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来
虞枝循声望去, 是回来的宋云熙。
姜璟不紧不慢地吃了一口热茶,方才缓缓看向宋云熙。
此时,宋云熙站在二十步开外的地方, 正呆呆地与虞枝对视。
明明才分别了十余日,宋云熙却觉得已经和虞枝分别了十几年, 这些日子, 他难捱极了,只觉漫长。
在收到虞枝的信后, 宋云熙就回信道他会在小年后回来。
这不, 一回来,宋云熙在知道虞枝在竹林后, 马不停蹄赶过来, 终于得见思念了许久的虞枝。
谁知虞枝身边竟然还有碍眼的姜璟。
在看到姜璟后,宋云熙无端慌张了几瞬。
当日, 明明他和虞枝约定好在园林游玩, 孰料中途姜璟截胡, 此后数日宋云熙都见不到虞枝。
起初宋云熙还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他母亲生病,宋云熙收到信后宋夫人必须要他回去侍疾。
宋云熙不得不回去。
与此同时,宋云熙心里的疑惑也渐渐形成,身为一个男人, 他敏锐感知到一些古怪之处。
为何姜璟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是在他和虞枝感情升温约定游玩时病了。
宋云熙可是打听过了, 姜璟还是太子时, 便鲜少感染风寒。
太子身体素质是绝佳的。
而后又是宋夫人生病, 宋云熙被迫离开, 与虞枝分离。
如今深思想来, 这其中实在巧合
宋云熙猜测定是有姜璟在背后搞鬼,他十分坚定这一点。
思及此,宋云熙不受控制地将目光瞥至姜璟。
姜璟似有所感,也望一眼过来。
宋云熙和姜璟对视。
宋云熙到底年轻气盛,再压抑,眼神也是藏不住恨恼,而姜璟只是保持温和神色,不咸不淡。
无声交锋两息。
姜璟淡淡收回视线,低低咳嗽一声,便品茗手中的茶,姿态优雅,嘴角微扬。
宋云熙攥紧了拳头。
“还愣在那里作甚,快过来。”虞枝站起来,柔声道。
宋云熙慢慢过来,他步伐很慢,走过来花了不少工夫。
“见过陛下。”
姜璟点头。
虞枝指着右侧的席位,道:“坐这里。”
宋云熙依言坐下,只不过他没正坐在中间,而是坐得很偏,偏到虞枝那边了。
虞枝道:“你母亲如何了?”
“病已经好了。”宋云熙道。
虞枝:“嗯,不是说下午才到吗?”虞枝记得信上说要下午才回。
宋云熙道:“我想着快些回来,免得夫人担心。”
看样子,是连夜启程来的,期间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
“雪天路滑,宋郎君没遇到什么事吧?”姜璟冷不丁道。
“有劳陛下记挂,我没遇到事,一切安好。”
虞枝道:“你也是,这几日天气不好,你无须要在这时候回来的,若是遇到大雪就不妙了。”
“夫人安心,没有下大雪,我心里有分寸的。”宋云熙道。
虞枝看了宋云熙一眼,柔声说:“总之平安回来就好,来,吃口茶。”
言毕,虞枝给宋云熙倒茶,宋云熙端起来喝掉,旋即他虚情假意地问候道:“不知陛下风寒可好了?”
虞枝道:“好得差不多了。”
宋云熙道:“天冷,请陛下珍摄龙体。”
“多谢宋郎君关心。”姜璟说。
宋云熙:“陛下言重。”
随后虞枝便对宋云熙嘘寒问暖,问了些近日他的情况,宋云熙一一答之。
等全部问完,虞枝也没话讲了。
宋云熙便开始说起来。
趁着说话的工夫,宋云熙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手悄悄攥住虞枝的衣袖,生怕她走了。
全程几乎是宋云熙拉着虞枝在交谈,而姜璟则是静静聆听,间或插一句话。
这一趟多了突然出现的宋云熙,许是火炉热意削减,虞枝感受四周灌进来的冷风,脑子很是清醒。
在这种情况之下,虞枝终于是察觉出气氛有点怪异了。
恰好一壶茶吃完,风雪也好似变大了,虞枝道:“该回去了。”
折返时,一人打一伞,虞枝跟着姜璟并排走,宋云熙就跟在虞枝一尺外的右侧。
虞枝要先送姜璟回殿,她本想叫宋云熙先回去歇息,宋云熙行了几乎一日的路,舟车劳顿,肯定很累。
然宋云熙固执,要陪着虞枝,虞枝拗不过他,再加上先前的一份未守约的愧疚,虞枝默许了。
因为姜璟病基本痊愈,无须虞枝日日照料,虞枝送姜璟回殿后便要回自己宫中。
离开时,虞枝叮嘱了姜璟一番,又放心不下,交代了高忠要注意的事,并告诉高忠,若是姜璟有事,一定要立马告知她。
高忠郑重点头。
虞枝一回落梅园的殿舍中,就被身后亦步亦趋跟随的宋云熙抱了一个满怀。
“姐姐,我好想你。”宋云熙死死抱住虞枝的腰肢,头抵在她的肩上,贪婪地嗅闻着虞枝的体香。
声音低哑,透出宋云熙这几日来的情绪,委屈,想念,难过,不安
她肩头沾到的些许雪融成水,冰到宋云熙的下巴,可他完全没心思去注意,此时此刻,只觉全身烧热,浓重的思念之情即将喷涌出来。
“嗯,我也念着你。”虞枝道。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
宋云熙不依不饶地追问着,这一次,他没有因为虞枝的一句话而感到心安。
正因为此,宋云熙才忍不住重复地去问,去确定虞枝对他的感情,只有如此,宋云熙内心的惶恐不安以及阴暗的戾气才会减少。
虞枝不知道宋云熙问了多少遍。
虞枝大致知道宋云熙是缺乏安全感,关于这一点,虞枝能与宋云熙感同身受,她也确实有点对不起宋云熙。
故而虞枝对宋云熙有耐心,宋云熙问了多少遍,她便回答了多少遍,直到宋云熙没有再问,只是抱紧她不说话。
虞枝的腰被抱得不好受,她柔声道:“云熙,可以放开我吗?”
宋云熙用行动回复虞枝。
虞枝叹息一声,道:“你赶了一路,肯定累了,就别站着了,我们到榻上坐,好不好?”
宋云熙一听,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虞枝,神色低落。
虞枝觉出宋云熙萎靡的情绪,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感觉到虞枝的动作,宋云熙原本无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几乎是一眨眼,宋云熙就回握住虞枝的手。
虞枝牵着宋云熙来到榻上坐下,她脱下狐裘,把手里的汤婆子塞进宋云熙冰冷的手上,道:“手这么冷,先暖暖。”
宋云熙不说话。
“上次我没来,抱歉。”虞枝道。
宋云熙小声道:“嗯。”
虞枝语调柔和:“这几日,你辛苦了,累了吧,令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可以陪你了。”
闻言,宋云熙低下自己的头颅,眼尾红了。
刹那后,虞枝听到很细微的哭声,她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是宋云熙在哭。
虞枝放低自己的嗓音,让声音听起来更加轻柔:“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是不是你母亲她又说你了,还是旁的人欺负你了,在家受了委屈?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宋云熙默不作声。
虞枝展臂,抱住宋云熙,手掌一面轻轻地去拍他的背脊,一面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虞枝用她的温柔包容着宋云熙的情绪,宽慰他的心情。
“姐姐。”宋云熙哑声唤了虞枝两下,就依偎在虞枝怀中,头抵在她颈窝处,他眼眶中的晶莹泪花滚下,湿润了虞枝小片颈肤以及衣襟。
良久,耳畔响起宋云熙的声音,虞枝抬了抬沉重的眼皮。
“如果我病了,你也会像照顾陛下那样照顾我吗?”
“生病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冷的天,你可别染了风寒。”虞枝说。
宋云熙执拗道:“会不会?”
虞枝其实累了,这些日子照料姜璟,她也没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姜璟身体好了,宋云熙回来了。
她又要去安慰宋云熙,最初她是耐心十足,可是到后面了,虞枝精疲力竭,精神乏累得厉害,只想好好歇息了。
不过虞枝到底是掩饰了自己的疲色,提起耐心地回答:“嗯。”
不等宋云熙高兴,虞枝道:“你路上应该没好生吃东西,当是饿了,我去叫绿萝给你备些膳食。”
“你就不要哭了。”说着,虞枝松开宋云熙,拿出帕子递给宋云熙,让他用帕子擦拭眼泪。
宋云熙照做。
总算是安慰好宋云熙,接下来虞枝浅眠了一会儿,期间宋云熙有向她发出隐晦的求欢信号,不过虞枝没有心情,拒绝了。
宋云熙抿唇,也看不出是恼还是不恼,只是盯着虞枝看了一会儿。
虞枝精力有限,并未发觉宋云熙异常,
到底是操心的命,虞枝下午抽空又去探视了姜璟一次。
等到用晚膳时,姜璟送来药膳,让虞枝补补身子,虞枝给宋云熙舀了一碗药汤,让宋云熙吃。
也不知是怎么了,宋云熙摇头说不吃,虞枝没说什么,正要自己吃,宋云熙突然把药碗抢过去,自己吃了。
“怎么又吃了?”
“突然想吃了。”
虞枝失笑,只当宋云熙孩子气。
夜色浓郁,到就寝时,宋云熙忽然意味不明摩挲着虞枝的腰,眼神炙热。
虞枝哪里不懂宋云熙的用意,又拒绝了。
宋云熙没放弃,说:“就一次。”
虞枝道:“云熙,今日就睡觉罢。”
宋云熙的脸有一瞬间的阴翳,旋即恢复正常,乖巧点头。
“那我和姐姐一起睡。”
虞枝累了,也就随他了。
两人上榻熄灯,虞枝阖上眼,困意如潮水涌来,她以为今日可以睡一个好觉。
可是半夜里,身边的宋云熙却没睡,反而时不时地动,手也不老实。
虞枝闭眼含糊了几下,让宋云熙睡觉。
但是宋云熙不记教训,甚而还咬虞枝的耳朵,闹得她睡不下去。
虞枝睁眼,拿开宋云熙的手,有点生气了,她正色道:“云熙,我是说真的,我累了,想必你也累了,今儿好生休憩吧,乖。”
第72章 争吵
这是虞枝第三次拒绝他了, 他也听出虞枝言语中的轻微忿气。
黑暗中,宋云熙眼神冒出薄戾,他紧了紧拳头, 问:“姐姐,你生气了?”
虞枝眉心直跳, 她道:“没有, 睡觉罢,云熙。”
听言, 宋云熙哂笑一声, 然后不管不顾地低头,又咬虞枝, 这一次, 不是带有狎.昵意味的啃咬,而是带着一点儿狠意和怨气的咬。
“你又骗我。”宋云熙低声道, 又加重力道。
虞枝吃痛, 声音难免提高, 她试着挣扎:“你干什么?”
宋云熙不答反问:“姐姐, 你是不是当我是小孩子?”
“什么?”
“你就是动气了。”
言罢,宋云熙用力地环住虞枝的腰,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沉声道:“就因为我比你小, 是以你当我是小孩,一直愚弄我, 姐姐, 你这样对我, 可曾问过我的感受?”
虞枝一头雾水。
她抑制住躁气, 竭力平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何要愚弄你?此话从何说起?”
宋云熙不答, 继续问:“你为何要拒绝我?姐姐,我太久没见你了,好想你,我只是想碰一碰你,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云熙,我不想和你吵,你先冷静,我说了今日我太累了,故而想早些歇息。”
“什么疲惫,如果姐姐真的累了,怎会还陪着陛下去游竹林?你骗我。”
“不是云熙,你先冷静。”
虞枝忍着头疼,还想心平气和和宋云熙交谈,可惜宋云熙根本听不进虞枝的话,一个劲地自言自语:“我才是姐姐的男人,他可不是,这些日子,姐姐和他在一起,肯定过得舒坦,哪里会想得起我?”
虞枝困惑极了,她有气无力道:“云熙够了,你别说了,我们睡觉好不好?有什么事明日再谈。”
虞枝眼皮沉重,身心俱疲,只欲就寝,其他琐事都不想再去沾染。
“不要!你骗我,你如果真的想我,怎会拒绝我?这不过是你骗我的借口罢了,你骗我。”宋云熙声线发狠,又带着颤抖。
昏暗阴影笼罩下,宋云熙的面庞扭曲。
“我看姐姐就是和他有了见不得光的私情,你们是不是背着我搞在一起了?”宋云熙逼问道。
彼时,宋云熙满脑子都是幽怨不甘以及愤懑妒忌,话不过脑子,想什么就脱口而出。
而此话一出,虞枝的头像是被沉甸甸的锤子敲了下,意识全然清醒,身体骤僵,面色也冷下来。
“你说什么浑话?”虞枝后知后觉宋云熙话里的“他”是谁,脑子霎时炸开。
“浑话?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姐姐,你拒绝我,肯定是因为他,好,我不碰姐姐,但是姐姐让我检查一下。”
虞枝思绪极乱,不懂缘何宋云熙会误解她和姜璟,但此时不是深究误会的时候,她迫使自己镇定。
“云熙,慎言,这些话不要乱讲。”虞枝提起一口气,趁宋云熙不注意,奋力挣扎,逃出宋云熙的禁锢,从床上直起身来,转过去面对胡言乱语的宋云熙。
宋云熙早就被妒忌烧红了眼眶,理智俱失,让虞枝感到陌生。
“慎言?”宋云熙讥笑一声,起身去解虞枝的腰带,皮囊之下掩埋的独占欲浮出水面,“姐姐,你让我检查,就看一下,我不动你。”
虞枝挥开宋云熙的手,“够了,云熙,你先冷静,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好好说不了,姐姐。”宋云熙又靠近虞枝,滔天的妒忌在他肚子里翻涌。
“你是要强迫我吗?”虞枝质问道。
宋云熙把虞枝摁在后面的墙上,虞枝动弹不得。
虞枝终于是怒了:“放肆,宋云熙,你给我住手。”
宋云熙动作一顿,竟然停了下来,虞枝因此暂时得到喘息的机会。
“姐姐,对不起。”宋云熙的理智好像被虞枝这一声骂给叫了回来。
可惜宋云熙执念不减。
宋云熙的眼白有血丝钻出来,“姐姐,对不起,我实在你就让我检查一下吧,让我验证,我不想怀疑姐姐。”
虞枝不说话,她胸口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一时半会是不想开口了。
然眼看宋云熙又要扒开她的衣裳,虞枝动唇:“放肆,够了。”
“不够。”
虞枝冷冷道:“你要检查什么?”
“检查一下姐姐有没有和他发生什么?”
话音未落,虞枝一记耳光就抽了过去。
宋云熙被打得愣了片刻。
“宋云熙,你在乱讲什么?你以为我和令容会发生什么?”
宋云熙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复而仰头,眼尾殷红:“难道没有吗?他故意把我支走,不就是妒忌我在姐姐身边吗?这些天我不在,保不准他对姐姐做了什么。”
虞枝瞪大眼睛,满脸愕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云熙,“你怎么能说出那种惊世骇俗的话来,荒谬可笑,简直有病!”
