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chapter.61
闻言, 沈砚深一时有些无措,包厢内也陷入一阵沉默,原也没人想到会有人拒绝他吧。
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 像是要回到从前的征兆, 就差一个契机,可偏偏这个生日派对,来的不是时候。
又或者说,有人不该来。
棠念不想纠结于过去, 更不想再回到那些琐碎的事务中,索性就两个字, 解决这一切。
包厢里人太多, 棠念礼物也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没有留下的必要,她起身便要走。
沈砚深立即向前跨了一步,拦住了棠念的去路, 他还是笑着:“可能是我太心急了,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别走好不好?”
周围人都看着, 放在从前棠念的性格会给沈砚深面子留下来, 可如今毕竟是八年后, 她有过多决绝,现在也如此。
她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距离,答案已经在动作里。
“为什么?”
沈砚深仍旧不死心地去问。
棠念扫了一眼周围, 大家都看着,像是将她架在半空, 非要她给个说法。
“我们不是小孩了,有些事不是非要说得那么明白,就像你让我来时……”棠念的语速很慢,眼神绕过沈砚深看向了棠静晚的方向,“也无需告知我,她也在这。”
听她这么说,齐沂川多了句嘴:“人是我带来的,即便是你不喜欢她,也不能插手她的事。”
沈砚深投了一记目光,让齐沂川不要再说。
尤柯见状觉得不妙,眼神示意让其他人都赶紧出去,看这架势棠念似乎是因为棠静晚的存在,他让齐沂川先带棠静晚走。
这一回棠静晚倒是老实,没有去和棠念起冲突。
棠念迎着棠静晚得意的笑容,声音放的很轻:“所以我走就是了。”
“棠念。”沈砚深伸手捉住棠念的手腕,拦着她要离开的动作,“你也听到了,我没有要她来的意思,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气什么?”
棠念知道,站在沈砚深的角度,他已经为了自己和棠静晚保持距离,甚至划清界限,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
她的神色淡漠:“这与我无关。”
“到底什么与你有关?”沈砚深垂下眼,犹如当年熟悉的一幕再次发生,他多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宣泄。
“为什么你总能对我这么决然,哪怕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死刑也得有个理由。”
棠念早已不想回忆从前的事,可沈砚深不容商榷的态度让她没法将那些事一笔揭过。
从分开那天起,棠念已经做好了决定,可重逢之后每一次和沈砚深的相处,都动摇过她的决心。
但不好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他们之间像是横着什么,她问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问。
棠念的眼前有点模糊,她抬头看着沈砚深藏在眼泪里的轮廓,哑声道:“其实我妈出事那天我给你发过微信,那时候我很需要你,但你却说让我不要烦你。”
“我什么时候……”沈砚深微怔,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他转过头,看向一旁同样怔然的齐沂川。
“不用看他。”棠念始终没让眼泪流下来,很平静的声音,“我知道是谁发的。那么晚了,她却跟你在一起,换做是谁都不会接受的吧。”
那时候,棠念想了很多,想过去找沈砚深要一个解释,但就是这时候棠静晚突然找来了。
也许是为了报复棠念不签谅解书,她故意告诉棠念,那条微信是她发的。
“这理由,够了吗?”
说完这话,棠念挣脱开沈砚深的手,推开他,径自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堵着都是人,她穿过人群,一路走到会所外面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到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她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
四月末的雨仍旧一茬接着一茬,车窗玻璃上的雨珠倒映着外面的霓虹,棠念按下车窗,始终看不清街景。
……
沈砚深还是追了出去,他跟上棠念坐的那辆车,司机师傅被他吓了一跳,忙问:“姑娘,后面那车要不要报警?”
棠念才回过神,往后看了眼,沈砚深的车紧紧跟在他们后面,这么下去恐怕要出事。
司机担心极了,不停地看着后视镜。
棠念没辙,只能让司机就近把她放下。
很快,沈砚深的车停在路边,他推开车门下车,绕过来一把抱住棠念,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
“别走。”
他不想再回到以前,回到没有棠念的生活里去。
“沈砚深,我们都需要冷静。”棠念没有动作,任由他这样抱着,“这样纠缠下去毫无意义,别再意气用事了好吗?”
这样的动作不知僵持了多久,沈砚深才终于将怀里的人松开,他眉宇间少了那份独属于他的傲气,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的话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别走,好吗?”
棠念缩了下肩膀,避开了沈砚深的手,她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也许你会觉得自己无辜,怪我轻易给你定了罪,明明那些事你都没做过,甚至毫不知情,可不知者也并非无罪。”
“从一开始你就清楚我和棠静晚的关系,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如果我妈的事情没有发生我也可以装傻充愣地和你继续下去。”棠念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可是沈砚深,你重感情,所以你永远没法割舍和齐沂川的关系,才会轻易让棠静晚碰到你的手机。我们的感情里还有别人,你明白吗?”
沈砚深顿了顿,一时哑然。
棠念索性将话说的明白,话锋带刺:“因为爱你,我可以忽略所有,但你男人的劣根性永远改不掉,你的不解释不作为,才是真正让我们没法走下去的根本。是你给了棠静晚机会,是你的不作为。你什么都不做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复合,还是你认为我会像我妈一样,一辈子和另一个女人围着同一个男人转?”
说完这些,她如释重负,没再看沈砚深一眼,绕过他,重新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沈砚深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到风雨再次来袭,他才回到车里,烦躁地点了根烟。
他一路上思绪很乱,车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开,他没有注意到路上不知从哪出来逆行的摩托车,在要撞上的一瞬间他本能地打方向盘,直接撞向路边的防护栏。
他感受到头顶流下一股热流,直至视线模糊不清,意识全无。
只是耳边传来呼救声。
第62章 chapter.62
圈子只有这么大点, 沈砚深生日闹得这么一出戏,很快就传开了,自然也传到了蒋南一的跟前。
她这么一打听, 才知道当初棠念分手背后的真正原因, 无端回忆起当年她以为是沈砚深的错,跑去给人大骂一通,连尤柯都没能幸免于难。
原本蒋南一想去找棠静晚的麻烦,却听传话的人说, 棠静晚如今怕是也不会好过。
“怎么个说法?”蒋南一问。
齐沂川知道了棠静晚的所作所为,自然没法再容忍她继续, 质问之后两人大吵一架, 也是有人看不惯棠静晚故意拱火。
特别是齐沂川回忆起当晚,是他把棠静晚留下来的,才导致后来沈砚深分手的局面。
两人最终不欢而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才让齐沂川下定决心和棠静晚分手,最终闹得连婚礼都取消了。
蒋南一听完也吓了一跳, 没想到齐沂川这一回这么硬气, 诧异道:“他平时不都挺惯着棠静晚吗?”
“谁说不是呢。”朋友说,“不过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我就是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
“沈砚深昨天出了车祸, 人现在还在医院没醒呢。”
–
沈砚深昏迷了两天才醒, 住院的这段日子里,尤柯和齐沂川轮流陪在他身边,两人商量着要不要去找棠念来看望一下。
他们声音虽小,但病房就这么大, 说的话也都被沈砚深听见了,他没什么力气, 声音听着沙哑:“别再打扰她了。”
尤柯和齐沂川两人一对视,没再继续。
齐沂川低下头,很艰难地说了句:“对不住了兄弟,是我没看住人,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跟你没关系。”沈砚深想到棠念说过的那些话,他醒后一直在反思,即便是棠静晚的因,但也不代表他真的无辜。
“我应该早点明白的。”
他自言自语地说。
尤柯和齐沂川同时问:“明白什么?”
“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错的。”沈砚深看着天花板说,“没可能了。”
沈砚深住了半个月的院,每天无事便看着病房的门,每每门被推开他就回过神,可回回都是失望收回。
出院那天,沈砚深拄着拐,勉强可以自己独立行走,秘书来接他,上车后他闭眼的一瞬间车身路过一道瘦弱的身影。
沈砚深忽地睁眼,降下车窗往后看去的时候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的绿植后面,他的目光随处而落,一切好像真的结束了。
回到家后沈砚深修养了近两个月,康复后全身心投入工作,公司上上下下都以为老板换人了,哪里还像那个整日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或许是沈砚深开始正经起来,沈正松在会上对他的态度也转变了,当然也只是单方面的,沈砚深仍旧不喜欢自己的亲爹。
沈砚深去和臻的次数不多,能见到棠念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许是考虑到棠念不愿见到他,即便是到了心内科他也是躲着她偷偷地看上一眼。
就连尤柯都调侃他,痴心霸总变偷窥情种。
话虽难听,但也在理。
忙起来之后沈砚深时常顾不得休息,也不按时吃饭,原本才康复的身体抵抗能力就差,直接累得病倒了。
沈砚深回到那栋别墅修养,每天喝完药倒头就睡,有时下午病情严重烧的更厉害会昏睡。
傍晚时分,沈砚深随便吃了点喝了药回房间睡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耳边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尤柯,沈砚深没怎么在意,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自己都听不大懂的话,闭上眼重新睡了过去。
睡梦中有人帮他擦了额头的汗,握着他的手像是陪了他很久,等他有力气睁眼,房间里空无一人,安静极了。
他起身去寻,看着和睡前差不多没什么变化的陈设,是真的不曾有人来过,一切都如梦境一般虚幻。
病好之后,沈砚深重新投入工作,今儿参加这家的大寿,明儿又去一场慈善晚宴,应酬多了,也就不会总是想起棠念了。
只是偶尔忙碌过后,安静的车厢内,沈砚深也会想冲动去棠念家楼下看看,偶尔也会遇到她晚班回家,他只能远远看一眼。
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偶遇,是在七月份的一个雨天,棠念出外诊在半路车抛锚了,她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一时竟想不起来应该找谁解决。
她刚准备回车上找手机百度,身后传来雨滴击落伞面的声音,她下意识往后看,重重雨幕之下,沈砚深打着一把黑伞,身形投入雨中。
棠念眼神微顿,转身拉开车门的同时沈砚深已经来到她的身后,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车怎么了?”
隔了几个月没见,棠念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沈砚深,要说不尴尬是假的,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淡淡说:“突然就熄火了,我在想办法。”
“还是找人来拖车吧。”说这话时,沈砚深注意到棠念的身后已经被雨淋湿,将伞朝她的方向挪了挪,“你先在我车里躲一躲雨。”
棠念背对着沈砚深,撑在座椅上的手指缩了下,凉风吹进车内有股泥土的湿润气息。
“不用,我在自己车里等就好。”棠念直起身,却意外闯入沈砚深的伞下,她下意识往后一退,雨水不偏不倚地朝她而来。
沈砚深伸手将人拉了回来,语气很是平静得说:“先不说拖车的人过来得一会儿,况且你还得回去看诊不是?”
