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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Chapter22

    ◎“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把握,你爸还轮不到你来教育。”◎

    Chapter 22 “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把握, 你爸还轮不到你来教育。”

    毫不意外地,李老师给了她一巴掌。

    “你真的是…………不晓得天高地厚了啊你…………”

    “妈,电力的, 一米八,跟我同一年。”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李老师的表情如同抽中头彩一般精容光焕发,“这么好的条件啊?”

    乔圆圆点头, 郑重地告诫道:“嗯,所以你消停点吧,李老师。具体信息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省得你又跟之前一样, 跑到人家工作单位去打听。”

    “行啦,知道啦, 难得你有稳定的对象,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不过还有个事情,我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

    “你嫂子要生了, 生下来那就是我们老李家的独苗, 这次得包个大红包才过得去…………”

    乔圆圆稍稍放松的心情, 这会儿又被提拉起来,沉甸甸仿佛一块石砖压在胸口,“多少算大?”

    “凑个吉利的数, 一万八千八。”

    “妈…………”

    “行啦,一点小钱, 妈知道我女儿最本事了, 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分分钟赚回来。”

    乔圆圆闭了闭眼, 吞下这口气, 努力保持冷静,“妈,我要是说不给呢?”

    李老师也冷下脸,“娘亲舅大,你懂不懂?你是要让你妈我在舅舅姨妈面前抬不起头做人是不是?好端端的聊着天,你别找不痛快。”

    “知道了。”她只能安慰自己,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什么时候要。”

    “刚你哥打电话来说进县医院了,你这会儿就去取钱,咱把钱准备好,等你嫂子生了就马上送到医院去。”

    “妈,九点半了,你让我去哪里取钱?”乔圆圆简直无奈。

    李老师说:“就中心广场啊,多的是取款机,你开车去,也没啥不安全的。”

    乔圆圆没再说话,她心里明白,在李老师心中,表哥的分量要比她重得多,因此多说无益,只能认命。

    去取钱的路上,她原本想给钱三平打个电话,想了想又觉得这么晚打扰他并不好,就算接通也不知道要讲些什么,太多抱怨的话会让人认为她就是个怨妇。因而只能放着音乐,深呼吸,自我消化。

    到银行先给表姐盛薇薇打电话,“姐,我一会儿取五万块现金,估计会有短信提醒。”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嗯,那我挂啦。”

    她的大钱都存在表姐盛薇薇的名下,一般有动账都会先打电话通知她。

    五万块也不多,揣在怀里依旧沉甸甸。

    很久没有摸过这么多现金了,她走出银行还是有些害怕,一溜烟逃命似的钻进车里,窜回家,不,是李老师的家。

    一进门,李老师就热情地抽走一万九,也不知从哪找来那么大只的红包,把钱都塞进去。

    乔圆圆作为提款机的任务完成,混混沌沌去睡觉,不料半夜李老师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她床前,神情凄凉,话也不讲,吓得她连忙往侧边挪。

    “妈,怎么了?是不是要去送红包?”

    李老师双肩下垂,无不沮丧地说:“不去了,生了个女儿。”说话间又拿出一叠钞票扔到乔圆圆的床头柜上,“给六千就够了,剩下的你自己收着,别乱花。”

    “女儿就不值钱是吧?”乔圆圆瞥一眼床头柜上散落的人民币,轻声问。

    “是啊,都找人验过了,怎么生出来变成女儿了?”李老师回想往事,怅然若失,“验血的钱都是我出的,这钱白花了!不行!我得找人把钱要回来!”

    乔圆圆却不在乎钱,她只轻轻感慨,“跟我一样,不值钱。”

    “哎,你们单位不是抓这个事吗?我举报他!”

    “妈,我要睡了,我明天早上开大会,你也赶紧休息吧。”

    “行行行,不耽误你工作。”横竖李老师已经拿定主意,计划拿着乔圆圆单位的旗号去要钱,肯定能一分不少地拿回来。

    温度日渐转暖,一眨眼就得脱羽绒服了。

    去见乔文泰那天南风徐徐,吹得人昏然欲睡。

    乔文泰选在文春市唯一一家高档西餐厅见面,乔圆圆赶到时,他已经兀自开了一瓶红酒,独自享受。

    刚进餐厅门,远远她就看见斜对角坐着一位穿麂皮外套,戴棕色格子贝雷帽的中年男士,他皮肤白皙,双眼有神,看着清秀斯文,有几分女相。

    反观乔圆圆,穿一件某库299打折款摇粒绒外套,扎丸子头,踩平底靴,坐在穿着考究的乔文泰对面简直像个乡下姑娘。

    不出所料,刚一落座就迎来乔文泰上上下下的打量。

    过后得出结论,“好像瘦了。”

    乔圆圆愣了愣,说:“还好,我感觉回文春之后比在深圳还胖点。”

    “想吃什么?”乔文泰重新拿起菜单翻阅。

    “意大利面吧。”

    “意大利面配红酒?”乔文泰的声音很轻,但嘲讽的语调却一点也不轻,“你也是出过国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怎么吃西餐还是这么乱七八糟的。”

    “我觉得辣椒炒肉配红酒会更好。”

    乔文泰抬头看她一眼,随即说:“你开心就好。”

    乔圆圆端起桌上的免费白开水,抿了一口,“我当然开心,两年啦,总算跟我爸一起吃顿饭,我能不开心吗?”

    乔文泰抬手叫人,随即说:“有的人讲话有点夹枪带棒啊。”

    “有的人?谁啊?”她装模作样,把乔文泰的演技学了个十成十。

    “你是越来越像你妈了。”乔文泰点完菜,不忘对服务员说谢谢,回过头来面对亲生女儿,却又是另一番疾言厉色,“说出来的话没有一句听得舒服。”

    又开始了。

    这两年要么不见面,要么一见面就吵架,完全没有从前父慈子孝的温馨和谐。

    乔圆圆索性闭紧嘴不讲话,掏出手机来玩开心消消乐。

    乔文泰喝了两口酒,自觉无聊,主动开口说:“我这次回来是跟你伟东叔叔一起回粒江看看地,准备弄几百亩地种中草药。”

    “嗯…………”

    “粒江那边卫生局的局长你认不认识,也说要参股,下午我们一起去看地,到时候做成了就直接卖给中医院,一年小赚个五六百万吧。哎,那个局长跟你伟东叔叔挺熟,叫周平利,你认识不?”

    呵,牛皮大王又开始了。

    她真是烦透了我国中年男子两口没喝就开始吹牛皮,张口一个亿,闭口正厅级的尿性。

    “不认识。”

    乔文泰教育她,“你在政府单位做事,多认识人才好开展工作,才有机会往上走。”

    “我只想当个打工仔。”她坦然承认自己的没出息。

    乔文泰只当她无药可救,也一样开始刷手机,过个三五分钟又叫她,“你看,你弟去读剑桥班了,这是他的英文演讲,你听听怎么样?”

    乔文泰满脸骄傲地把手机递到乔圆圆面前,向她展示视频里英气勃勃的中学少年。

    乔圆圆仔细听了会儿,评价道:“挺好的,很流利,发音也很地道。”

    乔文泰笑着说:“那是当然,你阿姨天天陪着上课,没有一天休息。光养他,一年少说也要花个一百万。”

    “嗯,知道了。”她的视线停留在父亲盛满骄傲与欣慰的眼睛里,心里长久压抑的妒恨再次上翻,几乎掀翻她所有理智。

    菜上齐了,她到底没忍住,先发问:“爸,你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万幸乔文泰没回答出“没事不能约你”之类的废话,他坦白说:“有个朋友想在这边开个门诊,找你搭个线,我把你的电话号码给他了。”

    “还有吗?”

    “最近如果有莫名其妙的人打你电话你不要理。”他说这一句时眼神闪烁,完全没有之前的气势。

    听话听音,乔圆圆当下已经没有吃饭的兴趣。

    她低头用叉子拨弄着碗里的意大利面,垂着眼睑,“我看你朋友圈,你是不是换车了?”

    “嗯,刚换了一辆A8。”

    “原来那台X6呢?”她追问。

    乔文泰口气随意,“给朋友在开。”

    多半是给小三了。

    乔圆圆重重叹一口气,无奈道:“作为一个学法出身的人,我建议你谨慎一点,不要忘了你现在身上还有两千多万的债务没有执行完毕,还在法院的黑名单上挂着。你应该知道刑法有一条拒不执行法院判决罪,是可以判实刑的,而且法院这条线这两年正在搞执行风暴,你现在这个行为就是重点打击对象你知不知道?”

    她讲到最后,拳头都捏紧,然而只换来乔文泰的一句,“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把握,你爸还轮不到你来教育。”

    第23章 Chapter23

    ◎他张开双臂,对乔圆圆说:“不是要抱抱吗?”◎

    Chapter 23 他张开双臂, 对乔圆圆说:“不是要抱抱吗?”

    乔圆圆只觉得口干舌燥,当下端起酒杯猛灌一口,才稍稍平复烦躁的心绪。

    “两年没见了, 我也不想一见面就吵架。”乔文泰切着牛排,缓缓说道,“圆圆,你今年快三十了吧, 准备嫁人了没有?当时你要考研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不好嫁人,读完研究生出来都二十五了, 直接错过黄金生育年龄, 结果呢,居然在深圳混了快五年, 一眨眼都三十岁了还没着落。要是听我的,早就成家了。不过你也不好搞,既不像你娜娜姐姐, 长得漂亮, 拿得出手, 选择多,又不像你弟,将来要培养出来独当一面…………”

    “我马上要结婚了。”

    乔文泰自以为是的唠叨被打断, 他错愕地看着乔圆圆,看着她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竟然被她突然而起的凌厉镇住。

    “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起过?是哪里人?也在机关工作?”

    乔圆圆抿了抿嘴角, 挺起胸脯说:“不是, 是电力企业, 做工程师, 跟我同一年的,属蛇。”原本不想多说,但想起乔文泰那令人遗憾的身高,她于是刻意强调,“个儿挺高的,一米八多了。”

    “噢…………”乔文泰似乎没反应过来,隔了许久才来找补,“男孩子个儿太高也没用,我看你弟能长个一米七就差不多了。”

    “嗯,不过我就喜欢长得高的。”她瞟一眼手机,正好钱三平的电话来了,一看时间,果然不早不晚,十二点半。

    她接起来,声音格外温柔,“在吃呢,今天约了人出来吃,吃西餐,哈哈,下次带你来呀。”

    挂断电话,她看着乔文泰说:“我们计划国庆办婚礼,到时候给你发请帖。”

    “行,工程师是不错,搞技术的人越老越吃香。”

    乔圆圆淡淡道:“反正不找文科生,不找做生意的,不找双眼皮,不找个子矮的,不找油腔滑调的。”意思是一切都按照乔文泰的特点反着来。

    “我倒是成你的反面教材了。”乔文泰自嘲道,“那你妈跟那个赵学农怎么样?还在一起呢?他俩也快三十年了吧?感情挺好啊!”

