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41
◎“废话,要不然我来开房干什么?我兜里钱发跳啊?”◎
Chapter 41
他一说困, 坐在驾驶位的乔圆圆立刻打蛇随棒,连声附和,“嗯嗯, 我也困得很,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实际她两只大眼睛瞪得像铜铃,脑子里跑马一般谋划着半个小时之后的剧情走向,同时还要盯住路面, 琢磨着城东的维也纳酒店是不是该左拐。
最后好不容易在没有借助导航的情况下抵达酒店。
乔圆圆把车停好,再深吸一口气,似好汉上梁山一般, 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气势, 从车后座上拿出她的手提包,里面有她放在车里备用的洗漱包。
钱三平被热空调熏得两家发烫, 下车时顺带脱掉西装外套,搭在左手手臂上,腾出右手来习惯性地牵住乔圆圆, 却发现牵了一手的热汗, 便问:“你怎么了?暖气开太大了吧, 这会儿手心全是汗。你把我外套穿上,否则风一吹你得感冒。”
说着就把手臂上的西装罩在乔圆圆肩上。
她就在他的外套里游荡,又成了小孩儿穿大人衣服的可怜相。
钱三平忍不住嘴角上扬, 一伸手把她捞到怀里,几乎是夹着她、推着她走进酒店大堂。
难得他还记得提醒她, “不回家, 跟李老师报备过没有?”
“没……没有……”没有也无所谓了, 大不了挨一顿臭骂, 她现在大脑已经被“冲一把”占据, 根本没空去考虑其他事。
她捏紧拳头,气势汹汹,到了服务台把身份证往桌面上一拍,斩钉截铁地向这个充满了速食爱情的世界宣布,“开房!”
就连服务员都被她那双坚定地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一般的眼睛所震慑,愣了半晌都还没敢把她的身份证接过去。
钱三平憋着笑,上前一步扶住女战士乔圆圆的肩膀,对前台说:“一间大床房,谢谢。”
订好房间,钱三平抢先一步付款。
乔圆圆拿着房卡走在前面,完全沉浸在自己被自己逼上梁山的矛盾境遇里,顾不上钱三平醉或者不醉,需不需要搀扶照顾。
甚至于走进电梯,发了足足有两分钟的呆,都还没伸手刷卡按电梯。
直到钱三平提醒她,“电梯没动…………”
她这才反应过来,刷上房卡,按下六楼按键。
叮一声,电梯打开,她狠狠吐出一口气,几乎是踏着正步走向8606号房间。
钱三平在身后看着乔圆圆视死如归一般的背影,暗暗好笑。
真可爱啊…………
他恍然间仿佛回到二十岁,爱情仍然是青涩、懵懂、纯洁和直接。
全然不像成年人的恋爱,从认识到结婚,仿佛一场现实交易。
而大跨步走在前面的乔圆圆小姐对此一无所知。
她刷卡、开门,打开空调,再一屁股坐在靠背椅上,动作行云流水,全程一气呵成。
她坐姿挺拔,双手抱胸,两撇秀丽的眉凑在一起讲悄悄话,严肃得就像前天在会上骂人的区长大人。
与乔圆圆的沉默不同,钱三平正值微醺时段,又有美女作陪,自然是脚步轻缓,身心愉悦,从头至尾他的嘴角就没下拉过。
他脱了鞋,半躺在床头,正对住小书桌旁,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的乔圆圆。
“你笑什么?”乔小姐耐不住心里烦,率先发问。
“那你愁什么?”他不但不回答,还要反问。
乔圆圆交叠在胸前的手把自己缠得更紧,小小的身体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弦,紧绷到随时都会断裂。
她不愧是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奉为圭臬的白羊座,居然开门见山地告知他,“我想跟你上床!”
语不惊人死不休。
钱三平都被她吓得一愣,倒不是因为她这个充满荷尔蒙的念头,而是惊叹于她竟然就这样直白地赤=裸裸地说了出来,这下就连他都有些面红。
一时间他觉着对面的乔圆圆可爱到了极点,想笑,却又怕她误会成嘲笑,因此憋得十分辛苦,用了足足一分钟才调整好面部表情,尽量平和地与她说:“这是好事,很正常,你怎愁成这样,两根眉毛都歪了。”
他伸出两根食指,在额头上比了个八字眉的形状。
乔圆圆继续苦大仇深,咬着牙说:“但是我觉得自己很亏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女孩子主动呢?很掉价!”