棠念敛了目光,她被说服,但又抵触和沈砚深在一个空间里待着,可眼下雨越下越大,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她微微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最终沈砚深打了电话,报了个位置,让人把车拖去修,棠念坐沈砚深的车回了医院。
果不其然这雨不仅没有要停的意思,回去的路上风雨反而更狂,吹的路边停的共享单车跟着排排倒。
沈砚深过了很久才再度开口:“念念,上次的事……”
棠念等不到他说完,出声打断:“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提了。”
车上很安静,加上这段路本来就远,她才开车过来的,谁知碰上这事,这一路真是尴尬极了。
棠念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连呼吸也变得沉重,她往后躺了下,打算闭眼装睡,尽量避免和沈砚深有所交流。
时间过得很漫长,棠念迷迷糊糊中还真睡了过去,也是真的累坏了。
等到了医院,棠念被沈砚深叫醒,睁开眼的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下车时雨没停,沈砚深让人把车开进地库,这样棠念直接从地库上去,也就不需要打伞了。
棠念下车时还是道了声谢谢,像是怕下次见面一般,连一句客气地话都不愿再多说。
她关上车门,脚下走的很快。
棠念进了电梯,到了心内科后从护士站的窗户那看见外面的雨势,风刮得厉害像是能将她吹跑。
路过窗口,扑面而来的凉风,吹得棠念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回到办公室明昼正好也在,看见棠念的模样仔细观察了下,她的头发一看就是淋过雨的。
他顺手拿棠念的杯子接了温水,递到她的面前:“先喝点热水暖暖。”
棠念坐下接过杯子,先放手里暖了暖手说:“谢谢。”
“不是开车去的?怎么淋雨了?”
棠念说:“路上车子抛锚了,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淋了点雨。”
说完这些,棠念想到沈砚深,表情反而变得凝重起来,明昼见状倒是不好多问了。
两天后的中午,棠念收到了来自沈砚深的电话,说她的车修好了。
棠念仍旧表现功夫做的很足,让他说个位置自己空了过去开走。
“等会儿发你微信。”
“好。”
简单的几句就挂了电话,棠念几乎如释重负。
明昼走过来,笑问:“怎么了?”他手里拿着一瓶果汁递给棠念,“刚主任让人发的,顺便带给你。”
棠念接过果汁,拧开尝了一口,算是缓解了一直绷着的情绪。
“看你最近一直不在状态。”明昼坐下后问,“有心事?”
棠念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心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明昼说:“今年是江川最热的一年,不舒服记得别硬撑着,万一中暑病倒了可不好受。”
棠念笑说:“知道了。”
这年棠念的生日她没打算和蒋南一一块过,而是自己买了块小蛋糕,带去疗养院和罗如梅一起。
医生说罗如梅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身体机能开始逐渐老化,很可能会在这几年内撒手人寰。
棠念表现得很是平静,她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整整八年,希望早已经被磨得消失殆尽。
一直到了晚上八点,棠念才从罗如梅的病房里出来,夏日的夜晚总是闷热,外面的花丛里吵着蛐蛐的叫声。
棠念把车停好,徒步往回走,到了家楼下才看见门外站在一个人影,身形高大颀长,黑色的西装站在树荫下显得孤独。
她一眼认出了沈砚深,只是没有主动打招呼,准备绕过他,径直往里走。
只是擦肩而过时,沈砚深伸手将棠念的手腕一把握住,动作很轻地拉了回来。
“今天你生日,礼物是之前就准备的,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祝你生日快乐。”
夜里很静,棠念仿佛听见沈砚深的心跳声。
棠念抬手,推开沈砚深的手,笑容平和得没什么情绪波动。
她说:“抱歉,我不需要。”
第63章 chapter.63
沈砚深的脸色微沉:“还没看过, 怎么会不需要?”
“看什么?”棠念垂眸,看着沈砚深手里拿着的红丝绒盒子,“无论是什么,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不需要了, 况且,那天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她的声音很轻,可字字句句都像是针一样扎进沈砚深的心脏, 他自嘲似的笑着,低着头, 几近哀求的语气。
“念念, 我知道我推卸不了责任……”
棠念再次打断他的话:“你可能还是没有明白,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说出来不是不是非要你的道歉,是你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现在又说这些这样毫无意义。我原本就不在乎了, 是只有你还放不下而已。”
“你让我怎么放下?”沈砚深拦住棠念的去路, 始终不肯让步。
他忍了这么多天,也曾说服自己, 可每每情绪上头, 他都想她想到发疯。
棠念弯了弯眉眼, 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这是你的事情。”
“别再打扰我了,挺烦的。”
沈砚深顿了下,像是被抽走灵魂,他不知棠念何时上楼去的, 只是回过神,空气中淡淡的中药味消失很久了。
他抬起头看着楼上明灭的灯光, 只觉得喉间微色,开不了口。
原想着一直纠缠下去也不错,可这一回棠念说到这个份上,许是真的下定决心,不要他了。
路灯下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直到天空逐渐破晓,他的背影才消失在巷子口。
–
到了八月,医院职称岗位竞聘,院里的话题几乎都与之有关,都很关注这次评选的人员名单。
这事还轮不到棠念身上,她一门心思都在病人身上,特别是余嘉嘉的手术,这一次是由她亲自主刀。
棠念每天忙到很晚才回家,几乎到家是倒头就睡,压根顾不上别的,直到这天她刚从手术室出来,听见有人在议论。
虽听见自己的名字,但棠念太累没多想便回了办公室,刚一进去,里面原本的聊天声音立刻停止了。
棠念不明所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中午棠念和赵济,明昼一块去食堂吃饭,有眼熟的同事看见她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古怪。
棠念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明昼没有回答,倒是赵济支支吾吾的。
棠念皱眉,不耐烦道:“你要说就说。”
赵济叹了口气:“这事怎么说呢,还不是你评职称的事,大家都觉得你有后台走后门。”
棠念看着赵济眨了眨眼睛,眼神里满是疑惑,继续问道:“我没怎么听明白,我评什么职称?”
“就咱们科副主任呗。”赵济说,“你自己提交的申请怎么也不准备妥当,就一个申请书肯定不行啊。”
“不是,我什么时候交申请了?”棠念听的一头雾水,“所以这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就我自己不知道?”
明昼突然出声:“已经传了一早了,但主任和医务处那边还在开会,所以也不方便通知你。”
棠念来医院也不过才一年,她的经历和能力,甚至学术成果都不如院里的前辈,现在她突然以她的名义提交一份申请书,甚至其他资料一概没有,传到谁那话说的也不好听。
听到这些消息,棠念整个人呆住了,她太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了,这事就算主任知道了无非就是竞聘的时候不投她,可若是不查清楚影响也不好。
医院高层会议才刚结束,传言就已经不像样了,棠念前段时间和沈砚深一块下班的事也被拿来说嘴,倒是让她靠关系评职称变得越来越真。
棠念吃不下饭,没吃几口便离开食堂出去打电话。
赵济看着棠念的背影,回头去问明昼:“你怎么想?”
明昼抬眸,思索了下说:“应该是被针对了。”
“可谁能针对她呢。”赵济不解,“她平时话也不多,做事勤勤恳恳,还真想不出来是谁。”
明昼再没接话。
中午休息时间过了之后,棠念被叫去领导办公室核实,确实不是她的笔迹,很快便通过笔迹认证找到了写申请书的人。
是心外的一个女医生,俞舟。
棠念看见俞舟,只记得之前心脏中心开会见过几面,后面对接工作因为俞舟对她的态度总是奇奇怪怪的,她才有点印象。
俞舟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记恨棠念顶替了明昼原本的工作,和他走的很近,后来俞舟去找明昼表明心意,却被告知他喜欢的人是棠念。
之后又被她看见和沈砚深在一起,以为她脚踩两条船,所以怀恨在心,做了这些事。
棠念面色平静,看着俞舟问:“我和你对接是上级决定,你不满可以去反映,但这是工作,是医院,不是你的交友平台。”
“还有,我和沈砚深是什么关系还用不着你来置喙和评判,你这样的手段很下作,也很让人头疼。”
俞舟被抓个正着,也没法辩解。
医院最终的处理结果很果断,俞舟这种损害他人名誉的行为影响不好,闹得医院上下议论纷纷,为了以儆效尤只能做辞退处理。
等俞舟出去,棠念没有离开,她不相信医院会这么快解决这件事,还是多问了一句:“主任,沈砚深知道了对吗?”
主任也没隐瞒,微微点头,语重心长地说:“总要跟上面的汇报,他知道以后让人过来协助调查,所以中午才开了紧急会议,否则这件事的处理结果至少要等三天。”
“而且也不会辞退俞舟。”
棠念把主任没有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这件事的影响也不过是院内,寻常处理恐怕也就是通报批评,罚一个月绩效,还犯不上辞退。
以医院选拔人才的标准,俞舟确实是心外科的一把手,辞退她终究是医院的损失。
事情已经发生且已宣布结果,棠念还不做到替陷害自己的人求情,何况她也没那个立场和权力更改医院的决定。
问清楚后棠念才准备离开,主任却突然叫住了她,说道:“我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但作为长辈总还是说上一句,感情最怕的是人太多,况且这之间某些关系错综复杂,话还是说的明白比较好。”
棠念听到后面有点儿懵,但也不想和主任过多讨论自己的私事,只微微颔首,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这件事的处理速度之高和对俞舟的处罚结果导致再没人敢议论,棠念知道,这也是沈砚深施压了,否则哪里管的住流言。
棠念回去之后之看到赵济,听他说明昼被一个人叫走了,也不知道是谁。
等明昼回来时眼角带了伤,看上去像是同人打架了,他一向好脾气,都没跟什么人红过脸。
赵济很是惊讶:“谁干的啊?”
明昼扶了扶眼镜,笑着说:“没谁,摔了一跤磕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人为的,但明昼不愿意说,也问不出来。他讲话时有意无意会看向棠念,她始终低头工作,没有给过多余的眼神。
下午蒋南一忙完看到棠念的微信,直接打了电话给她,询问她医院的处理结果。
棠念出去接了电话,慢慢说:“就我给你发的那样。”
“沈砚深?”蒋南一说,“他指不定又要找你邀功。”
“应该不会,他没有出面。”棠念垂眸看着脚下,“不过还是得谢谢他。”
“怎么,你又后悔和他分开了?”