    谁都没想到,乔文泰一提李老师,乔圆圆立刻像点燃的爆竹一样噼啪炸开来,只差和他拍桌子叫板,“你别提我妈!我妈跟谁在一起,过什么日子,都轮不到你操心!”

    乔文泰也火了,压低声音,抬手指到她脑门上,“乔圆圆!你跟谁喊呢你?”

    而乔圆圆分毫不惧,照着枪口往上顶,“爸,你别凶我,没用。我大了,我不像叔叔和小姑他们,都得靠你吃饭,所以个个都怕你。我早就是自己挣钱自己花,用不着看你脸色。你要能好好说话,我就也好好跟你说,你要不能,那就拜拜。”

    少顿,她缓口气强调,“我早就发誓,再也不让任何人欺负我妈。谁要敢再当着我的面说我妈不好,我一刀捅死他!”

    说着,她握紧了手边锋利的钢叉,仿佛真要扑上去和乔文泰同归于尽。

    乔文泰被她近乎疯狂的神色吓住,欲言又止。

    过了三五分钟,等她渐渐平静,他才说:“你内车,车贷还没还完吧?是不是有GPS追踪定位?”

    乔圆圆松开钢叉,沉着脸回答:“全款买的。”

    “那挺不错的,不过当时你咨询我买什么车的时候,我确实是手头紧,挪不出现金。”

    “没事,我那会儿只是对车没概念,所以找你问一下,没想过找你要钱。”她根本不指望乔文泰能再支援她一分钱。

    “那…………你那房还在还房贷吗?”乔文泰又问。

    乔圆圆摇头,“我妈怕我辛苦,拿她自己钱给我一次性还完了。”其实李老师也只出了个零头。

    “嗯,你妈只有你一个,替你还也是应该的,我们就没办法了,还有你弟弟要培养,男孩子嘛,跟女孩不一样,将来肯定是要买房的,不过广州的房价现在都六位数了,难搞啊…………”说着说着居然嘴角含笑,似乎这都属于甜蜜的负担。

    乔圆圆听够了,懒得再和他纠缠,“我吃饱了,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赶着上班。”

    乔文泰说:“车停在地下车库了?把钥匙给我吧,这几天我要用车。”

    说着就要从乔圆圆手里把车钥匙取走,不料乔圆圆把手往回一缩,拒绝道:“这几天要跑看现场,市区不派车,我只能自己开车。”

    “这……我要去老县城里面,没车不方便…………”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站起身,一刻不停地往外走,“反正我的房贷车贷我的一切也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她一口气冲到车里,启动车机,坐在驾驶座里发呆,丢了魂一般。

    直到陈会计打电话来,问她下午喝不喝奶茶,喝哪一款,她才活过来,为自己点一杯全糖红茶冰淇淋。

    陈会计还感叹,“你蛮猛啊,大冬天的吃冰淇淋。”

    对乔圆圆而言,再不吃点冰冻的东西,她迟早要爆炸。

    她在车里后悔,深深后悔,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把红酒泼在乔文泰脸上,甚至应当把整盘意式浓汤倒扣在他寸草不生的天灵盖上。

    “妈的——”

    她想起刚实习那段时间,工资才一千八一个月,李老师就拿自己的出积蓄,逼着她在文春买房。

    但李金凤同志作为一名村镇小学老师能有几个钱?

    更何况当年离婚时乔文泰隐匿财产,只分了李老师二十万,根本不够花销。

    还房贷时,乔圆圆拙荆见肘,生存艰难,是李老师不顾脸面,持之以恒地打电话要求乔文泰出房贷钱,这才在头两年过年期间从乔文泰手里拿到一万四千块的房贷钱。

    她的房贷每月一千二,一年十二个月,共计一万四千四百块,乔文泰还要少给四百。

    她记得那年过年,继母向她吹嘘手腕上的冰种飘花翡翠手镯,比了个“八”的手势,乔圆圆呆愣愣地猜“八万”,继母像看乡下佬一样看着她,鄙夷道:“傻圆圆哦,猜都不敢放胆猜,多加一个零才够啦。”

    大约是从那天之后,她工作越发努力,加班越发拼命,在律所得了个“拼命十三妹”的称号后,成功跳槽到外企做法务,薪资也往上攀,再也不需要李老师抛却尊严去为她讨要那一万四千四百块的房贷。

    她以为等到她能独立,能赚大钱,有个体面工作,有车有房的时候父母会对她另眼相看,但没想到,最终要靠“男人”才能挺直腰杆。

    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明明想笑,低头却有泪落到方向盘上。

    转念想,最起码她坐在宝马车里哭,因此就连眼泪也有了财富的味道。

    “都去死吧!”她孤独地缩在座位上,用最恶毒的话,诅咒自己的亲生父亲。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来,是钱三平。

    “吃完了吗?”他问。

    乔圆圆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想要个抱抱。”

    发完放下手机,也松开手刹,一脚油门奔向办公室。

    幸福的是一开门就有奶茶放在桌上,杯子里的冰淇淋还没化,时间卡得刚刚好,屁股都还没沾到椅子,她就忍不住拿起塑料杯猛喝一口,享受糖分在舌尖舞蹈的快乐。

    没有什么烦心事是一杯奶茶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点两杯。

    一下午忙忙碌碌在楼里窜上窜下,她甚至都忘了给钱三平发过信息求抱抱这回事。

    只是下班时又收到乔文泰的信息,告知她,“车的事情我已想办法解决,如老江联络你,请你务必帮忙。”

    乔圆圆的心情一瞬间跌落谷底,原以为已经能够平静面对的人和事,出现在眼前,结果仍然是意难平。

    她对乔文泰的恨意又深一层,想到当年李金凤小姑娘不顾家人反对一门心思要嫁给一贫如洗、年少丧父的乔文泰,一腔热烈而真挚的爱却只得到乔文泰的鄙夷和拳头,她的心都要碎成夕阳下散落的光和影。

    她读过乔文泰留在老家的日记本,里面用他工整隽永的字迹记录着,他明明知道李金凤想要生日礼物,却偏偏不肯送给她,连一棵草、一朵野花都不愿意送,因为她土、她丑,所以她不值得。

    回家路上,乔圆圆把车停在一家花店门口,买了满满一束红玫瑰,放在车后座里带回家。

    到家,等李老师一开门,迎接她的先是一捧火红的玫瑰,“妈妈,送你的!喜不喜欢?”

    李老师惊讶地从玫瑰花背后扒拉出乔圆圆,“你干嘛?又不过节又不过生日的,送我花干什么?”

    “那你喜不喜欢嘛!”难得,她撒娇似的靠近李老师,两只手缠在李老师脖子上,邀功,“花就是要在想送的时候送,想要表达爱意的时候送,哪有规定必须过年过节送啊?”

    “这花真漂亮,很贵吧?”李老师忍不住伸出手,来回抚摸着娇嫩带露的玫瑰花瓣。

    “只有心意最无价。”

    “说什么你都有道理!”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玫瑰花的攻势?连李老师也不行。她眉开眼笑,忙活着要找个漂亮的花瓶把玫瑰花都插起来,养久一点。

    开开心心吃完饭,乔圆圆早早洗漱,准备早点入睡减少烦恼。

    可是天不从人愿,偏有人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茬,她的三叔乔伟东——深圳市南山区竹子林地区头号佛学家、慈善家、圣母玛利亚传人发来信息,“你爸今天见完你之后心情很低落,我想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之前你们很久不联系,你爸也跟我说过他十分挂念你,因为不知道你在深圳过得怎么样,工作是不是很忙,所以一直没去看望你。你是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对你爸爸有意见?”

    “圆圆,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爸爸固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是你爸爸,血缘和亲情是割不断的。况且那都是你父母之间的事情,不应该影响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你爸爸是爱你的,你要相信叔叔。”

    “晚上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道个歉,父女没有隔夜仇,不管你说了多少伤害父亲的话,只要一句对不起,做爸爸的都会原谅你。”

    又是她的错!

    和以往三十年任何一次冲突的结果一样,全是她的错。

    是她性格不好。

    是她说话太冲。

    是她不懂事。

    是她不肯开口叫妈。

    是她太胖。

    是她太矮。

    是她太丑所以不像乔家人。

    是她…………

    一切都是她的错!

    或许乔圆圆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她陷入深切的痛苦和自我怀疑当中,仿佛落到深渊谷底,即将被阴郁、烦躁、哀苦所淹没。

    没人能救她,可能只有死能结束这个错误。

    可她的手机一直响,吵得她连哭都哭不痛快。

    她只能接起来,等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在你家楼下,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她晃了神,看手机,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来不及化妆也来不及换衣服,她穿着她的白色毛茸茸睡衣一口气冲到楼下,望见路灯下一道浅蓝色身影,站的直愣愣的像电线杆儿旁边的另一根杆儿。

    他手上还提着安全帽,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眉宇之间是藏不住的疲惫,却在见到她时眼色灿烂,笑若春风。

    他张开双臂,对乔圆圆说:“不是要抱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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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Chapter24

    ◎“最最最最最喜欢乔圆圆。”◎

    Chapter 24 “最最最最最喜欢乔圆圆。”

    所爱隔山海, 山海皆可平。

    乔圆圆距离一个温暖怀抱只剩五秒冲刺。

    她脑中空白,什么都没想,却又仿佛把一切都考虑透彻。

    她奔向他, 仿佛一只鸟奔赴海岸线,一头羚羊跑向水泽边。

    她欢欣雀跃,她不顾一切——

    钱三平目睹一颗“炮弹”发射,他已经做好“撞击”准备, 却不料“炮弹”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哑火。

    她突然间低头,双手捂住脸,闷头闷脑地说:“不行不行, 我没化妆, 肯定超级丑,你等我一下, 我先回去化个妆再来…………啊…………你干嘛?”

    说完转过身就要逃,还没迈出一步就被钱三平从背后伸手一捞,几乎将她捞到半空中, 两条小短腿乱蹬一气, 被他旋转一百八十度, 强迫两人面对面,捧起她的脸来仔细端详。

    “真的很丑…………”乔圆圆皱着眉头,反复强调。

    钱三平纳闷, “我实在没看出来哪里丑。”

    “你不要为了安慰我就睁着眼睛说瞎话。”

    “漂亮就是漂亮,我又不是瞎了。”仿佛为了证实他今晚不但没瞎, 并且视力超群, 他抬手指了指她下巴上红肿凸起的痘痘, “你看这颗痘挺大, 都白顶了, 你最近是不是吃挺多上火的东西?”

    也不管乔圆圆脸色如何,他不忘认真叮嘱:“但是不能乱挤,这个位置很危险。”

    “喂…………”

    “漂亮漂亮,圆崽最漂亮。”说着,还贴心地伸手把她乱蓬蓬的头发拂到额头后面,露出一颗皎洁明亮的“大光明”。

    “你干嘛学我妈叫我啊?”