“我和令容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我和他可是母子,你好好的,半夜发什么疯?”虞枝心梗。
“又不是亲的。”宋云熙轻描淡写道,语气肯定,面色初露癫狂。
“你”虞枝被宋云熙的话骇到失色,她第一次听到这般不可理喻的话,深觉荒唐,无法接受,也震撼到无以复加。
“我没说错,姐姐和陛下本来就不是亲的,可你们之间却那般亲密,明明我才是姐姐的男人,我才和姐姐更亲密才对,可是”
越听越离谱,虞枝没想到不知从何时起宋云熙就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她和姜璟,亦不知他妒忌心如此之重。
虞枝辩解道:“那不过是母子之间正常相处,我与令容清清白白,是你心思不正,用那不正常的眼神去看我和令容,用龌龊下流的心思去揣度,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姐姐,我没有。我没有不正常,也没有龌龊下流,我的话皆有根据,我也有母亲,且我还是姐姐的人,正因为如此,我的直觉才敏锐,才正确,才会感到奇怪。”宋云熙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姐姐或许对他没旁的心思,可是他就不一定了,这是我作为男人的直觉。”宋云熙匪夷所思的话叫虞枝忽然想起了什么。
过去遗忘的记忆席卷,虞枝脑子空白了一瞬。
“住嘴。”像是被碰到了什么不愿被提及的禁忌,虞枝怒极,又不知该如何阻止宋云熙,无意识又扇了宋云熙一巴掌。
她打得都是一边,宋云熙的左边脸颊很红,只是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姐姐下手真不轻。”火辣辣的痛觉在宋云熙脸颊上徘徊,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难过了一下,便重新拾起笑。
“想必姐姐的手肯定疼了,我心疼,姐姐还是莫要打了。”说着,宋云熙钳住虞枝的双手。
然后他垂首与虞枝的额头相抵,姿态徒然软了,他满脸歉意:“姐姐,你别生我的气。”
虞枝只道:“放开。”
宋云熙:“不放开。”
两人相对无言,僵持了许久。
床帷之内,气息闭塞,满是虞枝沐浴后清新的香胰味。
许是这点味道,宋云熙逐渐冷静下来。
宋云熙张了张嘴,缓慢吱声:“情人之间需要信任,我相信姐姐,我想姐姐和他定没有发生什么,只是这些天姐姐都和他在一起,我十分妒忌。”
虞枝偏头,不理睬他。
气氛僵冷。
见状,宋云熙唤她:“姐姐,姐姐,是我错了,我被妒忌冲昏了头脑,一时说错了话。”
“放开。”
宋云熙乖乖放开虞枝的双手。
虞枝心里有火,她推他:“你下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姐姐。”宋云熙被刺激到,眼睛瞬间蕴出泪水,他哽咽道,“你别赶我走。”
“我不要离开你。”紧张的环境下响起宋云熙极细极轻的抽泣声。
哭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绷紧的氛围。
虞枝抬头,依稀看到宋云熙脸上流淌的湿润,此时的他像是被雨水淋湿的一条小狗,浑身湿漉漉的,垂着尾巴求虞枝不要抛弃他。
与适才他的样子大相庭径。
“下去。”虞枝不为所动,冷道。
宋云熙吸了吸鼻子,收了涕泣声,无声地流泪,眼梢一点一点地染上最动人的绯色。
半晌,他吐出一句“不要”,就搂住虞枝,把头埋进虞枝胸口。
虞枝防不胜防。
“姐姐,我错了,我就是控制不住嫉妒,我该死,我不对,我有罪,我不该对姐姐动粗,不该强迫姐姐,姐姐怎么罚我都行,但不要让我下去”
“出——”虞枝声音戛然而止。
“姐姐,你知道那日我等了你多久吗?那天明明我和姐姐约定好去游园,天多好啊,结果我到了那里却找不到姐姐,我以为姐姐有事耽搁,便一直等,我等啊等,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姐姐,等不到姐姐,我又等,我总想着我会等到姐姐的。”
“那天夜里的风刮得我又疼又冷,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第二天,我等来了姐姐的口信。”
宋云熙笑了一声。
“原来是陛下突染风寒,你去照顾陛下了。”宋云熙吐出的言语令人心酸,从他的话中,不难感知到他那时悲戚难过的心情。
四周安静三息。
“你不是说你等了一会便回去了吗?”虞枝犹豫道。
“那是我不想姐姐担心,骗你的。”宋云熙苦笑一声,哽塞道,“我等了半夜,也因为此,我也感染了风寒,但我不敢让姐姐知道,姐姐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虞枝动了动唇,满腔火气被浇灭个七七八八。
宋云熙微微仰头,下巴抵在虞枝胸口中央。
“见不到姐姐的这些天,我很害怕,生怕姐姐不要我了,也怕姐姐被他抢走,所以,姐姐,就让我看看,好不好?”
“我也是人,还是姐姐的人,也是需要姐姐怜惜的。”
“你也可怜可怜我,疼疼我吧,求你了,姐姐。”宋云熙卑微地乞求。
虞枝没拒绝也没说好,宋云熙认为她是默许了。
“姐姐。”宋云熙唤了一声。
话音委地,宋云熙张开嘴巴,用牙齿叼住虞枝的衣襟,一点点扯开。
未久,虞枝胸口半敞,露出大片雪白肌肤和肩膀,就连绣着莲花的诃子也露出来,曲线优美诱人。
昏暗之中,半遮半掩,莲压兰胸,饱满圆滑,脂凝暗香。
宋云熙的目光寸寸扫过每一片地方,终得安心。
宋云熙正欲下移,虞枝缓过神来,她去推他,“够了。”
“好。”宋云熙道。
语毕,宋云熙重新用嘴衔起衣襟,慢慢拉上来,随后他埋在虞枝胸前,低声道:“姐姐,对不起,我今夜太冲动了,是我不好,原谅我吧。”
“我不是有意和你吵的。”
虞枝心情复杂,她道:“睡吧。”
宋云熙没有回答。
等虞枝反应过来时,她只看到宋云熙的后脑勺。
“你做什么?”虞枝试图缩起自己的双腿,然而却被宋云熙摁住。
意识到宋云熙的意图,虞枝怔然许久,继而臊了,还是臊得无措。
她想挣脱,可身子突然一软,力气消失,只能由宋云熙摆布了
无力感袭来,虞枝略扬下巴,咬着唇,低低喘息,香汗自额角滚进颈项。
殿中安静得要命,视野之内亦是一片暗色,故而人的感官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他的动作温吞青涩,显然是头一回做这种事。
她竭力放空思绪,不去在意宋云熙的动作,可是宋云熙在试探一会儿后,似乎找到诀窍,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是水火不容,末了,舌如灵蛇,水火交融,犹如天雷勾地火。
虞枝的腿肚子直打抖,她实在羞,便扭动身子,拼命阻止宋云熙,让他停下来。
可惜她的气力在宋云熙面前根本不算什么,此时此刻,她就是砧板上任由宋云熙宰割的鱼肉,做的努力皆是徒劳。
不仅如此,反而还害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宋云熙开刀,那锋利的刀刃在她身上刮下一道道痕迹,又麻又痒。
异样犹似丝丝缕缕的金丝线,由下飞快钻进虞枝心口,叫她呼吸不畅,整个身子不住战栗。
虞枝垂下羽睫,忍不住闷闷地哼唧一声,像是黄鹂在轻声吟唱,缠绵动人。
良久,折身在床褥之中的宋云熙探头,满眼期待道:“姐姐,舒服吗?”
说着,他用掌侧随意地抹过自己的唇角,带走小团水光,也是趁这个空荡,虞枝压下耻意,快速收腿,继而吃力地往床头角落挪,尽量远离宋云熙。
宋云熙不解,一把捉住虞枝的脚踝,询问道:“姐姐作甚?是不满意吗?”
虞枝咬唇不说话。
见状,宋云熙敛眸:“原来姐姐是不满意”
他扯虞枝的脚踝,要把她拉到他身边来。
虞枝有点慌了,忙道:“不用了,够了。”
“不行。”
“你我都说了,你就勿要再弄了。”虞枝忍着羞耻出声。
“那姐姐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虞枝不言,避开宋云熙的视线,勉力正色,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够了。”
宋云熙思考半晌,道:“那姐姐再叫我云熙,还要说我是你的男人,我就停手。”
此言肉麻到骨子里。
虞枝纠结一番,才小小声道:“云熙你是我的男人。”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虞枝深呼吸一口气,捏了一把自己微微发胀的大腿肉,再度道:“云熙,你是我的男人。”
“嗯,我是姐姐的云熙,是姐姐的男人,是姐姐的情郎,是相好,是要相伴姐姐到白头的人,对不对?”
虞枝沉默。
“对不对?”宋云熙的手指不老实了。
虞枝身体一僵,概因宋云熙的胁迫和淫.威,她只能点头。
宋云熙高兴地笑了,道:“那姐姐可原谅我了?”
“嗯。”经此事一搅合,心软的虞枝什么气都飘到九霄云外了。
宋云熙展颜,他靠近虞枝,倾身而下,湿热气息洒在虞枝颈面。
他用头蹭虞枝的颈子。
“姐姐身子可还爽利?”
虞枝转移话题,她故作倦眼,有气无力道:“今日的事就这样了,我想睡了。”
然今夜发生太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宋云熙没在意,没问出答案他也不灰心。
踌躇片刻,宋云熙的脸眨眼间红透,他交代道:“这都是我在春宫册上学的,卖我册子的人说这是十分稀少的货,我看过之后也觉得物超所值,就是不知道我学得怎么样,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吗?”
“我伺候得如何?姐姐可满意?”宋云熙一本正经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话。
虞枝知道宋云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于是她忍辱负重“嗯”了一声。
宋云熙心满意足地笑了,然后他凑近虞枝耳畔。
“你又作甚?”虞枝戒备。
宋云熙咬耳朵,说了一句话,立刻惹得虞枝红了脸。
他所言正是册上给他今夜所举起的一个十分文雅的称呼。
为让虞枝明白,宋云熙附上解释。
【📢作者有话说】
嗯,随心发挥写来着的(?*???)?
进下一个阶段了。
第73章 相聚
虽和宋云熙闹了不愉快, 但到底是过去了,虞枝选择忘掉那夜的事,只不过那夜宋云熙的话还是在虞枝心里留下芥蒂。
姜璟的病痊愈, 虞枝也没再去探视,只是偶尔派人送了药膳过去。
后续在行宫的日子, 虞枝都和宋云熙待在一处, 宋云熙每日会折一截梅花枝给虞枝。
在宋云熙的努力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又慢慢变好。
当然, 那夜后, 虞枝没让宋云熙夜里再留宿她的寝屋。
临近新年,姜璟和虞枝商议后, 决定于腊月廿八回宫。
转眼到除夕, 前朝后宫都甚是忙碌,也格外热闹。
虞枝也不是太后, 不需要出席许多场合, 省了许多事, 得了清闲。
正是下午, 高忠来到玉漱殿,说姜璟有话要和虞枝讲,因姜璟抽不开身,请虞枝走一趟。
宋云熙欲意跟去, 被高忠阻拦。
虞枝用眼神示意宋云熙。
宋云熙道:“早点回来。”
虞枝点头,随高忠前往紫宸殿。
到殿后, 高忠打开门, 虞枝提步进入暖阁中, 先看到的不是姜璟, 而是两道陌生的背影。
虞枝步子一顿, 下意识以为是朝中臣子,可再看时,发现两人身上服饰并非官服,她甚至还觉得有莫名亲切的熟悉感。
与此同时,前方的两个人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收回打量的视线,徐徐转过头。
然后他们二人在猝不及防间与虞枝面对面相视。
周围安静,三人俱是一震。
还是其中一位两鬓发白的清瘦男人先出声:“你是小妹?”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也出声了,声音盛满喜悦,他道:“大哥,就是小妹!”
被叫做“大哥”的人望着虞枝愣了愣。
虞枝不可置信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大哥,二哥,是你们吗?”
虞鹤和虞峰点头,齐声道:“是我们,小妹。”
熟悉的嗓音在虞枝耳畔穿梭,虞枝奋力地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可是看了好几遍后,他们仍旧未曾消失。
这一刻,虞枝才确定不是错觉,是真实的兄长们。
十年不见,光阴流逝,两位兄长老了,样貌有点变化,可是虞枝依旧认得他们。
望着兄长们成熟的面容,瞬息之间,虞枝红了眼眶,里面泪花闪烁。
“大哥,二哥。”虞枝声线颤抖。
虞峰给虞枝一个大大的微笑,唤道:“小妹!二哥超级想你的。”
虞鹤笑了笑,道:“小妹,好久不见。”
虞枝哽咽道:“嗯,好久不见,我也一直思念着大哥和二哥。”
“小妹。”亲人时隔多年再聚,虞峰控制不住喷涌的情感,实在过于激动,展开双臂就朝着虞枝奔过来,结结实实抱住了虞枝。
虞枝被大块头虞峰给撞得后退。
虞鹤摇摇头,也上前张开手臂,三人抱作一团。
空气中相见的喜悦以及多年分离的悲哀交织在一起。
三人都没有说话,无声胜过有声,多少思念之情俱揉进着寂静之中。
良久,三人才松开,虞枝喜极而泣,虞峰也跟着掉眼泪,至于两人的大哥虞鹤则是拍了拍虞枝的背。
虞鹤安慰道:“莫哭,小妹。”
“总算是见到小妹了。”虞峰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常言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此话不假,到了伤心处,虞峰的眼泪是止不住的,像不值钱的珠子,啪啪往地上掉。
三人十年未见,可昔日兄妹情分仍在,不见生疏。
许久之后,虞枝止了泪,抽噎了几下,稳定好气息后问:“大哥,二哥,你们怎么会到了长安?”
虞鹤道:“是陛下安排的,在收到你的信后,我本想回信,可是后来又有一份信到了我手里,是陛下写的,他说你思念我们,建议我们入长安,我想着可行,便带着你二哥来了,不过此事是要给你的惊喜,便未曾告知你。”
虞枝内心动容,未料姜璟竟然会如此安排,她笑道:“原来如此,当真是好大一个惊喜。”
虞峰补充道:“本来我们早就可以来见你的,但是路途中下了大雪,这才耽搁了。”
虞枝说:“没事,你们的安危最重要。”
虞鹤道:“你二哥在看到大雪封路后,可是气得跳脚,骂了老天爷好一会。”
“大哥,你不急?好不容易等到那我就想早点见小妹,谁成想老天爷这般不识抬举,当真是气煞我也。”
虞枝清楚她二哥是个急性子,若是没有大哥在,只怕她二哥会不管不顾,直接就着大雪赶路。
幸好有虞鹤。
虞枝说:“大哥,二哥,你们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虞鹤道,“小妹,这些年你孤身在长安,才是最辛苦了,你——受苦了。”
此话一出,埋藏在深处的委屈涌出来,虞枝又潸然泪下,这次是伤心释然的泪。
见状,虞鹤和虞峰赶忙安慰虞枝。
虞枝道:“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哭。”
“你呀,还是个爱哭鼻子的。”虞鹤揶揄道,抚摸着虞枝的头。
“小妹哭起来也是最好看的。”虞峰说着漂亮话,虞枝听言一笑。
虞峰又道:“大哥说得对,辛苦什么呢,小妹,你才是辛苦了,一个人在这长安待十年,那老东西也是够了——”
“二弟。”虞鹤轻呵道。
虞峰主动闭嘴,挠挠头:“不都死了吗?说两句又不会掉一块肉,我这心里头的气可是埋了十年了,难道还不能讲两句吗?”
虞枝笑了。
虞鹤道:“这是在宫里,你慎言。”
“慎言什么呢?小妹现在可是宫里最金贵的女人了,而我是她二哥,谁敢罚我?这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往黄泉路走嘛。”
虞枝一家都不待见成佑帝。
“你啊你。”虞鹤无奈道。
虞枝道:“都过去了,不说这个了,你们这些年可好?阿耶的身体如何了?”
虞鹤道:小妹你不必担心,这些年长安送来的名贵补药数不胜数,都进了阿耶的肚子,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调息,阿耶早年落下的病根早就好了,如今身体硬朗着,只是从吴县到长安,路途遥远,阿耶年迈,身体吃不消,便没有来。”
虞枝拭泪:“嗯嗯,保重身体才是第一位。”
虞峰插话道:“小妹,老头子可想你了,还有告诉你一件大事。”
“何事?”
虞峰挑眉,拍拍虞枝的肩膀,道:“你当姑姑了,大哥有了两个女儿,我也有个王八崽子。”
“二弟,你下手轻点,小妹可不是你那些朋友。”虞鹤提醒道。
虞峰挠挠后脑,神情愧疚:“哦哦,抱歉抱歉,小妹,你没事吧,疼不疼?”
“不疼,二哥,你说我当姑姑了?”
“对。”虞峰道。
虞鹤也点点下巴。
“多大了?”
虞鹤道:“一个八岁一个七岁,至于二弟的儿子,今年满五岁了。”
“真好。”虞枝沉溺在当姑姑的喜悦中。
虞鹤大她五岁,虞峰大她两岁,她入宫那会儿,虞鹤和虞峰虽然都娶了亲,但膝下无子,因为那时候她两个哥哥的精力都在事业上,后来家里又横生变故,更不可能要孩子了。
没成想她这一走,兄长们竟然都当了爹了。
不过也是,她那一走,家里的变故也平息了,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面发展。
犹记最困难的时候是身为主薄的虞父被构陷奸.污良家妇人,还杀了妇人的丈夫,两项大罪下来,压得虞家不得喘息。
而那时候,家里的另一个主心骨虞鹤在偏僻地当官,那时虞鹤考中进士,被分到穷山僻壤,那里离吴县很远,就算虞鹤以最快速度赶回来,估计都看不到虞父了。
也是在牢里的日子,虞父染了病,落了疾,身子骨变得愈发不好。
家里的变故几乎压垮了虞枝,而她自己也遭遇了一连串的罪,从身到心,虞枝都到了绝地。
可是亲人遇危,虞枝不得不振作起来。
二哥不让她掺和进来,可是虞父有难,她怎可置身事外,她还是来了。
为救父亲,虞枝和二哥四处奔波去求人,可是没人肯出手,关于人心冷暖,那时便知道得一清二楚。
同时,虞鹤为赶快回来,结果在归途中摔断了腿,虞峰也和旁人闹了矛盾,聚众滋事,别县衙的人抓了关起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打得虞枝措不及防,两眼发黑。
两个嫂嫂急得找不到路的骆驼,也不知该怎么办,虞枝回来,顶着巨大压力撑起虞家,可是她一介女子,能有什么作用?
要钱没钱,要权无权,虞家已是雪上加霜,多灾多难,看不到希望。
夜深人静时,束手无策的虞枝以泪洗面,正当万念俱灰时,她遇到了微服出游的成佑帝,成佑帝为虞父翻案,代价是虞枝进宫。
对于那时的虞枝而言,成佑帝犹如神兵天降,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她的,她也没在意成佑帝是趁虚而入。
虞枝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她以自己作交换,平息了风波。
处理好一切的事,与家人告别后,虞枝只身同成佑帝离开故乡。
至此再未与家人相见,一别便是十年。
其中辛酸苦楚也只有虞枝知道,所有痛苦她皆囫囵吞入腹中。
“不过还是比不上小妹,我没想到我竟然有了一位长成大人的外甥了,大哥,你说惊不惊喜?”虞峰打趣道。
虞鹤:“二弟,慎言。”
虞枝哭笑不得,道:“大哥,二哥,你们和令容见过了吗?”