棠念先沉默了,才继续说:“我不会因为他帮了我一次就改变主意。”
一向不看好沈砚深的蒋南一破天荒地替他说起了好话,倒也不是让棠念复合,只是觉得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太过了。
“但这是最好的结局。”
人总要拿的起,也放的下。
–
评职称事情过去一周,科室偶尔也会有人提起俞舟,听说她离开和臻之后应聘了许多家医院都没人敢收。
棠念听后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像俞舟这样情绪化的性格,稍不满意就会做出陷害的事,倘若再这样下去,她担心俞舟会再次把矛头转向自己。
这几天棠念一直都在加班,每每从手术台下来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如同泼墨,她换了手术服回到办公室,浑身没什么力气地往椅子上一倒。
办公室里明昼也在,他今天值夜班。他的桌上放着便当,刚打开没多久,推到棠念的面前,问她要不要吃点。
“你下午就进了手术室,这会儿才出来肯定没吃饭吧?”
棠念累的一动不动,微微睁眼,看着明昼讲话都提不起来劲:“谢谢,我不饿,你吃吧。”
她躺着休息了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打算直接回家,她刚到车库,准备开门时,忽地从前方窜出来一个人,一道光闪了她的眼睛。
棠念看到俞舟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不由分说地朝她刺来,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在地上。
她刚要跑,也不知道俞舟哪来这么大力气,拽住她的头发拉了回来,她被俞舟拖行到角落,趁着这个空挡,她大声喊出了救命。
棠念看着俞舟抬起的手臂,就在水果刀朝着她的心脏而来的一瞬间,她闭上眼,等到的却是俞舟的惨叫。
沈砚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握着俞舟的手腕,夺走她手里的刀,抬手将人整个甩了出去。
俞舟还想冲上来,却被沈砚深一把掐住了脖子,摁在旁边的车上,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挣扎着拍打沈砚深的手臂。
沈砚深的面色阴沉,额头的青筋暴起。
棠念见状也顾不上别的,刚站起身想要阻止沈砚深,脚下一软,朝着他的方向晕了过去。
第64章 chapter.64
棠念惊吓过度, 又因劳累没有吃饭导致的血糖低,一时没撑住晕了过去。她醒来时已经是次日凌晨,人在医院的VIP病房, 这会儿天关没亮, 她的身边只有沈砚深在守着,他正趴在床边休息。
棠念睡得沉,缓了很久才勉强可以动一动身体,她的动静虽小, 但还是惊动了沈砚深。
沈砚深猛的从床上起来,他看见棠念睁着眼睛, 慌张地问:“你醒了,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东西?”
“不饿。”棠念看着沈砚深,声音嘶哑,“有水吗?”
“有。”
说完,沈砚深从桌上倒了杯水,扶着棠念从床上坐起来, 她刚睡醒, 双手还没恢复力气,只能看着他喝水。
棠念渴的不行, 几乎将整杯水都一饮而尽, 她抿了抿唇, 这才舒服了不少。
沈砚深又重新接了杯晾在那,还是重复着一句问棠念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棠念摇了摇头,态度很淡:“没有不舒服了。”她想起什么, 才问,“俞舟呢?她怎么样了?”
她记得晕倒前沈砚深掐着俞舟的脖子, 眼里闪过一丝担心,不安地询问。
“报警让警察带走了。”沈砚深望着棠念的眼睛,“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够妥当,没想到她会对你动手。”
“谁都想不到。”棠念说,“但也不意外,她能想到诬陷我,跑来找我泄恨也是合乎情理的。而且你是商人,留这种人在医院影响也不好,你做这个决定也是正常。”
毕竟这事也闹不到辞退,明眼人谁都能看得出来是因为谁,棠念想的通,也就不会被这件事影响,也不想去往沈砚深身上推。
沈砚深顿了下,有些诧异:“你真这么想?”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
语落,病房里沉寂了片刻。
沈砚深的目光落在棠念身上,也许是在她的话语间看到了和曾经不一样的性格,也或许是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不过眼下,都不重要了。
过了会儿,棠念刚要同沈砚深说些什么的时候,明昼拿着夜宵从外面进来,他手里提了不少,还买了补充能量的水。
“我估摸着你也该醒了,就自作主张点了外卖。”
棠念正好饿了,也没再推辞,还没开口就又被打断。
沈砚深的语气恶劣,看都没看明昼一眼:“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棠念转头看向沈砚深,眨了眨眼睛,动作也跟着停下,茫茫然的样子问:“你在说什么?”
明昼放下东西,把手里的喝的递到棠念的手里,温和道:“我还得值班,等换完班过来看你。”
等明昼走后,病房里的尴尬气氛散了不少,棠念拧不开瓶盖,只好交给沈砚深,顺便问了一句:“你们有矛盾?”
沈砚深拧开瓶盖,瞥了眼棠念,把水塞到她的手里,站起来去拆外卖,完全忽视她的问题。
棠念撇了撇嘴,喝了口水,没再说话。
她刚睡醒,下床去卫生间洗漱后才开始吃饭,原本想着两人一块,沈砚深却跟吃错药一样坐在沙发一角,甚至一言不发。
吃过饭后棠念也睡不着,想着就不回家直接上班,但沈砚深这么一大老板在,直接做主给她放了假。
棠念认为沈砚深小题大做,她不过就是低血糖,还不至于放假。
沈砚深双手插在兜里,低下身体,凑到棠念跟前问:“你确定?”
此时棠念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被沈砚深吓得在病床上往后退了下,还是点着头。
“很好。”沈砚深拿出手机,“我这就给蒋南一打电话说你不好好吃饭在医院晕倒了。”
“别!”棠念吓得去夺沈砚深的手机,“我回家还不行吗,你别老是拿蒋南一威胁我啊。”
棠念气哄哄地跪坐在床上,想起之前沈砚深都是拿蒋南一威胁她。
他好像了解,又不了解她。
棠念回办公室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按照沈砚深的意思打算放她一周假期,但她不想搞特殊待遇,只休两天。
“两天够吗?”沈砚深还是不放心。
棠念说:“大家都一样累,不是只有我忙到晚上。”
沈砚深没再说什么。
棠念收拾好东西离开办公室时,明昼从病房回来,有病人突发状况,他刚去处理了。
“36床的叔叔没事了吧?”
她问。
明昼愣了下:“没事,你怎么知道是36床的叔叔?”
“听见了。”棠念解释说,“叔叔嗓门洪亮,也难为你陪他这么久。”
明昼笑说:“这不分内的事,你这是准备回去了?”
“嗯。”
明昼问:“他送你?”
棠念顺着明昼的目光往后看了眼,沈砚深正站在她身后的拐角,没有上前,静静地在等。
她笑着回应:“那先不聊了。”
说完,她转身朝着沈砚深的方向走。
两人一块出了住院大楼,清晨天刚亮,医院已经开始陆陆续续接收新的病人,他们走到车位,出了医院。
不知何故,他们一路无言。
一直到棠念家楼下,沈砚深才主动开口去问:“休息这两天准备干嘛?”
“睡觉啊。”棠念的语气平淡,“不然你以为我能干嘛?”
沈砚深哼笑一声:“一大早还挺冲。”
棠念也察觉自己莫名其妙闹了脾气,缓了缓才解释说:“可能是又困了,我先上去了。”
沈砚深靠着车身,姿态懒散:“不请我上去坐坐?”
“还真不想。”
“行吧,那你注意休息,别再累着了。”
棠念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段时间棠念累的不行,她回到家直接往床上一倒,再睡醒已经是下午了。
醒来后她看了眼手机,有沈砚深关心的短信,问她下午打算吃什么。
棠念直接扣下手机,不想回复沈砚深的短信,又趴着睡了一会儿,这一觉彻底睡到了隔天清晨,像是补了很长时间的睡眠,终于恢复了原有的精神。
原本好好的休息日,棠念想着收拾收拾屋子,做一个断舍离也好,只是她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计划都没能进行下去。
中午棠念把衣柜收拾出来,还没来得及分类就听见手机一直在想,原本不想理,但又怕错过重要信息,还是拿手机看了眼。
是她们科室几个女生的小群里有人在说明昼被人打了,从群里发的照片不难看出来对方是谁。
这人棠念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昨天一早刚送她回家的沈砚深。
棠念来不及细想,直接打电话给沈砚深,那头响了好久才肯接。
“你在哪?”
沈砚深的嗓音慵懒,半开玩笑的语气:“怎么,舍得联系我了?”
棠念着急问:“我听人说你打架了?”
“是啊。”沈砚深轻声道,“不过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我当然是关心你……”
这话几乎脱口而出。
棠念明白沈砚深不是什么冲动之人,何况跑去医院当众和人打架,再怎么都不会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可无论是谁,都有毫无顾及的时候。
“棠念。”他喊了她的名字,“你能来找我吗?”
棠念没有犹豫:“你在哪?”
沈砚深说了地址,棠念挂断电话后打车过去。
地址是江川的一个墓园,棠念在来的路上大概猜到了沈砚深遇到了什么事,可又和明昼有什么关系?不好的想法突然涌入脑海。
棠念到了以后,打电话给沈砚深,得到的只是他的手机关机,她询问了墓园的工作人员,这才打听到具体的位置。
工作人员说沈砚深常来,所以这里工作的人都认识他,只是很少看见有人来找他。
棠念刚走了一步,又回过头问:“您能告诉我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来看望叶院长吗?”
工作人员想了下,说:“还有叶老爷子会来,不过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常来,还有一些是叶院长的学生和被她医治过的病人。”
“就没了吗?”
“没了。”
棠念微微颔首:“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进了墓园,棠念按照工作人员的话找到了沈砚深所在的位置,还没走近,她便看见沈砚深立在一块墓碑前,他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西裤,手里拎着西装外套,脚边放着不少空了的易拉罐。
棠念看着沈砚深颓然的模样,一时气急了,大步走过去,抬手打了他的脖子一下,等她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鲁莽。
沈砚深喝了酒,但还算清醒,被打后整个人有点懵,眼神涣散地看着棠念。
棠念瞪着沈砚深,又碍于在墓园而刻意压低声音怒骂:“你又发什么疯?”
沈砚深侧着身子,抬起下巴轻笑,眼里一阵怔松:“八年了个不见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要你多嘴。”棠念懒得跟他斗嘴,“你在这做什么?”