    “不行啊?”他佯装生气,却伸长手臂,垫在她臀后,一把将她凌空抱起来,“我还要抱抱圆崽。”

    “啊!”她惊叫一声,感觉自己腾空而起。

    “额,啊。”他略微踉跄,没料到乔圆圆同志比想象中重这么多,幸好背后有根电线杆儿,不然必定要发生一场人道主义灾难。

    而他身上的乔圆圆,一颗小脑袋埋在他肩头,两条腿缠在他胯骨上,大腿肌肉出乎意料的坚实有力,给身体找了个稳稳当当的姿势。

    工作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她的脸,寒夜里透着微微的凉,可是她不在乎,她在他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温暖,直到——

    “哎呀,哎呀,不行了不行了…………”钱三平放弃挣扎,索性调低下盘,半蹲着靠在电线杆上,“年纪大了,腰不行,抱不动了。”

    乔圆圆这才在他的辅助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他身上下来。

    “你怎么回事啊钱师傅,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的你知不知道?”

    “岁月不饶人。”钱三平反手揉了揉腰,“当年我还是很行的。”

    “当年?”她挑眉,第六感告诉她,他的话里藏着暧昧。

    但他说:“我们家养猪的时候,我可是能抱着猪崽儿满村跑的,那随便一头都一百多斤,还壮,抱在怀里还要嗷嗷往下跳。”

    乔圆圆嘴角下压,眼神幽暗,“所以猪都比我轻?”

    “不是,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

    “冤枉啊!”顺手又把她搂进怀里,笑嘻嘻说,“等今年我大哥买了新猪崽儿,我就找他认养一只,起个名字叫圆崽。”

    “滚蛋!”乔圆圆一时没控制住,一拳捶在钱三平胸口上。

    钱三平捂着胸,在前胸口袋上掏了半天,“圆崽好身手,我的试电笔都快被你捶断了。”

    “不许给猪乱起名字!”

    “好好好,天底下只有一个圆崽,哪头猪都不能跟你抢名字。”他把乔圆圆的手攥在掌心里,“冷吧,手这么凉。”

    “不冷,我脸上还发烫,不信你摸。”

    “你那是害羞。”

    “才不是咧,黄文宇害羞我都不会害羞。”黄文宇是文春市现任市W书记。

    钱三平说:“你就是个鸭子,毛都让人拔光了,嘴还是硬的。”说着,还真伸手捏她嘴唇,“嘴上糊了啥,这么腻。”

    “唇油。”乔圆圆心里犯起嘀咕,他不是交过三个女朋友么,说起来也不算少了,怎么这会儿跟个纯情少男似的,唇油唇膏都不知道是啥。

    钱三平随口问,她随口答,他才不会有乔圆圆这样九曲十八弯的小心思。

    他拉开工作服拉链,敞开怀抱,把穿着珊瑚绒睡衣的乔圆圆包裹在自己的外套里,并且得意地向她介绍,“我这工作服虽然丑了点,但是里面有夹棉的,怎么样?暖和吧?”

    确实暖和。

    他的身体虽然略显单薄,却也有着炙热的体温和宽广的怀抱,足够在这个寂寥无人的冬夜,温暖她残破且孤独的心。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这个点赶过来?吃饭了没有?累不累啊?”

    “肯定吃了啊。”其实为了早点过来,他忙得脚不沾地,把吃饭时间也牺牲,但他认为,真男人就不能在女朋友面前叫苦,要咬紧牙关装没事,“下午事情比较多就没回你信息,一直忙到快九点才收工。唉,当初为了还债把车卖了,不然现在有车的话,来看你会方便点。”

    “那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啊?”

    “搭黑车呗,多的是黑车。”

    “不行,好危险的。”乔圆圆吸了吸鼻子,已经被西北风吹出了鼻涕,“要不你开我车走吧,我上去拿车钥匙给你。”

    她要走,又被他拉回来,紧紧塞在他的夹棉工作外套里,“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危险的,我还穿成这样,一看就没钱。这么冷的天,车你留着自己开,我没事。”

    “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发信息给你,你工作好忙的…………”她从他怀里仰起头,借着路灯微弱的黄光,看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颌上已经起了青黑色的胡渣,显然忙到连刮胡子都没时间。她又觉得自己做错事,不该发信息打扰他,害他连夜跑四十公里来抚慰她的矫情。

    她的眼泪落下来,落在他粗糙的掌心里,他苦笑着说:“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才觉得麻烦呢。”

    他大拇指指腹上的茧擦过她眼角,磨得她的皮肤发疼。

    她小心翼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啊。”

    钱三平莫可奈何,“我骗你干什么?我骗你又没好处。”

    她还要再说,他却一只手把她腮帮子捏起来,让她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钱三平对于乔圆圆的噘嘴造型很是满意,“你这样还真像只鸭子。好啦好啦,别哭了,我的事情都是小事情,你的事情才是大事情,你今天怎么了?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

    “没什么。”他松开手,乔圆圆才能说出一句半句。

    “你什么时候走?”她问。

    钱三平说:“你先告我你今天怎么了?”

    乔圆圆踟蹰一阵,最后说:“今天中午跟我爸一起吃饭来着…………反正就是闹得很不愉快吧…………”

    “不喜欢以后就不要见了。”

    “那我以后结婚不得找他要一笔啊?毕竟他声名在外,个个都说他亿万资产。”

    “你结婚结自己的婚,找他干嘛?咱们以后都不理他。”

    “那钱呢?”她憋着嘴,其实还有几分不甘心。

    钱三平挺直腰杆,正面迎敌,“你还怕我养不起老婆啊?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养得起你。”

    “我才不要你养…………”她从他怀里退出来,企图保持独立女性的人设,然而今晚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心脏被酸涩的液体浸透,稍稍一动就要落下泪来,“我爸……我爸爸他好像不喜欢我…………我妈也…………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都不要我…………”

    话没说完,他就听见怀里传来一阵阵抽泣。

    乔圆圆拿额头顶住他胸骨,埋着脑袋闷头哭,肩膀和后背也不住地颤抖,看得出来她正努力克制,无奈眼泪如同卸了闸的洪水,一放不可收拾。

    钱三平那颗混凝土浇筑的心也变得柔软丰盈,他轻拍她后背,低声说:“他们不喜欢你没关系,我喜欢你。”

    “真的吗?”

    “真的。”他只差对天发誓。

    乔圆圆抬起头,眼睛里都是未干的泪,“是全世界最喜欢我吗?”

    “嗯,是全世界最喜欢乔圆圆。”他感觉自己在哄孩子,顺带还拍了拍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最最最最最喜欢乔圆圆。”

    “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喜欢乔圆圆吗?”

    “当然是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到嘴都歪了的那种喜欢。”再这么最下去,他舌头要抽筋了。

    好在乔圆圆终于放过他,她顶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珠子,眼泪还没干,嘴角已经扬起来,“你真傻,跟你们家猪崽儿一样傻。”

    “我傻?不知道是哪个先‘最’起来的。”

    “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对,可能是我。”他又去捏她的脸,触感Q弹爽滑,让人流连忘返。

    “外面太冷了,回去吧,早点睡,不要胡思乱想。”他拍拍她,抬头望四楼卧室的窗户看,“再不上去你妈要查岗了。”

    “那你呢?”

    “我走到中心广场去搭黑车,没事儿,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他重新拉上拉链,在冷风里跺了跺脚,活动活动手臂,“快上楼,我到家估计十二点了,别等我。”

    “好吧。”乔圆圆不舍地松开他的手,“那你千万要小心呐。”

    钱三平扑哧一声笑出来,“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搭夜车能有多大事儿。走吧走吧,我看见你上楼再走。”

    “拜拜。”她朝他挥了挥手,一溜烟跑回卧室,打开窗户,又隔着窗户对着他梦挥手,得到他潇洒地一抬手臂,大概表示“老子知道了”,随即双手插兜,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乔圆圆这一晚睡得格外安心,到单位,陈会计调侃她受爱情滋润,白里透红。

    她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自己一日美过一日,甚至等不及去见钱三平,好吸取爱情灵气,滋阴补阳。

    她数着日子到周五,没想到钱三平在电话里跟她说:“这周加班,估计去不成文春了。”

    热恋中的乔圆圆顿感五雷轰顶,世界湮灭,前途一片暗淡。

    好在她调整的很快,脑袋一转,灵光一闪,“那我去粒江看你吧,怎么样?”

    钱三平刚说了个“好”字就被施工方叫走。

    乔圆圆一个闪现,坐在梳妆台前化妆、梳头以及琢磨,要不要在粒江过夜这件事。

    会不会太早了?

    可是…………

    可是她对男人的身体真的很好奇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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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Chapter25

    ◎“所以家属同志,要不要抱一下?”◎

    Chapter 25

    春天, 去见爱人的路上,风都是甜。

    失恋的歌听了一首又一首,却浇不灭少女怀春的热烈。

    一小时车程, 她化身极速车王,四十五分钟就完成。

    他提早在厂区门口等,隔着老远就同她招手。

    乔圆圆停在大门外,等他穿着浅蓝色工作服, 利落地蹦上车,头上的安全帽都没来得及摘,差点撞上车顶。

    他向前指, “开进去吧, 领你去我们食堂吃。”

    “啊?”那不是会遇到很多同事?感觉…………略微尴尬…………嘴上迟疑,但乔圆圆胜在行动力强, 脑子还没想清楚,车已经开到门禁处。

    保安照例询问来干什么,钱三平从副驾驶伸过脑袋, 解释说:“老于, 是我!家属的车哈!”

    “哦, 钱工啊。”保安笑呵呵地抬起杆,临了还不忘调侃,“家属挺漂亮啊, 钱工可以的!”

    乔圆圆从后视镜里看见,老于从小窗户里伸出手, 给钱三平比了个点赞的手势。

    “你跟保安大叔很熟呀?”

    “嗯, 搞项目, 施工队、设备公司、检验公司进进出出的都要打招呼, 时间长了就熟了。你往左转, 那有个大操场停车。”

    车停在一片八十年代八十年代建成的水泥操场上,东西两边各有一座荒废生锈的篮球框,地上酱红色的分界线只剩下模糊的印记,将所有对于过去的记忆都烙在灰暗的红色油漆里。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乔圆圆锁上车,肩上挎着一只巨大的帆布包,包里全是她的消遣玩具。

    钱三平走过来,顺手就把帆布包接到自己手里,再来牵她,“这也是个六十年代就建好的老厂子了,零九年被大唐收购重建,一直到现在,哎,你手怎么总这么凉?”

    “因为我属蛇,我是冷血动物。”

    “乔圆圆,我发现一个问题。”

    “怎么啦?”

    “你胡说八道的时候表情特别认真,就那种我骗你我是狗的感觉。”

    “因为我说的就是真的……哈哈哈哈没有啦,气血亏嘛,女的都这样。”为了缓解尴尬,她自顾自哈哈哈笑起来。

    钱三平说:“女的也不都这样。”

    乔圆圆敏锐异常,立刻追问:“那谁不这样?”

    钱三平不吭声,打算用沉默把这个尴尬的话题敷衍过去,乔圆圆也没在意,因为她正在跟家属区楼下的丝毛狗对吼。

    狗:“汪汪汪汪汪!”

    乔圆圆:“嗷嗷嗷嗷嗷嗷!”

    丝毛狗被吓得呜咽呜咽连连后退,乔圆圆旗开得胜,一张被空调吹成高原红的脸上写满骄傲,一回头,钱三平停了下来,正和一名同样穿工作服戴安全帽的中年男子打招呼,“黄部长,吃饭没?”

