】

    Chérie:【落地了哦】

    Chérie:【有没有搞错赫寰鸣你居然完全不回我!】

    “猜猜我是谁?”她笑道。

    赫寰鸣沉默半晌,最后还是松下皱起的眉头,另点了支烟。

    “消气了?”他吐烟道。

    “生气?我不生气呢”,她笑道, 赫寰鸣可以想象她怎样一张得逞笑脸。

    赫寰鸣取下烟,在烟灰盒边沿抵了抵。

    他该震怒,怒火却在她久违的声音里消散无影无踪。他突然意识到关虹很久都没有这样张扬地笑着和他说话。

    算了, 她发过脾气没事就好。

    “婚礼推到了二月”,他说。

    “那赫总最迟要在春节前把离婚协议签给我呢。”

    电话陷入久久沉默。

    窗边日落缓缓西沉, 仿佛在与天空尽头在无声拉锯。

    抵在烟灰盒边沿的烟燃掉大半支, “关虹。”赫寰鸣沉声。

    “你又在闹什么?”电话那头突然道。

    要说的话被人抢走, 赫寰鸣怔了下。安静昏暗的空间里, 仿佛可以听见烟草燃烧的声音。

    落日即将坠入海洋,房间深陷黑暗,香烟也将燃灭。

    “这就是我为什么和你离婚的原因”,在无声的消亡里,关虹平静道。

    “赫寰鸣,你从来都没认真爱过我。”

    浓烟似乎堵在心口,赫寰鸣竟没有办法说话。

    他怎么不爱她了。

    珠宝、华服、盛大的婚礼,她要的一切他都给她了。

    她还想怎么样。

    赫寰鸣皱眉,不答反问:“谁和你说什么了。”

    “没人和我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赫寰鸣”,关虹并不意外赫寰鸣突然的提问,“我突然想明白我不爱你,我们之间也不是爱情。”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赫寰鸣的语气不算好。

    “我怎么不知道?”关虹反驳。

    “你要是知道就不应该说这种话。”

    “赫寰鸣你什么意思?”电话那头激动起来,“怎么叫我知道就不该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没脑——”

    她突然停住。过了会,“算了。”

    算了?什么叫算了?

    “你看,我们总这样,没聊几句又吵起来”,她似笑似叹,而他一根烟已经燃尽,只抽了一口。

    赫寰鸣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不觉得吵架有什么,也不认为有什么架是一件礼物没有办法翻篇的。

    如果翻篇不了,那就买更贵的礼物。

    但她却说,“我们离婚吧,我很累。”

    “离婚”二字从关虹口中说出,赫寰鸣依旧难以相信。

    哪怕关虹为了让他签字,折损赫仕过百亿的资产。

    他要怎么相信,她说着我们离婚吧时语气那么温柔。在无数个日夜里,她都用这样软软的语气旁敲侧击他能不能多在她身边待几天。

    如今却和他说离婚。

    “不可能”,他回绝。

    她果然换了个调子,正经严肃的样子像在和他谈判,“你在赌我不敢对赫仕怎么样是吗。”

    赫寰鸣沉下眼眸,桌上放着只关虹一人的相框,“你应该知道高天齐的下场。”

    “知道呀”,她又换了个欢快语调,完全没有忌惮他的意思,“被人打断了腿,扔高家墓园淋了一夜暴雨,之后就失心疯送精神病院了。我说的对吗?”

    赫寰鸣并不回答。

    “那我赌你不舍得那样对我”,她在那边恃宠地笑了起来。

    她知道她自己就是和他谈判的筹码,而他的筹码是一整个赫仕集团,和赫家的荣誉。

    “所以我们来赌赌看,是留住我,还是保住你最爱的赫家?”