“我不觉得…………”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主动啊?你是不是对我根本没兴趣?我知道我不是你的理想型,我看你之前女朋友的照片都是黑长直,人又瘦腿又长,哪像我…………”
“打住打住!怎么又说那个。”他无奈,伸手拍了拍床边空位,“你坐过来,坐过来我再跟你说。”
闻言,乔圆圆双腿同时蹬地,僵尸一样蹦起来,两只手依然保持着抱胸姿势,脸上也不见一丝笑,自己把自己气得腮帮子鼓鼓,却还是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坐到钱三平手边。
“你说!”
钱三平露出一个莫可奈何的笑,习惯性地抬手抚摸她圆润的肩膀,“你这个脑子真的是…………是不是歪的?唉……但是我先跟你道歉,确实是我不好,才让你觉得误会,我应该明白跟你说,省得你乱猜,猜到最后自己心里难受。关于这件事,我分三点跟你讲,第一,乔圆圆啊,我们两个才认识多久?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也就一个月时间,就谈一个月我就对你动手动脚,那你难道不会觉得我这人是个禽兽吗?”
果然是喝酒了,居然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句话,令乔圆圆都赶到意外。
她撑起腰杆子反驳,“不是啊,男人看到喜欢的女人那不都是根本忍不住恨不得马上冲上嗯嗯啊啊哦哦哎哎吗?”
“嗯嗯啊啊哦哦哎哎是什么?”钱三平笑着问。
“你懂的。”
“我不懂。”
“少给我装!”她改成叉腰说话。
钱三平笑着扶额,“你真的,乔圆圆,你真的可以…………不是,咱们把话再说回来。第二,乔圆圆,你是那种刚认识就随随便便跟人上床的女孩子吗?明显…………”
“我是啊!”乔圆圆抢答。
“少给我鬼扯。”钱三平根本不信,他不说阅人无数,这些年也各种类型的女生也见过不少,乔圆圆这种色厉内荏的,他一眼就看透,“你两个眼睛写着字呢。”
“什么字?渴望还是疯狂?”
难得,钱三平都忍不住白她一眼,“单纯。”
“我不要单纯!”她气得两只手都放松下来,上齿咬住下唇,极不甘心,“我的理想是当个荡=妇。”
“那我劝你赶紧换个理想,你这个理想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他讲得极其笃定。
乔圆圆死鸭子嘴硬,“你怎么知道实现不了?搞不好我已经是荡=妇了。”
钱三平冷静地说出真相,“你没谈过。”
这下乔圆圆仿佛被踩中尾巴一样跳起来,大声反驳,“我才不是!我谈过的好吧!”
母胎单身这件事实在太丢人,她再单位一直努力维持着拥有丰富恋爱经验的高大形象,怎么能被钱三平三句话戳穿?
她以后还要不要在文春混下去?
然而钱三平一连多问:“谈过?什么时候?谈了多久?对方哪里人?多大年纪?在哪里工作?为什么分手?”
“就前年谈的,去年分手,文……文春人,额……就跟我一栋楼上班…………”
“好了别编了。”他伸长手,把已经被逼得跳脚的乔圆圆又拉回床上坐好,“我再跟你讲第三点。第三,我这段时间真的太累了,咱们俩不一样,你干的是脑力活,我干的有一半是体力活,为了赶工期,还要加班加点地做事,你也看见了我根本没得休息,所以一到家就只想躺着睡觉,完全没心情去想别的事,不要说是你,就算是天仙躺在我身边我也一样选择闭眼睡觉。”
乔圆圆听完,双手叉回腰上,两只眼瞪着他,不说话。
钱三平看着她这副认真样,止不住笑,“想说什么?”
“我不是编的。”
“鬼就信你。”
“我真不是编的。”乔圆圆不死心地强调。
就在她准备死撑到底的时候,钱三平突然抬手握住她后颈,将她往前一送,给了她一段缠绵而温柔的吻。
她从他舌尖上尝到酒的余味,夜的醇香,还有呼吸的灼热。
她面红、心跳,醉也不自知。
他放开她,粗糙的指腹轻轻揉捏着她柔软的后颈,将暧昧的颤动延伸到她身体每一处。
他声音低沉,喉咙沙哑,在近乎咫尺的距离,笑着问:“话说回来,圆崽是真的要跟我上床吗?”