    矮胖浑圆的中年男子把丝毛狗招到脚边,说:“吃了吃了,你下午还去现场不?”

    钱三平说:“吃完午饭就去。”

    黄部长看一眼乔圆圆,笑眯眯地问钱三平,“钱工,这你女朋友啊?”

    钱三平倒也不遮掩,十分坦率地回答:“是啊,周末加班,她就过来了。”

    “那蛮好,蛮漂亮的啊,学狗也学得蛮像,蛮凶,我刚都以为真的是我们家狗打架咧,吓我一跳,跑过来看下,哈哈哈哈原来不是。”说罢,轻轻踹了一脚丝毛狗的狗屁股,招呼钱三平赶紧去吃饭,便一人一狗往楼道里走了。

    乔圆圆又得一句夸奖,心情好得要起飞。

    “哎,你听见没,刚你领导夸我哎!”

    “听见了。”

    她用力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回头认真听,“我跟你讲我学狗叫真的很厉害,完全是天赋,而且我学的不是一般的狗叫,是狼狗叫,嗷呜!嗷呜!这种!”说着说着她又来了两句,搞得钱三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牵了一条狗子乱逛,“是年轻的小狼狗!跟宠物狗不一样,比较有气势!小时候我外婆家那块好多狗,我跟你讲哦,没有一条能吵架吵得过我的,方圆百里我一出现,我就是狗大王,野狗都要绕着我走,不然我嗷呜一嗓子,真的,全部直接吓尿…………”

    “…………”钱三平沉默三秒,然后说,“我以为你这么高兴是因为黄部长夸你漂亮…………没想到是因为他说你学狗叫学得好…………”

    “干嘛?学狗叫也是一项特殊才能好不好?怎么说也是一门语言,我的第二外语,搞不好我以后凭借这门技术给有钱人家的狗当翻译,月入十万。”

    “嗯嗯,志向高远,抬脚,小心楼梯,哎……我刚说什么来着…………”

    刚提醒她小心台阶,她立刻一脚踹在台阶上,好在钱三平牵着她,不然就要在食堂门口给他的同事们“拜晚年”。

    “没事,我摔不了,我下盘很稳的。”乔圆圆站直了,又蹦跶起来,看钱三平跟来来往往的同事打招呼,她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羞赧,总算肯娇娇怯怯地跟在他身后,排队打饭。

    大唐电力的食堂条件,显然比政府楼的好上三百倍,里面琳琅满目样样都有,甚至还做了饭后甜点。

    钱三平招呼她,“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糖醋排骨来一点…………对了,那个,你把我带到你们食堂是不是不太好啊?哎,那个酸辣鸡杂我要,再来一点梅菜扣肉呗…………”

    “怎么不好了?”

    “那别人不都知道你有女朋友了啊?”

    “我本来就有女朋友。”钱三平弓着腰,再拿上两杯红豆糖水,“玉米排骨汤行不行?再拿个青菜差不多了,不够再来拿,别浪费。”

    “哦,但是我的意思是…………”

    她东想西想的,一直到两人面对面坐好才想好措辞,“好多人都不想公开女朋友,特别是在单位,在社交圈里,怕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为什么影响不好?”钱三平发出灵魂一问。

    他的眼神相当真诚,可见是真的不明白。

    乔圆圆耸肩,“也许是还想要发展别的对象,也许是怕女朋友太多别人议论,也许是怕这个女朋友不稳定不长久所以懒得公开…………”

    “我没想那么多…………”钱三平慢吞吞地吃着饭,再慢悠悠地跟她说,“我就觉得我女朋友这么漂亮,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我没觉得我漂亮。”这是真心话,她从小到大,只有被嫌弃,鲜少被夸奖,导致每次被夸她都要怀疑对方居心叵测。

    钱三平强调,“不但漂亮,还会学狗叫,还是狗大王,带出去多有面子。”

    “我感觉你在讽刺我…………”

    “没有,你想多了。”

    “…………你就是…………”她往嘴里塞上一整片梅菜扣肉,嚼吧嚼吧吞进肚,过后感叹,“你们食堂真不错,好吃,比我们那好吃八百倍。”

    “不至于吧,政府食堂不都跟御膳房一样吗?”

    “得了吧,我们那跟猪圈一样,一出菜要自己拿个大勺子抢,油水又重,大白菜底下都一层厚厚的油,真搞不懂他们,油不要钱吗?这么发神经一样地放。”再喝一口红豆粥,她拿出纸巾擦嘴,任务完成。

    钱三平惊愕地看着她,“你就吃完了?”

    “对呀。”实际她吃完一整碗米饭、半碗汤和一杯红豆糖水,哗啦啦就跟嗓子眼没栓直接往肚里倒一样。

    “你吃饭挺快的。”钱三平还在慢慢磨。

    乔圆圆说:“我小时候吃饭慢了会挨打。”

    钱三平不相信,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哪里会跟挨打沾边。

    而她拎起筷子,笑眯眯地说:“我小时候如果吃太慢或者偷偷看电视,会被我妈拿筷子打嘴,就像这样——”她拿着筷子在钱三平面前挥动,舞舞生风,“啪一下打嘴上,打疼了还不许哭,所以我经常带着满嘴的血吃饭,那红烧肉都混着一股铁锈味儿,好难吃…………哈哈哈哈我还一边想哭,得忍着,哗哗往外喘气,一边得拼命吃,否则还得挨打,那就得死命往里咽,我现在想想我那时候没被噎死也是个奇迹了…………”

    钱三平愣住,抬头看着她一双弯弯入月牙的眼睛,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回想往事,还是又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看着我干嘛?你小时候没挨过打吗?”她问的很是理所当然,似乎答案一定是“当然,我挨过打,跟你一样。”

    但钱三平说:“我爸妈没打过我。”

    “不会吧,你们农村家庭,又是三兄弟,那不都皮得很?”

    “没有,我爸妈对我们都还挺好,不过也是种地太忙了,没时间管我们,我属于天生天养。”聊到这里,他也吃得差不多了,正要伸手往兜里掏他的散装卫生纸,乔圆圆马上递过来一张带着玫瑰香的纸巾,“用这个吧,待会儿我放一点在你宿舍里,你就用这种。”

    “太香了,香的我想吐。”

    “…………”乔圆圆站起来,勒令他,“就用这个。”

    “行吧。”他起身,拿上乔圆圆的帆布包,再牵起她往外走,“喝不喝饮料?”

    乔圆圆摇头。

    钱三平交代说:“我一会儿还得去加班,你就在我宿舍玩会儿,等下午下班了我带你出去吃好的。”

    “嗯…………行吧…………”她勉强答应。

    钱三平领着她走到生活区,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原先老厂区的家属楼,都是八十年代建筑,楼梯房,生锈的铁门和水泥窗花。

    钱三平的宿舍在五楼,把久坐不动的乔圆圆折腾得气喘吁吁。

    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五十平方左右的老式房屋,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小,窗户小,走廊大。

    还有暖气扑面而来,熏得乔圆圆两腮通红。

    与想象中单身汉的家不同,钱三平的宿舍干净明亮,布置整洁,也没有任何异味。

    甚至客厅那座年代久远的老沙发上还盖着灰色沙发盖布,只是暗色调的装饰衬得原就采光不好的客厅显得越发阴沉。

    乔圆圆站在门口,一时局促。

    钱三平招呼她,“坐吧。”

    转身从鞋柜里掏出一只孤零零的备用钥匙递给她,“门钥匙你拿着,以后方便进出。”

    “这…………不太好吧…………毕竟咱们也是…………才认识没多久…………”

    钱三平不理她,随手把钥匙放在茶几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累得长舒一口气,“这就我一个人住,房间里所有东西你想用就用,不用跟我打招呼,就是没什么零食,回头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提前买。”

    房间内温度高,乔圆圆热得出汗,忍不住脱掉外套,“你们这儿真暖和,你出门没关空调吗?”

    “哦,不是,家属区冬天有集中供暖。”

    短短几个字,瞬间就拿下怕冷至极的乔圆圆,她激动道:“那我冬天要来这里住,这也太棒了吧…………”

    湖南的冬天会杀人。

    钱三平微微一笑,“钥匙给你了,你想来就来,夏天还有供冷,你还可以来避暑。”

    “天哪,神仙单位,你们还缺不缺人,我想来打工。”

    “我们单位不招女生,不过,我缺家属…………”他伸个懒腰,整个人累得随时都能闭上眼睛睡过去,但生理本能让他强打精神,朝乔圆圆招招手,“所以家属同志,要不要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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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Chapter26

    ◎发现前女友◎

    Chapter 26

    他坐在一只又破又旧的棕黄色单人沙发上, 洗到发白的浅蓝色工作服上星星点点沾着机油印和泥点子,戴了一上午安全帽之后,他原本浓密的短发已经被压得没了形, 人也懒洋洋,仿佛被抽掉了脊骨,此刻一口气全靠沙发背撑着。

    但唯独一双狭长的眼睛亮晶晶,带着期待又带着玩笑, 正恰恰好望着她。

    仿佛她是一条路边小狗,他勾勾手,他立刻摇着尾巴上赶着讨好。

    然而等她想清楚、回过神的时候, 她已经坐在钱三平膝头, 脑袋靠在他肩膀,乖得像一只宠物猫。

    他握住她肩膀, 说话时声音里带着浓厚的疲惫感,仿佛说着说着就要睡过去,“开这么远过来, 累不累?”

    “还好, 毕竟开宝马不堵车。”

    钱三平闷声笑, 胸腔一阵起伏,“毕竟是尊贵的宝马小姐姐。”

    “还好还好。”他身上渗透着古早洗衣粉和汗水混杂的味道,不难闻, 当然也算不上好闻,她抬起头, 看着他疲惫的脸, 伸手在他长满青色胡渣的下颌上慢慢摩挲, “胡子长得好长了。”

    “嗯……没时间刮胡子, 晚上刮…………”

    她反复地用手背去蹭他的胡渣, 刺拉拉的胡渣在她手背皮肤上刮来刮去,有一些微微的疼,一些微微的痒,她甚至感觉这样的摩挲,比亲吻或拥抱更加亲昵。

    她有些沉迷,眼神放空,头脑也不设防。

    她轻声地、缓慢地回想着,“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一年回一趟,每次过年回来,我都好期待他跟我玩那种拿胡子蹭我脸的游戏,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在哪里看别人的爸爸做过,就记在心里了,总是很想……很想…………”

    “像这样?”他抱着她,右手掐住她侧腰,把她摁在腿上不许逃,尔后扬起满是胡渣的下巴左右摇晃地往她脸上蹭,吓得她连连后缩,在他腿上扭来扭曲喊救命。

    “不行不行,我脸要被你扎漏了!哈哈哈哈哈…………不要啊…………好痛啊救命啊…………警察!我要打110报警!”

    钱三平玩够了,总算放过她,再度靠回沙发背,依旧是懒到睁不开眼的模样,还不忘弯曲食指,刮一刮她发红的脸颊,“怎么样?好不好玩?”