沈砚深抬了抬下巴指着墓碑:“来看看我妈。”
“我知道,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来……”
话说了一半棠念就后悔了,活着的人能来这里还能做什么,她真的是被沈砚深气昏了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棠念立刻解释说,“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我知道。”
沈砚深靠近棠念,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
“我只是太想她了。”
第65章 chapter.65
叶含茵墓碑上的照片和她在沈砚深家里的相差无几, 想来应该是同期拍的,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年纪轻轻却颇有成就, 倒是惋惜。
棠念蹲下来将地上的易拉罐装进购物袋里, 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在墓园显得尤为刺耳。
抱着对生命的敬畏,棠念的动作放的很轻了,嘴上却始终是埋怨:“哪有人跑来墓园喝酒的,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偶像剧主角啊, 给你忧郁坏了。”
“在我妈面前你就这么唠叨我?”沈砚深提起裤腿蹲下,帮着棠念一块捡地上的易拉罐, “心情不好没想太多, 不喝酒我没脸见她。”
棠念的动作顿住,抬眸看了眼正低头的沈砚深,欲言又止。她来时已经很晚,沈砚深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便跟着她一块出了墓园。
出了墓园, 两人来到车位, 考虑到沈砚深喝了酒,棠念原本打算自己开车, 却看见车上下来一个人。
男人绕到车前, 替他们开了车门。
棠念愣了下, 忽然才意识到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也并非不是不知道沈砚深有钱,只是这种事对她来说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上了车,里面温度适宜, 有股淡淡的果香味,很好闻。
回去的路上, 棠念也不知怎么开口,只能等待着沈砚深主动提起。
过了会儿,沈砚深叫了棠念的名字,她回过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认为的明昼是什么样的人?”
“说实话,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矛盾。”棠念垂眸,“所以我的回答可能会与你的看法背道而驰。”
沈砚深看向她:“没关系,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棠念如实说:“我们虽然只是普通同事,但平时他无论是对待同事还是病人都很温和有礼,面对态度不好的病人家属也都是和和气气的应对,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人是复杂的,不是吗?”
“是。”
再后来,沈砚深没再开口,他不愿意多提棠念也不会再问,只是考虑到他心情不好,担心再出什么事,她只能寸步不离。
跟着沈砚深回了家,棠念才发现他平时都是住在自己的公寓,只是偶尔才会回到别墅里住。
公寓的陈设很简单,清一色的大理石地砖,只有一些该有的家具,整个公寓看上去冷冷清清,没一点家的感觉。
棠念看见厨房几乎没有碗筷,中岛台不仅没有灰尘,是什么也没有。
沈砚深看出棠念的疑惑,拿了一次性拖鞋给她穿上,笑说:“就是个临时休息的地方,你就当是住酒店好了。”
“这么解释好像也说得通。”棠念穿上拖鞋四处看了看,“那你晚上吃什么?”
沈砚深问:“你饿了么?出去吃吧。”
棠念摇了摇头:“我中午吃过了,我是在问你,这里也没有厨具,否则我就自己做给你吃了。”
听到这话,沈砚深心中庆幸,他的嘴角压不住的往上扬,说道:“那只能等下次有机会了。”
“是啊。”
有了棠念在跟前,沈砚深的心情的逐渐变得明朗,他到底没说和明昼的事,只是一门心思和她聊天。
棠念几次暗示,都没能从沈砚深口中套出话来,他很抗拒同她聊这些,只是用一些轻佻的话语来蒙混过关。
下午两人一块玩沈砚深游戏机,听说沈砚深有个电竞俱乐部,棠念闲来无事也当是给他散心,说什么都要去看看。
沈砚深犹豫了下,问道:“这会儿尤柯和齐沂川可能也在,你确定要见他们吗?”
“他们又没得罪我,有什么不能见?”
沈砚深挑了下眉:“什么意思?合着就我得罪你了?”
棠念笑说:“不是吗?”
沈砚深也跟着笑了。
到了俱乐部,果不其然如同沈砚深说的那样,尤柯和齐沂川都在,两人在大厅拿手机solo。
尤柯技术太菜,又不在状态,抬头便看见沈砚深领着棠念进来,惊叹道:“卧槽,这两人一天跟玩似的,又好上了?”
齐沂川直接趁着尤柯发呆连着他的水晶一块推了,看见结算才朝着身后看去,他看了眼棠念没说话,低头退了游戏。
他站起来,不大自然地看着两人,手举在半空又垂下来,问道:“这是和好了?”
沈砚深不知道怎么解释,看了眼棠念。
棠念笑说:“没,过来转转。”
“没有就好。”
尤柯松了口气。
沈砚深倒是不乐意了,“啧”了一声:“你什么毛病。”
“我这不怕南南生气嘛。”
棠念没说话,心想蒋南一替沈砚深也没少说话,也不知道给了她什么好处。
离开大厅,沈砚深带着棠念在俱乐部里四处逛了逛,给她一一介绍,偶尔有路过的队员会打招呼。
也有贫嘴的要喊一声老板娘。
再次回到大厅,尤柯和齐沂川给队员们开会,很快就要到半决赛了,自然要打起万分精神。
棠念他们站的远,看着在训话也就没再上前,她低声问:“你怎么不过去?”
沈砚深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地语气:“这不是在接待老板娘。”
棠念一时无语的神色,没再开口。
俱乐部的负责人来找沈砚深谈话,棠念要他去,自己在这看训话,该说不说有几个小孩倒是蛮养眼。
散会之后沈砚深还没回来,倒是齐沂川主动来找棠念,他们去了接待区。
一进去,齐沂川就给棠念道了歉:“八年前的事是静晚不对,我代她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害得你和阿砚分开这么久。”
“你也说了,是她的错,所以你的道歉我没理由接受。”棠念的声音很轻,“而且我和她之间的矛盾,我并不认为可以一个道歉就能解决。”
齐沂川微低着头,认命似的等待着棠念的责怪。
棠念看着齐沂川的动作,轻笑了声:“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我该这么做。”
“不必了。”棠念说,“你只是碍于你们的兄弟情分罢了,过来找我实在是多此一举,我从前不会接受,现在也不会。”
“更不会因为你的道歉就去免责你的未婚妻和沈砚深,我和沈砚深是我们之间的事,还不需要你来横插一脚。”
说罢,棠念绕过齐沂川,直接推门大步离开了接待室。
而此时正在谈话的沈砚深收到一条信息。
「棠念去意大利进修的医学?」
沈砚深皱了下眉,回了个问号。
过了会儿齐沂川才回复。
「几年不见嘴皮子这么厉害?」
–
休假过后棠念回到医院,果然看见了明昼脸上的伤,虽戴着口罩,但颧骨处青了一大片,蛮明显的。
棠念一靠近,明昼如同惊弓之鸟,立刻从座位离开了办公室。
林姜看见这一幕,过来八卦问:“你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棠念不解道:“什么?”
“所以之前说你跟那个沈总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林姜问,“我那天看见他们打架了,好像听他们提了你的名字。”
棠念问:“都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明昼提了一句,主要那个沈总一上来就动手了,场面太混乱我也没听太仔细,我以为你会知道呢。”
棠念摇了摇头说:“我那天休假,哪里知道这事,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你知道吗?”
林姜回忆了下,说道:“也没怎么解决,明昼就是嘴上逞能,也没还手,那个沈总打完就走了,好像也没听说明昼追究。”
赵晨忽然过来插了一嘴:“毕竟人家是大老板,我等打工人怎么追究?”
林姜说:“不至于吧,明昼也是关系户进来的,可见后台也不一般啊。”
“你这么说也是,那明昼也太怂了。”赵晨说,“干嘛非得在和臻受气啊。”
“谁知道呢。”
听着她们一人一句,棠念大概结合了下对沈砚深和明昼两个人的故事,她有个大胆的猜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
上午忙完之后,棠念看见明昼,想着能不能从他这里得到印证,可当她看见他时想到了沈砚深,忽然又不知怎么问起。
明昼很聪明,善于察言观色,笑问:“想问我关于他的事?”
“他”?
棠念有点儿疑惑,他们两个似乎都不大愿意提起对方的名字。
她点了点头,说:“只是好奇。”
“他的事应该由他自己说,不过他多半不会跟你开这个口。”明昼的笑声有些苦涩,“所以你在我这也得不到答案。”
“那我能问你,昨天是什么原因吗?”
明昼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伤,依旧笑着说:“我和他之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愿意向你提起,所以挺庆幸的,昨天你并不在。”
棠念垂眸,看来在明昼这里也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她只是客气地笑了笑,打算回办公室去。
明昼却再次叫住了她:“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和你认识的人里还有我的话,你会不会选择我?”
“什么?”棠念有些莫名,“抱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但是——”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也一样会选择沈砚深的。”
无论后来发生什么,他在那个时候永远都是无法替代的。
说完这话,棠念感觉肩膀一重,她低头看去发现是男人的手臂,耳边传来那个熟悉又漫不经心的声音。
“有点心动啊,怎么办?”
第66章 chapter.66
棠念抬了下肩膀, 往旁边撤了下,从沈砚深的怀里离开,她看了眼他, 没好气道:“你又来这做什么?”
“医院是我的, 我还不能来了?”沈砚深站直了身体,“等你下班。”
倒是不容置喙的语气,棠念原本就是要走的,同明昼尴尬地点了点头, 继续往前走了。
沈砚深也顺势跟上来,问道:“他在那跟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棠念脚步没停, 打算诈一下他:“就跟我说了你们打架的事啊, 让我不要误会他是个冲动的人。”
“他真说了?”沈砚深顿了下,转身就往明昼的方向去了。
棠念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瞬移似的消失,立刻拉住沈砚深的手,解释说:“我瞎编的行了吧,他什么都没说。”
“真的假的?”沈砚深双手叉腰, 吊儿郎当的语气, “真不是袒护他?”
棠念无奈道:“我袒护他干嘛?他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外人而已。”
沈砚深“哦”了一声,拖长尾音, 低着头去看棠念, 嗓音有点沉闷, 但架不住好听:“那我是内人?”
