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务室,她们顺路又去找了一趟罗兹教授,可惜那位变形学教授并不在自己的房间。
“罗兹教授出远门了,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他的学徒助理这样对她们说道。
于是她们只好离开,路上,埃莉卡和柏莎聊起了罗兹的事。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埃莉卡说。
“你是说出远门的事?”
“嗯,五年前,他失踪了一整年,学院里每个人都在找他,包括阿德勒校长,结果谁也没找到,最后还是某个雨夜,他自己一身泥泞地回来了。有人说,他这一年一直偷偷生活在地城,为了观察魔物们的生活习性。也有人说,他是去了遥远国度的丛林,据说那里的魔物和人类共同生活在一起。”
柏莎听着埃莉卡说这些,她抿着嘴唇笑了,她认为这两种传闻都不是很可靠。
“首先,要想在地城躲藏一年可不容易,那里的人鼻子尖得很。”
柏莎的这句话不是比喻,而是在陈述事实,因为地城有不少鼻子灵敏的兽人。
“其次呢,也早已没有什么魔物和人类生活在一起的国度了,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手伸得比你想象的要长,地城不是只在圣沃尔国的地界,从地城下面还有着通往各个国家地下城市的路径。”
埃莉卡认真地听着柏莎的这些话,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懵懂,她已跟随柏莎学习多年,但这个世界上似乎总还有着她没有触及到的一面。
比如说,现在她便不明白,“柏莎大人,如果如您所说的这样,那么罗兹教授五年前究竟是去哪了呢?”
柏莎摇头,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五年前刚好是她——
埃莉卡也想到了这件事,“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您还在迷宫里吧?五年前,是您第三次进入时之迷宫的时候。”
柏莎点头,继而她加快脚步地向前方走去,“我要回房间补个觉,午安,埃莉卡。”她走得那样快,就仿佛是要逃离时之迷宫这个话题。
但本来埃莉卡也不打算询问她,她知道那是一块柏莎从不让他人触及的记忆。
时之迷宫,那个被称作为九大迷宫里最简单的迷宫,柏莎却用了整整三次,耗费了12年的时间才通过。
埃莉卡时而怀疑,老师之所以会在最终的镜迷宫中落败于弗丽达,也和这个迷宫有关。
-
次日,柏莎精神饱满地叫来埃莉卡,向她宣读了新的工作任务。
“埃莉卡,该是设计考题的时候了。”
“您是说,学徒竞选的考题吗?”
“没错。我会给你些往届的题目做参考,有需要的话,我还可以问你要来其他教授的考题,反正除了笔试题需要更新,其他题目完全可以照抄。”
埃莉卡在她的本子上记录下柏莎的要求。
“当然,今年的考试会有些特殊。”
埃莉卡停下记录,看向柏莎,她这才注意到教授的手上正拿着什么,她认出了那是她用影子魔法制成的画像,再往前思考一点,她认为那一定是迦南的画像。
埃莉卡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点,“您开始有些喜欢他了,对吗?”
柏莎坦诚道:“他很漂亮,如果他的真人比画像还要更漂亮的话,我想没有人可以拒绝他。”
话虽这么说,柏莎此刻看向画像的目光里却并没有太多好恶,她的目光既客观又沉静,就和她平常看见一瓶新型药剂流露出赞赏一般。也许还不如后者热烈。
她就这样一面冷淡地看着画像,一面在脑海里构想出颜色甚为浓烈的事,也正是那日她向埃莉卡提出的那个问题:我要睡他吗?
柏莎认真、严谨地思考了这件事,包括如何和他达成这个目的的每一个步骤,从劝说他做她的情人,到结束以后用金钱、或用言语安抚他……
假如她的这些遐想被埃莉卡知道了,她的那位不苟言笑的助理一定会为了嘲笑她而一反常态地大笑。
埃莉卡会对她说:柏莎大人,您真正需要考虑的,应该是如何用您的魅力去征服他。
魅力?征服?柏莎不懂这些事,因为在她唯一的那段恋情里,她才是被征服的那个。
她完全被动,完全稚嫩,甚至可说是无从选择,她那时候的生命里除了拉托纳,又还有谁呢?
而现在,有另个人徘徊在她的世界边缘,她即将成为主动的那个,她即将成为去征服的那个,而她又是否能让迦南的世界像曾经的她一样,就只有她一个人存在呢?
这种思考逐渐令柏莎觉得有趣,将自己所遭受的,报复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不,她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报复”。从未报复过拉托纳、弗丽达一分一秒的她,从此刻起,心中燃起了借助一位无辜青年的复仇计划。
而她计划的第一步便是——
“埃莉卡,我看过他的介绍,他只有初级魔法师2,而其他参与竞选的有3、甚至4的法师,他要想脱颖而出并不容易。”
“您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在考试中做点手脚。”
“这种事,我可做不了!”埃莉卡涨红了脸。
柏莎早已料到了她的这一反应,“好吧,”她只是明快地说,“那我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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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通过初轮筛选,来到正式竞选的人,远比想象的要多。
大家都认为这是柏莎的助理埃莉卡筛选出来的结果,事实则是由柏莎所做。
埃莉卡还对那份名单做出了不满评价:“柏莎大人,您该干脆在初轮筛选就将那些比迦南厉害的人淘汰,以免让人空欢喜。”
但柏莎拒绝,如果埃莉卡有意研究名单,就会发现这份名单之所以那么长,是因为柏莎将野狼发起攻击那天,所有报名的法师都列入了进去。
柏莎想要验证,那天杀死野狼的凶手是否就在那些法师之间。
当埃莉卡得知此事时,她凝眉反对:“柏莎大人,这些人至多才初级魔法师4,他们怎么可能杀死那两匹狼呢?”