    “好玩个屁,脸都烂了。”乔圆圆推他一把,没推动。自我怜爱地摸着自己滚烫通红的脸颊,“好了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找爸爸蹭脸颊的梦了,笑,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

    钱三平嘴角带笑,抬手摸了摸她的丸子头,贴切地说不是摸,是手掌成爪样,一把扣住“丸子”,抓紧,又放开,把她的头发当成某种新鲜玩具,“这几天太忙了也没怎么问你,你心情好一点没有?你爸他们没再来烦你了吧?”

    “没有。”乔圆圆摇头,“我叔叔后面又给我发了两条‘百善孝为先’的古代小故事就也没消息了,估计是觉得我油盐不进,没救了吧。”

    说完等了半天没人回应,她再一抬眼,钱三平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害她坐在他腿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很。

    于是她趁机近距离观察他,凑近看,他眼睛不大,但睫毛很长,此刻闭上眼,细长的睫毛便在皮肤上投下纤长的影,蓦地可爱。

    他鼻梁很高,笔直如同一道山脊,方便架住近视眼镜不滑落。

    他的嘴唇不厚也不薄,颜色很淡,很适合去当美妆博主搞口红试色。

    她看得心痒痒,想伸手把他两瓣嘴唇捏住往外拉,拉成鸭嘴兽——

    叮叮叮!!!

    人在做坏事时总是格外心虚,钱三平的手机闹钟一响,先把乔圆圆吓得一蹦三尺高。

    钱三平艰难地睁开眼,人还在懵懂当中,摸黑一般四处掏手机,找到手机关掉闹钟,他无奈地站起来,“上班,唉……我估计只眯了十分钟…………”

    “怎么办,感觉是我打扰到你了…………”乔圆圆原本也只是在讲客套话。

    钱三平却肯定道:“嗯,确实是。”

    等乔圆圆沉下脸,他又说:“我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要非礼我,很紧张,不敢睡熟。”

    “搞笑,谁要非礼你啊?我长这么漂亮我非礼你?讲出去谁信啊?”

    “搞笑,我长这么帅,秀色可餐,你不想非礼我?讲出去谁信啊?”

    乔圆圆起先一愣,后来没控制住拳头,给了他肩膀一下,“你少学我!”

    他立刻弯曲双腿,指着左边肩膀说:“来来来,捶这里,这里酸。”

    她又给了他邦邦两拳,钱三平还在笑呵呵,“对对,就这,用力点,中午没吃饱啊?”

    “不锤了!”钟山区锤王终于恼羞成怒,“你不是到点了吗?怎么还不去上班?”

    “嗯嗯,走了。”他站直身体往外挪,关门时叮嘱她,“有事给我打电话。”

    “行啦,知道啦!拜拜!”

    砰一声,门关了。

    宿舍就只剩乔圆圆一个,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她一改之前的拘谨和矜持,大喇喇横躺在钱三平的沙发上,开始连WiFi,刷手机。

    孙晓彤给她发了张淘宝截图,是Elegance的粉饼。

    附言,“刚到手,确实还不错,贵有贵的道理,推荐给你啊。”

    乔圆圆回:“一千多块啊,买不起,我最多用个MAC,还是你有钱。”

    孙晓彤很快回过来,“哪有,只不过女孩子要懂得投资自己,对自己好一点嘛。对了,你最近怎么样?相亲了吗?”

    乔圆圆:“没有。”

    孙晓彤:“那是有新对象了?”

    乔圆圆想了想,依旧回:“也没有。”

    孙晓彤:“看来咱俩是要做一辈子单身好闺蜜了。”

    乔圆圆:“哈哈哈哈你不会啦,你那么漂亮,肯定很多人追。”

    孙晓彤:“追我的我不想要,我想要的却…………唉…………难说…………”

    聊来聊去都是“不想找对象”,但又要一起研究“如何找对象”之类的话题,说得多了也没劲,她退出微信,开始刷微博。

    到最后微博也刷到反胃,她于是坐起来,开始像老虎巡视新领地一样,巡视整间屋子。

    像这类八十年代建成的房子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客厅非常小,大概七八个平方,和主卧、次卧的面积不相上下,而且采光差,只在侧面开一扇小窗户,大白天也需要开灯照明。

    客厅只放了两排沙发,一个摇摇欲坠的木茶几,电视柜上的大型电视机年代久远,落满灰尘,显然已经失去放映功能。

    她为所欲为、不讲道德、得寸进尺走进主卧——

    主卧果然和客厅一般大,只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一排衣柜和一张陈旧发黄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竖着一张椭圆形大镜子,镜子表面一层模糊的灰,照得镜子里的人仿佛低像素照片——透着一股朦胧美。

    乔圆圆站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充分欣赏了自己的模糊之美,这才启动了她的侦探之路。

    有谁能忍住不在男朋友家里搞侦查活动呢?

    反正乔圆圆不行。

    她第一个翻的是梳妆台旁边堆了四五层的收纳箱,原以为“蛛丝马迹”要慢慢找,没料到打开第一个收纳箱就有收获。

    里面全是手写试卷、笔记和卡片。

    她最先翻开笔记本,粉红色封皮,小兔子贴纸,再翻到内里小巧娟秀的字迹,一看就知道是这笔记本的主人是女生。

    笔记的内容都是日语学习课程,卡片和手写试卷却是英文教学。

    她赶快翻到笔记本封面内页,页面最中央工工整整写着“闻晓雨2015”几个字。

    乔圆圆的心一时间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但这完全不妨碍她一页接着一页翻看这本学习笔记。

    闻晓雨用黑色签字笔记录主体内容,蓝红两色笔划重点,其中在一句“あなたのことが好きです”下面用红色中性笔标着双下划线,旁边一段歪歪扭扭的丑字标注着这句日文的中文意思,“我爱你”。

    下面还有小巧秀美的字迹,写着“讨厌鬼”。

    看到这里,乔圆圆脑海里已经完整地勾勒出一对年轻男女,打打闹闹,在课堂上、笔记上玩纸间传情的美好画面,她一瞬间血冲头顶,心跳加速,犹如人海捉奸一般愤恨交加——

    臭不要脸。

    她小声地在心底里哼哼。

    全然忘了实际臭不要脸侵犯他人隐私的人是她自己。

    再往下翻,里面还有一张荣誉证书,写的是“2016年大唐电力演讲赛亚军——闻晓雨”。

    乔圆圆的那颗澎湃的充血的心再度咯噔,没想到这女孩儿居然是他同事,该不会现在还在一起共事吧?

    前任回头再续的故事多不胜举,更何况抬头不见低头,大多数人把持不住,很难不搞旧情复燃这套剧本。

    到时候他们旧情复燃、真爱成精,那她怎么办?当个苦情女配滚一边凉快去吗?

    开玩笑,她乔圆圆会是那么好打发的人么?

    她这厢已经把狗血剧情从头到尾在脑子里演练一遍,一只收纳箱翻到底,总算翻到一张模糊的女主角照片。

    很好,很漂亮。

    她气得倒吸一口凉气,自己抢先一步给自己掐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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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Chapter27

    ◎没想到进度跳跃如此之快,还没激吻就要过夜。◎

    Chapter 27

    照片上的女孩长发及腰, 身材高挑,一双杏仁眼,一对柳叶眉, 素面朝天,穿牛仔短裙配格子短袖衬衫,胸前是复杂冗余的荷叶边领口,看样子衣着打扮还停留在2014年前后。

    她翻转照片, 果然背面的蓝色水印写着“2014 08 12”字样。

    乔圆圆的想法是——

    素颜都这么漂亮,还高,腿还长, 头发也长……

    Fuck, 她输了。

    她一无所有,除了宝马。

    果然钱三平是看上她的钱了。

    当下再没有心情“探索”未知世界, 她把笔记本、照片等零碎物品都放回原位,瘫坐在钱三平的床上发愣。

    短短十分钟,她便见证了, 不, 是想象了别人的爱情, 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不知多让人艳羡。

    她甚至开始为他们的分手遗憾, 如果他们现在还在一起,那应该已经二胎了…………

    但是, 等等!

    钱三平说他谈了三任女朋友, 那这是哪一任啊?

    至少2016年还在一起, 现在是2019年, 那其他两任是在之前还是之后呢?

    如此这般, 钱三平在认识她之前的感情生活简直是一个谜,一个充满诱+惑的谜题,不断地勾+引她去亲自解密。

    “啊!”她索性躺在钱三平的床上,望着发黄的天花板,脑海中又回想起照片里闻晓雨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孔,不禁感叹,“钱三平啊钱三平,你小子还挺牛逼啊!”

    她换一个反向侧躺着,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小肚子,自卑感如同藤蔓一般在不知不觉间爬满她整颗心脏。

    她好像一头肥猪啊。

    “我完了…………”她大字型躺平,一动不动,“我又懒又馋又不聪明,性格取胜就更不可能了,我输了,我只有分手一条路了…………”

    在她单方面宣布分手的时候,钱三平的电话来了。

    他那方背景音嘈杂,身后还有人不断喊着,“钱工!钱工!”可见真是百忙之中抽空给她打电话。

    四周太吵,钱三平几乎是对着手机吼,“你怎么样?能待得住吗?”

    “能啊。”非常能,简直太能了,跟他妈玩《明星大侦探》一样。

    “那就好,那你自己再玩会儿,我搞到六点差不多了。”

    “好,不着急,你先忙。”

    “昨天发工资了,一会儿带你去吃鱼。”

    “好。”想到自己在这偷摸翻找他的隐私,乔圆圆心中略有愧疚。

    钱三平匆匆挂断电话,乔圆圆扔开手机,照旧坐在原位,发了五分钟的呆,再度拿起手机,开始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搜索“闻晓雨”三个字,可惜找了半个小时,依旧一无所获。

    太阳落山的时候,钱工提前回来了。

    他满身是土,站在门口时还要拦住迎上来的乔圆圆,“你等会儿,我身上太脏了,我先去卫生间把衣服换了。”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掉到泥坑里了吗?”

    钱三平说:“这几天老下雨,施工现场到处都是烂泥,不小心滑了一跤。”

    他才不会告诉乔圆圆,那是怕她在宿舍等久了太无聊,干完活着急赶回来见她,才不小心在现场的烂泥地里摔了个狗吃屎。

    说出来有损他高大伟岸的个人形象,因此照例保持缄默,同时保持神秘。

    “你没事吧?”乔圆圆皱着眉,眼中满是疑虑,“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万一摔倒骨头什么的就不好了。”

    “那哪能啊?就这点伤跑医院去,开玩笑呢。”大手一挥,马上钻进卫生间脱衣服,好在卫生间外面还挂着他没来得及洗的外套和长裤,还能对付,无奈大腿上有点内伤加擦伤,稍微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

    他在卫生间里斯哈斯哈忍痛,出了卫生间,走到客厅,马上神色如常,招呼乔圆圆,“饿不饿?粒江边上有一家柴火鱼还不错,我看经常有什么网红来打卡,吃这个怎么样?”