听完这话,棠念忍不住抬了下眼,片刻后便打了沈砚深肩膀一下,毫不留情地说:“神经病。”
说完就继续往前走, 留下沈砚深独自在走廊傻笑。
下班时沈砚深特地来心内接她,倒是惹得众说纷纭。
赵晨凑过来问:“是来找你的吧?我看他一直往你的方向看呢。”
“嗯, 我的一个病人。”棠念看了一眼沈砚深,开始胡诌,“心律不齐,让我给他看看。”
林姜笑说:“你个单身狗就别问人家小两口的事了,说不定哪天喜糖都没你的份。”
一旁的明昼沉默着没说话。
等下了班,棠念准备离开办公室,路过明昼的位子时两人视线交汇,错身的一瞬间他似是要去抓她的手,却扑了空。
棠念看见沈砚深就头疼,明明之前都已经说好不见,不知怎的又回到原点,想到这她费解地摇了摇头。
离开医院两人一块去吃了晚饭,沈砚深送了棠念回家,路上很短暂,还是说了小区目前的隐患。
“知道了,我自己小心就是。”棠念也没当回事,毕竟专家已经来看过了,这楼近几年还不至于会塌陷。
沈砚深便没再多问,要她早点休息。
棠念点了点头,转身吵单元楼里去。
沈砚深忽地叫住了她,说道:“明天好像有雨。”
“嗯?”棠念愣了下,回头笑说,“那我明天想吃烧麦。”
回到家,棠念累得直不起腰,看着房间里老旧的陈设,墙上的墙皮也开始脱落,确实不该常住。
想到这里,棠念笑了声,倘若被蒋南一知道她因为沈砚深的话想要搬新家,定然是要被蒋南一骂个狗血淋头。
毕竟蒋南一劝了她这么久,她都未曾动摇过。
隔天一早,棠念刚下楼便看见沈砚深独自在单元楼下等她,他穿了件黑色风衣,打着伞,朝她看了过来。
不等棠念过去,沈砚深大步走来,给她撑着伞,轻声道:“早餐买好了,我送你去上班。”
“好。”棠念钻进伞里,两人的肩膀挨得很近,雨后的凉风吹散了人早起的起床气,倒是多了几分愉悦。
上车后,棠念拿着烧麦咬了一口,看向沈砚深:“你怎么不吃?”
“起得早吃过了。”沈砚深说。
“我看不见得。”棠念认真道,“很明显的熬夜症状,你昨晚失眠了?”
沈砚深顿了顿,失笑说:“忘了你是医生了,这不是想第二天快点到来,寝食难安嘛。”
“又来了。”
到了医院时雨已经停了,棠念不想成为医院的话题中心,没让他进来送,自己拿着伞进了医院。
上去之后正常流程交接班,听赵晨说昨晚急诊临时收进来一个病人,整个医院兴师动众的,看样子来头不小。
棠念不关注这些,再大的腕到她跟前也就是个病人,大家公平对待,没必要对谁特殊。
“不过他是由主任负责,这样主任就不会老盯着我们了,终于不用每天都挨训了。”
棠念笑说:“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当然啦,我们几个没你有经验,主任对你那是相当看好的,就算平时你不听话来脾气他都是睁只眼闭一只眼,我们那可是天天被批啊。”
到了查房时间,棠念跟着主任一块过去查房,到了VIP病房,她见到了赵晨口中那位重要的人物。
主任见到他确实态度和善了几分,话语间满是客套。
棠念打量着病床上的人,看上去五十来岁的模样,鬓边斑白,眉眼柔和,鼻梁高挺,想来年轻时长得也是十分英俊。
在男人旁边坐着一个和他看着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她穿着棕色的呢绒大衣,气质雍容华贵,却有几分漠然。
床头挂着男人的病例卡,棠念记录时看了一眼,写下了男人的名字——沈正松。
棠念一时觉得有些熟悉,看见这个姓氏她很快和沈砚深联想到一起了,又是如此重要的人物,大概和她想的差不了太多。
她看了眼女人,应该就是这位沈正松的妻子,沈砚深的后妈。
下一秒,女人忽然开了口:“程主任怎么没带明昼来查房?昨晚临时发病,我和老沈还没来得及通知他。”
“他还有别的事,等忙完之后就过来看望沈董了。”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没再多问。
棠念跟在程主任身后离开病房,听着他给自己交代。
“这个病人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他是谁,平时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注意着点,争取在手术前别出任何差错。”
棠念故意道:“他是谁?”
程主任很显然没想到棠念棠念居然会这么叛逆,解释道:“沈氏集团的董事长,我们医院最大的股东。”
棠念笑说:“沈砚深他爸爸。”
程主任回道:“对。”
“下次查房别喊我了。”说完,棠念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里,径直往前走了。
程主任傻了眼,骂道:“一个个到底谁给惯的毛病,明昼不来你也不来,我不如提前退休给你让位好了。”
棠念笑着回头:“您老当益壮,是我们心内的一把手,可不能说这种话。”
程主任气的不行:“真是近墨者黑,跟阿砚那臭小子越来越像了。”
棠念回到办公室,发现明昼在,想起主任说的话,问道:“主任不是说你有事吗?”
明昼顿住,脸色变了变很快又恢复,笑说:“已经忙完了。”
中午休息时间过后,办公室外有人来找棠念,问了来意,是沈正松要见她。
棠念嫌烦,直接忽视。
查房棠念也都找主任换了别人去,她和明昼两个人都躲办公室里,后来的几天还是有不同的人来找她。
棠念原本就因为沈正松的手术跟着程主任一起加班,每晚得空都要探讨手术方案,还要被人这么烦,脾气一上来便答应了。
明昼看她答应,过来开口问:“你又何必去见他?”
“谁?”棠念装作听不懂。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棠念垂眸,说道:“如果我拒绝,他就会放弃吗?况且这和明医生有什么关系?”
明昼攥了攥手指,却没立场再说。
半个小时后棠念忙完工作,瞧着也没什么事便去了VIP楼,来到沈正松的病房。
一上午没来,病房里放了不少东西,想来也都是别人探望带的保养品,里面女人正吩咐人把东西都带走。
棠念一进去,看到这情形转身要走,却被女人拦住。
女人语气温柔,笑说:“是棠医生吧?快进来吧。”
沈正松看着棠念,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要她坐下,看上去倒是和善极了。
“我听说,你是阿砚的女朋友?”
棠念直接道:“前女友。”
大概是没想到棠念会这么说,沈正松很显然愣了下,随后又说:“我和阿砚之间闹了很多不愉快,如今我病着,他也不愿来看我一眼。我这把老骨头又得了这病,估计也没多长时间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自己的儿子和解,所以……”
他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棠念问道:“所以沈董的意思是让我帮着说服沈砚深和您见上一面?可您凭什么认为他会听我的。”
沈正松说:“当然,不做些调查自然不会贸然来找棠医生。”
“那您也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分手,或许沈砚深还有想法,但我未必愿意管你们家的闲事。”
一想到叶含茵是因为沈正松出轨,这人又和棠吾呈结交,如今老了老了想起来自己有个亲生儿子,棠念便气不打一处来。
一旁的女人没沈正松这么好脾气,当即拍了下桌子,呵斥道:“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牙尖嘴利的,长辈好声好气同你讲话竟如此没礼貌,你别忘了这里是和臻,辞了你不过也一句话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和臻。”棠念丝毫不畏惧女人的话,转头看向病床上脸色涨红的沈正松,“您能找我来也说明了我在沈砚深这里也算说得上话,这位女士若是能辞了我,我倒是也不介意让您永远见不到您那位亲生儿子。”
“我的态度您也知道了,就不要再让人来打扰我工作,您放心,工作上我也不会公报私仇。”
说完,棠念头也不回地离开病房。
第67章 chapter.67
棠念没有告诉沈砚深她见过沈正松的事, 只是偶尔他会问起沈正松的病情,心衰末期的风险很大,随时都有心梗猝死的可能。
“平时别生气动怒,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供体之前先保守治疗延长寿命, 但也只是暂时的。”
沈砚深沉默片刻,垂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才漫不经心地问道:“那我怎么听说你那天给他气的不轻?”
“谁告诉你的?”棠念问,“明昼吗?”
“明昼他妈。”
棠念顿了顿, 这是她第一次从沈砚深口中听到这些,不过她都已经猜到了。
明萱和沈正松结婚也十几年了, 一直对于沈砚深这个不孝子颇有成见, 那天棠念又怼了他,电话自然就打到了沈砚深这。
棠念问道:“她都说我什么了?”
沈砚深转了方向盘,看着后视镜,语气很是无奈:“也没说什么,我听了一半觉得烦就直接挂了, 她没欺负你吧?”
“她能打到你这, 当然是没在我这占上什么便宜。”
说完棠念就后悔了,这一句话倒是让气氛暧昧起来, 分明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砚深侧眸瞥了眼棠念的脸, 低眸笑的很轻, 没再接话。
到了棠念家楼下,分开前,她还是忍不住去问了他。
“你有心事?”
沈砚深的嗓音沉闷:“你觉得我该不该去看他?”
“这是你的家事,我没有立场, 也没有资格。”棠念冷静的过分,“其实你能问出来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不是吗?”
沈砚深有些哑然:“我懂了。”
目送棠念上楼,沈砚深没有立刻去医院,而是先去了尤柯那,正齐沂川也在,他到时,两人正吵的不可开交。
尤柯抱怨道:“这家伙自从没了老婆天天赖在我这,我家收容所啊你们一个两个受了情伤都来这蹭床。”
沈砚深吊儿郎当地往沙发里一趟,扯了下嘴角:“打住,我现在可好的很,跟你们不一样。”
尤柯说:“南南说的没错!你他妈一碰到棠念就开屏,真受不了。”
几人聊了会儿,沈砚深才知道因为齐沂川退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棠静晚天天打电话给齐沂川,在他住的公寓蹲点,所以他才跑来尤柯这避避。
“我……”
沈砚深想说些什么,被齐沂川打断,“什么都别说,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如果她一直这样不知悔改,我们两就只能完了。”
这么多年无论棠静晚做什么,齐沂川都当她是小姑娘性子,可没想到她会借着自己去达到目的,那他们之间又算什么。
“她跟我坦白之后我才觉得这么多年我就是傻X,我让着她,袒护她,她为了欺负棠念居然做出这种事,我才是小丑。”
他甚至不敢去想八年是什么概念。
沈砚深问道:“那你打算跟她这么一直耗着?”
齐沂川将杯子里的六一饮而尽:“能怎么办,你和棠念不也是耗着。”
沈砚深轻笑一声:“也是。”
尤柯看热闹似的问:“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她现在还愿意和我接触已经很满足了。”沈砚深说,“我又不求别的,况且我现在家里的事一团乱,不好把她牵扯进来。”
尤柯问:“那老妖婆又想干嘛?”