    “你不是很懂博弈吗,赫大总裁”,她轻轻笑了起来。

    昔日浓情蜜意的爱人亮出牌面,开始较量。

    “嘟嘟嘟——”电话直接被掐断,赫寰鸣在消散的余晖中久久没有动,桌上女人的照片依旧笑靥如花。

    这一通电话第二天,赫仕集团前副总裁赫寰啸被检举服用大.麻、丙泊酚、氯.胺.酮等毒.品,还疑似强迫集团内部人员一同服用。

    新闻一出,直接屠榜热搜。

    警方已经介入调查。那一天,赫仕的股价直接拦腰折断。

    **

    又过了许多个严寒的冬天,终于到了除夕。

    所有的执念、孤独、狼狈都在除夕这一天默契停战,就连吃瓜的路人都停下八卦的心思,专心致志地抢着红包。

    寒冬终于过去,又一年春回大地。

    云桉边跺着脚,边哆嗦着脖子,在爸爸的小木屋里摆上供奉的瓜果与烧酒,“爸爸,新年快乐哦。”

    她吐着气,祝福的话都化作阵阵白雾,缓缓升起,消散在小木屋白亮的灯管里。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从小木屋走出,山风吹亮群星。夜空繁华,就显得云桉的家有些冷清。

    云桉深呼吸,吐一口长长白雾,仿佛这样心情能轻快些。她就回小楼,客厅已经摆了半桌子菜,郑彩霞还在厨房忙活。家里只有她和妈妈。

    云桉踢了拖鞋窝进沙发里,将电视音量调大。她发了个消息给赫凯:

    【你还好吗?】

    他父母离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他家公司已经开始裁员,他回港城的频率也越发频繁。

    而此刻赫凯正在出发觑神仙山的路上。赫寰鸣上位以后,依旧维持除夕夜也去神仙山点头香的传统。

    萧瑟的车道,黑车疾行的队列如军队星旗电戟。

    【还好】

    赫凯回道。

    一旁杜克正在汇报神仙山点头香的流程。

    除了今年不用在半山腰苦等,他可以上去看山顶小庙以外,赫凯依旧不知道过年是什么感觉。

    【你呢,你还好吗】赫凯问。

    云桉看着茶桌上琳琅满目的瓜果点心,别家院里传来热闹的欢声笑语,总觉得自己家里有些冷清。

    是因为少了爸爸吧。

    【还好,有点想爸爸】

    【也有点想你】

    赫凯笑了声,杜克立马停住。

    “哦,没什么”,回神过来的赫凯淡淡道。

    杜克松了口气,将ipad递给赫凯,“小少爷,以上就是上头香的全部行程,您需要再过目下吗?”

    赫凯放下手机,手却停在一旁扶手。

    他看着ipad上有条不紊的时间与文字,问:“一般,如果不用外出上香,平常人都是怎么过春节的?”

    杜克定了下,没想到赫凯会突然问这个。

    “如果不用外出的话,现在应该是准备年夜饭”

    “开饭啦喂——”

    洪亮粗粝的声音压过维多利亚港拍起的浪花。

    小助理打着哆嗦,脸色惨白地从渔船上下来。只是舷梯还没走到一半,渔船一下颠簸,他整个人也跟着打了个转,抱着扶手就吐了起来。

    “yue——”

    小助理今天出海吐了第五次。

    他现在吐的苦水都是当时脑子胆大妄为选择投行部进的水。

    没想到爱情的魔力有限,他倒在了终面。就差一点点,他没能被投行部选上,最后被分配到了赫仕水产部。

    他一个大学全A特优生,最后竟在这里每天出海捕鱼,美其名曰熟悉业务!

    有比这还要落魄失意的事吗!

    有。

    就是Freya姐姐辞职了,他再也没有见过姐姐。

    小助理踉踉跄跄下了船,跌撞着坐到一旁石墩上。

    他迎来了人生至暗时刻,爱情事业两落空。

    “喂,豆芽菜,一会记得收网啊”,路过水产部大叔扯着嗓子道。

    小助理被吓了跳,拘谨道:“知道了柴叔。”

    码头渔夫都是粗汉,他还是不能适应。

    他颤颤起身。

    “柴叔”,温柔声音潜入泛着咸湿海水味的除夕夜,岸边浪花都轻柔了起来。

    小助理难以置信,Freya突然走来,她也才看见他,惊喜道:“你怎么在这?”