“令容是谁?”虞峰问。
虞枝道:“就是陛下。”
这些年,虽然虞鹤和虞峰他们见不到虞枝,却会千辛万苦打听她的消息,关于虞枝,他们知道得不多,可知道她的日子是好过的,还当了“母亲”。
虞鹤道:“见过了,我们进皇城是陛下亲自来接的,我们赶路时护送我们的侍卫也是陛下安排的。”
从这一点,虞鹤明白当今圣上对虞枝是实打实的孝顺,不然不会这般用心。
虞鹤也推测出虞枝和姜璟之间感情甚笃,这些年他们不在虞枝身边,都是姜璟陪着。想来虞枝在长安的日子不会孤单。
再加上与姜璟打过交道,姜璟不像他的父亲,虞鹤便对姜璟很有好感,不像成佑帝那样讨人厌。
闻言,虞枝怔了下,今日姜璟事情特别多,可他却还空出闲暇来接待虞鹤和虞峰,思及此,虞枝无奈叹息一声。
而虞峰小声道:“别说,小妹这个外甥我很满意!”
虞鹤:“二弟!”
“大哥,你就随他说去吧,令容不会在意的。”
虞峰吐槽道:“就是就是,大哥,我都这么大了,你还改不了老毛病,就喜欢管教我。”
虞枝忍不住笑了。
气氛一下子活络欢快起来。
三人齐齐找个位置坐下,相互间说着这些年遇到的事。
交谈许久,虞鹤拿出一封家书递给虞枝。
“小妹,父亲虽然没有来,但写了一封信给你。”
虞枝看着信封上“宝儿亲启”,是父亲的字迹,她不由再度湿红了眼。
她小心地接下信,然后拆开看。
第一行字映入眼帘。
吾儿,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一别经年,弥添怀思,未悉近况,拳念殊殷。
忽得兰言,旷若复面,欣喜若狂,又悲愤交加。
为父一切安好,吾儿不必忧思,吾居旧地,唯念吾儿安善
信笺足足有两张,笺上满满当当全是字,俱是一个父亲对女儿十年思念与担忧。
等读完后,虞枝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亲人团聚,是盛大的喜事。
等虞枝和两位兄长叙旧得差不多了,姜璟才在合适的机会出现。
“母妃。”
虞枝转眸,“令容。”
虞鹤和虞峰立马起身行礼,恭恭敬敬道:
“臣见过陛下。”虞鹤如今是中州县令。
“草民见过陛下。”
“二位舅舅无须多礼。”姜璟过去扶起虞鹤和虞峰。
“陛下言重。”虞鹤道。
姜璟笑道:“二位是母妃的兄长,那自然是朕的舅舅了,朕如此称呼,并无不妥之处,还望二位舅舅莫要推辞。”
虞枝附和道:“大哥,二哥,令容说得对,你们就认了吧。”
“好。”虞鹤应承下来,而虞峰则老实下来。
当时姜璟来宫门接虞鹤和虞峰,三人之间并未说多少话,是以很是生疏。
姜璟撩起眼皮,高忠立刻带着内侍上茶食酒水。
虞枝给两位兄长沏茶,“给。”
虞鹤和虞峰接过茶水,姜璟开口,仅仅用了三言两语,加上虞枝在从中缓和,姜璟和虞家两兄弟没用多久就拉近了距离。
“两位舅舅莫要拘束。”姜璟态度随和自然,亲自给虞峰倒了一杯酒。
“是。”虞鹤道,虞峰也不客气地端起姜璟斟的酒,一口饮尽,畅快道:“好酒!”
虞峰好酒。
“敢问陛下,这是什么酒?”
姜璟道:“此酒名剑南春,是进贡美酒,您若是想喝,朕送您几壶。”
“那就多谢陛下成全草民美意了。”虞峰高兴道。
姜璟点头,道:“两位舅舅千里迢迢来到长安,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今日是除夕,等会朕会设一场家宴来款待二位舅舅,与母妃吃一场团圆饭,也算是全母妃多年心愿了。”
虞鹤道:“谢陛下,我们此番能与小妹见面,也多亏陛下。”
“让陛下费心了。”虞峰说。
虞枝感激道:“令容,谢谢你。”
姜璟:“这是儿臣该做的。”.
夜幕降临,宫里的除夕宴开席。
虞枝在宴上待了小半时辰,与姜璟交换一个眼神后就起身离开,去姜璟安排的殿舍中和虞鹤、虞峰汇合。
未久,姜璟也赶来。
殿舍内烛火明亮,四人围在食案前吃年夜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温情意味。
待用了年夜饭,四人闲聊半晌,姜璟还要去主持前殿的筵席,先行离去。
夜色渐深,外头的寒冷被即将到来的新春喜意所驱逐。
虞枝和两位兄长一谈,便是一个时辰,不知不觉已到宫门要落钥的时辰。
新年将至,喜庆得很,但虞鹤和虞峰是不能留在宫里陪虞枝守岁的。
虞枝亲自送虞鹤和虞峰出宫。
到宫门时,耳畔依稀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庆贺声和欢呼声,时不时天空还会绽放出几朵烟火,甚是漂亮。
“新兮至,大哥愿你在新的一年里如意安康,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虞鹤以话寄托心意。
“小妹,回去就不要守岁了,好好睡觉,还有,平平安安,万事不要委屈自己,人要懂得享受,开心最重要。”虞峰笑道。
“好,大哥和二哥的话我都记住了,两位哥哥也要好好的,我们明天再会。”虞枝说。
虞鹤和虞峰点头。
“对了,还有礼物差点忘记给你了。”说着,虞鹤掏出一个纸包递给虞枝,虞峰也拿出一个锦袋,将其交到虞枝手里。
送好东西,虞家两兄弟遂转身离宫。
虞枝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他们背影彻底消失,虞枝才收回视线,而后她看了看兄长们送自己的礼物,惊喜不已。
虞鹤送的是小时候她常常吃的饴糖,而虞峰送的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娃娃,她翻看娃娃的背面,上面刻着三个字:虞宝儿。
虞枝噗呲一笑。
肯定是虞峰亲自雕的。
都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
虞枝珍视地将两件礼物抵在胸口,直到绿萝出声提醒,虞枝才回神,将东西收好。
“绿萝,回去吧。”
“是,夫人。”
虞枝转身。
茫茫夜色,冷风萧瑟,宫灯摇弋,光影交替,她见到姜璟正朝她走来。
她过去,问:“令容,你怎么过来了?”
“闻母妃的两位哥哥要走,儿臣想着来送,不过看样子儿臣是来晚了。”
“他们刚走,你确实来晚了一步。”虞枝顿了下,“令容,谢谢你。”
“母妃何须道谢,不过儿臣分内之事。”
“没办法,我实在是高兴。”
“既如此,那儿臣便承了您的谢意。”
“这样最好。”
姜璟道:“时辰快到了,要放新年烟火了,不如登楼观景?”
“好。”
主意敲定,二人便上楼。
他们要登最高的高台,上阙楼观赏。
台阶很长,层层叠叠,要上去需要费不少力,姜璟担心虞枝,伸出手来。
虞枝下意识想把手搭上去,可临门一脚时她垂下了手,望着台阶道:“无妨,我自己可以。”
姜璟沉吟道:“好。”
许久之后,虞枝和姜璟登上阙楼,站在最佳的地点看万家灯火,目光上越,便是广阔无垠的天际。
姜璟扫眼旁边的高忠,高忠心领神会,立刻去吩咐底下人,旋即让所有人退下。
未久,新元肇启,只听一声破空之音,一簇烟火冲上夜空绽放,绚烂斑斓,美丽极了。
一簇烟火炸开后,紧随起来的是连绵的响声,以及无数五彩缤纷的烟花,它们在天幕爆炸,犹如一朵朵动人的花朵竞相绽放,又像点缀黑夜的明亮繁星,灿烂耀眼。
美丽是一瞬间的,可是它深深刻在百姓们的心中。
虞枝静静望着天边,不知在瞧什么,有点出神。
片刻,她的神智被响声叫醒,她开始专心欣赏这美丽绝伦的烟火。
除夕烟火是年年有,可是今年的烟火是最好看的。
焰火照夜白,美不胜收。
虞枝眼中倒映出烟火,明亮璀璨,姜璟看她,温声道:“母妃,新春至,儿臣祝愿您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喜乐安宁,也祈愿您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长命百岁,儿臣还希望在往后每一年都陪在您身边,与您共欢同乐。”
“嗯。”虞枝点头,转目与姜璟对视,“你也是,要平平安安,不要太操劳,珍重龙体。”
“好。”
“烟火好看么?”
“好看。”虞枝道。
姜璟莞尔。
二人再度把注意力转移到天空的烟火上。
天际烟火不绝,虞枝认真地观赏着,殊不知身边的姜璟退后了两步,来到她斜后方。
姜璟凝视虞枝半晌,视线转而瞥下,他的面容半明半昧,温柔且深沉,显得诡异晦涩,矛盾割裂。
在盛大的烟火作掩护下,不加掩饰地盯住虞枝的影子。
善于伪装的毒蛇露出真面目,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变成一条条坚韧的丝线,在悄无声息中将虞枝裹得死死的。
姜璟伸手,温柔地抚摸“她”,动作透出无以复加的着迷,而他的神情已然褪去固有的虚假,露出痴迷之态。
可只过了半刻,他似乎意识到这样不对,强大的自控力让他收了不正常的绮思,手背涨起带有力量感的青筋,它们绷紧,起伏着。
姜璟微微屈起五指,克制地收了手。
下一刻,克制被什么冲击到,破开一道罅隙。
他徐徐倾身,头颅靠近“她”。
从背后看,他犹若在亲吻她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注一:见字如晤,展信舒颜。一别经年,弥添怀思,未悉近况,拳念殊殷。忽得兰言,旷若复面——出自百度资料。
注二: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出自宋.葛胜仲的《诉衷情·友人生日》
第74章 兰渚
烟火燃尽, 钟鼓声响,姜璟送虞枝回宫歇息。
门口,宋云熙早早候着, 待见虞枝和姜璟,他挤出笑, 硬生生笑出虎牙, 马上过来相迎。
凛冽夜风刮来,姜璟目送虞枝和宋云熙步入殿中, 他从鼻腔中闷哼出一声轻蔑笑音, 笑音很淡,似有似无, 真真假假。
姜璟转身, 眼底没有温度,露出温文尔雅的微笑, 指腹相抵, 互相受力磨碾, 尔后他轻轻吹了一下长指。
又不知是思及何事, 姜璟皱眉,继而离开。
另厢殿舍内,宋云熙帮虞枝脱去披着的狐裘,也不敢问虞枝缘何这么晚才回来。
虞枝也没解释, 在虞枝看不到的地方,宋云熙懊恼地拧眉, 神色郁郁, 独自吃味。
再见到虞枝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和一个锦袋, 宋云熙强作欢笑, 忍不住开口了:“姐姐, 这是何物?”
语调酸得冒泡。
虞枝未言,而是来到梳妆台前,想了想,拿出一个鎏金漆盒,将里面的首饰取出来,拿出虞父写的信,连同礼物一起放进去,再锁上。
“今日我的两位兄长来长安了,这是他们带给我的礼物。”虞枝解释道。
宋云熙怔愣顷刻,一下子释怀了,眨眨眼道:“那姐姐可高兴?”
“当然高兴了,我与他们十年未见,今日得见,也多亏令容安排,如果不是他,我还不一定有勇气去见他们。”
“为何?”
虞枝缓声道:“太久没见了。”
“那姐姐到底是和他们见面了,姐姐回来得晚,想必和两位兄长肯定相处得融洽,真羡慕姐姐。”
虞枝看宋云熙:“你真的不打算回去?”
“我就想在宫里陪姐姐。”
“有没有用饭?”
“我想等姐姐回来和你一起用年夜饭,不过看样子姐姐是吃过了。”
“我去叫厨房煮点你爱吃的,我陪你。”
“好。”
“不过在吃饭前,我能不能提个要求,我等了姐姐好久了。”
“你说。”虞枝盯着鎏金漆盒,不自觉失笑。
宋云熙咽了咽唾沫,试探着说:“我们许久没亲近了,姐姐,我可不可以亲你?”
自从那夜过后,虞枝就没有再和宋云熙发生任何亲密行为,这让宋云熙着实焦躁,但他也不敢质问,毕竟已经冲动过一次了,也自食恶果,抓心挠肝,真真是苦不堪言。
虞枝看似原谅了宋云熙,待他如往日一般无二,可实际上没全部原谅,她心里是有疙瘩的,在那一般无二中已然多了微不可察的冷淡。
虞枝沉默良久,点点下巴,态度有点敷衍。
宋云熙低头,凝了凝虞枝的嘴唇,最后在虞枝额头印上一个轻柔的吻,接着他抱住她,驱赶虞枝周身不属于她的白檀香。
“好了吗?”不知在想什么,虞枝心不在焉。
“好了。”宋云熙抿唇,退开身。
虞枝淡淡“嗯”了一声,思量一番后,叫来绿萝,让她给玉漱殿的宫人们分发银钱和吃食,紧接着又吩咐了一些要事。
她的两位兄长不会在长安待太久,迟早要回去,虞枝想着给他们,还有远在吴县的父亲、嫂嫂和侄子侄女准备礼物.
宝靖元年,元旦,是大夏大朝会的日子,隆重热闹。
长安城文武百官,地方州府派来的使者,外国朝贡使臣等等人齐聚长安,赴含元殿向天子恭贺新年。
待恭贺后,圣上便会设宴款待朝臣使者。
虞枝喜静,未去前殿凑热闹,而是到库房挑选礼物。
等挑选完东西,虞枝再顺道做些小礼物当做新年贺礼,送给底下人。
玉漱殿的一众宫人收到贺礼,高兴得不得了,喜悦冲淡了众人思念故乡和亲人的忧伤。
宋云熙虽然未向虞枝讨要礼物,虞枝心里有数,给宋云熙选了一块羊脂玉佩。
宋云熙收到玉佩时分外惊喜,差点抱着虞枝四处打转。
稍稍压下喜悦,宋云熙拿出每日都贴身携带的玉箫,给虞枝吹奏了一首自己为虞枝创作的曲子,曲名叫梅。
为何叫梅,因为梅花是他和虞枝定情的见证者,意义重大。
曲子舒缓缱绻,优美动人,毫无保留地展现出作曲人对心爱之人的浓烈情意。
娓娓听来,令人神思动荡。
一曲毕,虞枝静默,注视着宋云熙眉眼,似乎陷入什么回忆。
须臾,虞枝醒来,她笑着说:“很好听。”
“姐姐喜欢吗?”
“喜欢。”
“那我再献艺一曲如何?”
“好。”
在宫里待了许久,虞枝想出去走走。
宋云熙立刻拿来狐裘给虞枝穿上,又取了个热乎乎的手炉塞进虞枝手中,做好一切,宋云熙陪虞枝出殿。
今日日子特殊,虞枝的大哥虞鹤肯定是要进宫来给圣上祝贺的,虞枝心血来潮,便想去前朝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出来醒酒的虞鹤。
然虞枝在含元殿附近转了半圈,没有见到虞鹤,只隐约听见殿中传来的歌乐声。
她估摸着宴会才开始不久,时辰尚早,就打定主意先去小花园里坐一坐。
虞枝和宋云熙到了小花园,找了亭子坐下歇息。
此处栽种了不少梅花树,树梢梅花开得鲜艳,地上亦散落红色的碎萼,四周清香扑鼻。
宋云熙关切道:“姐姐,冷不冷?”
虞枝摇头,张望耸立庄严的含元殿。
宋云熙不知虞枝为何要来前殿,而不是去太液池散步,于是他抛出自己的疑问:“姐姐来这里作甚?”
虞枝:“我大哥今日也进宫了,我看能不能撞见。”
宋云熙恍然大悟。
正在这时,几片雪屑像细碎的珍珠忽然飘零下来,宁静温柔。
宋云熙的眼珠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雪花,欣喜道:“姐姐,下雪了。”
虞枝看过去。
也就是她看过去的工夫,不远处两道身影蓦地闯进虞枝的视线之内。
零星的雪点不停,越下越多,变成了雪花。
银花纷纷洒洒,晶莹剔透,雪白如练,如飞舞的玉蝴蝶。
突然的雪花与红梅簇拥交相辉映,一白一红,形成鲜明的对比,自成一个幽静美丽的世界,恍若梦境一般。
走在前头的是一位宦官,余下一位穿着深青色的官袍,身形修长清瘦,不过是侧影却彰显出一股独特的风采
有什么在虞枝脑中炸开。
虞枝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呼吸一窒,瞳孔骤缩。
她难以置信地凝他,目光全然被他吸引过去,不剩下半点余光。
跟在宦官后面的男人似有所感,略微侧首,朝虞枝望来。
他的样貌慢慢显露出来。
但见男人眉目瑰丽而沉冷,眼神淡漠,夹杂在两鬓之间的灰白是他历经风霜的证明,但不显苍老,反而更有成熟持重的魅力,周身散发出不好接近的疏离。
男人亦看到了虞枝。
下一刻,他身躯一震,驻足,身影背后是墙壁,冷漠且寂寥,宛若冰天雪地中伫立的一棵茕茕孑立的雾凇。
另一边,虞枝半坐,被红梅滤过的天光漏下来,照在她身上,迷人眼。
万籁俱静。
漫天雪花模糊了他们的眼睛,他们在朦胧空寂的一方天地遥遥对视,掩埋十年的记忆犹如熔浆,沉寂一瞬后轰然爆炸,涌出山口。
虞枝瞳底倒映出男人的样子,她无声呢喃:“庭舟”
才说完,虞枝便意识到错误,动了动唇瓣,喃语道:“兰——渚。”
而对面的兰渚像是和虞枝心有灵犀似的,在虞枝张口唤他名字时,他紧抿的唇也略微张口,只是没有任何声音。
他在心里唤出魂牵梦萦的名儿:“宝儿。”
与此同时,兰渚毫无波澜的眸子变幻出不一样的色彩,好似枯木逢春。
故人重逢,虞枝和兰渚久久对视,谁也没有移开目光。
他们似乎忘了身边的人,以为眼前人是错觉,是梦境幻化出来的人。
曾经的羁绊和故事一点点浮现在虞枝和兰渚的脑海中。
领路的宦官发觉男人没跟上来,往后看,低唤道:“兰少府?”