    乔圆圆这会儿倒是忘了刚才躺床上时呜呼哀哉想分手的那股劲,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我在小红书上刷到他们家很多次了,不过要不要排队呀?我上次看探店的视频里说,至少要排半个小时。”

    “那不至于,现在还早呢,应该去了就有位置。”

    果然,钱三平能掐会算,他们赶上了最后一个位置,在他们后面的那一对情侣就只能坐在餐厅外头吹着冷风等位了。

    刚一落座,乔圆圆就对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粒江县第一神算子。”

    钱三平咧嘴一笑,“是咱俩运气好,你看看想吃什么鱼?”

    乔圆圆不敢翻菜单,“你点吧,我这个人点餐有个大问题,每次都担心自己吃不饱,回回都点多,浪费得很,还是你点吧。”

    钱三平拿过菜单开始研究,“你吃饭又快,又老担心吃不饱,怎么感觉童年比我过得还穷?”

    其中内情过于极端,乔圆圆不敢说。

    她小时候如果犯了错,李老师是能狠下心来不给饭吃的,饥饿的痛苦太磨人,她今生今世都不想再经历。

    可能这一代人里,像她一样对饥饿有记忆的人,是极少数。

    她不回答,钱三平也不追问,只是左腿上一阵一阵的抽痛让他坐立难安。

    “你怎么了啊?感觉你很生气的样子。”乔圆圆探过身体,担忧地问。

    钱三平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因为疼痛,始终绷着一张脸,仿佛在和女朋友生闷气。

    他换个姿势,重心放在右边,好让受伤的左腿休息会儿。

    期间还得强迫自己牵起嘴角,努力微笑,“没事,在想项目进度的问题,这段时间项目推进比较困难,需要协调的事情很多。”

    “哦,这样啊。”乔圆圆似乎也感受到他的工作压力,两撇眉毛几乎扭成一团,“项目工程上的事情我不懂,帮不了你,不过如果有事情要找县政府的话,倒可以想想办法。”

    但实际项目推进最大的问题是下雨,别的都好解决。

    钱三平赶忙拒绝,“没事,我们有办法解决,你别操心我的事情。”

    柴火灶上的鱼煮的差不多了,服务员一揭锅盖,热气瞬时间涌上来,将钱三平的眼镜蒙上一层厚厚的水雾。

    他把眼镜取下来,慢慢擦,无奈抱怨,“近视眼就是不方便,我看你应该视力挺好的。”

    “没有呢,我有一百度近视加五十度散光,开车都要带眼镜的。特别是晚上,我感觉我眼睛畏光很严重,晚上开车经常感觉啥啥都看不清,得瞪大眼睛盯着看,然后遇到远光狗,眼睛都给我照瞎。”

    “那你晚上要少开车,挺危险的。”他戴上眼镜,很自然地把乔圆圆的碗拿起来,盛一碗鱼汤,“先喝汤,小心烫。”

    还蛮会照顾人的……

    她暗琢磨,觉着眼前的细心体贴都是被前女友调教出来的成果,属实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

    手边的这碗鱼汤,瞬间就不香了。

    习惯打直球的乔圆圆只犹豫了五分钟,就径直问:“可以聊一下前任吗?”

    “可以啊!”钱三平放下碗,又拿个大铁勺在锅里捞了两块鱼肚子肉放进乔圆圆碗里,“吃这个,这个刺少。”

    “我今天不小心在你梳妆台上看到一张英文学习卡片哎,应该不是你的吧…………”

    废话,当然不是!

    钱三平面不改色,埋头认真喝鱼汤,抽空回答:“哦,应该是我前女友的。”

    “是吧……她是英语老师吗?”

    “不是。”钱三平答得很含糊。

    但乔圆圆不肯放弃,终于鼓起勇气抛出终极问题,“那你跟你前任为什么分手啊?”

    钱三平端碗的手明显顿住,隔了半晌才放下碗,沉声说:“是我的问题。”

    他垂着眼睛,拿住大勺,漫不经心地在锅里搅动,捞了半天也没看捞上来一块吃的,“我不是跟你说我之前投资失败,不但把积蓄填进去,还欠了一屁股债吗?就是在我和她快要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状态也不好,人很消极,而且给不起彩礼,车卖了,房子也没钱买,还要还债,她跟我分手是很明智的选择。”

    这个答案,和乔圆圆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呆呆望着钱三平,心底里五味杂陈,第一个念头是完蛋完蛋,这也不算感情破裂,而是现实所迫,谁知道他心里会不会余情未了,不知那天发神经,要和前任上演一场突破世俗阻碍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因而她看向他的眼神越发神秘莫测,直到看得他汗毛倒竖,忍不住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之前挺失败的?”

    乔圆圆醒过神,说:“哦,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可惜啊,多好啊,都快结婚了,居然因为钱的事情分了。”

    “不可惜。”钱三平说着,定定地望着乔圆圆,“人要向前看。”

    可惜可惜,乔圆圆没能接收到他的深情讯号,反而沉浸在有关钱三平与前女友的八卦故事里走不出来,她厚着脸皮还要问:“那她是干什么的?也在粒江吗?”

    “在粒江,是小学老师。”

    “那…………”

    “吃饭!你不吃我要吃,我饿的不行了。”

    乔圆圆那颗追寻真相,不,八卦的心,被钱三平一声“好饿”暂时掐灭。

    她不甘心地埋头吃饭,因为心思重,今晚的柴火鱼吃到肚子里都没能回想起到底什么滋味。

    走出餐厅,万家灯火,钱三平拉着她在粒江江边上散步,借江风吹一吹满身的柴火热气。

    两人肩并肩走着,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只右手有些小动作,会反复捏着她被牵住的手,仿佛在揉一块橡皮泥。

    忍受不了沉默,乔圆圆开口说:“我感觉你们国企央企的都很喜欢找老师。”

    钱三平照实陈述,“好像是,领导给介绍的基本上都是老师,我同事大部分也都找了老师。”

    “所以你也想找个老师。”

    她声音低沉,眼神幽暗,杀气四溢。

    当下,钱三平就算再迟钝,也能感受到危险降临,小命不保,于是立刻拐弯,“没有,我想找公务员,最好是钟山区的。”

    “但是我没有寒暑假。”

    “你漂亮。”

    “我经常加班。”

    “你漂亮,你还有宝马,你赢了,你绝对赢。”钱三平总算抓住重点,单方面宣布乔圆圆赢过所有女老师,这才让她收起杀气,放松拳头,就连眼神也和善起来。

    她脸皮微红,谦虚道:“干嘛啦,我才没有那么旺盛的胜负欲呢,我很心态很平和的,最不喜欢攀比了。”

    “对对对,我觉得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平和。”钱三平点头如捣蒜,简直不能同意更多。

    慢慢走回厂区,乔圆圆自然要上车走,钱三平却拉住她,真诚地建议,“晚上开四十多公里太危险了,回市区的路有一段是没有路灯的,你要不住一晚,明天再走。”

    “啊?”乔圆圆愣在车前,没想到进度跳跃如此之快,还没激吻就要过夜。

    不太好,着实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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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Chapter28

    ◎天山童姥得吃个“贡品”补补身子了。◎

    Chapter 28

    “这…………这不太好吧…………”

    虽然她知道自己颜值尚可, 身材颇佳,浑身散发着三十岁女人的成熟荷尔蒙,但她仍然希望钱三平能够保持理智, 做一个守法懂礼的正人君子。

    钱三平问:“你以前在同学家也留宿过吧?”

    “嗯,去外地玩的时候有在同学家睡过两天。”

    “你就当我是你同学。”

    “但我那是女同学哎。”而不是眼前这位四肢修长,眼神温柔,事事处处都对她胃口的成年男性。

    她怕留下来之后, 失去理智的人会是她。

    钱三平说:“那就当我是你女同学。”

    乔圆圆诧异,“这种事还可以假装的?”

    “嗯,你就叫我萍萍吧。”谎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他很快进入“萍萍”这个角色, 长臂一伸揽住她肩膀,“走吧, 圆圆妹妹,晚上我们一起打游戏聊心事吃零食。”

    “你少来,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再说了, 我不回去我妈会骂死我的。”想到李老师暴跳如雷的场面, 乔圆圆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钱三平根本没把李老师这个障碍放在眼里,“你打电话跟你妈报备,就照实说, 她一定不会骂你。”

    “照实说?怎么照实说?”

    “说半夜开车太危险,你留在男朋友家过夜。”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柔声道, “别闹, 我是真的怕你一个人回去有问题, 这条路不是很好走, 我之前听同事说过路边抢劫的事情,我怕你不安全。”

    “可是…………可是…………”可是她真没做好准备走到这一步,然而所有借口都被钱三平堵死,她只能磕磕巴巴地说“可是”。

    他了然地笑,已经看破她有效度为零的伪装,“你放心,我今晚就是你的女同学,我肯定不干嘛,绝对不会做你脑子里现在想的事情。”

    乔圆圆话不过脑,下一秒立刻反驳,“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

    钱三平还在笑,“电荷都自生自灭了,你这张嘴还是硬的。”

    “电就电嘛,电荷又是什么?”

    “萍萍姐姐”揽住她肩膀,勾着她的手臂往宿舍走,边走边解释,“电荷就是电的微观体现,在物理学里面,电荷是不可能凭空产生与消失的,必须在外力的作用下才能产生和消亡,有正电荷就必须有负电荷,两者同时产生,同时消亡,不能单独存在。”

    表面上的乔圆圆给与他海豹式鼓掌,同时瞪大了一双亮晶晶的眼,拉扯着少女音赞叹道:“天哦,你好厉害,这你都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初中物理考十四分唉,物理老师看见我都要躲着走。”

    暗地里的乔圆圆:天啊,讲的是什么屁啊,是人话吗?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哎呀上午遇到的狗子又来了,哦吼,手下败将,要不要再吓吓它?还是算了,感觉钱师傅随时要讲完,我得准备好reaction。

    “萍萍姐姐”在“圆圆妹妹”不遗余力的夸奖下昂起了骄傲的小脑袋,左摇右晃地回到宿舍。

    一进房间就有暖气扑面而来,冬日里的幸福感油然而生,难怪钱三平的床上只一床薄薄的丝绵被,敢情根本不需要其他保暖设备。

    乔圆圆瘫倒在沙发上,大喊一声,“我爱暖器!”