    “我的父母以前就在码头工作,一次出海意外去世了,都是码头的叔叔阿姨抚养我。”

    所以Freya和胜爷、柴叔这类三教五流的粗汉打交道才会这么游刃有余。

    Freya将烧酒浇在维港岸边,她的脚边围了一圈白鸽,等着她的投食。

    小助理凝眉,不知道该怎么说。

    原来Freya是个孤儿么。

    Freya转身看他半晌无话,笑道:“不用这样的难过表情,虽然爸爸妈妈不在了,但我遇到了很多好人,进了赫仕也一直有夫人的关爱。”

    “你离开赫仕是因为总裁迁怒么?”小助理问。

    Freya那段时间当关虹的私人助理,关虹闹这么大的事情出来,Freya完全没有和赫仕说,算是帮凶。

    按照总裁的脾性,Freya一个人在公司不会好过。

    Freya摇摇头,“不算吧,我只是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赫仕的工作有时候确实挺累的,我像个机器人,全年无休,永远都在加班,整天穿着高跟鞋跑来跑去。”

    “反正我助学贷款也还完了,确实可以休息下”,她又给自己倒了杯烧酒,一口饮尽面不改色,这也是在赫仕锻炼出的能力。

    小助理有些心疼,脱口而出“姐姐”

    他刚想说,没事,以后的日子你就好好休息,我出海捞鱼养你。

    “而且我车子房子也有,存款也小一百万,干嘛要活得那么累呢!”Freya看着他开心笑道。

    小助理扯扯嘴角。

    他无车无房且在集团边边角角部门混日子,标准cheap man。

    完蛋了啊,拿什么去配姐姐!

    “我”小助理欲哭无泪。

    “我什么?”Freya好奇,“你刚刚想说?”

    小助理登地垂头,“我还是赶紧加班收网吧。”

    集团现在又开始裁员,晋升的路径只怕会更难,

    而Freya豪爽一挥手,“除夕夜加什么班啊!”

    小助理怔了下,Freya拎着半瓶烧酒走前,垫着脚尖猛地一搭过他的肩膀。

    一阵温柔琥珀香环过他,隔着鹅绒羽绒服,可以感受到Freya纤薄的身子轮廓。姐姐微醺的笑脸就在他的面前,小助理从未离女神这么近过。

    “我我我”小助理脸红结巴,抬肘稍稍隔开两人距离。

    Freya直接拽走了他,“走,姐姐请你去吃饭!”

    除夕夜,都市男女走过孤清码头,拉长的人影划过群鸽,惊得白鸽扑簌着翅膀,飞向夜空的天际。

    黑车也调转方向。

    司机茫然无措站在马路边,杜克扒拉着黑车,“小少爷,这不合适啊,您让我先和总裁说一声,而且您起码让我跟着您,还有保镖们。”

    但迈巴赫已经发出醇厚的轰鸣声。

    赫凯按上车窗,“行了,回家过节吧。”

    “不是啊,小少”

    “Vroom!”杜克被一声凶悍轰隆吓得后退半步。

    “Farewell(再见)——”

    黑车眨眼消失在萧瑟黑夜里。

    杜克一拍脑袋,“这叫什么事啊!”

    “PANG!”

    一声巨响,才落在枝头的飞鸟被惊得飞向远处。

    “这叫什么事啊!”

    “喂喂,你要发酒疯能不能别在我这发!”赫邓倚芳气急败坏看着一手酒杯一手斧头的粗鲁女人。

    “PANG!”又是一声巨响。

    花体写着Mrs Haak的木牌应声落下。

    “呀呼!自由万岁!!”