“还能干嘛,眼瞅着他爸两脚一蹬风光大葬,剩下的不就是遗嘱的事。”
“你以为他为什么来和臻?”沈砚深的语气轻飘飘的,“医院里不是我妈的同事就是学生,而且只有和臻是沈氏百分百控股,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在防着明萱母子。”
沈正松是商人,也不会真的任由明萱算计自己的家业,住院前已经安排律师立了一份遗嘱,只是其中内容无人知晓。
沈家家大业大,可这么多年家族勾心斗角,沈正松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打下的基业落入他人手中。
他这样紧迫地想见沈砚深,不过就是担心自己有一天真的到了将死之际,闭眼之前身边要有个亲人叮嘱后事。
沈砚深在尤柯这待了会儿,独自驱车走了很远的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最终还是来到了棠念家楼下。
去当然不能空手,知道棠念爱吃夜市便每个摊位都买了点,两只手差点都提不下了。
棠念听见敲门声被吓了一跳,家里平时除了蒋南一很少有人来,她正和蒋南一聊天,所以不可能是她。
她没有很快开门,趴在猫眼往外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沈砚深,她打开门,他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冲锋衣的帽子,看不大清他的脸。他衣服的肩膀上泛着光泽,开门的一瞬间身上透着寒气。
棠念愣了下,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想自己吃饭。”沈砚深提着手里的袋子轻甩了下,“不请我进去坐坐?”
棠念侧了身,让他进来,他拿了拖鞋给他放在地上,边说道:“你衣服都湿了,脱下来我给你晾一下。”
她自己住,平时也用不上烘干机,家里的衣服全靠自然风干。
“好。”沈砚深换了鞋,先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餐桌上,脱了外套递给棠念。
棠念接过衣服,拿了晾衣架挂在阳台。她看了眼沈砚深,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圆领T恤,担心他会着凉,她抬手将阳台的窗户关小了点。
“有章鱼小丸子吗?”她边走边问。
沈砚深一一打开,摆放整齐,低声道:“有,不过应该已经软了。”
“没事,我不挑。”棠念过去看到满满一桌的小吃,“怎么买了这么多?”
“每样都买了点,怕你不够吃。”
棠念坐下撇了撇嘴:“你喂猪吗?”
“嗯?”沈砚深的动作一顿,许是想不到棠念会这么说,“忽然觉得你变化挺大的。”
“是么,人总是会变的。”棠念拿着木签扎了块洋葱圈吃,“毕竟都过去八年了,我在外面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总不能一直软着性子。”
何况那时候她刚十八岁,独自面对棠吾呈这些奸诈之人,如果再不学着改变自己软弱的性格,恐怕她早就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她一抬眸,看到沈砚深的眼眸露出点点愧疚之意,便继续说道:“其实我知道是你找的律师帮我打官司,争取到最大的赔偿,我心里是感激你的。”
“我也没帮到你什么。”沈砚深的笑容有些苦涩,“毕竟我也间接伤害了你。”
“我那天说的话是心里话,但到了现在我也已经释怀了,谁会对自己的朋友设防呢。”
只是那时候事已至此,棠念只想尽快切断和棠静晚的所有关系,任何与她有关的人和事,她都不在乎了。
罗如梅的事对她打击太大,让她一时乱了方寸,情急之下做的决定,才让他们整整分开了八年。
书读到第几页已经不重要了,她只要明白其中所表达的道理,就不算浪费。
棠念吃饱时还剩了一堆,抱怨沈砚深浪费钱买太多了。
沈砚深倒是不以为意:“我又不差这几个钱。”
棠念补充道:“浪费食物也是可耻。”
沈砚深笑出声:“好,我下次注意。”
简单的收拾了下,这些油炸物放冰箱明天再吃也没口感,沈砚深担心给她吃出毛病来,硬是丢进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棠念看着垃圾塞满了垃圾桶,心里很不是滋味,怪自己的胃不够大,明明可以吃完的。
回客厅的时候棠念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你有去医院吗?”
“还没。”沈砚深说,“打算从你这离开再去医院吧。”
棠念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接近九点,等沈砚深再过去恐怕都到门禁时间,沈正松早睡下了。
沈砚深玩笑道:“就是要折腾他一下。”
“毕竟是心脏问题。”
“我知道,我只是没做过心理建设。”
棠念轻声道:“其实我也听说了一些你家的事,毕竟他做了那样的事,你不愿意见他也是能理解的。”
沈砚深垂眸,沉吟片刻后才开口:“这其中的事有些复杂,不单单是你所知道的。”
“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沈砚深忽然问:“对了,明昼去过吗?”
“应该……”棠念想了想,“他一直有意避开,想着应该也不是很想见。”
“他倒是会过河拆桥。”
棠念一顿:“我以为他也和你一样。”
看棠念疑惑,沈砚深解释说:“毕竟我爸为了他们母子在我小时候没少苛待我,连我妈的医院他都要想尽办法把人塞进来,如今他病着,明昼倒是不乐意见了。”
“我还没想到这层。”
当初科室所传言的明昼是走了院长的路子进来的,看来也是沈正松安排的,传言并不假。
同棠念聊了会儿,看时间也不早了,沈砚深便准备离开,至于到底要不要去医院一趟,他也已经考虑好了。
“那你记着别跟他吵架。”
沈砚深笑说:“怎么?怕我气死你的病人?”
“不是。”棠念平静道,“谁气死他也不能你气死,以你的性格,总觉得你会内疚死。”
毕竟她当初为了摆脱他说的话,他可是记了很久。
两人互道了晚安,沈砚深让棠念注意早点休息,他刚走到楼梯口,还没拐弯,就听见棠念喊了他的名字。
他转过身,淡淡地笑问:“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棠念从门里出来,拿了一包垃圾。
“帮我带下垃圾。”
第68章 chapter.68
沈砚深当晚去了一趟医院, 隔天一早沈正松就叫来了律师立遗嘱,虽不公布,但其目的昭然若揭。
明萱气急了, 在病房询问无果后同沈正松吵了起来, 争执之时提到了叶含茵,怒火攻心,直接把人气进了手术室。
好在抢救及时,沈正松并无大碍。
明昼看着沈正松情况好转, 也跟着松了口气,他瞥了眼明萱, 也不顾及身边有没有人, 便说教起来。
“作为病人家属你能不能有点分寸?明知道他现在受不了刺激你还这么闹,要真出点什么事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再怎么说也是和你生活十几年的人,你能不能有点怜悯之心?”
明萱气急败坏道:“你这么跟我吼什么?你现在是怪我冷血无情了?我来医院多少次了你回回都躲着我,我是你妈又不是瘟神,你个不孝的东西!他不过就让你进了和臻你连亲妈都不认了?”
棠念还在一旁站着, 确认沈正松一切数据都正常, 才帮他掖了掖被子,看着这对母子压低声音说道:“要吵出去吵, 这里是医院。”
她离了病房, 明昼也在身后跟着。
“我不是有意瞒你, 只是我和我妈现在关系很僵,所以我才没有明说。”
棠念停下脚步,回头去看明昼,冷声道:“这是你自己的事, 不用跟我解释。”
“我……”明昼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
明昼的声音很小:“我想见阿砚一面。”
“然后呢?”棠念不解,“那你去找他不就好了。”
“他未必想见我, 所以我想你帮我约他出来。”
棠念打量了明昼,看他的神色和语气不像是找麻烦,不过是当个说客,至于沈砚深想不想见,全凭他心情。
她颔首,淡淡道:“知道了。”
后面事忙,沈砚深也因为接手了沈氏旗下的医药公司一时忙得腾不出时间,两人再见,已经一周后的一个晚上。
沈砚深难得有空,直接开车来了医院接棠念下班。
一见面她便帮明昼带了话。
沈砚深刚上车,系好安全带,转头去看棠念,笑说:“这才刚见上就说这么晦气的话。”
“见不见随你。”棠念说,“我也就是做个顺水人情,你别想多。”
“我想多什么?”沈砚深的语气不打正经,“怕我吃醋?”
“你吃什么醋?”棠念有些无语,“我可以直接下车。”
沈砚深彻底被拿捏住,要说的话全部生生憋了回去,说道:“他在楼上吗?”
“在,他今天轮值。”
“那你等我会儿,我去去就来。”
棠念有几分好奇:“你真愿意去?”
“既然是你带的话,我不妨去见见。”
棠念笑说:“你们的事可别扯我。”
“好好好。”沈砚深偏头笑说,“在车上等我。”
沈砚深走后,棠念低头玩着手机,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身侧的门被打开,有人进来,身上带着寒气。
棠念惯性地碰了沈砚深的手,试了试他的体温,说道:“你们在外面谈的话?”
“嗯,医院里人多眼杂。”
他的声色很淡,从侧面也能看出他眼底的情绪变了又变,凛然的气势倒是让人有些发怵。
棠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眼看着车子发动也不知是去哪,任由沈砚深开了一路,直到他停在了路边。
车内沉默了很久,棠念等不到沈砚深主动去说,只能自行开口。
“明昼跟你说什么了?”
棠念也不好判断,只是单纯觉得明昼没必要自己找沈砚深过来平白惹得他不爽,何况明昼那时的眼神蛮真诚的。
“也没什么,替他妈道了歉。”
“那你怎么……”她看着沈砚深得神情逐渐变得伤感,话说了一半,却问不出口了。
沈砚深一只手还握着方向盘,像是隐忍着什么似的,手背青筋凸起,语气十分苦涩:“和臻算是我妈一手创办的,她用她的那双手救过很多人,其中也包括明昼,只不过她的死,我们每个人都有份。”
闻言,棠念一瞬间愣住。
记忆里的故事太过久远,沈砚深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年认识的明昼,他只记得自己在路边碰到的他。
那时候明昼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他不去学校便没有朋友,每天就自己在家玩,偶然一次遇见了沈砚深,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说到这,棠念记起明昼似乎提到过,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低声问:“后来呢?”