这一问,到把沉醉在吻里的乔圆圆问哑了。
她垂下眼,想着输人不输阵,临阵倒戈这种事情她斗战胜佛乔圆圆做不出来,于是心一横,眼一闭,叫嚣道:“废话,要不然我来开房干什么?我兜里钱发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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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Chapter42
◎直到乔圆圆开口,小声说:“对不起…………”◎
Chapter 42
钱三平大概是醉了, 竟也被她的雄心壮志所感染,点点头说:“你最好是。”
乔圆圆道:“什么叫最好是?我就是!”
“是,你就是。”实在热得很, 他索性扯散领带扔到床边,扣子也解掉两颗,露出一段平滑的胸肌。
到此还嫌不够,他踩上拖鞋站起身, 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还不忘把剩下的塞给乔圆圆, “你渴不渴?”
她摇头, 他伸出食指碰了碰她脸颊,“你脸好烫。”
“有吗?”她也抬手摸侧脸, 果然烫手,她完全能想象当下她的脸红到什么程度,一定跟猴屁股有的一拼。
“怕不怕?”钱三平笑着问。
“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什么没经历过啊我, 我会怕这个?开玩笑!”
“行啦, 直到你什么都见过了, 你上个星期六看了多少部片你自己数过没有?”
“我没看,我点开就关了,我后来一直在看正经电影。”谎话章口就来, 闭着眼睛都能说。
钱三平笑了笑。
他站着,她盘腿坐在床边, 他正以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仿佛已经完完全全将她捏在手里。
“圆圆……”他忽然喊她。
“嗯?叫我干嘛?”
“不干嘛。”
嘴里说着不干嘛, 身体却向下压, 慢慢地靠近她, 慢慢地闻着她身上小苍兰的尾调,尔后捕获她的呼吸,吞下的她的心跳。
乔圆圆感觉自己在梦里,在云上,又或者坐在一辆急速奔驰的跑车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新奇的、悬浮的、前所未见的。
她期待,又害怕,激动又克制。
她甚至企图表现得老练一些,让自己穿上“成熟女人”的外壳,然而拥抱的进程根本没给她任何发挥的机会。
她只需要听从、跟随,做一个懵懂无知的新玩家,承认自己的生涩,也拥抱自己的生涩。
只是一呼一吸之间,她睁开眼看着昏黄发暗的天花板,耳边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将她带到二十年前的深夜,一段她已经许多年不曾回想过的画面闪现到眼前,时间太过短暂,方式过于突然,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是乔文泰,乔文泰的身体,昏暗的夜和女人的长发,还有父女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的双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作呕。
忽然间她的胃仿佛被人一把捏住,攥紧了再松开,一阵痉挛过后,海浪汹涌澎湃,一股劲冲上喉头。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能把钱三平从自己身上掀翻,下了床拖鞋也来不及穿,立刻冲到厕所,双手撑在马桶边缘,把今晚吃的火锅吐了个干干净净。
她搜肠刮肚地吐,吐完也并不好受,上反的胃酸腐蚀着喉咙,烧得整个食道火辣辣地疼。
更不要说她吐得眼泪鼻涕都出来,嘴边还挂着没流干净的唾液,整个人丑态尽显、狼狈至极。
然而眼前突然出现拧开瓶盖的矿泉水,她这才想起来,在她疯狂呕吐的过程中,一直有人轻抚她后背,捞住她散落的长发,还在细细地叮嘱她,“慢点慢点。”
现在他在说:“喝口水漱漱口。”
乔圆圆接过水瓶,漱干净口,又顺带喝了两大口,才稍微舒服一点。
“谢谢。”
“跟我说什么谢。”他把乔圆圆扶起来,半抱着带回床上,“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要不去医院看看?”