学院附近已不是第一次出现狼,前几次出现的时候,埃莉卡也目睹过,她看得出那不是普通的狼,而是魔狼。
柏莎也知道这件事,但她说:“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也许有人隐藏了自己的魔法实力呢?又或者,里面藏有了伪装成人类的魔物。”
埃莉卡觉得这想法真是天方夜谭,但她没有辩驳,她相信柏莎的判断。
与此同时,她的心底又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柏莎大人,如果说杀死狼的人和那神秘的施法者是同一人呢?”
柏莎的表情就像是早已考虑过这件事,“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他就没我想象的那么温柔了。”她说。
野狼们的死相据说相当凄惨,杀害它们的人不像是为了制止它们攻击而做,而像是单纯的为了屠戮的乐趣。
因而柏莎不想将凶手和施法者联系到一起,但也许问题本没有那么复杂,只需让她看一眼野狼的尸体。
每个法师的施法都有不同的习惯,就如同她可以一眼认出拉托纳留下的魔法痕迹,她只需比对伤员们身上的治疗魔法,以及野狼们身上攻击造成的痕迹……她便能判断出他们究竟是否是同一个人。
遗憾的是,魔法生物保护协会的人早已将野狼的尸体收走,他们竟然连这种事都要干涉。
于是,柏莎只好无奈地启用了现在的方法,她准备在考试当天前往考场,去亲眼见见那群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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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竞选和往届一样,是笔试。
这次的试题出奇的简单,考试才进行了一半时间,已有不少人放下笔,抬起头四处张望。
这时,有几个人注意到考场角落的那抹熟悉的身影。
第一个发现这身影存在的人,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其他人因他的反应也跟着抬头、或是扭头转向那里。
他们立刻也变得跟第一个人一样惊讶,他们揉着眼睛,怀疑他们所见到的是错觉,直到那个人,那位大人,主动抬起手和他们打了招呼。
“柏莎教授!”这一激动的呼唤在他们心中同时无声地响起。
老实说,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于柏莎都没有太多好感,但这不妨碍他们见到大魔法师本人时,为之激动或者亢奋。要知道,整个圣沃尔国的大魔法师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二十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为了这场考试,他们也有“义务”去卖力讨好这位未来上司。
柏莎对于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她依然用笑容迎接他们每一个人,同时她也在观察他们身上的魔法光辉。
初级魔法师们的光辉是如此黯淡,以至于她看着整间考场趋同的光辉后,没多久便确认了这里没有一个超过初级魔法师4的法师。
她觉得安心的同时,又在心底品尝到了失落,她本还以为今天能在这有特殊的收获呢。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她的目光缓慢地移向考场中央的那位青年。
黑发的青年坐姿端正,背部挺直,刚才周遭的动静没有动摇他半分,他始终低头看着试卷。
柏莎好奇这样简单的一份卷子,有什么必要值得他钻研?还是说他就是这样认真的性格呢?
她更好奇的是,他的眼睛是否就如埃莉卡夸赞的那样漂亮?
柏莎顺应内心地向他走去,在她的步伐清晰响彻在他的身旁时,他也没有抬起头望她一眼。
反倒是她悄悄垂眸,目光从他柔顺的黑发、垂下的眼睫、以及侧颜上扫过。只是短暂的一瞥,但足以令她体会到画像无法带来的冲击。
直到她离开他,离开考场,青年的那张脸还是叫人无法忘怀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柏莎并非没有见过美丽之人,世上没有一个人会质疑拉托纳的相貌,很多人会说,正是因为他本就拥有神明般的容貌,才能成为神明。
可拉托纳的美丽和青年的终究不同,拉托纳是拥有美丽、具备美丽,而青年则更像是美丽本身。
极度肤浅,极度虚无,让人觉得爱慕他会成为一种罪过,让人深信这个人除了皮囊外便空无一物。
但空无一物,却刚好符合柏莎的期待,她本就想招一个漂亮但无能的男学徒,也算得偿所愿。
想到这,柏莎心情甚好地踏上了离开的道路。
考场。
迦南听见周围人在讨论柏莎教授来过的事。
但除了一位冒犯了考试的年轻女性,他不记得有其他人到来过。
那位女性在的时候,他感受到周围人抬头望她的动静,他想她或许是位富有魅力的女性,可他无法因此原谅她肆意践踏考场的庄严。
于是他执拗地直到最后也不肯抬起头看她一眼,他觉得只要看上一眼,就是对柏莎教授的背叛。
在这个甚少有人敬重教授、尊敬教授的考场中,他想至少他会坚守到最后。
但是否就是如此,他才错过了看见柏莎的机会呢?难道说,那位女性其实是和教授一同到来的吗?
迦南焦急地抬起头,向外探寻,他企盼还能捕捉到教授的背影。
这时,学院图书馆的佩格女士从考场的门前走过,这位年过五十、憨态可掬的女士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在她的身上找寻到了和蔼的气质,他任由他的目光追随她,直至她走进他看不见的拐角。
他这才低下头,继续答卷,他的脸很红,为他终于见到了崇敬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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