“后来?”沈砚深的眉梢微动,“后来他当着我的面发病,那时我吓坏了,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我去求我妈给他做手术,找供体,我想他活下来。”
对于明萱来说,这么多年因为明昼的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手术费和供体几乎是天价。
叶含茵原本就是悲天悯人的性格,是行医的大忌,可她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小姐,最看不得人间疾苦,何况这是她儿子的朋友。
最终叶含茵用了院长特权免了明昼的手术费,还自费找到了供体,前后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救回了明昼。
明昼才能像健康的小孩一样回到了学校读书,只是他还读不起沈砚深所在的小学,沈砚深便继续去求叶含茵。
后来明萱为了感谢叶含茵,常常做一些自己的拿手菜,有时也会主动去接沈砚深和明昼回家。
小男孩的世界什么都有,他只知道自己多了个朋友,却从未想过这会给自己的家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遇见明昼的第二年,沈正松和明萱行了不轨之事,被因为头痛请假回家的叶含茵撞见。
原本沈正松想和明萱一刀两断,可叶含茵那样冰清圣洁的人,断然容不下自己的丈夫出轨,可为了沈砚深她还是忍了下来。
只是她的隐忍得到的只是沈正松和明萱更加的肆无忌惮,叶含茵气的病倒,让人收拾行李离开了沈家。
而那时的沈砚深才知道真相,他冲到沈正松面前同他打起来,可他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抵得过人高马大的父亲。
沈砚深跑去找叶含茵时,却被她狠心地拒之门外,她把自己闷在家里,整日郁郁寡欢,谁也不见。
沈砚深找到明昼,把所有的愤恨都怪在他的身上,原本打一架或许能发泄心中的怒火时,明昼却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明昼身子弱,被他打倒在地,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笑说:“等我妈妈嫁给你爸爸,我们就是亲兄弟了,这样不好吗?”
沈砚深气的朝着明昼就是一拳,骑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人往死里打,若不是有路人拦着,恐怕会出人命。
说到这里,棠念浑身颤栗,脑海里浮现出明昼那张斯文有礼的脸,她的指尖在一瞬间收缩,屏住了呼吸。
事后,沈砚深每天都会去找叶含茵,终于有一天她开了门,只是和他记忆里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叶含茵的头发乱糟糟的,面色变得煞白,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讲话有气无力,时而神神叨叨的。
医生说,叶含茵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
外公找沈正松谈过话,要他们离婚,只是沈正松为了不被外人诟病,怎么也不肯松口。
“外公用了很多手段,终于逼得他签了离婚协议书,可我妈还没等到,就在家喝药自杀了。”
“那天,外公嘱咐我陪在我妈身边,我便真的寸步不离。”沈砚深的声音听起来微微颤抖,“可她突然疯了似的朝我扑来,她怪我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是我毁了原本的一切。”
叶含茵掐着沈砚深的脖子,拿起手边的花瓶砸他的头,直到额头的一股热流涌出,他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已经在医院了,而叶含茵的最后一面是对他的怨恨,所以这么些年来他都不敢忘记,每每回到那个别墅,反反复复去让自己经历那天的事。
他想,只有他过得痛苦些,对于叶含茵才能多一分慰藉。
人人都可以忘,但他不行。
他才是亲手杀死叶含茵的人。
棠念靠近些,抱着沈砚深的肩膀,他的浑身冰凉,她便握住他的双手,试图让他暖和一些。
“不是你的错。”棠念说。
是明萱利用了他们母子的善良,让他们的这份善良成了刺向彼此的利刃,她才是真正的凶手。
今天明昼找他,提及当年的事,倒也不是存心刺激,是真心道歉,并且表示他会劝说明萱不要再闹,希望沈砚深能够接受他迟来的忏悔。
沈砚深觉得可笑:“你们母子应该跪死在我妈面前。”
他不会原谅明昼,更不可能替叶含茵接受他的道歉,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人和事都值得被原谅。
回到车上,沈砚深的思绪很乱,他原本不想告诉棠念这些事的,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需要她。
他的眼睫微颤,再也说不出话来。
棠念抬眼,双手捧着沈砚深的脸,对上他酸涩的目光,指腹轻轻蹭着他的眼尾,一如当年他安慰自己那样。
“宝宝乖。”
她凑近了些,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
“不哭不哭。”
第69章 chapter.69
过了很久,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
车内十分寂静,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棠念松开沈砚深,看着他, 语气很是严肃地说:“你吃饭了吗?我们回去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原本落寞的情绪因为这句话被冲散, 沈砚深的眸光顿了顿,声音暗哑:“要不……还是算了吧?”
“啊?”棠念也跟着愣了下,“你不是喜欢吃的吗?”
沈砚深淡淡道:“喜欢和能吃,区别还是挺大的。”
这时候棠念也不可能去说他, 只能认命似的承认自己做饭不好吃,便说道:“我收回刚才那句, 行了吧。”
沈砚深微微低头, 观察着棠念的表情,沉声问:“生气了?”
“没。”棠念说,“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让你心情好点。”
沈砚深笑声很淡:“陪陪我就好。”
棠念惊讶问:“我以为你会说我们重新在一起的话。”
他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夜里外面吹起了风,路边的落叶随风在路边翻滚, 看样子雨又要来了, 今天天气预报貌似有提醒小雨。
车也不好一直停在路边,棠念便说去沈砚深的住处, 而不是那栋别墅。
沈砚深方才开的太远, 这地不知道距离他的住处的距离, 他将地址输入导航,约摸一个小时的路程。
远是远了点,但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好的去处。
路上,沈砚深开口解释:“我说这些不是想你同情我或是怎么样, 你别多想。”
“我知道。”棠念回道,“这件事你埋在心里这么多年, 怎么可能会为了骗我的同情说出口,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砚深侧眸看了她一眼:“好。”
回去的路上棠念饿了,她再一次提出要自己在家动手的做饭的想法,还是被沈砚深给驳回了。
“我那没工具,你忘了?”
这理由倒是合适,棠念一时没有别的话来反驳,只能抱怨着说:“可是真的很饿。”
“我让人送吧。”沈砚深说,“或者直接去餐厅吃,你选一个。”
棠念撇了撇嘴:“你看着办。”
谁让沈砚深今天心情不好,她索性多让让他,等以后还回来。
他们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决定去餐厅吃比较方便,主要还是棠念不想再等,她忙了一下午还没吃上一口热乎饭。
“怪我。”沈砚深低眸笑了笑,“只顾着自己难过忘记我们棠医生辛苦一天了。”
棠念笑说:“多发点奖金就好。”
闻言,沈砚深挑了挑眉,觉得新奇:“我发现你现在挺会开玩笑的。”
“没开玩笑,认真的。”
沈砚深微微扬眉,说道:“答应跟我在一起就不用惦记这点奖金,整个医院都是你的。”
棠念玩笑道:“沈总真不愧是商人,这时候还不忘跟我谈生意,一点亏也不想吃啊?”
“这你可冤枉我了。”沈砚深说,“在你这吃多少亏我都心甘情愿。”
棠念听不下去,开窗透透风。
等到了地方,沈砚深把钥匙交给餐厅门外的门童,由人引路来到一个可以看小提琴表演的绝佳位置。
沈砚深自然没这么高雅,想着棠念应该会喜欢这里的环境。
落座后,棠念并没那个心思去看表演,一心只关心沈砚深有没有好点,点菜也都是顺着他的口味来。
沈砚深倒是受宠若惊,说自己都快要不习惯了。
重逢之后两人的身份一直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似乎从未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平和相处。
棠念听后觉得荒谬,笑着说沈砚深这是歪理。
吃饭期间他们聊了很多,沈砚深的眉心逐渐舒展,眼底的笑容也跟着多了些。
棠念也会说起在科室碰到的事,一些有趣的病人和莫名其妙的家属。
等吃过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沈砚深问起棠念明天是否工作。
“当然啊,又不是周末,也不值班。”
沈砚深起身说道:“行,送你回家。”
棠念跟着他,还是担心:“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我大男人有什么不可以?”沈砚深无奈地笑了声,“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回去睡一觉就好。”
“那你……”棠念抿了抿唇,犹豫之后说道,“随时可以打我电话,我不静音。”
沈砚深下意识抬手,想要去摸棠念的头时还是垂了下来,笑着说:“一定。”
送棠念回了家,沈砚深也开着车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拿了瓶酒,独自坐在客厅,目光落在某处,迟迟没有移开。
有件事,他还是没告诉棠念。
沈正松确实打算让他作为继承人,而明昼或许也是真正明白这一点才主动劝和,可他并无此意。
叶含茵死后,沈砚深和明昼的关系逐渐恶化,他们母子为了能够在沈家有一席之地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诬陷的手段层出不穷,直到逼走了沈砚深才肯罢休。
那时候沈砚深在那个家里,做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后来明昼开始找人在放学的路上堵他,他每每回家都是遍体鳞伤。
然而沈正松作为父亲,事事都不曾向着沈砚深,只认为他被叶含茵的死刺激,针对明萱母子,甚至自我放弃。
沈砚深索性就如他所愿,真就成了那个学校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打架闹事从不含糊。
时至今日,沈正松年事已高,也看到了沈砚深的手段和能力,转头想要亲生儿子回到身边,用公司的股权也好,亲情也罢。
沈砚深只觉得可笑,当年他真正需要的东西早已不属于自己,再弥补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沈砚深只拿回了公司属于叶含茵的那部分股权,等之后不久,他会联系律师同沈正松做真正意义上的切割。
–
隔天一早,棠念照常上班,轮岗换班时是她和明昼交接的,大抵是听了进去沈砚深说的那些,如今看着明昼如何友善都像极了伪君子。
明昼看见棠念,抬手同她打招呼,却很直接的被忽略,便猜到了七八分。他尴尬的放下手,嘴角艰难地牵起,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办公室里其他人还没来,明昼走到棠念的身边把病人的检查报告放在她的手边,小声说道:“其他信息我已经上传到系统了,你记得看。”
棠念拿过报告,看了眼,抬眸,语气很淡:“我知道。”
明昼攥着衣角,欲言又止。
棠念注意到他还未离开,问他:“还有事吗?”
“他跟你说昨晚的事了?”
“嗯。”
明昼问:“那你怎么想的?”
棠念原本不想多说,看这架势明昼还会追问,倒不如直接说清楚好。
她没有看明昼,很是冷漠:“我怎么想重要吗?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再明明白白说一遍,不可能,不会,不论有没有沈砚深,我都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虚伪,自私,道貌岸然,不知感恩。”棠念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这么想你的,明白了吗?”
语落,明昼微张着唇,似是要说些什么,可办公室进来人,他只能咬着牙,转身离开了。
进来的人是赵晨,她刚到,还正风尘仆仆的模样,看见明昼出去了,疑惑道:“他怎么了?”