兰渚没应,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听到,他只是不受控制地看着虞枝,面色现出几分恍惚。
“姐姐?”宋云熙同样觉出虞枝不对劲。
虞枝没答,眼神不在宋云熙这,宋云熙心中生出不祥预兆,遂循着虞枝的视线看过去。
宋云熙视线触及兰渚时,神色骤变,耳朵嗡鸣间,他直起身,眼睛死死地盯住不远处的兰渚。
宋云熙无比熟悉自己的容貌,故而一眼便瞧出兰渚的眉宇与自己肖似。
换句话说,自己眉眼生得与兰渚很像。
混乱之后,宋云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也在这时,思及虞枝看兰渚的眼神,以及兰渚那难以名状的目光,有什么想法在宋云熙脑中成形。
宋云熙感到自己呼吸困难,血液逐渐变冷,并趋于凝固。
死寂半晌。
宋云熙吱声:“姐姐,我们回去吧。”
虞枝未言。
宋云熙颤着手,摁住虞枝的肩部,他强颜欢笑道:“姐姐,雪似乎越下越大了,先回去吧。”
肩部的疼痛使虞枝回了神,她敛眸,神色恢复如初。
她想,虽是故人,可往事早已如烟,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和兰渚自十年前便已成陌路。
而今与兰渚意外邂逅,虞枝想来他这十年也过得不差,成家立业,她琢磨着兰渚应当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阖家欢乐。
毕竟
见他安好,也算全了虞枝心里一个小遗憾。
虞枝释怀微笑,没再看兰渚一眼,转而乜视宋云熙,颔首道:“嗯,听你的,先回去。”
闻言,宋云熙掩去忐忑的心,瞥眼兰渚,继而笑了。
宋云熙伸出手,扶虞枝起来,两人肢体相近,举止瞧着亲密无间。
虞枝和宋云熙之间的互动,兰渚尽收眼底。
小雪降世,激起层层寒意。
虞枝和宋云熙转身离开,半垂下来的梅枝半遮两人身影。
突然,一道清冷如玉石之音的话响起:“且慢。”
语调中带着话者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急切与挽留,更深的地方,声音裹挟着来自话者灵魂的颤抖。
【📢作者有话说】
好了,所有重要男配全部登场了。
兰渚,字庭舟三十岁
狗血加持,爱了,爱了啾咪。
第75章 前尘
突兀的声音余韵回荡, 虞枝竟停了步。
宋云熙脸色一变,小声道:“姐姐。”
虞枝没有给宋云熙回应,转而回眸, 与兰渚再次对上视线。
不远处的宦官也瞧清虞枝模样,连忙躬身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耳边响起宦官的声音, 兰渚沉沉望着虞枝, 像是雾里看花,虽是朦胧模糊, 但他通身沉稳的气息仍旧松动了。
俄而, 兰渚启唇:“恕臣逾越,您, 可是慧国夫人?”
像是求证什么, 兰渚试图想让自己问个清楚,也要得到虞枝的回答。
虞枝道:“是。”
她的声线温婉轻柔, 渗进拂来的冷风里, 飘飘荡荡。
飘摇细雪下, 兰渚恭敬行礼, 道:“洛阳县丞兰渚,参见慧国夫人。”
虞枝:“兰少府不必多礼。”
“适才情急出口,还望夫人恕罪。”兰渚道。
“无妨。”虞枝道。
彼时,宋云熙嘴中冷冷咀嚼兰渚二字, 又瞥了兰渚一眼,便拉住虞枝的手, 插进话来:“姐姐, 我们回去吧。”
言辞中含着催促和期待, 他不想虞枝在此逗留。
虞枝没有动。
宋云熙咬住后槽牙, 瞳孔幽深, 像是在明知故问:“姐姐和他认识?”
虞枝看向他,迟疑两瞬道:“云熙,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闻言,宋云熙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定和虞枝过去有过一段情。
宋云熙在男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意。
关于这一点,宋云熙十分肯定。
不然那个男人怎么那么会和他长得像?天底下有那么凑巧的事吗?
思及此,宋云熙握紧拳头,忽然想起过去虞枝总是会盯着他的眉眼出神,起初宋云熙认为没什么,兴许是虞枝被他的皮相所魅惑,这说明他的皮囊对虞枝是有吸引力的。
宋云熙甚是高兴,经常背地里偷着乐,也会在心里暗暗和姜璟较劲,虞枝可从未那般看过姜璟,是以在样貌上是他占据上风。
可时至今日,宋云熙才明白,是自己天真了。
原来虞枝不是看他看呆了,而是藉由他去追忆一位故人,不对,大概是昔日的旧情郎。
宋云熙又想,他能成为虞枝的面首,也许是因为虞枝把他当做了兰渚的替代品那她对他的温柔到头来都是虚假的
过往甜蜜的画面在宋云熙脑中飘过,然而,眨眼后,所有的甜蜜顷刻沦为淬毒的记忆,可笑至极。
毒汁凝结,汇聚成浓烈的毒火,烧灼宋云熙浑身血液和经络,让他痛不欲生。
宋云熙面无表情,脑子仿佛要炸成碎片。
再联想适才虞枝反应,以及如今神情,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和兰渚“叙旧”了。
由此不难得出,虞枝有很大可能对兰渚还有余情。
真是令人震惊兴奋的一个消息。
宋云熙眼睫半垂,阴翳叠起,他强行压下心中所有疑问,也吞下欲意质问虞枝的念头。
他安慰自己,这些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多思无益他和兰渚长得像可能真的是巧合。
宋云熙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那我陪姐姐,不管他曾是姐姐的什么人,过去你与他有过什么,都是前尘旧梦,如今站在姐姐身边的人是我。”
与其说是给虞枝听,不如是在讲给自己听。
虞枝怔了怔,旋即摇头,“你先去那边的长廊等我。”
宋云熙胸膛跌宕起伏,呼吸重起来:“不”
虞枝道:“听话。”
宋云熙腹中情绪翻江倒海,末了,他忍耐住暴戾和妒火,生硬而勉强地点了点下巴,放开了虞枝的手。
临走前,宋云熙道:“那姐姐快些,不要聊太久,我等你。”
虞枝:“嗯。”
见宋云熙离去,兰渚知道虞枝意思,也让宦官去旁边等他。
宦官依言退下。
天地寂静,兰渚不动声色打量一下自己的衣着,腰侧衣料上湿了一片。
在筵席上,因宫人在给他斟酒时手没拿稳酒壶,导致酒洒了兰渚半身。
衣裳半湿,到底是有点失仪,兰渚遂和宦官出来,打算去找个殿舍换下官服。
孰料会碰见虞枝。
兰渚收敛思绪,负手,用衣袖遮住不雅观的地方,信步往虞枝而去。
一步两步。
兰渚在心里默默念着步数,每一步他都走得很用心,很沉重。
时间似乎变得漫长。
等走到亭中时,兰渚肩头已然堆积了薄雪。
一截开满红梅的树枝探入亭中,横贯在两人中间。
两人相差半丈距离,四目相对,兰渚的面庞清晰了然,就连他右眼角下一粒淡红小痣都看得明明白白。
虞枝脸色平静,先开了口,幽幽说:“兰渚,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兰渚目视虞枝,眼角浮出很淡很淡的细纹,而虞枝一点儿都没老,比记忆中更加美丽,更加妩媚风情,在这寂寂天地中依旧是一抹独一无二的亮色。
犹记昔日她还是个小娘子,同他成亲后,兰渚见证了虞枝从一个少女蜕变成一个小妇人。
兰渚永远记得虞枝的美。
但也仅仅只有三年,三年后,他们分别十年,兰渚再也见证不了什么。
而今再见,虞枝容颜未变,而他早已苍老。
沧海桑田,前尘如梦,欢笑悲戚,爱恨嗔痴,虚虚实实。
兰渚晃了一下神,垂眸道:“别来无恙。”
谁知,眼前面对面站着的一对对彼此熟悉而陌生男女曾经是世间最平常的恩爱夫妻。
梅香袭来,兰渚张了张口:
“这些年,你可好过?”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简单的关切话。
“我过得很好,你既然知道我是慧国夫人,想必也清楚我的情况。”虞枝望着梅花说,语气客气疏离。
兰渚愣了下。
是啊,兰渚当然知道她的情况了。
概因兰渚曾为虞枝夫婿,成佑帝十分不待见兰渚。
这些年,兰渚被成佑帝刻意打压,仕途不顺,被成佑帝放逐到过偏远地区,也被派遣到苦寒之地,但他都没有放弃收集关于虞枝的消息,也没有一刻不再努力,就为了离虞枝更近。
前两年,兰渚终于被调到离虞枝最近的洛阳,但他也仅限如此了。
成佑帝不会允许他进长安半步,就算是长安城外百里之地都不许兰渚踏足。
兰渚等了十年,等到了成佑帝驾崩,也等来了千辛万苦得来的机会,进了长安。
老天爷有眼,也让他在意外的时间里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你呢?这些年可好?”虞枝问,“我昨儿个见了我大哥二哥,我才知道他们已经当了父亲”
“不,我没有。”兰渚道。
虞枝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兰渚眉眼间蕴着冷意,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没有再娶。”
言下之意便是在回答虞枝还未问出来的话,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仍旧形影单只。
虞枝瞳孔微微收缩,“怎么可能?你母亲不会催你吗?”
虞枝知道兰渚生母是个什么德性,一心就想让兰渚传宗接代,满脑子都是要抱孙子。
如此执拗偏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管兰渚婚事?
虞枝不解。
兰渚似乎看出虞枝眼中困惑,他道:“我同她生了嫌隙,我已许久未曾归家了。”
闻言,虞枝再次看向兰渚,不言不语。
过往记忆席卷。
兰渚曾是虞父的学生,受虞父恩惠,天资聪颖,是一块读书的料子。
虞枝和兰渚虽然不是青梅竹马,但相识甚早,兰渚经常会来虞府,虞枝时常会见到兰渚。
不过兰渚性子冷,稀言少语,像个闷葫芦,起初两人说话的次数极少,后来是因为虞父让兰渚来管教经常和虞峰偷偷出去玩的虞枝,他们因此产生交际,才熟悉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兰渚和虞枝日久生情,两情相悦,很快便定了亲。
虞枝及笄后,便嫁给了兰渚。
开始两人婚后生活还是幸福的,虞枝照顾兰渚起居衣食,兰渚则专心准备科举。
可是好景不长,虞枝迟迟没怀上孩子,兰渚是不介意,可兰母却是十分介意,背地里叫虞枝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明面上一直催促虞枝要争气点,还让虞枝吃不知名的药。
兰母对虞枝一直是不满的,存有很大偏见,她心仪的儿媳妇是她的侄女。
兰母认为虞枝样貌太过妖媚,是个祸水,虞枝现在还装老实,但日子一长,迟早会显出水性杨花、勾三搭四的原形。
兰母就是抱着这种偏见来看待虞枝。
对于兰母的要求,虞枝认为孩子的事要顺其自然,不能强求,不过她还是适当性做做样子,吃点兰母弄来的药。
然她肚子还是没动静,兰母又添了药,虞枝不肯了,与兰母闹了矛盾,加上那时虞枝亲眼目睹兰渚大哥的妻子难产大出血去世,又在虞枝头上锤了一棒子。
虞枝不想生了,对生孩子一事十分抵触,过去埋藏在心里的畏惧慢慢露出来。
她不想生,也不愿生,她这辈子都不要怀孕。
然而虞枝的想法和兰母的想法背道而驰,两人之间矛盾加深,关系僵持。
虞枝在兰母那里受了委屈,可到底只是内宅之事,加上兰渚敬重兰母——兰渚生父早忘,是兰母含辛茹苦把兰渚兄弟两个拉扯大。
为此,虞枝没有告诉兰渚,把委屈咽了下去。
虞枝忍忍,日子还过得去。
可是老天爷不作美。
虞枝和兰渚当了三年夫妻,在第三年的时候,兰渚准备会试,在科举这方面,他固来用心,即便他曾在乡试拔得头筹,成为解元。
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虞枝家里发生变故。
虞枝没有把事情告诉兰渚,她怕他分心,于是一个人扛着胆子负重前行。
会试放榜那日,兰渚是第一名,而虞枝,她的两位哥哥接连出事,她还是瞒着没说。
兰家大摆宴席,兰母还把她侄女带进兰府住,用意何为?昭然若揭。
兰渚知道虞家事情的时候,虞枝答应了成佑帝,也是在那一天,虞枝快刀斩乱麻,和兰渚和离,与君绝。
虞枝以为兰渚会和他表妹成亲,会延续自己的血脉,可是他竟然没有。
虞枝心中震撼。
震撼过后是风平浪静。
回到现在,兰渚也望着虞枝。
许久,虞枝用稀松平常的语气问:“你为何不娶?”
虞枝有点好奇。
“没有那个心思。”兰渚淡淡道。
“嗯。”兰渚不娶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兰渚本就是冷心冷情之人。
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兰渚问:“他是”
“我的面首。”虞枝顿了顿,又道:“只是偶然。”
这是在回答宋云熙为何会和兰渚有相似的眉眼。
兰渚敛目,微微颔首。
虞枝没有再问其他,道:“我该走了,不能让他等久了。”
兰渚神色冷淡,抿唇。
须臾,唇边挤出一声:“好。”
话音委地,兰渚作揖,沉声说:“夫人,珍重贵体。”
“我会的,雪保不准会变大,你也早些回殿罢。”言休,虞枝转身离去。
兰渚目送虞枝,瞳仁慢慢浮出一声伤意和落魄。
袖袍之下,他的手心攥着一方白色巾帕,依稀可见帕子边角绣着一株红梅。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藏在假山后的姜璟看得一览无余,听得分毫不差。
姜璟弯唇,温柔地笑。
【📢作者有话说】
四个人搓麻将
第76章 撕咬
雪落在虞枝鼻尖, 冰冰凉凉,激起小片红色。
这十年虞枝从未关注过兰渚的事,因为她知道当年入宫就和兰渚斩断所有羁绊和关系, 也明白与血亲的关系差不多也是断了大半。
与亲人再见,是虞枝一直期望的事, 而与曾经的前夫重逢, 是虞枝未曾预料的事。
在见到宋云嘉时,虞枝才在记忆深处想起了兰渚, 不过也只是回忆了一下, 她认为并无旁的感情。
十年,太久了, 足够让她对兰渚的情意消散。
只是她以为他会过得很好, 可是谁知道他竟然和兰母闹翻,也未成亲。
他难道
虞枝摇头, 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 不该如此。
还有兰渚鬓角的灰白, 他不过而立, 竟然就有了不少白发,可想而知,这些年,他应当过得不如意。
虽然与亲人基本断了联系, 可是虞枝在深宫中还有成佑帝的疼爱,她什么不用想, 是以日子过得不错, 然兰渚却不一样。
虞枝竭力不想自己多想, 可是她并非眼瞎, 适才她有感受到兰渚在某些时刻泄露出的感情。
有一点不能忽视, 她和兰渚当年是情投意合,相互爱慕,婚后也是过了好一阵寻常恩爱夫妻的生活,真真是琴瑟和鸣。
早已模糊的画面逐渐清晰,并历历在目。
虞枝失神片刻。
可惜到底都成往事了。
虞枝素来放得下,她已经不喜欢兰渚了,而且她身边也有了宋云熙。
现在她该好好对待的是宋云熙。
或许当时虞枝接受宋云熙,除了对他的怜惜,宋云熙的眉眼是虞枝肯答应的一点因素。
也仅仅是一点因素罢了。
思及宋云熙,虞枝想起不久前的事,宋云熙问自己兰渚是谁,那时自己心有点乱,故而没能和宋云熙真正解释,只是敷衍过去。
当时自己的反应肯定是不对劲的,宋云熙定然看得出来,照宋云熙的性子,指不定会误会什么。
虽说因为先前宋云熙莫名其妙误会自己和姜璟,导致她生气,对宋云熙抱有不悦。
可到底是她选的人,两人之间不该有什么隔阂,不然会越走越远,最后形同陌路。
虞枝深深地知道这一点,因为她同兰渚便是如此。
虞枝低吁一口气,确认自己的想法后,对宋云熙最后那点不虞荡然无存。
她加快脚步赶往长廊,与宋云熙汇合,同他解释清楚。
却不料迎面碰上了宋云熙。
宋云熙出现得太快,像是疯了似的,虞枝没反应过来。
“云”未等虞枝说完,宋云熙便强行拉着虞枝往前走。
“等等,云熙,你慢点。”虞枝差点被绊倒。
宋云熙脸色阴沉,置若罔闻,一个劲地拽着虞枝走。
见状,虞枝只好由着宋云熙了。
只是他攥住虞枝手腕的手劲极大,虞枝腕骨处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圈。
等到了长廊时,虞枝气喘吁吁,还未等她歇一口气,宋云熙反手将虞枝压在墙上,双手钳制住虞枝的双肩,使她不能动弹。
动作近乎粗暴。
“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宋云熙眼尾发红,一双压抑的眼眸直直盯着虞枝。
虞枝吃痛蹙眉,待听到宋云熙的话后掀眸,望见宋云熙的表情。
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很可怖,叫人腿脚战战。
虞枝微惊,想到什么,她放柔语气:“云熙,抱歉了,让你等久了。”
宋云熙手背蹦出青筋,他咬字,抛出心里的一个个疑问:“他是谁?你和他聊了什么?你为何要这么晚才回来?为何我和他长得像?”