乔圆圆半靠在床头,知道自己这是应激反应,跟肠胃炎没半毛钱关系,于是摇头,“没事,我就是晚上吃太多了,休息会儿就好了。”
“那你不要硬撑,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说。”
“好。”
酒酣耳热的时候被人叫停,任谁也不舒服,更何况是这种时候,乔圆圆瞄一眼他的黑西裤,看见那一包东西,心里越发过意不去。
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只能沉默。
他坐在床边,她闭着眼养神,都在极力避免尴尬。
直到乔圆圆开口,小声说:“对不起…………”
钱三平这才侧过身,皱眉看着她,“为什么说对不起?这又不是你的错。再说,在任何时候喊停都是你的权利,你没有必要为此感到抱歉,更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不是…………”她想坦白,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他用手心探了探她额头,确定她没在发烧,“小事情,不要放在心上。”
“但是…………”
“我先去洗澡,你自己躺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叫我。”或许是他也觉得言情的情况过于棘手,打算先躲十分钟再说。
很快,浴室里传来水声。
乔圆圆兀自躺下来,闭上眼,回想起八岁那年暑假,那时候乔文泰已经在广州做生意,但他和李老师还未离婚,仍处于战斗僵持阶段。暑假时他为了表现慈父形象,特地把乔圆圆从粒江县接到广州去“见世面”。
刚下火车就有一位长发及腰,打扮时髦的城市女性来接,她化着浓厚的妆,穿着红蓝碎花的贴身吊带裙,脚下一双细高跟,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婀娜多姿。和在乡下教书,成日素面朝天,白衬衫蓝西裤的李老师相比,简直就是妖精转世。
那时的乔圆圆还太小,对男女关系丝毫没有概念,乔文泰介绍说这是他的同事她就相信,并且依照乔文泰的吩咐亲亲热热地称呼她“倩倩阿姨”,甚至于还要小心翼翼地讨好这位城里阿姨。
乃至于根本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唯独倩倩阿姨天天陪着她和乔文泰,为什么倩倩阿姨会和乔文泰住一间房,以及为什么倩倩阿姨经常和乔文泰手拉手逛公园,反而将她一个人丢在身后,丝毫不怕她被人贩子拐走。
也许他们是希望她被拐走的,那乔文泰便能一了百了、一身轻松了——乔圆圆现在偶尔会这么想。
乔文泰当时大约是欺负她人小不懂事,居然把三个人安排睡一张床,倩倩阿姨还特意拉着乔圆圆笑嘻嘻地说:“你看,我和你爸爸睡两边,圆圆宝贝睡中间,是不是很好?”
那时的乔圆圆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懵懵懂懂间也觉得这样的安排不太好,具体是哪里不好,她也说不上来。
而对于一年才能见上一面的爸爸,乔圆圆有太多想念和想要亲近的欲+望,她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想尽办法讨好乔文泰,好让爸爸笑一笑,夸夸她,最好是能更喜欢她一丁点,那她就满足了。
因此对于这样奇特的、令人不适的安排,乔圆圆没敢反抗,确切地说,她不敢做任何让爸爸不高兴的事情。
她太珍惜和父亲相处的时光了,只要乔文泰出现,她的眼睛便一分一秒都不会离开他。
直到有一天晚上,乔圆圆半夜突然惊醒。
她睁开眼,发觉自己已经被人从床中央挪到床边,再翻半个身就要掉下去。
她慌忙地想要往里靠,一侧身,却借着窗帘缝隙里露出的微弱光线,看见了乔文泰的眼睛——
黑暗中,她的父亲乔文泰正以一个她难以理解的姿势压在倩倩阿姨身上,而她那可亲可爱的总想用各种方法教她学会如何成为一个城里小孩儿的倩倩阿姨,则厌烦地推了推乔文泰的肩膀,抱怨说:“我就说了她会醒…………”
乔文泰再看一眼睁大两只眼睛、懵懂无知的乔圆圆,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把窗帘拉紧,当下也不管乔圆圆是否还醒着,便又爬到倩倩阿姨身上,继续他未完成的动作。
乔圆圆当时大约是被吓傻了,她不懂乔文泰在干什么,但心底里也晓得这不对,非常不对。
但她害怕,她胆怯,她无力承担指责乔文泰的后果。
她已经不记得那一夜是如何度过,只是第二天,她知道绝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于是一大清早,趁乔文泰洗漱的空档,她一个人下楼,奔跑,毫无方向却疯狂地游走在陌生的广州。
直到被乔文泰的下属撞见,将她带回乔文泰与倩倩阿姨的爱巢。
乔文泰开始审问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跑下去根本找不回来?你他妈发什么神经,到底抽什么风要跑?”
“乔圆圆!我问你话呢?你他妈哑巴了?你吃错药了一大清早发癫要跑?”