    关虹充耳不闻邓倚芳的抗议,一扔酒杯与斧头,一个侧翻跟斗就打滚到水仙花海里。

    两只边牧幼崽兴奋跟着她跑进花园。

    邓倚芳看傻眼,这又是什么梨园把式!?

    “喂!你和你的狗不要糟蹋我的花了!”邓倚芳竟也难得生出力气怒吼了句。

    但是没人理她,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花绝对遭殃了。

    “God!”邓倚芳愤愤道,低头看见地上木牌,写着赫夫人的木牌上几个鲜明狗脚印。

    邓倚芳目光停留了会,挺了挺腰杆,哼了声优雅搂过披肩,转身回到小亭子。

    赫峯安静坐在一旁梧桐树秋千上,额角抵着绳索,目光不知道停在哪。

    又或许不在哪,只在他封闭的世界里。

    邓倚芳小心走近,无比轻柔地拍了拍自闭的儿子,厚厚衣服下露出一小节瘦削手腕,上面几道骇人疤痕。

    邓倚芳在儿子身边轻声笑道:“今年我们也努力活下去吧。”

    邓倚芳不知道自己正和儿子说,还是和自己说。

    没有人理她。邓倚芳还是扬了扬唇,她早已习惯,这不被回应的人生。

    软弱的娘家,无能的丈夫,自闭的儿子,从来没有人理会她的话。

    邓倚芳收回手,正要转身离开。

    “母亲”,久违的声音响起。多少年了,十年?十一年?

    邓倚芳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秋千上清隽的少年缓缓抬头,清澈温柔的眼睛像从未被打扰过的安静羊儿。

    赫峯微微露出一个笑脸,很轻地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赫先生。”

    观星台站着孑然一身的男人。

    绚烂的烟花比银河还闪耀,翻腾的云海还回荡着九百九十九发烟花的喧哗声。

    老住持双手合十,朝形男人欠身,乐呵笑道:“多谢赫先生慷慨。怎么不见夫人?”

    赫寰鸣望着山风吹落的烟花,“她不会来了。”

    老住持躬身,没再多说。

    小庙侧道又上来了一个枯瘦的人,那身影映在寺庙红墙上,似阴魂野鬼,“呼呼,关虹还好意思来,操他妈的贱.婊.子,背后搞老子是吧。”

    赫寰鸣偏了下眼眸。阴影中陈肥龙走出,抬手就扇了那男人一巴掌,墙上人影像纸糊的一样,立马倒翻在地。

    男人一阵长长咳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身子却虚弱得使不出半点劲,只能扯着粗气,“赫、赫寰鸣,你,你居然敢打我!我是你大哥,你居然敢打我!”

    赫寰鸣垂下视线,用看狗的眼神看着发冷蜷缩在地上的赫寰啸。

    “你最好祈祷判的是死刑”,他冰冷道。

    “阿弥陀佛——”主持一声嗟叹。

    “阿弥陀佛。”

    郑彩霞为云有房念完经文。

    云桉坐在门口,看着天边的星星发呆。

    “六六——”屋里母亲喊。

    “诶!”云桉应了声,郑彩霞抱了卷大大的鞭炮出来。

    马上就是除夕夜,该踏着零点的钟声放烟花了,那一桌子没吃完的菜也要重新回锅预热。芙蓉镇的传统,零点以后放过鞭炮,还要再吃一顿守岁的饭,这个年才算完完整整迎进家门。

    云桉将鞭炮拉长横铺在院落,随后和老虎一块蹲着地上,看着鞭炮尽头短短一截引子。

    这也太短了。

    云桉苦恼,她和郑彩霞都没有胆量点鞭炮。

    但是父亲不在,总该有人去干这件事。

    云桉走到门口神龛那抽了支香出来,鼓了鼓勇气。

    郑彩霞也从厨房出来,看着女儿拿香,担忧道:“算了六六,一会喊云桦来帮忙点吧。”