棠念垂眸,翻阅着病历,说道:“不知道。”
“果然值班的人怨气都很重。”
棠念没再吭声。
这一天棠念都跟着程主任在手术室,她提前给沈砚深发了微信,要他自己注意按时吃饭,今晚可以不用来医院找她。
沈砚深自然不会听,再怎么情绪低落,棠念就是他最好的药,只要能看见她,他总能好。
棠念笑他油嘴滑舌。
冬至这天,棠念去找沈砚深之前先去蒋南一家里坐了会儿,蒋妈妈在包饺子,她也跟着一起。
蒋南一说她目的不纯,肯定又要给沈砚深带上一份。
棠念也没瞒着,实话实说道:“他一个人过节总是孤单,我想去陪陪他。”
“怎么,又心软啦?”蒋南一笑她,“你说你也是,既然放不下,干嘛不和他在一起,何必这样。”
棠念包饺子的动作的顿住,没有立即回答蒋南一的问题,短暂的思索了下。
蒋南一见她沉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慌忙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
棠念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啦,似是你说的也没错。我还喜欢他,我看不得他受一点苦,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当想要和他在一起时,总是被什么拉扯着。”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要重蹈覆辙。
蒋南一看着棠念,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那你现在怎么想呢?”
“不知道。”棠念说,“走一步算一步好了,等到我找到那个答案,我想一切都会过去的。”
离开了蒋家,棠念还带了份饺子,她叫了车过去,打算给沈砚深一个惊喜,毕竟她说的是今年和蒋南一过冬至。
冬至的天空难得晴朗,微暖的日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在棠念身上,她下了车,在巷子口有个卖花的小贩。
棠念走过去,挑了其中最漂亮鲜艳的一朵。
她想送给沈砚深。
第70章 chapter.70
冬至过后的天气越发的冷了, 江川今年雨季多,到了年底风雪更甚,似乎是这么多年最冷的一年。
赵晨从外面回来, 抱着热气腾腾的水杯用来暖手, 说话时还在打冷颤:“今年是真的冷,都快冻成冰雕了。”
林姜笑说:“我怎么记得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
科室里难得清净,大家都凑在一起聊天,话题最多的无非就是明昼突然被调离了心内。
棠念话少, 就在一旁听着。
赵济多少知道点内情,便解释说:“是因为他要多积累经验, 所以就主动申请去了别的科室。”
说这话时, 他下意识看了眼棠念。
棠念原本就没心思参与话题,虽听了一耳朵,但也没注意赵济的目光,只是低头回着沈砚深的微信。
林姜注意到棠念一直在看手机,一向眼尖的她凑了过来, 笑问:“有情况啊?”
棠念回过神, 说道:“没,一个朋友。”
林姜打趣道:“朋友还笑的这么开心?”
赵晨也跟着附和:“是啊, 我看八成是有情况。”
棠念只是笑了笑, 没再回话。
中午棠念应程主任的嘱咐去了楼上VIP病房看看沈正松的情况, 她进去时里面秘书正在汇报工作。
棠念平时查房习惯了,普通病房几乎不会关门,下意识忘记敲门的事,她看见有人说了声抱歉便要往外走。
“小棠医生留步。”沈正松叫住了棠念, 同秘书说,“你先去忙, 有事我叫你。”
秘书离开了病房。
棠念拿着听诊器,照例给沈正松做检查,问了他是否有心悸胸闷的情况,看他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模样,倒是多了几分同情。
都这时候了,身边没一个亲人,唯一每天都来的还是汇报工作的秘书。
如今供体难寻,即便是做手术也不过是延缓而已,这样的日子,每一天都是难熬。
沈正松靠着床头,上下打量棠念,说道:“听说,你是老棠和罗如梅的女儿,难怪那次见你那般疾言厉色,倒是有几分罗如梅的气性。”
棠念不懂沈正松的意思。
沈正松自顾自的说:“说起来,我和你父亲算是至交……”
听到这,棠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也难怪出轨都如出一辙,是一丘之貉才对。
她打断沈正松:“您有什么不妨直说,我检查完还要去别的病房,没那么多时间听您拉家常。”
沈正松咳嗽了声,没有恼火,只是平静地叙述:“当年的事,如今想来也是大错特错,他恨我也是理所当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年能活,还能不能看到他成家立业。”
沈正松只是笑着,说道:“这么多年阿砚只求过我一次,是为了你。当年你和棠家的官司,远不止找一个好律师那么简单,他来找我给棠家施压,否则那件事怎么可能轻松解决。”
以棠吾呈对夏岚的感情,他怎么会真的任由这场官司,眼睁睁看着夏岚坐牢,且多年未曾找过她的麻烦,一切就像是真的终结一般。
“阿砚这孩子,性子像他妈,固执又别扭,容易钻牛角尖,平时他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棠医生海涵。作为父亲,我是不合格的,只能同你讲这些,也算是我弥补曾经从前的错处。”
棠念抬眼,看着沈正松,淡淡道:“您也用不着跟我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一套,供体还没找到,一切都别太早下定论,要真觉得亏欠,就别只动嘴皮子。”
临走前,棠念还是丢下一句。
“您觉得还能拿什么才能弥补他呢?”
这么多年从未替沈砚深想过,如今老了老了倒是端起父亲的架子,棠念实在看不惯这种行为,嘴上也没句好话。
棠念把这事告诉了蒋南一,倒是惹得蒋南一大笑起来,说她要不是医生,恐怕都能说出让沈正松以死谢罪的话了。
蒋南一笑说:“我发现你现在攻击力很强啊,比以前那个小乌龟好多了。”
棠念骂她:“你才是乌龟。”
晚上棠念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沈正松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没忍住,给沈砚深打了电话。
沈砚深刚忙完工作准备去洗漱,看到是棠念的电话直接接通。
“这么晚还不睡?”
棠念缩在被子里,抱着手机,低声问他:“你因为我妈的事,去求过他吗?”
沈砚深沉默一阵,问道:“他跟你说的?”
“嗯,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沈砚深满不在乎的语气,笑说:“当时都分手了,提那个干嘛。”
“跟我抱怨吗?”棠念无奈笑了声,“我是想问现在呢?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起。”
“还不简单吗?”沈砚深没有隐瞒,“不想你是因为感激才跟我在一起,我要你像以前一样喜欢我。”
棠念说:“那你还跟我装病。”
“这不一样。”
说完,沈砚深还想说些别的,听筒里传来很轻的抽泣声,他顿住,“你在哭吗?”
棠念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小声说道:“你会不会怪我当初太狠心了?”
“说不怪是假的。”沈砚深说,“可是能怎么办,棠念,我没办法对你做到视而不见。”
哪怕后来棠念回国,他也曾想过就这样吧,可齐沂川的一句话他便不管不顾了,那一刻他就知道这辈子算是完了。
棠念的声音闷闷的:“笨蛋。”
“你就为这事哭啊?”沈砚深笑的漫不经心,“是我那时忽略了你的感受,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都是我应得的。”
棠念还是不停地骂他笨蛋。
……
周六,棠念在家休息,和沈砚深约好了尝试着提高下厨艺,反正也没事,他有钱也可以任她造。
蒋南一彻底看不下去,说道:“你两这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棠念反驳道:“没谈。”
“还是你们会玩。”
棠念没有回答。
过了会儿,蒋南一突然问道:“念念,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不怎么反对你和沈砚深的事了吗?”
棠念不解:“为什么?”
“其实,你离开后,我去找过沈砚深一次。”
那时蒋南一气不过,跑去找沈砚深吵架,希望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气愤,却发现了一样东西。
一张照片,是棠念戴着粉色假发的照片。
棠念愣了下,问道:“什么照片?”
“他比我要更早认识你。”蒋南一没有把话说完,“具体细节你不如去问他。”
棠念无语道:“话说一半是会烂舌头的。”
蒋南一不以为意:“你舍得吗?”
棠念笑说:“我真服了你了。”
同蒋南一挂了电话,棠念窝在沙发上很久,一直在想蒋南一说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那张照片是初三那年,棠念放学路过一家新开的照相馆,老板人很好,看见棠念在门口看了很久,主动邀请她去拍了一张。
棠念有些胆怯,但还是跟着去了,她挑了一顶粉色的微卷长发,就拍了那么一张照片。
她担心罗如梅看到,便没有带回去。
老板问她是否可以挂在橱窗,她犹豫了会儿,想到还是同意了。
后来棠念每次路过那家照相馆,都能看见她的照片,只是照相馆仅存了一年,因为某些原因倒闭了。
棠念便没能要回那张照片。
想到这,棠念倒是挺难过的,但情绪也没存在太久,不到半个小时沈砚深已经到小区楼下,两人顺便去生鲜超市买菜。
为今天这事,沈砚深特地找人重新装了厨房,所需要的工具都买齐了,连洗碗机也都给装上了。
棠念觉得他太夸张了。
沈砚深笑说:“既然你都开口了,我当然是要能办到就办到的。”
“是么?”棠念在蔬菜区挑挑捡捡,忽地看了眼沈砚深,“那今天我做的可都要吃完。”
沈砚深微微挑了挑眉:“会死人吗?”
棠念问:“你怕吗?”
“不怕,我心甘情愿。”
棠念听后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抬手打了沈砚深肩膀一下,要他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油腔滑调。
两人买好了菜回去,洗菜的时候都是各干各的,直到后面真正开始下厨,才有了很明确的分工。
棠念倒是知道怎么做,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做出来的味道总是差强人意,分明流程都差不多。
全程都是沈砚深主刀,棠念在旁边拿着手机念教程,一直等到菜香味出来,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旁边的锅里还煲了汤,这个是棠念严格按照菜谱来的,她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说不上来的味道,不过也勉强接受。
他们两人吃不了太多,基本都是在锻炼厨艺,做了六菜一汤,卖相很差,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棠念对着沈砚深猛夸:“看来你还是很有下厨的天赋。”
听到夸奖,沈砚深下意识挺起腰,指了指桌上的土豆炖牛腩,肯定道:“这道一定是今晚最佳。”
棠念也表示肯定。
吃过饭后,他们把剩菜放进冰箱,空碗一律放进洗碗机里。
沈砚深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随口问了句棠念要不要喝。
“喝吧,反正也没事。”
大抵是酒壮怂人胆,酒后棠念才敢问出下午一直没能想通的答案。
棠念喝的有点高,脸颊微微泛红,她坐起身,抓着沈砚深的衣领问他:“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沈砚深没有躲开,任由棠念撒泼,看着她醉醺醺的模样忍俊不禁道:“嗯?那你说说看。”
棠念甩了甩脑袋,手掌轻轻拍打着沈砚深的脸颊,她凑的近了些,毫无征兆地咬了下他的唇。
沈砚深的身体跟着一顿,抬手放在棠念的后脑,将原本已经离开的人走重新按了回来,偏头吻了上去。
气息中参杂着酒精的味道,这吻缱绻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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