乔文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乔圆圆站在他身前。
她只知道哭,对于他的问话,她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她不懂男女之间的这些龌龊事,也依然觉得羞耻,不能多说一个字。
到最后,乔文泰耐心耗尽,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
她虽然在家时时常挨打,但李老师毕竟是女人,下手再重也比不上乔文泰一巴掌的威力。
这一记耳光,直接把乔圆圆从站姿,打得横卧在床上,她那受力的半张脸,起先是麻木,尔后突然在某一秒痛感齐齐爆炸,疼得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不是哭,是嚎,哀嚎。
乔文泰站起身,厌烦地看着她,“你也不要待在广州了,明天你就滚回粒江去。”
所以第二天,肿了半张脸的乔圆圆被钱三平送给一位并不熟悉的朋友,由这位朋友带着她搭火车到长沙,又扔给她二叔,继而二叔将她辗转送到衡阳,再由衡阳的姑父将她送上回粒江的小巴。
她就像一只破皮球,被人踢来踢去,还要嫌弃她不听话,要求多,还爱哭,一哭就是眼泪鼻涕一大把,有够丑的。
那年暑假,全世界的人都嫌弃她,只有李老师在接到她时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她,哭着说:“圆圆终于回来了。”
全世界只有李老师肯爱她。
而长大后的乔圆圆,始终忘不掉那一晚的恶心画面,每次回想,都觉历历在目。
这大约是她始终拒绝和男生接触的原因,每次李老师问她为什么不谈恋爱,她都回答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其实这是她的真心话。
只不过工作后,确切地说是经济独立之后,她与乔文泰的接触日渐减少,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出阴影,没想到临到战场还是如此…………
等钱三平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乔圆圆已经在床上哭得不能自已。
他急忙靠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肚子疼?”
“不是…………”
“那就好。”不是生病就好,在钱三平看来,除了身体问题,其他都好解决。
乔圆圆呜咽着说:“我们分手吧…………”
钱三平一乐,“怎么回事?睡不成就要分手啊?”
“不是…………”
“那是什么?”
“因为我是个烂人,我有毛病。”乔圆圆看着他,认认真真地说。
他听见这个话,更乐了,“那正好,我也是烂人,咱俩正好凑一对。”
这话把原本沉浸在悲伤气氛里的乔圆圆给气急了,坐起来当即邦邦给了他两拳,“你好烦你知不知道?”
“我不烦。”他强调。
“我很烦。”
“那你还说我?”
“哎哎哎,我跟你说正经事!”果然不用三句话,他就能把她气得颅顶生烟。
“那你先去洗澡,洗完澡再到床上慢慢说。”
说着就把乔圆圆往浴室里塞,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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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Chapter43
◎气得钱三平双手叉腰,眼睛都大了两毫米。◎
Chapter 43
温水冲头, 乔圆圆总算从童年噩梦里解脱出来,能够睁开双眼,回归现实。
她卸了妆, 仿佛也卸掉心防。
穿着钱三平脱下来的白衬衫,在雾气满布的镜子前左右看了看,没找到电影女主角的感觉,反而觉着衬衫太大, 令她又变成返老还童的天山童姥。
她悄悄叹气。
走出浴室时,钱三平正精神抖擞地坐在床上翻手机,乔圆圆问他在看什么, 看得两只眼睛都冒光。
钱三平答:“学习一下别人的先进经验。”
“什么东西?”她爬上床, 凑过去一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把标题念出来, “火力发电厂热能动力装置的检测与维护方法分析…………可以,非常可以,字我都看得懂, 但是连起来不认识。”
“你作为外行人要是都能读懂, 那我这份工作不就危险了?”他此刻已经脱掉浴袍, 腰线以上都露在被子外面,肩颈和前胸都有细小的疤痕,昭示他童年时期在山上林间上蹿下跳的经历。
他伸展手臂, 向乔圆圆提供一侧可供依靠的臂弯。
她顺势躺在他身边,头枕在他光滑坚实的肩膀上, 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研究一堆她根本读不懂的文字。
由此莫名便对他生出一股崇拜之情。
这只能解释为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越看越顺眼。
等他读完, 才打个哈欠, 放下手机躺平下来, 准备关灯睡觉。
开关一阵劈啪作响,房间里瞬时间陷入一片浓重的黑暗,乔圆圆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躲,他也顺势搂紧了她,另一只手搭过来,安慰似的轻抚她后背。
他沉声说:“没事,今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一点意外,你不要多想,更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意外。”
“嗯?怎么不是?真的病了?”他又去伸手摸她额头。
黑暗中,乔圆圆像只毛毛虫一样往前拱,锲而不舍地钻到钱三平怀里,侧脸贴在他前胸,感受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隔了许久之后,他才听见她闷声说:“我可能有点心理障碍…………”
“心理障碍?”