在等待的时辰里,宋云熙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心浮气乱,始终在乱想。
他越来越肯定自己就是个替身,是那个叫兰渚的替身。
原来他满腔真心得到的却只是自以为的真情,实际上虞枝对他没有一丝丝的好感,她对他只有虚情假意。
每每想到自己是个替身,残酷的真相让宋云熙险些崩溃。
宋云熙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也是有骄傲的,自以为是靠自己才得到虞枝青睐,他还想着继续努力,俘获虞枝全部芳心
他要疯了,不对,在虞枝抛下他与兰渚交谈时,他已然是疯了。
人欲被抽离,宋云熙便是个有着好看皮囊的空壳,空壳里藏的是他滔天的兽性,充斥着强大的攻击性。
相比宋云熙动荡的情绪,虞枝显得冷静,不过宋云熙展露出的攻击性让她有所不悦,好在姑且还忍得了。
虞枝不打算隐瞒,直言不讳道:“他是我的前夫。”
此言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惊雷在宋云熙脑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前、父?”宋云熙瞳孔一缩,下意识喃喃。
现实比想象中的更加残忍,原来不是什么情郎,而是曾经的夫婿。
“我进宫前曾与他有过一段三年的婚姻,后来与兰渚和离,便进了宫。”虞枝陈述道。
宋云熙手臂在抖,嘴唇翕动,脑中回荡“三年”两个字。
不仅是夫婿那么简单,虞枝和兰渚是少年夫妻,共处了三年。
宋云熙妒火无边无际,烧得宋云熙的心什么都没有来,只留下一片荒芜灰烬。
虞枝继续坦诚道:“我也很意外在宫里见到他,故人相见,他也出言挽留,我便与他一叙,只是聊了些嘘寒问暖的话,并无其他。”
“你也只是同他的眉眼生得像,你千万莫要胡思乱想,我同兰渚断情已有十年,也没有任何干系,若非他此次进宫,我们此生大抵都是不会再有任何接触的。”
“可是他进了宫,也和姐姐见上了。”
虞枝:“大抵也只有这一次了,这没什么,你别在意。”
宋云熙垂目。
周围沉默良久。
宋云熙抬眼,直勾勾望着虞枝,眸色冰凉,面无表情。
“姐姐,你当我是傻子吗?”
虞枝一听,不解地看着宋云熙,末了,她眉目温软,说道:“你不要乱想,我们回去吧,云熙。”
宋云熙充耳不闻,眼白冒出血丝,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就连脖颈上的青筋都不可豁免地钻出来。
他固执地问虞枝:
“当初姐姐你选我是不是因为我与他的眉眼生得像?是不是?”
“你实话告诉我。”
虞枝沉默了,她不习惯欺骗人,诚然那时选宋云熙,是有这个方面的因素。
宋云熙眼底倒映出虞枝的样貌。
虞枝道:“是。”
“但是我选你绝对不是全因为你和兰渚长得像,我那时的话并不是假话,云熙,你不要在意他,他早已是过去之人,与我无半分干系,我们日后也决计不会再见,我们回去吧。”
可是后面的话对宋云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是”字落下,一切定论。
微妙的希冀消散。
宋云熙可以断定自己就只是个替身了。
十年了,不仅那个男人对虞枝还有情意,虞枝竟也对他还有情。
他的猜想都是对的。
思及此,宋云熙双眼充血,难过酸楚,愤怒无力
各种情绪盘桓着宋云熙。
宋云熙想要爆发,想要发泄,可是耳畔依稀听到“回去”两个字,他下意识压住了情绪,松开虞枝,连连往后退。
他想,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对他入宫目的不纯粹的雷罚。
宋云熙眼神黯淡,嘴角勾起,是苦涩至极的微笑。
“云熙,你怎么了”虞枝看到宋云熙后退,也看到宋云熙变幻的神色。
此时此刻宋云熙的样子像是快哭了。
宋云熙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
“你别乱想,也别误会,好不好?”虞枝语调温柔,充满耐心地哄着宋云熙。
说话间,虞枝肩膀传来疼痛,她疼得蹙眉,面色瞧着像是不耐。
宋云熙难受得要死,偏了头。
虞枝提步,试图靠近宋云熙,拉住他的手,一边不忘道:“外头冷,我们回去吧。”
“不”
“你到底怎么了?就因为兰渚?我都解释了,你还要怎样?”虞枝费解,她觉得宋云熙实在太难哄了。
她欲意拉住宋云熙的手,可是宋云熙避开了。
宋云熙却是苦笑一声,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
宋云熙伤心地哭了。
他是宋云熙,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兰渚,不是谁的替身。
一股恨意与厌恶蓦然冲出来,他又开始厌恶自己的脸,也恨自己长得和兰渚肖似。
曾经所有人都说他的脸太过精致漂亮,像个女人,都说他没有男子的阳刚之气,他们诋毁他的脸,嘲笑他的模样。
久而久之,宋云熙也讨厌自己的脸,从来不喜欢照镜子。
后来遇到虞枝,虞枝说他生得很好看,很喜欢他的容貌,宋云熙便不再嫌恶自己的样子。
然而现在,一切都是笑话。
宋云熙咬紧牙关,神情凄楚,眼下拓下一片阴翳,他的心就如同这飘零的雪,只剩下冰寒。
这一刻的他,无比脆弱,惹人心疼。
虞枝心里忽然就有愧了。
“云熙。”虞枝偷偷牵住了宋云熙的手。
宋云熙却突然仰头。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幽暗凶狠,反手拽住虞枝的手,倾身而下,将她再次摁在墙上。
然后禁锢住她的双手,举至头顶,让她什么都做不了,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困在自己的怀中。
紧接着宋云熙低头,狠狠咬上虞枝的唇。
突如其来的吻打得虞枝措手不及,她尚未反应过来时,宋云熙尖利的牙齿带着暴风雨般的攻势,撕咬着她柔软的嘴唇。
齿尖刺破虞枝的唇瓣,鲜血溢出来,染红虞枝唇瓣。
宋云熙尝到了虞枝鲜血的味道。
温热,猩甜,像是要把他焚烧殆尽。
这似乎让宋云熙兴奋起来,他的身躯紧紧贴着虞枝,并埋头开始亲虞枝。
他吻得很凶,像是在报复虞枝,要把她生吞活剥,再吞入腹中。
他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猛禽,伸出利爪,张开大口,露出可怕的獠牙,要将眼下的猎物咬碎。
宋云熙的舌头蛮横地撬开虞枝牙关,直挺挺滑进虞枝口中,卷起虞枝的舌头,激烈地与之交缠,攫夺属于虞枝的气息,据为己有。
香津浓滑,他贪婪地吞咽她的津液,如一头充满恶意和戾气的贪兽,恶狠狠地掠夺侵占虞枝所有。
宋云熙已经是疯了,完全被心中的怒火不忿所控制,肆无忌惮发泄被压抑的癫狂兽性。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虞枝毫无反手之力,她只能承受。
虞枝被吻得开不了口,脸色通红,甚至几乎窒息,全靠宋云熙给她渡气,方才得以呼吸,在宋云熙的攻势中存活下来。
若非如此,虞枝恐怕早已陷入昏迷之中。
与此同时,虞枝大脑空白,眼神空蒙,嘴唇发麻,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气息和血味混淆,在虞枝口中乱窜。
面对如同野兽的宋云熙,虞枝迫使自己冷静,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让自己不再那么难受。
火烧得越来越旺,甚而驱赶掉周围扑来的冷气。
在宋云熙构建出的一寸天地,没有旁的气息侵入,他把自己和虞枝锁起来,困在一座由他自己打造的牢笼中。
不知亲了多久,宋云熙才堪堪放过虞枝,他喘了几下粗气,吐息炽热,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虞枝沾血的嘴角,才一字一顿道:“姐姐,你看清楚,我是宋云熙。”
“你是我的。”
“是我宋云熙的。”
第77章 改变
宴会之后, 虞枝如愿见到了虞鹤,虞峰后面也进了宫来陪虞枝。
三人相聚,虞枝将准备好的几份礼物交给虞鹤和虞峰, 让他们带回去。
虞鹤和虞峰不会在长安待太久,他们将于初四回去, 毕竟家里还有人等他们归家。
“小妹, 你的嘴怎么了?”虞峰看着虞枝受伤的嘴唇,奇怪道。
虞枝攥帕掩唇, 即便涂了药, 唇瓣仍旧还疼着,可想而知宋云熙咬得有多用力。
思及宋云熙, 虞枝蹙眉, 眉眼蕴着淡淡冷意,转瞬即逝。
那时后, 硬生生是等待宋云熙发完疯, 虞枝才结束痛苦。
那堪称一场刑罚。
两人交了一个充满血腥味的吻。
虞枝嘴巴流不少血, 再多的耐心和温柔也在宋云熙的强硬下化为愤怒。
虞枝不想理睬宋云熙, 径自回宫,而宋云熙也没有像以前一样示弱道歉,一言不发跟着虞枝。
一路无言。
收敛思绪,虞枝微笑道:“没什么, 只是在用膳时不小心咬破了。”
“日后要小心了,怎么吃个饭还咬到了。”
虞鹤则骂起虞峰:“就你话多。”
“大哥, 你又说我, 我都多大岁数了, 你还在小妹面前骂我, 我也是要面子的。”
虞鹤冷笑道:“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长安探望小妹, 你少说点扫兴的话。”
“大哥没事,二哥也是在关心我,不打紧的。”
“就是就是。”虞峰附和道。
虞鹤无奈摇摇头,似乎是思及什么,忧心忡忡,看上去有心事。
虞枝道:“大哥,怎么了?”
虞鹤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小妹,我们再过两天就要走了,往后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再会来长安我们一走,我委实担心你日后在这深宫里感到孤单,虽然有陛下陪着,可陛下到底是圣人,日理万机”
虞峰见状,深思两瞬,一挑眉道:“大哥,既然不忍心留小妹一个人在长安,不如我们谋划谋划,偷偷将小妹带走,不就成了?”
“异想天开,净说胡话。”虞鹤叱骂道。
虞峰大言不惭道:“这个法子不是最好的吗?神不知鬼不觉把小妹带走。”
虞鹤满脸黑线,嘴角抽搐:“就你这脑袋。小妹是何身份?她若是消失,陛下会不着急?皇城的禁卫定然全部出动,到时候你可就是要蹲大牢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届时你可不要说我不救你。”
虞峰先是一愣,随即道:“什么?不会,我可是小妹的二哥,若是真被逮到了,我就说是带小妹出来游玩,何况根本不会被抓到好不好?不是有大哥你在吗?”
虞鹤:“你算盘打得倒是精。”其实虞鹤心里也是有过这种荒唐的想法的,只是他心里顾虑良多,也只能想想罢了。
忽而记起他那个皇帝外甥,虞鹤的直觉告诉他,姜璟是不会让虞枝离开的。
这十年,姜璟俨然代替他们成为陪伴在虞枝身边的亲人。
也就虞峰还傻愣愣的。
“我这是相信大哥。”
听着两位兄长的对话,虞枝颇觉好笑。
光阴回溯,好似又回到少年时,她经常当一个旁观者,静静看着两位兄长斗嘴,有时候两位兄长吵得太凶,她还会被拉出来当和事佬,有时候虞峰吵不过虞鹤,就会躲在虞枝后面,拿虞枝当挡箭牌,这样虞鹤就打不到虞峰了。
虞枝眉梢上扬,洋溢着愉悦,她笑着说:
“大哥,二哥,你们别担心我,我不会孤单的。”
虞枝犹豫了一下,微微偏开眼睛,慢慢道:“其实我身边有人了。”
虞鹤怔然,盯着虞枝的样子,忽而明白了什么,倒是虞峰,什么都不懂,一脸愣,疑惑发问:“什么有人了?”
“蠢货。”虞鹤敲了下虞峰的脑袋。
虞峰:“大哥!”
虞枝失笑。
“你别说话。”虞鹤道,被虞鹤警告,虞峰只能闭上嘴巴,愤愤冷笑。
虞鹤问:“真的?”
毕竟是和亲人坦白,虞枝有点不好意思,她轻声道:“是,我自己选的,跟在我身边也有段日子了。”
虞鹤咳嗽一声,才道:“那就好那,有几个?”
虞枝懵了,她嗔怪道:“大哥。”
虞鹤凑近,低声道:“不都是好几个吗?”
当哑巴的虞峰忍不住张开耳朵去偷听,一听又是一头雾水,什么几个?
大哥和小妹到底在交谈些什么,为何他全听不懂!
虞枝小声道:“没有,大哥,就一个。”
“一个,有点少啊,多挑几个陪着不是更好吗?”虞鹤道。
虞枝:“一个就够了,太多我没精力。”饶是一个宋云熙,就几乎要耗尽虞枝所有精力了。
“那改日让我掌掌眼。”
“还是不要了。”虞枝多少羞耻,更何况她和宋云熙不欢而散,眼下她没有心情和宋云熙见,也不想让自己的两位兄长见,她担心情绪不稳定的宋云熙又做些什么闹心的事来。
便让他在屋里安静待着。
虞鹤似乎明白虞枝心思,被强求,道:“那你喜欢吗?”
“自然是满意的。”
虞鹤:“那成。”
“大哥,小妹,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讲什么?”
“你懂什么?”虞鹤蔑视道。
虞峰:“”罢了,他自个琢磨去。
虞枝闷声偷笑。
“大哥,二哥,有件事我想问一问你们,这些年你们可与兰渚还有联系吗?”虞枝踟蹰着问。
“兰渚?”虞鹤和虞峰皆是一惊。
虞枝点头。
虞鹤叹息一声,他打心里是更喜欢兰渚这个妹夫的,只可惜天意弄人
“这些年是有的,自从与你和离,他便时常带着礼来家,说是赔罪,后来他去了其他地方,再未回来,只是在逢春节时才会出现,会来拜访我们,来给父亲拜年,除此外再未有过旁的交际了怎么了?”
虞枝说:“我今儿在宫里见到他了。”
虞鹤:“我今日在宴席上也见到了他,你和他聊了吗?”
“嗯,说了点叙旧的话。”
虞峰闻到味儿,插进话来:“小妹,你知道吗?兰渚这十年可未曾娶亲,一直孤身一人,虽然那小子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可是你二哥我看得出来,他对你还余情未了。”
虞枝愣愣。
“又在胡说什么?”
“大哥,我可没胡说,而且你不是也看见过吗?这小子每年来府上,都会偷偷跑到小妹的闺房外,一瞧那神色,我就知道是在睹物思人,而且他手里还拿着小妹送给他定情信物梅花帕子,都留了十年了,这些还不足以证明吗?”
捕捉到梅花帕子,虞枝微微惊愕,旋即道:“不可能吧。”
与其说梅花帕子是两人定情信物,不如说梅花是虞枝和兰渚当年的定情象征,她送她自己绣的梅花巾帕,他送她亲自雕琢的梅花簪。
梅花簪留在兰府,她没带走,梅花巾帕也留在兰府,在兰渚身上存放了十年。
“我亲眼所见,二哥岂会骗你。”
“就算这样又如何,他和小妹的缘分早就断了。”
虞峰一阵唏嘘:“唉,说得也是,倘若当年没出那些糟心事,也许现在不说了不说了。”
送两位兄长出宫后,虞枝折回殿中。
彼时已然天黑。
“夫人,您的嘴巴还疼吗?要不要再抹点药。”
“好,麻烦你了,绿萝。”
绿萝取来药膏,给虞枝上药,她忍不住问:“夫人,你的嘴巴是被宋郎君咬了吗?”
除了宋云熙,绿萝想不到其他人。
虞枝垂眼点头。
“他作甚呢!实在太可恶了,夫人他如此无礼,您该罚他。”绿萝气愤道。
虞枝抿唇,眼里映出疲倦,就想着沐浴就寝。
“绿萝,去备水。”
绿萝应下,正要走时,宫人老禀告说姜璟来了。
虞枝颔首。
过了顷刻,姜璟踏入殿舍中,“儿臣见过母妃。”
“今日那般忙,怎么不早点就寝,这个时候过来了?”虞枝捻着帕子掩饰着唇。
姜璟眼里挑着笑意,恭敬道:“今儿是元日,您又未来宴席,儿臣总得来见见母妃,陪您一起过节。”
姜璟屏退掉殿里所有人,“母妃同两位舅舅相处得可好?”