    “那就不是零点了”,云桉纠结道。

    云桦当然是要在家里放完鞭炮才能过来帮她们放。

    郑彩霞看了眼钟表,又看了眼那串长得吓人的鞭炮,“不是零点就不是吧,意头好坏无所谓,你又没放过,别一会受伤了。”

    “听话,把香放回去,我们吃饭吧。”

    “还吃吗?我们刚刚就没吃完。”

    “那也要吃呀,守岁总得做完吧。”

    云桉低落地哦了声。

    她回到神龛前,小心翼翼将香插回泥里。

    细长的香溢出一丝白烟,云桉突然觉得这个年过得有些冷清。

    过了零点的鞭炮,吃不完的年夜饭。

    云桉对着神龛提前许愿,希望下次新年热闹些。

    身边老虎突然对着门口猛吠了起来。

    云桉微讶,转身向后看去。

    透过香樟树密匝的枝叶,看见一片橙光逐渐靠近,驱散小院的阴霾。

    轮胎滚过院外细石子路,一阵沉稳声响,把如细石子般摩擦这个夜晚的低落情绪都压平。

    云桉不顾老虎的犬吠,跑向院门。

    哐当一声门栓被她着急得全根拉出,掉在了地上。

    她打开紧闭一晚上的院门。婆娑树影下,停了辆迈巴赫。

    萧条冷清的冬日,飘来广阔无垠的雪松香,深冬暗藏一丝绿意。

    又一年即将春回大地。

    “听说过年会有年夜饭,我来蹭蹭”,男生笑道。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完了~~

    有太多话想说,非常谢谢大家的追更!更多的话放别的vb唠吧,就不占作话空间了~

    当时写这一篇的时候,就定下它是慢节奏&治愈的文章,但其实我没有特别想要治愈的主题,只是希望看得人能从里面感受到一种愈合的生命力,会有意气风发和失落,孤单和陪伴,生命和死亡,一切都不是定死的,彩虹遇上方知有。

    关于番外,会有两篇。

    第一篇写父母离婚(10.29号更新),第二篇写文案2场面,更新时间应该就在第一篇后面。

    关于下一篇小说,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写校园文,连写两篇还写就有点炒冷饭嫌疑hhh,简单列一下开文计划,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专栏看看,点个预收呀:

    1.《才第二眼,不至于吧》都市crush

    2.《情人》关虹&赫寰鸣的豪门火葬场

    3.《禁庭春昼》古言,边塞+朝堂

    最后的最后,嘿嘿我已经飞到兰州啦——

    马上感受一波大西北的深秋,为《禁庭春昼》采采风。所以这一篇下面就挂《禁庭春昼》的预收吧!

    **京师高门贵女 x 燕北藩王世子

    **表面规矩内里放飞自我 x 里里外外真混蛋

    【文案】

    京师长安,女子学监沸沸扬扬,都在说那即将进京朝觐的燕王世子。

    “燕北苦寒,远不及长安城物华天宝,想来那燕王世子定是个佝偻瘦骨。”

    “那也未必,听闻燕北男儿高大英勇,且燕王府执掌天下半数兵马,世子殿下又是独子,身姿气度定不会差。”

    “那世子气度再好,终究武将门庭出身,如何比得上我京师男儿温润如玉举世无双?”

    “我倒钟爱习武之人的血气方刚,啊——塞外狼烟,鸣金射月,不知殿下可是如此?”

    “”

    大家七嘴八舌没有定论。突然有人问:

    “嫣姐姐,我们这你最有主意,你说那燕王世子会是如何。”

    “呲啦”一声,蚕丝薄帕被人撕开。

    众人惊!

    许嫣抬头,扬起一个春风化雨的笑容,温声细语,“燕王世子李澈——”

    “就是个混、蛋。”

    1.HE,双c

    2.架空历史,中央无能藩镇割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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