“是的。”她在长叹一口气之后,平静地把乔文泰与倩倩阿姨深夜苟合的异闻讲给钱三平听。
其实情节很简单,她也不擅长把自己的故事添油加醋讲出口,因此三五分钟就把故事讲完,甚至都来不及产生任何的情绪起伏。
其实直到讲出口才发现,她已然能够把埋在深处的记忆当成别人的故事来讲,自己则去做一个没感情的旁观者,连恶心都来不及犯。
乔圆圆说:“所以,很对不起…………我很恨他,我也很爱他,但更多时候我希望我自己是个没爸的孩子,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唉…………”
长久的沉默之后,钱三平在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没关系,你就当没有这个人,以后不要去想任何与他相关的事情。并且今天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的。”
“我总觉得我好糟糕,总是做错事情,比如今天,本来一切都很好,我以为我们可以顺利发展下去,结果我突然就吐了,把气氛搞成这样,你也不开心。”她闭上眼,再次回想今晚自己的愚蠢表现,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而钱三平开始分析问题,“首先,乔圆圆,你没有做错事,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勇敢、直白,想要什么就大声表达,比我厉害多了。”
“我哪有……我感觉我像个神经病…………”
“真的,非常好,跟你这样的女孩子谈恋爱比较轻松,因为我实在不擅长猜谜语。其次,圆圆,我没有不开心,真的,我觉得无所谓,一点点突发状况而已,接受它就行了,没必要过于纠结。”
“可是你…………你那个…………怎么办啊?就晾着他?”
“嗯,就晾着,不管他,一会儿就好了。”黑暗中她扬起嘴角,捏一捏她面颊,仿佛捏到一坨刚揉好的面团,又软又Q,“其实比起我开不开心,我觉得你应该先关注你自己,有时间再来想我的事,而不是唯恐我不高兴。”
乔圆圆解释道:“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开心。”
但钱三平说:“你先开心,我才能开心,最后大家才能都开心,所以你开不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好像在讲绕口令。”
“我没那个水平。”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角都泛起泪花,“不行了不行了,我太困了,我要睡了。”
“那……那那个怎么办啊?什么时候再试呢?”
没回应。
枕边很快传来匀畅的呼吸,钱三平已经进入酣甜美好的梦境当中,没时间响应她的“下一步计划”。
乔圆圆无奈,带着满胸口的不甘心,也迷迷糊糊睡晕在钱三平怀里。
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乔圆圆睁眼时已经八点半,迟到是注定结局,索性就躺平,当给总是加班的自己放半天调休假。
只是钱三平,这个上班得赶四十公里路的人还在半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乔圆圆趴在他胸口说:“你得迟到了哎。”
钱三平哑着嗓子,“没事,昨天领导都喝趴了,刚跟我说上午不去厂里,那我肯定也不能去了,被迫放假半天。”
“你们领导喝趴了?”
“嗯,醉得走不动路,昨晚跟我另一个同事一起住酒店。”
“发改那帮人喝酒出了名的厉害,我估计如果分部门竞赛的话,也就组织部的能喝得过他们。”她由衷感慨,“那你昨晚能自己走出来,也是挺难得的,看来你就酒量不错。”
“装的,喝一半就开始装醉。”
“还挺狡猾。”
“不然倒霉的还不是你?我老早就说女朋友要来接,喝多了要挨骂。”他伸个懒腰,起身洗漱。
乔圆圆却是一愣,顿了顿才说:“那你领导和同事不都知道你有女朋友了?”