“很好,只是恨这天再亮晚点。”
姜璟笑了,“明日还可以再见的。”
“嗯。”
姜璟端量虞枝的脸色,问:““母妃有心事?”
终究是瞒不过姜璟,无论虞枝如何掩饰,他都看出来虞枝藏着心事。
“又看出来了。”
姜璟来到虞枝身后,伸出手指给她按摩太阳穴,缓解疼痛,“您说给儿臣听听,儿臣可以给您分忧。”
“兄长他们再过两人就要离开了,相聚的日子实在短暂。”
姜璟说:“往后等儿臣闲暇下来,陪您回去省亲,如何?”
虞枝高兴:“当真?”
“当真。”
姜璟继续给虞枝按摩,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虞枝道:“我今儿同云熙出去走走时碰上一位故人。”
“哦?是谁?”
虞枝也是第一次在姜璟面前提及自己的往事,“他是我前夫。”
姜璟似乎是很惊讶,指尖顿了顿,“母妃的前夫?此事儿臣从未听您提及过。”
“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没什么好说的。”
“那您为何现在要告诉儿臣。”
“我与他见面时,云熙就在旁边,我那个前夫他的眉眼刚好和云熙生得像,云熙便误会他是我前夫的替身我和云熙因此闹了不愉快,我也不知该如何和云熙讲了,我都捅他解释过了,可云熙就是不停,甚至对我”
“对您怎么了?他对您不敬?还是对您动粗了?”姜璟问。
“不是。”
虞枝闭了闭眼,她心里憋着事也不舒服,索性道:“咬了我。”
姜璟语调冷了下来:“无礼之举,宋云熙太没规矩了,母妃,您不能再迁就他包容他,应当多管教他,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虞枝未言。
姜璟接续询问道:“他咬您哪里了?”
许久,虞枝呐呐道:“嘴巴。”
“儿臣给您瞧瞧,看看严不严重。”
“不必了,我已经涂药了。”虞枝抗拒,抹药后确实好多了,不然说话都不利索,唇肉抽抽地疼。
姜璟眸光凉了须臾,他没有勉强,重拾温柔的语气问道:“您当时怕不怕?”
“是有点。”虞枝扶额,那时候的宋云熙是可怕的,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宋云熙阴云密布的模样。
被宋云熙压在墙壁上,虞枝挣扎不得,怯弱无能,倍感无力忐忑,也使得她想起成佑帝驾崩的那晚。
虞枝眼睫颤了颤。
“疼不疼?”姜璟柔声说。
虞枝摇首道:“不疼了。”
姜璟看着虞枝,沉吟道:“他让您闹心,儿臣罚他给您出气?”
虞枝犹豫,她不知该怎么办,束手无策。
姜璟见状,试探道:“宋云熙先前有没有惹您生过气?”
虞枝不由记起那次夜里,宋云熙误会她和姜璟之间单纯的母子之情,也是发了疯。
不过宋云熙及时服软道歉,虞枝心软,也就选择原谅了他。
见虞枝静默,姜璟明白了。
“那又是为何?”
“只是一次小摩擦,小误会罢了,不值一提。”
“母妃,您要瞒着儿臣?”姜璟幽声叹气。
“他醋劲大,毕竟还是个孩子,有点年轻气盛,止不住自己脾气。”思及前事,虞枝懊恼不已。
姜璟说:“他吃谁的醋?莫非当时他也强迫了您?”
虞枝不好提及那时的事,都是些私密,只好含糊着回答:“也不算吧。”
“您还维护他。”
虞枝不言。
姜璟冷不丁道:“难道是吃儿臣的醋?”
此言一出,瞬间勾出虞枝心里一道禁忌,她登时一个激灵,慌了下,旋即支吾片刻,便满口否认:“不是不是。”
“嗯。”姜璟从后面注视着反应很大的虞枝。
“令容,你不用帮我按了。”虞枝下意识道。
“好。”姜璟垂手。
姜璟接着道:“看来在儿臣不知道的时候,宋云熙已经屡次惹您不悦了。”
“也不是这么说的”
姜璟道:“母妃,我知道您历来心软,可是您这次再给他一次机会,假使他下一次又犯错了,母妃您还要选择原谅他吗?”
听言,虞枝沉默了,她听姜璟的话,是想找个人陪着,可是倘若这个人持续地给她造成伤害,持续让她不喜,她还会继续留着他吗?
虞枝不会。
虞枝虽然会顾虑旁人的感受,照顾旁人的情绪,可是人到底是自私的,她找个情郎,也只是想让自己更加舒心一点。
而且,她有时候也不喜善变的宋云熙,招架不住。
“您听儿臣一句劝,你不如再换一位,比如”姜璟瞥眼侧方的屏风,稍稍提高声线道,“与您的那位故人再续前缘。”
“你说的这是什么,我和他早就没干系了。”
“母妃对他毫无情意了?”
“太久了,哪里还有什么感情。”虞枝说。
姜璟不动声色审视虞枝神情,末了淡淡地笑。
“儿臣知错,是儿臣说错话了。”
“假如母妃要改变心意,定要告知儿臣,儿臣会为您料理好一切,至于宋云熙,母妃您不愿儿臣罚他,那儿臣就不罚,不过他到底是逾越无力,儿臣小惩一番,让他反省思过。”
“那明日再下旨意吧。”
离开前,姜璟的目光隐晦地虞枝的唇瓣上。
自始至终,虞枝的帕子掩盖住嘴唇,致使姜璟看不到。
姜璟回眸,唇片凉薄,唇际噙着冷丝丝的笑,背影最终隐没在冰冷夜色中。
不急。
只是不让他看,没说不准他自己看。
姜璟前脚一走,宋云熙就猛然从外殿闯进寝殿。
他急不可耐地跑过来,不管不顾,死死抱住虞枝。
第78章 败局
虞枝怔然, 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宋云熙。
“云熙,你又做什么?”虞枝的腰肢被勒得紧,让她难以呼吸。
虞枝倒吸一口凉气, 怒瞪宋云熙,气恼道:“放开我!”
宋云熙恍若未闻, 只道:“姐姐, 方才你和陛下的对话我都听到了,我错了, 我错了, 我不该误会姐姐,我当时只是被气昏了头, 一时生气才冒犯了姐姐, 对姐姐做了不好的事,是我误会了姐姐, 姐姐骂我打我都好, 我都没关系, 可是你不要听陛下的话,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宋云熙说着说着言语变得哽咽。
虞枝明显地感觉到颈窝一片湿润。
宋云熙悔恨的泪水让虞枝胸口的气莫名其妙消了点,她故作训斥道:
“你你怎么可以偷听我们谈话。”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在屋里深刻反思过自己,知道是自己错了, 故而想来找姐姐赔罪岂料刚好撞见姐姐和陛下在交谈。”
被虞枝晾在屋里里,宋云熙坐立难安, 心绪久久难平。
他恨虞枝拿他当替身, 只觉尊严被践踏, 激动的时候, 他甚而想毁了自己的容貌, 可是他又知道虞枝喜欢他的皮囊,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筹码,万一真毁了,后果不堪设想。
宋云熙不可能割舍掉这个最重要的筹码。
宋云熙又思考了很长时间。
这一次,他不想再伏低做小,他想等虞枝来哄他。
只要虞枝再哄哄他,宋云熙想自己就算是当个替身也不是不行。
而且相比被当做替身,宋云熙更怕离开虞枝视线,被她所不喜,被她所抛弃。
在他心中,虞枝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道炽热的光,他必须要死死抓住这道温暖和讯的光。
概因没有光他只会成为行尸走肉,已然是活不下来了。
意外听到虞枝和姜璟对话,宋云熙懊恼又悔恨,只厌烦自己过于冲动,他应该相信虞枝的解释,且就算虞枝拿他当替身又如何?
只要可以继续陪在她身边,即便是当一辈子的替身,他也是要心甘情愿的。
宋云熙低声请求:“你不要赶我走,也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虞枝的心还硬着,冷着脸斥责道:“你放开我,给我回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不要。”宋云熙不撒手,巨大的恐惧感萦绕在心头不肯离去。
“姐姐,嘴唇是不是还疼?”宋云熙抬头,满眼心疼地端详虞枝的唇片,看到红艳唇肉上结了疤。
“对不起。”宋云熙低头,不假思索地伸出舌头去添虞枝唇上新鲜的痕迹,就像是小狗在给最心爱的人舔舐伤口,祈祷心爱之人的伤口快些好。
快些,再快些。
宋云熙轻柔地舔,一点点碰触,如同对待世间最宝贵最易碎的珍宝。
宋云熙脑子清醒了,他认为自己不该和一个兰渚生气,兰渚不过是局外人,姜璟才是他要铲除的对象。
他已经挤掉宋云嘉,现在就只剩下姜璟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念着,一边亲舔,眼里挂满薄薄的水雾,脸颊洇出透明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
“别赶我走,别不要我,姐姐你先前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你先放开我,我不舒服。”虞枝只道。
宋云熙当即放开了虞枝,眼睛哗啦啦流眼泪,担忧道:“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腰。”虞枝皱起秀眉,揉了揉自己作疼的腰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轻重了,我给姐姐揉揉就好了。”宋云熙提心吊胆,小心翼翼扶着虞枝坐在小榻上,然后自己半坐在榻缘,讨好似的给虞枝按揉腰身。
“这个力道可以吗?会不会青了,我还是看看吧。”宋云熙作势要解开虞枝腰带。检查里面。
虞枝没好脸色地打断宋云熙的手,“放肆。”
“抱歉,我错了,是我不对。”宋云熙老老实实给虞枝按揉腰肢。
“还疼吗?要不我再给姐姐吹一吹?”
虞枝不作声,只用帕子轻轻擦拭唇上水光,一脸嫌弃,宋云熙抿唇,眼眶打转的泪光无声落下,伤心不已,转而化悲伤为力量,认真按揉,不再说一句话。
他晓得虞枝嫌他碍眼,嫌他烦。
良久,宋云熙方才尝试地开口:“姐姐,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就原谅我吧。”
静默了多久,宋云熙就慌张了多久,一颗心七上八下,身躯绷成琴弦,只差最后一击,就会崩断。
虞枝道:“你上回就说不会有下次,可这次是什么?”
“是我的错,我一见到那个叫兰渚的男人,就忍不住多想,就像是中了邪,何况姐姐先前同他还是夫妻关系,我愤怒也是情有可原,姐姐,再原谅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事不过三,我再不会惹姐姐生气了,我保证,不,我发誓,发毒誓。”宋云熙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他甚而举好手势,就要发毒誓。
虞枝不屑一顾道:“够了,说再多也无用,只是空白话。”
宋云熙声音发抖:“那我便证明给姐姐看。”
虞枝不回答。
宋云熙胸腔之内的血肉之物跳得极快,他再三确认后,才断定虞枝是松动了,于是再接再厉,直接双膝跪地,复而谨慎地揪住虞枝裙摆一角,仰起头望着虞枝。
有点点泪水自他眼尾滑落。
“姐姐,我错了。”此时此刻,宋云熙毫无攻击力,通身透出羸弱无害,像是可怜兮兮的小狗,使出浑身解数乞求虞枝的收留,卑微到尘埃。
虞枝侧开眼睛。
宋云熙俯首,额头抵在虞枝膝盖处,紧紧贴着,啜泣道:“我知错了。”
真挚而脆弱。
他不断地道歉,也不知说了多久,反正虞枝后面听他的嗓音,好像有些沙哑了。
人心是肉长的。
宋云熙性子敏感,其实他生气确实情有可原。
何况这其中虞枝也不是没有一点儿过错的。
思及此,虞枝勉强启唇:“你别跪了,也别哭了。”
宋云熙眼睛一亮:“姐姐,你原谅我了?”
虞枝无情道:“没有。”她补充一句,“你哭起来难看。”
宋云熙眸光复而黯淡,低低“嗯”了一声,默默拭泪,说:“对不起,丑到姐姐了姐姐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他没有得到虞枝的回复。
宋云熙失落又难过,心口堵得慌,头顶凝结乌云,乌云之内电闪雷鸣。
末了,他眼神闪烁,转而用双手环住虞枝的双腿,再用侧颊有一下没一下地去蹭,紧接着,他轻轻地吻虞枝的裙面,抻长脖子,慢慢往上,碰到虞枝搭在腹处的手。
他若即若离地柔吻虞枝的指尖,继而轻轻挽起虞枝的手,用头去蹭虞枝掌心。
“姐姐我错了,你再甩我几个耳光好不好?”宋云熙低声下气。
虞枝抽回手。
宋云熙失落了一下,便继续吻虞枝,他的亲吻从大腿徐徐朝下。
“你起来。”虞枝说。
“姐姐没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那你不要再亲了,怎的净做奇怪的事。”
“我只是在取悦姐姐,想姐姐消气,姐姐若是不想我做,那就踹开我就好了。”
虞枝没有踹他,只是推搡宋云熙,宋云熙不敢高兴,更加小心地吻虞枝,反正他吻得也只是虞枝的裙子,并非是她的肌肤,故而虞枝感受不到什么。
等腿间空荡,一阵热风掠过,脚踝处被印上温热时,虞枝霎时一颤,反应过来后她打量过去。
这才发觉宋云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卷开她的裙摆,一只手举住她的小腿,一只手压住她的裙子,嘴唇亲上她姣好的脚踝。
她莫名没动,竟是什么都没做,好像是魔怔住,只是看着宋云熙。
宋云熙在她的注视下颤着羽睫,见虞枝没排斥,心里开心了下,大胆地探出一点舌尖,舔舐上虞枝的脚踝骨。
舌尖的火热瞬间渡到虞枝肌肤上,一股子麻劲从虞枝骨头缝隙里冒出来。
虞枝脚趾微蜷。
宋云熙微微喘息了一下,继续亲吻,他的嘴唇如灵活的蛇,缓缓顺着脚踝往上爬,带着粘稠感。
正经在宋云熙的举动下将将被杀干净。
眼看宋云熙越往前行,虞枝忍不住道:
“你做什么?”
宋云熙稍稍抬首,眼窝一片潮红,他开合唇瓣,猩红的舌头影影绰绰出现,挑出靡丽的光。
宋云熙说:“我想赔罪。”
“想姐姐快活,想姐姐高兴,早点消气。”
似乎知道宋云熙想做什么了,虞枝惊愕到无以复加。
“那也不是你这种方式,你我真是无话可说。”虞枝挣扎起来,试图抽回一双腿,“你放开我。”
“姐姐,你不想吗?还是不喜欢?那我换一个方式?”
“你”虞枝羞耻了一下,急中生智,岔开话题,“我要去沐浴。”
“我伺候姐姐沐浴。”宋云熙自告奋勇。
虞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宋云熙便当她是默许了,直接挤掉绿萝等人,独占湢室,伺候虞枝沐浴。
与虞枝进了湢室,宋云熙熟门熟路给虞枝褪衣,就直接拦腰抱起虞枝,将她慢慢放进浴桶中,随后伺候虞枝沐浴。
可谓任劳任怨。
出来后,宋云熙为虞枝绞干头发,伺候她就寝。
“姐姐,我今儿可以留在这里吗?”熄灯时,宋云熙小声道。
虞枝言简意赅:“不行。”
“我知道了。”宋云熙老老实实为虞枝撂下帷幔。
借着床头的光,虞枝见到帷幔映照出的人影逐渐消失。
虞枝以为宋云熙离开,放心地闭上眼眸。
可是她殊不知宋云熙拿了自己的寝衣去了湢室。
他偶尔和虞枝同睡,故而他在虞枝的衣柜里偷偷放了自己的衣裳。
宋云熙洗漱好自己,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穿好衣,就直奔虞枝的床榻而去。
他灭了灯,钻进罗帐中,他唤道:“姐姐。”
虞枝睁眼,一时语塞:“你怎么又回来了。”
宋云熙道:“我方才没走,只是去沐浴了,姐姐,我不会违背你的命令,我不会在这里过夜,只是我想等会再走,可以吗?”
虞枝闭眼:“我要睡了。”
“嗯,我知道,我伺候姐姐睡。”
虞枝还没想清楚宋云熙要怎么个伺候法,就看到宋云熙一把掀开被衾
虞枝身子一僵。
耳边传来宋云熙闷闷的声音:“每个地方我都洗干净了。”
“下去!”虞枝训斥。
然而来不及了。
虞枝身子突然发软。
黑暗中,被衾上是安静的,而被褥下无人知晓其中浪.荡。
少年不知该怎么弥补错误,只能顺着本能去讨好去取悦虞枝,让她快乐。
他清楚虞枝是口是心非,她是喜欢的。
这一次宋云熙没有急躁,他架住她的腿,轻轻地抚摸脚踝,再让她的足踩在他的心口上。
过了一会儿,宋云熙被热出点汗,他改了动作,目光发狠,死死勾缠虞枝,却又是温柔地嘬吻。
这让她抑制不住吱声。
幸好虞枝凭借自己毅力没逸出声来,不多时她的额角和后背俱是沁出薄汗。
潮湿的发丝黏腻在虞枝玉白的颈子上,她的眼睫扑腾扑腾扇动。
虞枝犹若浸身在一场幻梦里,面对的是未知的潮流,她不禁咬了咬下唇,觉着不行,改为咬自己指头,意识有点儿迷糊,眼神也逐渐涣散。
虞枝低低喘气,犹似脱力了。
空气不通,弥漫湿透的香气。
渐渐找回神智后,见宋云熙迟迟不收手,虞枝深呼吸一口,调动周身所有力量,汇聚在一只腿上。
她用那只腿把虞枝给踹开了。
“够了,出去。”嗓音难耐。
宋云熙喘息三瞬,咽下口中涩意,先是给虞枝清理一下,再为她放松一下双腿,最后为她理好衣裳,问:“姐姐,可要喝水?”