    “我觉得你可以适当爱一下暖器的主人。”钱三平脱掉外套,露出内里一件旧到脱线的深蓝色套头毛衣,真诚地向她提出建议。

    “我不要。”趴在沙发上的乔圆圆说,“我更愿意爱一个机器,一条狗,一只猫,因为这些东西不会伤害我,也不会离开我。”

    “这么悲观?”钱三平坐到她身边,轻轻抚摸着她散成一片的丸子头,“来,有什么伤心往事,跟萍萍说一说。”

    “yue了,想吐。”她坐直,伸手扒拉着钱三平旧毛衣上的线头,发愁说,“我还是回去算了,我不敢给我妈发信息。”

    钱三平无奈,“已经十点多了,你到家就是十一点半,我能让你一个人这么干?那我还是男人吗?手机给我,我给你妈发信息。”

    乔圆圆把手机递给他,他即刻摘掉眼镜,死盯屏幕,开始认真编辑。

    “可是我没有换洗衣服,也没有带卸妆油,睡衣也没有…………”

    “睡衣你穿我的,换洗的……一次性内裤和卸妆油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还要什么?我都去买回来。”

    “毛巾牙刷。”

    “单位发了一堆,用不完,我都给你拿新的。”

    “………………”完蛋,想不出来了,她好像真的只能留宿在这里。

    不一会儿,乔圆圆的手机震动,李老师的信息闪现在屏幕,只两个字,“好的”。

    乔圆圆看着钱三平,目瞪口呆。

    钱三平忍住得意,收起笑容,轻描淡写地说:“你看,这不就答应了吗?小事一桩。”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要知道李老师在她十岁以后就没能行使控制权,因此自从她回到文春以来,李老师的控制欲几乎达到顶峰,可与魔鬼齐名。

    钱三平说:“我把我工作证和定位发过去了。”

    “那不有你照片吗?”京东快递的事情不得穿帮?

    “没事,工作证上的照片P得太过,根本对不上人。”

    “你还P图呢?”

    “人事组P的,我也没办法。”

    乔圆圆把他工作证拿过来一看,寸照上的钱三平仿佛打满三十针玻尿酸,整张脸就像一只硕大白嫩的北方馒头,和真人搭不上半毛钱关系。

    “好娘哦。”乔圆圆实话实说,“照片上的你像一个年老发春但到处找不到对象的Gay。”

    “我不是Gay。”钱三平认真反驳,“我走了,去给你买东西,还有什么想要的跟我说,你稍微坐一会儿。”

    “我想喝可乐。”

    “行,还有吗?”

    “没了。”

    钱三平骑着他的小单车,溜达到城中心,依照现场连线时乔圆圆的指示,把过夜装备全部买齐,带回宿舍。

    他一出现,乔圆圆便没来由地紧张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也跟防贼差不多。

    钱三平似乎完全猜中了她的想法,却一个字不说,只当自己是女同学,招呼她,“你过来,我教你怎么用热水器。”

    “哦。”

    乔圆圆慢慢跟着他走进卫生间,看着他认真向她演示操作方法,再把睡衣、拖鞋以及其他洗漱用品都摆放齐全,“这个睡衣我一般不穿,是干净的,其他东西也都没用过,你放心。”

    她小声说:“我没有不放心。”

    钱三平道:“你肯定不放心。”

    见她委屈,他转而又解释说:“女孩子在外面小心一点是好的,我先去客厅打两把游戏,你洗吧,有事叫我。”

    “好。”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把游戏的声音调的很大,乔圆圆在洗澡时还能时不时听见外面传来“Enemy has been slain”的死亡宣判,让她能够确定他听不到卫生间的动静,也让她能够安心洗澡。

    等她刷完牙,他的游戏还没结束。

    睡衣是一套法兰绒质地,深蓝格子长袖套装,码数是180,乔圆圆这个小身板穿,得把衣袖、裤脚全都挽起来,上衣仍然长得像短裙,盖到屁股下面。

    她走到客厅,头发微湿,不施粉黛,身上还穿着他的睡衣。

    钱三平一局游戏结束,望着卸妆之后干干净净、小巧玲珑的乔圆圆,一时之间竟然失语,只觉得此刻的她显得格外脆弱,格外需要保护。

    他想抱抱她,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不用担心,今后万事都有他,让他来替她挡风遮雨。

    他喉头窜动,热血沸腾,忍不住干咽一口,正要说话。

    乔圆圆抢先一步,举起两只手,向他展示她水袖一般的睡衣衣袖,“你看我像不像天山童姥?”

    “天山童姥?”他努力回想天山童姥是哪位。

    “嗯,就是天山童姥不是练的那个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吗?练这个功每三十年要返老还童一次,我感觉我现在就是天山童姥突然到时间返老还童了,衣服都还没换,身体先变成小人,哈哈哈哈哈哈,我袖子这么大正好藏生死符,piupiu…………”说着还朝他做了个发射生死符的手势。

    “…………”钱三平愣在电脑前面,隔了半天才说:“嗯……你先睡,我去洗澡了…………”

    乔圆圆已经别无选择,只能乖乖爬上床,老老实实等待钱三平的出现。

    未过多久,卫生间的水声停了。

    乔圆圆放下手机,抬头便瞧见一名下半身裹着浴巾,上半身还带着水珠的半裸男子。

    他的身体精瘦有力,平滑结实,一身靠田地里劳作练出来的腱子肉,染着均匀的小麦色,性+感得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到底是谁是秀色可餐?

    到底谁应该担心今晚吃亏?

    乔圆圆这会儿改主意了,认为调整一下进度,加快一下节奏,跳过激吻直达完成形态也不是不可以。

    她拉高被子,遮住自己控制不住一个劲上翘的嘴角,满脑子都是——

    天山童姥得吃个“贡品”补补身子了。

    钱三平正是这个“贡品”,滋阴补阳,气血两补,再好不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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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Chapter29

    ◎听得出来,钱三平已经恼羞成怒。◎

    Chapter 29

    慢慢地、慢慢地, 乔圆圆的被角越来越高,到最后只露出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半裸出浴的钱三平。

    他侧过身, 拿着短毛巾擦头发,他动作粗犷、行动迅捷,被毛巾掸落的水珠浮在热烘烘的暖气里,很快被房间内暧昧的温度烘干, 蒸腾成一丝一缕的洗发水的余香。

    他擦完肩膀上滴落的水珠,忽而转过身站在床尾,盯住只剩一双大眼睛露在外头的乔圆圆, “圆崽——”

    洗完澡, 不,是半裸的钱三平声音格外低沉, 仿佛一把刚刚涂抹过松香的大提琴,每一个音都跳动在乔圆圆的脉搏上。

    她下意识地往被窝里缩,脑子里大喊着完蛋完蛋, 男色害人, 明明是她先警告他要守规矩、懂礼貌, 到现在想要无法无天,为所欲为的人居然变成她。

    如果她真有天山童姥的神功就好了,那就立刻、马上, 上演“不可描述”剧情。

    “圆崽!”见她发呆,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再喊一次。

    乔圆圆适才从她那些橘黄色思绪中抽离开, 看向钱三平, “叫我干嘛?”

    哼哼, 答案最好是“干啊”。

    “你瞪那么大眼睛干什么?”他随手把擦头发的短毛巾搭在椅背上, 转过身去翻衣柜。

    “我没有啊!我眼睛本来就这么大…………”她这双眼, 今晚堪比探照灯,一路跟着钱三平来到衣柜旁边,眼睁睁看着他从衣柜里抽出一条蓝色内裤——

    天啊天啊,难道要在她面前脱浴巾穿内裤吗?

    这是不花钱就可以看的东西吗?

    她再上上下下将他扫射一遍,眼前的男人是农田里历练出来的庄稼汉,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是实打实的结果,绝不是蛋白粉在作弊,小麦色皮肤佐以绵延起伏的肌肉线条,任何女人来看都要心潮澎湃,更何况是她——

    拥有十余年有色小说阅读经验的乔圆圆。

    嗷呜,她一口咬在被子上,内心“男人勿进”的防御墙已经彻底崩塌,甚至想要唱起《圆圆欢迎您》。

    可惜钱三平听不见她心里的那首歌,他理性且从容地转过身,拿着内裤走向客厅。

    唉…………

    原本靠床半坐的乔圆圆这下仿佛失去重心一般往下滑,直到全部躺平,两只探照灯一般明亮的眼睛和天花板打起了照面。

    没等她放空多久,眼前突然投下一片灰暗的影,是钱三平将保温杯放在她那一边的床头柜上,嘱咐她,“开暖气很干的,你晚上要喝水就喝这个。”

    乔圆圆看着近在咫尺的胸大肌,咽了咽口水,“好的,谢谢。”

    钱三平微微一笑,也十分有礼貌地回答她,“没事,不用谢。”随手便将她的床头灯关了,令整间房只剩下他那方的床头灯,昏黄的光,熟透了的男和女,干燥的暖气,一切都让人难以保持清醒。

    乔圆圆没酒也微醺,眼睁睁看着钱三平绕过床尾,走向另一边,她那双探照灯似的眼睛不负众望,成功扫描到最重要的“零件”。

    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额滴个娘喂,好大一包。

    第二个念头是——好像垫了安心夜用卫生巾。

    这第二个念头让她的神志稍微清醒一些,能够以正常心态面对钱三平。

    “你明天几点上班呀?”她企图用“碎嘴子”驱散脑中“好大一包”和“腱子肉”的粗俗画面。

    “八点,我一般七点半起来,你睡你的,不用管我。”他干净利落地关灯,躺好。

    乔圆圆眼前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黑,窗外路灯和对面楼的光亮零星透进来,依稀能够勾勒出钱三平的眉眼轮廓,令他在夜色的朦胧微光里少去几分粗放,多添几分柔和。

    “钱三平…………”她用小小的、软绵绵的声调喊他。

    他半边身体软下去,声音却要刻意硬起来,“什么事?”

    乔圆圆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胖了啊?我肚子上、大腿上,脸上,到处都是肉。”

    “没肉那是白骨精。”他声音平稳,毫无感情,根本不像在安慰人。

    “可是我身高不够一六零,但是体重已经过百了,我感觉我像一头走地猪。”

    “走地猪”三个字完全击中钱三平笑点。

    好在黑暗是他的保护色,足够他绷起脸、憋住笑,隐藏自己不合时宜的反应,“乱说,你哪有走地猪胖。”

    “那走地猪多重?”

    “三百来斤吧。”

    “那我就是两头走地猪,双胞胎走地猪。”

    “你数学考几分?”钱三平都差点被她绕进去。

    “我高考数学九十分啊,刚好及格,怎么啦?”乔圆圆被他问得一脸懵。

    钱三平说:“没什么,感觉你学习还是挺努力的,不容易。那啥,你真不胖,也不矮,真的,一米六五以下的女生在我看来都差不多高,没啥区别。”

    “真的?”

    “真的。”

    “那小学老师多高?”

    “乔圆圆哎…………”钱三平翻过身,侧睡,正对她。

    “干嘛啊,不能问啊?唔唔唔唔唔————”

    前一秒还气焰嚣张的乔圆圆,下一秒就被捂住嘴,只能唔唔唔地讲不出话来。

    而钱三平顺势将她往怀里一捞,让两个人都朝着窗户的方向侧躺着,乔圆圆的后背紧贴他胸膛,更要用堪比长臂猿的四肢困住她,咬牙宣布,“睡觉!”

    但乔圆圆不服输,经过一番挣扎扭动,终于从他掌心里挣脱,当即大声控诉,“法西+斯吧你!干不过就捂嘴!”

    “睡觉睡觉,我明天还要干一天活儿,我是真的困了。”吵也吵不过,唯有示弱。

    他主动投降,乔圆圆也终于安静。

    然而她安静不过两分钟。

    “唉…………”乔圆圆长长叹一声。

    “又怎么了?”

    “你刚扑过来那一下,我还以为你会按住我两只手,然后狠狠地强吻我呢!”