“嗯。”他含着牙刷,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乔圆圆光着脚追到浴室门前,“这么早就知道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我还给他们看了你照片。”他刷完牙,直接双手并拢,放在水龙头底下接一捧凉水往脸上搓一搓就算洗完脸,“这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是啊,我是说……就是说蛮多男人都不太喜欢太早公开女朋友的…………我以为你也是这样嘛…………”
“乔圆圆。”他转过身,突然也站在浴室门口,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扶在腰侧,嘴角带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表情挺奇妙,感觉是…………”
“感觉是什么?你别瞎感觉啊你。”她显然心虚。
钱三平断定,“感觉你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屁咧,我才没有!”伪装被戳穿,乔圆圆的声音立刻提高八度,“我得什么便宜了我?你少污蔑人啊!”
“你确实没有,是我得了个大便宜。”他一把抱住乔圆圆的腰,似旱地拔葱一般将她提起来,再把这根“葱”栽在床上,“换衣服吧,吃早餐去,酒店发的早餐券不能浪费。”
“这附近有一家肠粉店很好吃哎……”
“下次再吃那个,这个早餐券也是花了钱的,不能浪费。”他再次向乔圆圆强调“不能浪费”四个字,这也将作为他今后人生的主基调。
乔圆圆没办法,只好换上衣服,跟着他一起手拉手去酒店吃早餐。
只是刚刚踏进二楼用餐区,乔圆圆就跟见了鬼似的转过背往回走,钱三平拉都拉不住,直到走到拐角,再也看不见用餐区的人,她才靠着墙,做贼似的长舒一口气。
钱三平问她怎么了。
她苦着脸说:“遇到同事了。”
钱三平挑眉,“不想被同事撞见?”
乔圆圆苦笑着摇头,“是不想撞见同事。”说完又探头往餐厅看了看,确认没错之后,她的眼神更加绝望,伸出右手在钱三平面前比了个耶,“而且还是两个。”
钱三平十分上道,立刻反应过来,“一男一女?”
“嗯!”乔圆圆摸了摸心口,不知道是受惊过度还是遭遇抓奸现场的兴奋,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时候好希望在她身边的人是方月或者陈会计,那她们一定会兴奋地转圈圈。
先不管这些,鬼使神差一般,她偷偷拿出手机,拍下男女主角有说有笑、共进早餐的身影,以备他日之需。
钱三平却皱眉看着她,冷声道:“你这样不好。”
但她没搭理,反而在手机上把照片放大,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还要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息,再一会儿啧啧弹舌。
见乔圆圆这副模样,他眼色一黑,表情严肃,加重语气勒令她,“圆圆,把照片删了。”
这命令式的语气,让乔圆圆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冲上头顶,她一个大白羊,活到快三十岁,还从来没服过谁,于是张口就是,“你少管我!”
气得钱三平双手叉腰,眼睛都大了两毫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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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hapter44
◎“我□□赶快说,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觉。”◎
Chapter 44
“乔圆圆!”他咬牙低吼。
她慌忙踮起脚捂住他的嘴, 紧张地四下环顾,“你小声点!万一被他们听见怎么办?”
钱三平拉开她的手,转而攥在掌心里, 这会儿眉头皱得更深,在前额刻下一刀川字痕,“听见就大大方方打招呼,你可以来开房, 别人为什么不能?”
“我和我男朋友开房光明正大!”
“那就去跟你同事打个招呼。”
“你愿意别人可不愿意。”乔圆圆拉着钱三平就要往楼下走,“男的女的都我们单位的,但是男的结婚了, 女的对外声称还没对象, 你让我怎么跟他们打招呼?我疯了我。”
钱三平被她拉着一路往下走,最终走到她一早计划好想吃的肠粉店。
感谢孙晓彤与邵小兵, 令她能够得偿所愿,吃上一口想念已久的湖南改良版肠粉。
“太可怕了。”直到自己吃饱喝足,她才腾出空来和钱三平念叨, “孙晓彤是不是疯了, 人长得漂亮, 家里又有钱,怎么会看上邵小兵那个老男人啊?都三婚了,还有个十四岁的大儿子, 妈耶,越想越可怕, 她怎么想的?吃错药啦?”