没声。
宋云熙撩帐下了床,却没离开,而是小声说:“姐姐,不要赶我走,别听陛下的,姐姐可以不原谅我,但是别不要我。”
“如果姐姐不要我,我会死的。”宋云熙要哭了似的声音。
罗帐之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宋云熙下意识舔了舔唇,黑沉沉的眼珠子望了罗帐许久。
“我明日再来陪姐姐。”
“我不想看到你。”
“那我晚上过来。”
说完,不等虞枝回答,宋云熙蹑手蹑脚离开.
次日,姜璟罚宋云熙禁足五日,并让他抄写佛经给虞枝祈福。
白日,虞枝便同两位兄长相会,直到夜里,宋云熙方才出现,照例伺候虞枝。
虞枝也不知他哪来的精力,分明白昼时抄经书都抄得手疼了,晚上竟然还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初四,是虞鹤和虞峰离开的日子。
宋云熙也想陪虞枝去送她的兄长,也想瞧瞧虞枝的兄长们,可是虞枝不让他去。
纵然宋云熙不甘伤心,也不能改变虞枝的决定。
谁让他有错在先。
宋云熙就让虞枝早点回来。
其实宋云熙心里就喜欢虞鹤虞峰两人快点滚,这样他们才不会霸占虞枝,把虞枝的注意力全部抢走。
他的占有欲让他不喜欢其他男人靠近虞枝,即便是亲哥哥。
天未亮,虞枝出宫去送虞鹤和虞峰,姜璟陪同。
莫看朝堂休沐,可是作为皇帝,姜璟这些日子仍旧是忙碌的。
但他仍是抽出空闲来陪虞枝来送兄长们。
在城门口,虞枝同两位哥哥依依惜别,同他们约定,她会找时间回去省亲的,往日的阻碍已经消失了。
到时辰后,虞枝含着泪水目送二人离去。
二人身影消失,虞枝还在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姜璟过来给虞枝拢了拢狐裘,道:“母妃,他们已经走远了,你别担忧,有儿臣的亲卫护送,他们会安然归家的。”
“嗯,有劳你了,令容。”
“儿臣应该做的。”
虞枝静立良久,道:“回去吧。”
“好。”
“母妃,那件事您想好了吗?”
虞枝:“先搁着吧。”
姜璟并未追问,目光温煦,保持无懈可击的微笑,扶着虞枝上马车,回宫。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在宋云熙锲而不舍的努力下,虞枝终于舍得给他一点儿好脸色了,这可把宋云熙高兴坏了。
两人也算是初步和好。
冰雪消融,春意初闹,宋云熙也结束禁足,便挑一个好天气,约虞枝出游,弥补上回在行宫时的遗憾。
听到宋云熙的话,虞枝不由记起在行宫时因为姜璟生病,她抛下宋云熙,也算是背信,愧疚作祟,虞枝欣然点了头。
岂料到了太液池附近,竟然撞见兰渚。
兰渚一身官服,见到虞枝,躬身行礼。
虞枝点点头。
宋云熙掠过兰渚眉眼,当即沉下脸,阴恻恻地盯着出现在这里的兰渚。
好在虞枝只望了不到一眼就挪开视线,对宋云熙道:“走吧,我们去那边瞧瞧。”
宋云熙面色骤变,笑靥如花,道:“好。”
说完,宋云熙牵起虞枝的走离开,虞枝没有挥开。
背影亲密。
兰渚离他们不远,自然看得清两人之间的亲昵,也看到宋云熙对他的敌意。
兰渚眸光微动,继而转身,身形隐入昏暗中,竟有落寞之色。
宋云熙回望过去,眉宇上挑,得意不已。
他觉得出了一口恶气,针对兰渚的妒火熄了不少。
入夜。
今夜宋云熙没有过来,虞枝竟然有些不习惯,但她在心里很快剔除这种异样,闭眼入睡。
恍惚间,她想起一件事,自从宋云熙来到她身边后,姜璟便没有像过去那样时常来陪她了。
尤其是这段日子。
虞枝下意识摩挲了两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子。
也好,这样宋云熙今后也不会再误会什么,可以避免未来诸多麻烦。
而且于她于姜璟,都好。
她与姜璟之间是最单纯的亲情。
先前,她和姜璟属实是亲密了一些
虞枝迷迷糊糊间,又想,也不知道兄长们而今到哪里了?今夜可是在赶路,还是在驿站休息?
希望一切平安,顺利归家。
虞枝在祈祷中陷入沉睡。
她不知宋云熙之所以今夜未来,是因为宋云熙被姜璟召见了。
姜璟让宋云熙带着他这些日子抄录的佛经来紫宸殿,他来检查,看看宋云熙是否用心,是否诚心。
宋云熙不知姜璟用意,姜璟带给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
他做好充足的准备后才带着厚厚的佛经抵达紫宸殿。
“见过陛下。”宋云熙跪地行礼。
紫宸殿中灯火明亮,熏香袅袅,富丽安静。
姜璟一袭常服坐于龙案后,手执书卷,坐姿端正,气质温雅,周身和煦,平易近人,不似一国君王,而是像一位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
听到宋云熙的话,姜璟慢慢抬头,目光扫他一眼。
“这是某抄录好的佛经,请陛下查阅。”宋云熙把带来的佛经一本本呈上来。
旁边候着的高忠把佛经接下,再放在龙案上,等姜璟处置。
姜璟没让宋云熙起来,先是道:“给宋郎君看茶。”
有内侍端着小几和茶水过来,在宋云熙面前摆好小几,再放好茶水,就退下。
接下来姜璟没开口,只是看了一会儿书卷,方才放下书卷,拿起案上抄录的佛经打量。
半刻钟后,姜璟点评道:“抄得不错,你很用心。”
宋云熙莫名松一口气,他在这里孤立无援,虞枝肯定不知道他被召见的,故而虞枝是保不了他。
他就怕姜璟故意刁难他,也怕自己出事,更怕姜璟偷偷把自己撵出宫。
“多谢陛下夸赞,某受之有愧。”
姜璟轻笑一下,转而问高忠:“高忠,数数,可有九十九张?”
高忠连忙去数,未久,他道:“启禀陛下,不多不少,正是九十九张。”
“那好,带去佛堂烧了,另外,叫其他人都退下。”
“遵旨。”高忠拿好东西,躬身退下。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姜璟和宋云熙了。
四周无声,气氛似乎凝固了。
宋云熙先忍不住,道:“陛下还留着某所谓何事?”
“宋云熙,还记得上回朕说过的话吗?”
宋云熙记得。
“记得?”姜璟自上而下俯视宋云熙。
姜璟缓声道:“朕以为你不记得了。”
他慢声细语:“所以朕再为你重温一遍,朕说过,你进宫的唯一职责就是伺候好母妃,可是朕认为你没有伺候好,甚至忘了自己身份,对母妃不敬,让她生气了。”
“朕也说过,朕绝对饶不了你。”姜璟眼露锋芒。
虽是短暂的一瞬,然而宋云熙从姜璟的审视中感觉到他的杀意。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姜璟要他死。
意识到这一点,宋云熙脖子一冷,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利刃横在他脖颈处,大抵不到一个眨眼的工夫,他就已然殒命了。
宋云熙立马磕头道:“是某的错,某一时冲动,忘记陛下劝告,惹了夫人生气,恳请陛下降罪。”
姜璟不疾不徐,温淡笑了一声:“可是朕若是真降罪了,那母妃定然会心疼你,朕不愿看到这副画面,宋郎君,你说该怎么办?”
对于姜璟这个问题,宋云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朕信你会想出一个良辙出来。”
“某”
“不急,朕先同你谈谈旁的事。”姜璟道。
“不知陛下要谈什么?”
姜璟柔和的面容上光线摇弋,显得有点儿妖异,他宛若饶有兴趣地发问:“你在怀疑什么?在嫉妒什么?兰渚抑或是朕?”
“某”宋云熙后颈冷汗不止,他和姜璟的地位是天差地别,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被羞辱,一股无名火冒出来,抵消掉胆寒。
他在想,现在没有人,要不要杀了姜璟。
可是他真的可以杀死姜璟吗?之后呢?
宋云熙很快否认这个疯狂的念头。
他不可以冲动行事。
冷静下来,宋云熙。
宋云熙调整呼吸。
“这么看,你似乎和兰渚确实长得很像,也难怪母妃当初在看到你兄长画像时愣住了,朕也不奇怪她缘何要选你了。”
“不!”像是触及逆鳞,宋云熙否认道,“我不是替身!”
才说话,宋云熙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他赶忙道:
“某一时失言,御前无礼,请陛下赐罪。”宋云熙顿了顿,“无论如何,某都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
姜璟道:“哦,是吗?你很喜欢朕的母妃?就算是替身也心甘情愿?”
宋云熙郑重颔首:“是。”
见状,姜璟噙着笑走下来,俯身,纡尊降贵给宋云熙倒了一杯茶,随和道:“先吃口茶压压惊,你放心,就凭你对母妃的真情,朕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宋云熙抖着手接过茶,“多谢陛下赐茶。”
言毕,宋云熙心不在焉品茗。
就在这时,姜璟凑近宋云熙耳侧,低声道:“你除了妒忌兰渚,是不是也嫉妒朕?”
宋云熙敛眸,肩膀抖动,缄默不语。
姜璟接着慢条斯理说:“宋郎君,你知道吗?朕平生从不做后悔之事,可是有件事,朕后悔了,朕时常想,倘若这世间有后悔药就皆大欢喜了。”
“只可惜,没有。”姜璟叹息一声。
宋云熙精神紧绷,冷汗不止,他不知道姜璟打的什么算盘。
总之,现在局势危险,对他极为不利。
姜璟眸光温和,目视宋云熙。
宋云熙不由问道:“何事?”
姜璟似乎就等着宋云熙问这句话,听言,他再次靠近宋云熙耳畔,低语了一句。
不过刹那,宋云熙瞳孔骤缩,神情错愕震惊,不可思议又充满敌意与姜璟对视。
姜璟面不改色,目中流连熟悉的蔑视,宋云熙浑身爆发出攻击性,如同防备警惕的狼崽子,十分危险。
然而,在不可战胜的对手面前,宋云熙如同处在最弱势的困兽,想负隅抵抗?可以,不过他那点东西根本上不了台面,更遑论对抗了。
败局已定。
第79章 元宵
自紫宸殿回来, 宋云熙面色阴寒扭曲,浑身透出一种不管不顾的决然,同时他袖口下的拳头攥得死紧。
宋云熙心如油煎火烹, 他淋了一个冷水澡,平息自己情绪。
然这夜他仍旧辗转反侧, 就这么睁眼仰视床顶, 不知在想些什么。
次日,宋云熙急匆匆同虞枝请求, 想回府一趟。
隔着一道屏风, 虞枝看不到宋云熙心事重重的阴沉脸,虞枝同意, 让绿萝把宫牌交给宋云熙。
直到第二日宋云熙方才回宫。
尔后在夜里, 宋云熙就缠着虞枝。
在宋云熙死缠烂打、要死要活的逼诱下,虞枝答应宋云熙同他出宫去逛上元灯会, 也正好出宫透透气。
如此, 也算是正式原谅宋云熙了。
虞枝和宋云熙之间的感情恢复如初,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那次归家后, 宋云熙每日都势必要黏在虞枝身边,因为后来虞枝愿意见他了。
白日里,宋云熙尽心尽力取悦虞枝,虞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乖巧恭顺,对她寸步不离, 就像生怕虞枝被什么抢走, 看似是黏人, 实则是盯着虞枝。
夜里宋云熙一改白日乖顺, 动作凶狠, 但是不再是一贯无厘头的鲁莽,只顾着自己爽,他会更照顾虞枝的感受。
宋云熙委实有大进步,虞枝舒坦了,自然不会拒绝宋云熙。
夜夜欢愉。
元宵节是大夏一年一度的盛会,举国欢庆,他想和虞枝制造独属于两人的回忆。
日子一晃而过。
上元佳节至,皇城张灯结彩,各色宫灯千姿百态,五光十色,精美绝伦,犹如争相绽放的花。
虞枝没有参加宫里的宴会,她在日暮落下时就带着宋云熙坐马车出了宫门。
姜璟有事在身,派了霍阳和几位亲卫保护虞枝。
圆月凌空,银辉映照出不夜天的狂欢。
夜市人多,马车停驻在坊市口,虞枝和宋云熙下马车,进入最热闹的坊市之内,赏灯夜游。
霍阳等人穿着便服,混入人群中,时刻警惕周围,尾随在虞枝身后。
街道巷陌人声鼎沸,灯火辉煌,但见街头多样有趣的表演杂耍,仰头便见各式各样的花灯,流光溢彩,璀璨耀目,令人眼花缭乱。
可谓美不胜收。
虞枝隔着帷帽,左顾右看,笑靥如花,火热的气氛感染到她的心情,愉悦舒畅。
“那个兔子灯做得当真精巧。”虞枝道。
宋云熙盯着虞枝,面容被五彩缤纷的灯火照耀,显得有几分诡异,他看都没看虞枝说的兔子灯,笑着附和道:“确实好看。”
“姐姐,我们去那边的花灯街看看。”
“好。”
宋云熙不由分说拉起虞枝的手腕,指尖碰到腕骨上的玉镯子,宋云熙的脸当即阴沉了一下,旋即他的手下移,握住虞枝的四指,带虞枝往花灯街去。
路上行人如织,摩肩接踵。
虞枝眸中缓慢掠过数不尽的花灯样式。
拐过一个弯,花灯街的旁边出现一条幽静美丽的河渠,河面波光粼粼,印出明月,倒映夜市喧闹繁荣。
虞枝望向河对面,道:“云熙,那家摊子上的荷花灯好像真的荷花。”
无声。
“云熙?”
虞枝试着拉宋云熙的手,却发现手中空空,她心里一惊,扭过头,只有来往陌生人的脸以及后脑勺。
虞枝大脑空白了一瞬,目光凝滞。
虞枝蜷缩五指,掌心没有余留一点儿宋云熙的体温。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宋云熙之间牵着的手就松开了。
宋云熙不见了。
回过神,虞枝前后左右地看,没有找到宋云熙的身影。
道上的人越来越多,虞枝差点被挤到,她赶忙拿出袖子举起来招了招。
不消一刻,霍阳等人就出现在虞枝面前。
“夫人,何事?”霍阳道。
“云熙不见了,你们方才跟着我们,难道没注意到云熙吗?”
霍阳道:“请夫人恕罪,不久前臣见宋郎君与夫人低头交流,然后宋郎君就走了,臣猜测是他去给夫人买东西,便未曾在意。”
对于霍阳所言,虞枝毫无印象,她蹙起眉尖,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霍阳琢磨片刻:“就在一刻钟前。”
如果霍阳说得不错,那她和宋云熙没有走散,而是宋云熙独自离开了?
可能是宋云熙看到什么人了,也可能是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着急去买了。
不论如何,当务之急是要把宋云熙找回来。
虞枝道:“他应该就在附近,你们快去找。”
霍阳指了两个人去。
虞枝指着其余的人,道:“你们都去。”
霍阳立刻道:“不行,夫人,臣不能违抗圣令,圣上让我等保护夫人,臣不能离开夫人半步,请夫人恕罪。”
“那你留着,其他人都去,这里人山人海,两个人找都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霍阳下命令:“就照夫人说得去做,你们分成四队,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找,尽快把宋郎君找到,带到这里来。”
众禁卫领命而去。
虞枝看着他们离去,心里不免还是担忧,视线在人群中穿梭。
霍阳道:“夫人莫急,宋郎君不会有事的,也请夫人相信臣的手下,他们会尽快将人带回来。”
“夫人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就算他们没找到,说不定宋郎君等会便会回来,这里马上就会过来花灯船了,夫人不妨找个好位置,先观赏观赏。”
“就照你说的。”虞枝想了想点头。
“夫人随臣来。”霍阳往前开路,虞枝紧跟其后。
到了视野更为广阔的地方,不久,如霍阳所言,河道尽头的灯火越来越亮,伴随幽幽丝竹声。
虞枝被刺到,下意识阖目。
再睁眼时,尽头的灯船徐徐而来。
“快看,灯船来了!”
“今年的花灯船听说特别好看!”