    钱三平哈哈大笑,由于他的嘴唇和乔圆圆的耳廓贴的太近,这笑声震得她耳根子一阵钻心的痒。“乔圆圆同志,你作为国家干部、人民公仆,能不能少看点不健康的东西?整天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啊?”

    “能想什么?还不是那些东西?”

    “哪些东西?”他装傻。

    乔圆圆回答:“还不是人民的嘱托,党的命令。”

    “哈哈哈好,特别好,根正苗红乔圆圆。”

    “哪里哪里,只能说优秀是一种习惯。”

    “那你想不想要?”他憋着笑,忽然认真起来。

    “啥?”轮到乔圆圆被问得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乔圆圆翻过身,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咋?想学习党的任务和人民的嘱托?那咱先一起背诵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吧。哎哟,创文三年又三年,谁能比我背得更溜?富强民主文明…………唔唔唔…………”

    这个“唔唔唔”显然和前面那个“唔唔唔”唔得不一样。

    这次唔得更暧昧,更缠绵,更加的欲拒还迎,以及回味无穷。

    他吻她。

    “怎么不背了?你不是说没人比你背得更溜吗?”他抬起上半身,望着她绯红的脸颊,笑着问。

    乔圆圆一咬牙,偏要继续,“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唔唔唔…………”

    再后来乔圆圆找了个空档捂住脸,闷声念着,“爱国敬业诚信友善,背完了!”

    她的强迫症已然无药可救。

    钱三平一阵狂笑,等他终于笑够了,再度躺回原来的位置,从身后抱住乔圆圆,他拉好棉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末了不忘叮嘱她,“以后少看皇书。”

    “谁看皇书?我看的都是生理卫生知识。”

    “嗯嗯,你说什么都对,睡觉!”说完立刻闭上眼,发挥三分钟入睡神功。

    无奈乔圆圆又在他怀里不自在地扭了扭。

    钱三平闭着眼评价,“你怎么蛄蛹来蛄蛹去的。”

    “不是,我…………”

    “像蛆…………”

    “你才像蛆。”反驳完,乔圆圆语带迟疑,“不是,我是说,钱三平,你确定你现在能睡着?”

    钱三平笃定道:“你不吵我我马上就睡着了。”

    乔圆圆好心建议,“可是你这个样子…………男生的生理构造我不是很了解但是……可能…………对身体不太好吧…………”

    “睡觉!”

    听得出来,钱三平已经恼羞成怒。

    【📢作者有话说】

    想问下大家,以后是早上八点中更新,还是九点钟更新比较好?

    第30章 Chapter30

    ◎“你这儿太好了,我下礼拜还要来。”◎

    Chapter 30

    乔圆圆带着一丝不大好的念想入睡, 梦中天地广阔、自由飞翔,她最终落在一片金黄的高粱地里,迎面走来一位穿羊倌服、脑门上扎个红色大汗巾的西北汉子, 他有着黝黑的皮肤和坚硬挺括的胸大肌,空气湿热,一滴汗从他修长的脖颈滑落到他平坦的前胸,再继续, 向下去,向着他窄瘦的腰,以及腰间松散的红裤头上——

    乔圆圆下意识地闭上眼, 准备尽请接收大自然的狂风骤雨。

    然而下一秒, 西北汉子突然在她面前打起腰鼓,跳起陕北秧歌, 扯着嗓子唱起了“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艳艳…………”

    声浪太强,震碎耳膜,乔圆圆在剧痛中睁开眼, 一时天光大亮, 身边哪有陕北汉子的踪影?只剩个冰冰凉凉的被窝。

    乔圆圆顿时生出一股一夜情过后的苍凉感。

    即便这一夜她都在听陕北汉子唱《山丹丹开花红艳艳》。

    现代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翻手机, 果然有钱三平的信息,嘱咐她,“我去上班了, 洗漱的东西放在卫生间,都是全新的。给你叫了个肯德基早餐外卖, 九点钟到, 那时候你应该醒了。”

    乔圆圆眯着眼睛看了看时间, 已经八点半。

    她睡得真沉, 钱三平起床洗漱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着。

    赶紧一溜烟爬起来, 刷牙洗脸穿衣服,牙刷还在嘴里搁着,外卖就到了。

    在这化妆是没可能了,她在梳妆台前翻来翻去,最终也只找到一瓶青蛙王子宝宝霜,涂在脸上油腻腻的,像糊了一层猪油。

    因而她就这样穿着钱三平的睡衣,涂着钱三平的宝宝霜,吃着钱三平点的早餐,优哉游哉开启懒惰模式。

    离开工作地,也离开李老师管控的周末总是格外迷人。

    更何况还有暖气,能然她穿着单件睡衣也不嫌冷,稍微蹦跶几下还要出汗。

    她如同躺尸一般瘫在沙发上,一口气刷手机刷到十二点,钱三平给她打电话时,她刚好山穷水尽地去给手机充电。

    “想吃什么?”

    乔圆圆哼哼两声,厚着脸皮说:“我其实不是很想出门唉,感觉外面好冷,我这个天气好容易感冒的。”

    “明白了,我去食堂打饭给你带回去吧,你想吃什么?”

    “哎呀,钱师傅你太好啦,简直是苦难人民的大救星,冉冉升起的红太阳。”

    “打住,打住。”电话另一端的钱三平显然嘴里憋着笑,但工科男的重心从不偏移,“马屁晚点再编,先说你想吃什么?”

    “昨天那个梅菜扣肉还蛮不错的,Q弹爽滑,吃起来像少儿版的橡皮糖。”

    “什么糖?”

    “对了,有没有酸辣鸡杂,我想吃个开胃的。”

    “不一定,我得先去食堂看看,要不一会儿到食堂跟你视频,你自己挑吧。”

    “好嘞,谢谢钱师傅,我可以买准时宝吗?”

    “给我十分钟。”

    果真,十分钟后,钱三平带着从食堂打包的梅菜扣肉、口味鸭和清蒸南瓜出现在门口。

    乔圆圆乐呵呵地朝他竖起大拇指,“这个准时宝买的值。”

    “早餐好吃吗?几点起的?”饭盒是他自己平常寄放在食堂的,粉蓝色,分三格,外表已经磕磕碰碰掉了不少漆,他一个接一个拆开,顺手把一次性筷子也递给她,“我们食堂的鸭子还可以,小钱斗胆请钟山区鸭霸王品鉴。”

    “好说好说。”

    鸭子切得很碎,她挑一块鸭腿中间的肉塞进嘴里,确实味道很浓,香辣满口,惹得钟山区鸭霸王也不住地点头,顺带左顾右盼地找地方吐骨头。

    这时钱三平伸出掌心摆在她面前,“先吐我手上。”

    她愣了愣,随即谨慎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再慢慢地、试探性地把鸭骨头吐到他手心里。

    而他半点不嫌弃,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是个值得关注的事情,转背就把鸭骨头丢进厨房垃圾桶。

    乔圆圆心里又咯噔一下,想着这又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一切顺其自然都仰赖前辈们潜移默化的培训。

    她甚至在心里给前女友发锦旗,太优秀了。

    钱三平从厨房出来,找了个小碟子放在桌上,“就吐这儿。”

    “哦。”嘴里的鸭肉突然不香了,她打算转移思绪,和钱三平闲聊,“你中午要睡午觉吗?”

    钱三平埋头苦吃,含糊说:“睡不成了,今天太多事情了,中午去办公室写报告,下午继续去现场。”

    “好辛苦哦。”

    “没办法,起点低,只能挣点辛苦钱。”

    联想起他的家庭状况,明知道这么问不太好,但她偏要开口问:“我问个问题,钱三平,你可别生气。”

    “嗯,你问什么我都不生气。”

    “你有没有怨恨过你的家庭?我是说……很多人会想,如果父母条件好一点,自己的路会好走很多,不用这么辛苦。”这个说辞,她在体制内听过无数次,尤其到了干部调整时间,牢骚声更是响彻钟山大地。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钱三平放下碗,认认真真回答,“我觉得我爸妈辛苦一辈子,能供我和我二哥上大学,一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你不知道当年农村里供出一个大学生是什么概率,就跟中国足球踢进亚洲杯一样。我对我爸妈只有感恩,刚才我说辛苦,其实也是相对的,现在只要不让我再回去种田,我干啥都行,都不算真正程度上的辛苦。”

    “种田这么累吗?我看小视频上挺多农村生活博主的呀,都是田园牧歌,向往的生活,我还挺想辞了工作去乡下种地呢。”文科生乔圆圆的重心再度偏移。

    当然,也顺利把钱三平带偏。

    “那都是演的,你看我手——”他把粗长的右手放到她跟前,虎口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看得人头皮发麻,“这都是小时候割稻子割的。”

    “这么多伤口…………太可怕了,小心一点,慢慢割不行吗?”

    “双抢听说过没有?不抢稻子就要烂在地里。”他又伸手捏她脸颊,“你是个福气团子,啥都不知道才最好。”

    “我感觉你在敷衍我。”

    “嗯,你感觉对了。”他仰起头,笑个不停。

    乔圆圆皱眉威胁,“我看你是想尝一尝社会主义铁拳的滋味。”

    “哈哈哈哈不敢,要尝也等下次,我得去办公室干活了。”他站起身,还不忘把桌上的残渣剩饭收拾干净,“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开车小心点。”

    “知道了,大忙人。”她瘪嘴,老大不高兴。

    “知道了……”钱三平学着她那不情不愿的语调,重复一遍,又说,“钥匙在你手上,你想来就来。”

    “想来就来?万一我来了遇到别的人,那不就尴尬了?”

    “别的人就是我。”

    “除你以外。”

    钱三平瞥她一眼,断定,“那你肯定是遇到鬼了。”

    “就知道装傻!”

    “走了,你自己玩会儿,走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再上下打量她一回,“你穿我睡衣还挺合适的,行啦,别瞎想,我走了。”

    “那你记得把该扔的东西扔了,我不喜欢!”她看着他,毫不遮掩地提要求。她想的是,如果他有一分一毫的迟疑,她一定立刻、马上和他分手。

    然则他答应得十分爽快,“行,我回头收拾一下。”

    说完提上垃圾就走。

    乔圆圆吃饱喝足,又开始给自己找乐子。

    次卧被布置成了一间小书房,她一眼就瞧见书桌上有一沓空白A4纸,旁边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文具里头还有一截断了头的2B铅笔。

    她拿起笔,熟悉的感觉又回来。

    原本只想随便描几笔,没料到一画就是一下午。

    她脑洞太大,画了个蚂蚁国的小故事,一小撮工蚁突然长出巨大的翅膀和锋利的螳斧,要团结起来反抗蚁后的血腥统治,其他没能变异的工蚁志愿站出来围剿它们,似乎比蚁后更加愤怒。

    画着画着把自己画哭了,又没来由地懊丧起来,抓起画纸揉成一团,随手扔在垃圾桶里。

    这时太阳已经西斜,到了要走的时候,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依照约定给钱三平打电话,并告知他,“你这儿太好了,我下礼拜还要来。”

    为所欲为当然好,恨不得天天赖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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