河畔周围的百姓骚动起来,全部往河畔挤来,就想目睹灯船一眼。
霍阳立在虞枝一尺外,用身躯为虞枝抵挡住后面上来的人,不让闲杂人等去给虞枝添堵。
虞枝眺望花灯船,光晕耀眼间,她看到船头的女姬在跳舞,她以灿烂火光为背景,映衬得整个身姿像是置身在瑶池仙境中,朦胧而惊艳,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旁边围观百姓皆在欢呼,翘首以盼花灯船快些露出庐山真面目。
周围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这位公子,麻烦你过去些。”有娇柔羞涩的女声传来。
“好。”
此音在虞枝耳侧响起,她觉着有些熟悉,下意识偏头望去。
猝不及防间,虞枝撞进兰渚的凤眸中,瞧见他眼角的泪痣,沧桑的鬓角。
虞枝眨了眨眼睛,神色纳罕。
兰渚竟然在她右侧?这世间当真是有够凑巧的。
虞枝以为花园一别,就不会再与兰渚见面,岂料上回在太液池与兰渚又短暂对视了一下,这回出宫有撞见兰渚了。
若非知晓兰渚为人,虞枝都要以为兰渚是有意为之,跟踪她。
“兰少府。”虞枝开腔。
兰渚怔然惊讶,迟迟未能反应过来。
“是我。”兰渚的声线低沉,深邃眼眸里映出光,他礼貌而从容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夫人。”
虽然虞枝佩戴帷帽,可兰渚在虞枝出声后便认出是虞枝。
“是啊。”虞枝说完,收了讶异,视线回到河道上,“真是够巧。”
兰渚道:“夫人今日是一人出宫来逛灯会吗?”
“不是,我同云熙一起出来的。”
兰渚知道云熙是谁,他是虞枝养的面首,不过现在没看到宋云熙的人影。
“你呢,你怎么还在长安?”虞枝随口问。
“长安有事需要我,我便暂时留下来。”
“原来如此。”虞枝语气平淡。
紧接着久久无言。
时间流逝,花灯船已然露出全貌,正在慢慢驶过来,百姓惊呼赞叹。
虞枝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兰渚不露痕迹地注视虞枝,喉间干涩,他清了清嗓子,才极为缓慢道:“过去的事,我还欠你一声道歉。”
“你说什么?”虞枝没注意听。
兰渚重复一遍。
虞枝的帷帽在晃动,她道:“什么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兰渚领会到虞枝意思,欠身赔礼:“是我唐突了。”
话音未落,虞枝这才注意到兰渚手上竟然还提着一盏梅花灯,花灯上朱砂点点,构成艳丽的红梅。
似乎是察觉虞枝目光驻在花灯上,兰渚下意识道:“夫人喜欢?送你。”
“不必了。”虞枝笑笑。
“无妨,这是我在灯会上猜灯谜赢的。”是兰渚看到梅花灯,才特意去猜了灯谜,只为这一盏梅花灯。
“你自己好好留着吧,心意我领了。”
兰渚:“好”兰渚犹豫半晌,语调生硬又显得坚定,“夫人可有喜欢的花灯,我可以帮夫人。”
虞枝瞥了兰渚一眼,扫过梅花灯,想起自己兄长说过的话,她挪步,稍微靠近兰渚。
觉到虞枝行径,兰渚通身一僵,沉寂的心在逐渐恢复跳动。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虞枝低头,小声道:“我很早以前就不喜欢梅花了,我现在喜欢的是牡丹。”
虞枝从未打算和兰渚讲这些的,可今儿与兰渚碰上,她突然就想了,约莫是鬼使神差罢。
她受不起兰渚的深情,也不希望他再耽误自己,她是心血来潮想拉兰渚一把,不想让他再困在往昔岁月。
那不过只是一道人生经历。
闻言,兰渚面色骤然冷凝,说不上好看。
“都十年了,就丢了吧。”虞枝没说是什么,可兰渚明白她是在说帕子,也知道自己深藏在内心多年的秘密被虞枝洞悉。
这一刻,兰渚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两人身份各异,天壤之别,他明白自己和虞枝是不可能再续前缘,重归于好。
可是再见到虞枝后,兰渚心头妄念死灰复燃。
第二次见到虞枝,妄念又长。
今夜意外又与虞枝碰上,兰渚心头妄想像被冰封的火徒然冲出封印。
他没有办法,虞枝是他心脏上的刀,也是涂满他心脏的蜜。
即便与虞枝分别十年,在这期间他未能消除对虞枝的执念和情意,也看不上任何女子。
他的心里始终只有虞枝。
虞枝道:“我知道我这回是多嘴了,如果是我误会了,你可以当我是在自作多情,疯言疯语,别放在心上。”
“不——”兰渚忍不住抓住了虞枝的手。
才抓住,兰渚便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忙不迭松开,道:“抱歉,失礼了。”
虞枝摇摇头,身后的霍阳伸出的手飞速收回去。
过了片刻,兰渚攥紧梅花灯,沙哑着声音道:“你没有误会,你放心,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也不会打搅你现在的生活。”
“嗯。”虞枝说。
兰渚看了看虞枝,道:“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兰渚心跳加速,他紧张极了,“我们有可能做朋友吗?”
话音未落,虞枝在远处看到一个疑似宋云熙的身影,她撂下一句:“我去那边看看,先走一步了。”
“等”兰渚挽留之言尚未言尽,虞枝就转身而去,兰渚提步,霍阳挡在兰渚面前。
兰渚与霍阳对视一眼,他止步,霍阳去追虞枝。
虞枝在人群中穿梭,眼睛牢牢盯着适才看到宋云熙的方向,等到了地,虞枝四处看,周围俱是陌生人。
她叹息一声,自己应该是眼花了。
虞枝回头,看到人流中鹤立鸡群的霍阳,他正在赶过来,虞枝冲他点点下巴。
突然,虞枝后背被人拍打,虞枝吓了一跳,转身睨过去。
是个小孩子。
虚惊一场。
小孩把一个纸条塞进虞枝手里后,就跑了。
“诶?”
虞枝困惑,复而打开纸条。
上面是宋云熙的字迹。
内容是一个地址,让虞枝一个人过去找他,他有个惊喜要给虞枝。
宋云熙还怕虞枝找不到,详细说明了路线。
虞枝收好纸条,无奈摇摇头,才明白宋云熙无故消失原来是因为这样。
“我去个地方,马上回来。”大声对快过来的霍阳说完这句话后,虞枝就跑走了,消失在人海中。
“夫人!你去哪里?”霍阳大叫,却留不住虞枝.
人潮涌动,灯火明媚,虞枝在经过一个拐弯时,后颈突然一疼,她两眼瞬间一黑,意识消失,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我要强取豪夺了。
男三兰渚比重不多,但这辈子为女主守节,孤独终老了。
番外可能再拿出来溜溜。
第80章 私逃
鼻端嗅到刺鼻呛人的味道, 虞枝缓缓睁开眼,皱起鼻子,不禁咳嗽几声。
宋云熙收好小玉壶, 扶虞枝从床上起来,道:“姐姐, 你有哪里不舒服?”
虞枝的头靠在宋云熙的怀中, 她有气无力道:“我怎么浑身提不上力气?”
头也昏沉沉的,好似被塞进了几斤重的石头。
宋云熙道:“姐姐睡了几乎一夜, 自然没力气, 等一会儿就好了。”
“一夜?我怎么了”虞枝摁自己的眉心,嘟囔着说, “我记得自己好像被敲晕了这里是哪?”
言未尽, 虞枝仰头打量周围,是一件简朴的房间。
宋云熙蹲下给虞枝穿好鞋, 道:“先不说这个了, 姐姐, 天要亮了, 我们该去渡口了。”
这间房间只是短暂的落脚点。
宋云熙来早了,船还没开,也好在那边假的虞枝还在宋府没有露出端倪,无人察觉, 他这边时间姑且算充裕。
于是宋云熙就带着虞枝住进这间房间。
听言,虞枝怔怔, 满脸疑惑:“你在说什么?渡口?”
宋云熙道:“是的, 我们要乘船离开这里。”
闻言, 虞枝眼神恍惚了一下, 心中满是疑窦。
脑袋尚沉, 虞枝闭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半晌,她重新睁眼,咬唇,疼痛传来,她的意识顿时全然清醒,那夜记忆由此浮现。
“云熙”
虞枝凝神,整理好思绪,她便震惊地看着宋云熙,然后费力用手推搡开他,质问道:“是你敲晕我的?你要带我去哪?这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一落,少了宋云熙的支撑,虞枝身子忽感虚浮无力,她不得不后退两步,靠在旁边的梁柱上。
因着动作不小,虞枝肌肤被身上穿的衣裳刮蹭到,有点疼,虞枝低头,发觉自己换上了寻常百姓穿的粗布麻衣。
宋云熙蹙眉,关心道:“姐姐,小心点,还是我扶着你吧。”
“拿开,别碰我!”虞枝咬紧牙关挥开宋云熙的手,无法容忍。
宋云熙看眼自己被打的手,神情阴鸷,再抬头时,宋云熙委屈巴巴。
他面露难过:“姐姐,我只是想扶你,你身体里的药性可还没全解,我担心你站不稳摔倒。”
“药?你对我下药了?”
宋云熙解释道:“嗯,因为带姐姐出长安后要赶路一夜,路途辛苦,怕姐姐难受,遂用了迷药让姐姐睡得安稳点。”
虞枝嘴唇哆嗦:“你是怕我醒了吧。”
宋云熙连忙否认:“你误会了,姐姐。”
“你想干什么?云熙,为何要掳我走?”
宋云熙摇首道:“我不想干什么,只是要带姐姐离开这里,不对,也不是离开,是我要和姐姐私奔。”
虞枝犹觉离谱,不可置信,怎么都没想到宋云熙会干出这种胆大妄为的举动来。
也许宋云熙只是一时胡闹,在和她开玩笑罢了。
可是眼前的宋云熙实在陌生,说的话也不似谎言,这令虞枝感到一阵心慌,虞枝无意识地用手探袖,去摸腕骨的血玉镯。
她欲意需求安慰,借着镯子冷静。
可是她却摸了一场空。
她的衣裳被换了,身上所有首饰理所应当也被丢掉了。
上元节出游,虞枝穿着比较华丽,但全身上下她也只在乎姜璟送她的镯子,那是她不离身的东西。
可是现在
虞枝阵脚险些又乱,幸好她忍住了。
而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宋云熙的眼睛。
冰冷的目光扫过虞枝的双手,毒火冒出来,又被宋云熙压下。
虞枝语重心长地劝道:“云熙,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是有委屈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分担,你不要做糊涂事,这不对,我们回去。”
“姐姐,我很清醒,这是我深思一夜的结果,故而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计划好一切了,现在长安可还没有人知道我们两个私奔,‘虞枝’和‘宋云熙’现在正在宋府留宿。”
宋云熙找了两个人假扮他和虞枝,不过才过一夜,尚未被人穿帮。
他看着她:“我们现在很安全。”
宋云熙此话亦是在变相告诉虞枝,而今没有人发现她的失踪,没有人会来救她,包括姜璟。
虞枝眼睫不住地颤。
见说理不通,虞枝转变方式,她柔声说:“我不走,云熙,我们回去好不好?”
“不行,姐姐,天亮了,船要开了,我们要赶时间,姐姐莫怕,我会保护好姐姐的。”宋云熙态度坚决,他伸手去拉虞枝。
虞枝拍开宋云熙的手,抗拒道:“宋云熙!”
宋云熙扬起脸,眉眼携着烦躁阴戾,他用手随意抓了一把额发。
片刻后,宋云熙无奈叹息一声,轻声道:“姐姐,你或许还没认亲一件事,你现在可不是什么慧国夫人,而是我宋云熙的人。所以你听话点,不要逼我对你用强的,我知道姐姐不喜欢被强迫,我也不想,所以请姐姐安分点,别让我难做。”
这是虞枝第一次听到宋云熙说这般难听的话,叫她看清自己身份,虞枝神情骤冷。
约莫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狠过头了,宋云熙换上央求的语气道:
“你就再迁就一下我,也听一次我的安排好不好,姐姐。”
两种话术压下来,虞枝胸腔堵着气,她语塞:“你”
如今已然不在宫里,虞枝身后空无一人,孤掌难鸣,只能任由宋云熙处置。
两人的地位也在潜移默化中转变。
虞枝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道:“云熙,你不能这样,这是为你好,也是为我好,虽然现在没有被发现,可是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届时”
宋云熙不以为然,反而戏谑道:“姐姐是要我迷途知返吗?还是在关心我,抑或是在拖延时间?”
“我不介意对姐姐再下一次蒙汗药。”宋云熙强势的影子笼罩下来,身躯紧贴虞枝,举止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压迫和意味。
他垂首,脸不红心不跳,对虞枝附耳,刻意放缓声音道:“或者直接干||晕姐姐,再扛走。”
眼前的宋云熙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容易脸红害羞的少年。
污言秽语直接让虞枝的脸猝然臊红,她双目圆睁,气恼得语无伦次:“宋云熙,你,无耻下流,怎么可以”
“我就是无耻,就是不要脸,不过我所言非虚。”
虞枝拼尽全力去推宋云熙,“你起开,别靠近我。”
宋云熙充耳不闻,反而展臂搂住虞枝,他道:“对不起,姐姐,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私自把你带出来,是我错了,可是如果我不当机立断,姐姐肯定会被抢走的,我不想失去姐姐。”
虞枝挣扎。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姐姐好,姐姐,你不知道,那长安城里全是洪水猛兽,豺狼虎豹,它们都迫不及待地想从我身边把姐姐抢走,我为了不让那些肮脏的东西靠近姐姐一步,只能带姐姐私奔。”
私奔了,他不再是替身,也不是面首,他宋云熙就是虞枝的男人,唯一的男人,亦是唯一的依靠。
宋云熙不受控制地在虞枝头发上落下一个火热兴奋的吻,盛满占有的灼热视线,贪婪而固执地梭巡着虞枝。
虞枝却只觉宋云熙在胡言乱语。
他疯了,这一回疯得彻底,药石无医。
虞枝紧张,见挣脱不开,便想去摸自己的手腕。
虞枝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每当她感到害怕无助时,她会下意识碰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而她的意图被宋云熙预料到,他回手扣住虞枝双手。
他的嗓音很冷,是警告:“不许摸,姐姐昨夜的衣裳饰物我全丢了,过去的事姐姐不许再留恋了,也先委屈姐姐先穿这些,毕竟不能让人认出来是姐姐,对了,接下来这一路姐姐和我要扮演一对回家奔丧的姐弟。”
讲到这里,宋云熙低低笑一声:“奔姐姐儿子的丧。”
大清早,去渡口时由于虞枝不配合,宋云熙遂给她下了会使身体使不上力气的药。
宋云熙带虞枝上的是普通客船。
他和虞枝都易了容,介于两人扮演的角色是普通的姐弟,为掩人耳目,不引起旁人注意,住的船舱自然也是极为简朴陈旧的。
虞枝金尊玉贵,何曾住过这般船舱,船只摇晃,加上舱内难闻的气味,这让不晕船的虞枝都忍不住犯恶心了。
见虞枝面色难看,还不住干呕,宋云熙深感内疚:“是我考虑不周了。”
虞枝难受地闭上眼睛。
好在宋云熙定的不是内船舱,他忙不迭开舷窗,再拿出先前的玉壶让虞枝闻,里面的药味可以提神醒脑,缓解头晕和恶心。
“舒服了吗?”
虞枝坐在小榻上,微微睁开眼,拧着眉问:“你要带我去哪?”
“江南,姐姐不是说还想见自己的亲人吗?”
虞枝一愣,心情复杂:“你”
“不过不是现在,要先避避风头,等我们安定下来,我再带姐姐回去探亲,可好?”
“云熙”
“姐姐,若又是规劝的话,那姐姐不必白费口舌了。”
虞枝缩了缩身子。
“怎么了?姐姐。”
“冷。”
宋云熙起身,正要再去给虞枝去拿被褥来时,忽然看到虞枝神情郁郁地望着窗外,右手又搭上自己左手手腕。
她白得晃眼的皓腕烙印在宋云熙眼里,那里原本是有一只血色的玉镯子。
他的神色在眨眼间冰冷下来,眸子深沉如水,隐含怒气和妒火。
“不过是一对镯子,日后我会送你更好的,你大可不必再惦记它了。”宋云熙倾身而下,一把擒住虞枝的右手,死死攥住。
他的指甲深陷进虞枝手腕内侧的软肉中,很快手腕内侧出现鲜红的印子,这都是被宋云熙掐出来的红痕,触目惊心。
虞枝吃痛,小臂隐隐战栗,她咬牙道:“你先放开我。”
“不放,那对镯子我都摔成碎片了,再也修不好了,有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什么?”虞枝火气上来,“宋云熙,你怎么敢!”
音色未落,虞枝便用左手抽了宋云熙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于宋云熙来说是不痛不痒,可是却激怒了宋云熙。
宋云熙双目赤红:“姐姐,你就因为一对镯子打我?”
虞枝正在气头上,那对镯子是她心爱之物,也是她珍视之物,宋云熙竟然把镯子摔碎了,虞枝怎能不怒?
“你该得的!”
“好!好!好!”宋云熙呼吸急促,全身颤抖,目中淬火。
遽然,他笑了一下:“因为是姜璟送的,所以姐姐才会如此生气对不对?”
那日的对话浮现。
宋云熙咬牙切齿地默念:姜、璟。
愤懑如潮水上涌,宋云熙大手如锋利的鹰爪挥下,顷刻间撕碎虞枝的衣裳。
【📢作者有话说】
小宋没多少戏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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