“漂亮吗?我不觉得。”钱三平去倒了杯热水, 递给乔圆圆。
她惊愕, “我觉得她很漂亮哎, 人又白, 腿又瘦,还很会打扮。”
“没你漂亮。”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常,眼神坚定,似乎没有半点谄媚的意思。
乔圆圆犹疑道:“不可能吧…………她还比我高哎…………你没必要为了哄我说别人不好呀…………”
“确切地说,没你一半漂亮。”他坦率地说,“我又不贪图你什么,我没必要故意哄你。我这话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说的,你不信可以去问你任何一个同事,绝对跟我看法一致。”
他目光中的真挚,令她产生了“难道我真的是个大漂亮”的错觉。
果然直男要么不哄人,一旦嘴甜起来即可要了卿卿性命。
不过,管他是真是假,她就当真了,偏要沉浸在大漂亮的人设里,飘飘欲仙。
她勾起嘴角,眉眼之中尽是止不住的得意。
“可是……其实她漂不漂亮不重要,我这个男同事有家室了才最重要啊。我居然误入偷=情现场了你晓得吧?我现在正处于暴风雨的中心位置,我一腔澎湃我无处诉啊,你都不知道我多难受,我多想拿个大喇叭到处讲…………”
“那就当没看见,把照片删了,不要跟任何人说。”
“啊?你说啥?”乔圆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钱三平拿纸巾擦干净嘴,低声说:“别人的私生活你不要去乱传,这样不好,特别是还拍了照片,传出去影响不好。”
乔圆圆纳闷,“人家都做得出来了还怕我说?偷=情之前难道就没想过会被人发现吗?而且还这么堂而皇之地出来开房,这就等于告诉大家,他俩不怕被抓包,欢迎讲他们的闲话拍他们的照片,我不过是顺带手满足他们罢了,我是做善事好吧。”
她这一通诡辩,居然噎得钱三平说不出话来。
憋了半晌,他最终只能说:“我只是说我的建议,你不采纳,那我也没办法,但是别人家的家事最好还是不要掺和。”
“呵,这话应该说给小三听。”乔圆圆愤愤然攥紧了拳头,突然认为孙晓彤变得面目可憎起来,“我明天,不,下午就去打听邵小兵老婆的电话,把照片发给她。”
“乔圆圆,你别这样乱搞。”钱三平听着简直头大,乔圆圆的行事作风完全超乎他想象,确切地说是有点疯,跟他从前交往的任何一个女生都不一样。
“我这不是乱搞,我是伸张正义好吧?不表扬我就算了,还要打压我。”
“我不是打压你,我是为你着想…………”
“算了,打住,我自己为我自己着想就够了,毕竟我的脑子很发达。”她转过头,望向窗外,适时止住了危险话题,避免和钱三平的进一步争吵。
实则她现在心思放飞,根本没空和钱三平纠缠,只想立刻飞奔回单位,找陈会计和方月一起大聊特聊。
然而钱三平还不死心,还要发出真诚建议,“不要过度关注别人的私事,背后嚼舌根真的不好。”
听到这里,乔圆圆明显脸色一沉,眼神凛冽,盯住钱三平,“你是不是刚才对我同事一见钟情啊?”
“什么东西?”钱三平表示没听懂。
乔圆圆说:“要不你怎么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着她,让我千万不要揭穿她当小三的事实?你要喜欢她你就去呗,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你俩好好聊,争取把孙晓彤从老男人身边夺过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死皮赖脸拖着你的,我马上挪位置。”
说着,还真翻出手机把孙晓彤的微信发给了钱三平。
钱三平气得脸都绿了,“乔圆圆!”
“我去上班了,你俩好好聊,最好把我卖了当见面礼。”说完也不理他,一溜烟地跑了,钱三平付完钱去追,大路上哪里还有乔圆圆的身影?显然已经开着她的小宝马跑路了。
而乔圆圆自从上班以来,从没有哪一天如此迫切地想要赶回单位。
她一路风驰电掣“飞”回区政府,停好车立刻心急火燎地跑上楼,冲到财务室准备去找陈会计大说特说,没想到一进门,孙晓彤已经坐在她自己的座位上,正慢慢悠悠地喝咖啡,聊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乔圆圆前一秒那些个汹涌澎湃的大说特说的热情,突然被孙晓彤精致的妆容打败,美女笑起来着实养眼,外加甜甜唤一声“圆圆”,颜狗乔圆圆瞬时便腿软体虚,走不动路了。
“Hello,早上好,吃早饭了没?”她招手、微笑,勉强得像个初代AI机器人。
孙晓彤显然没在维也纳看见她,还乐呵呵地站起来向她展示,“看我新买的牛仔裤怎么样?哎呀我一直觉得自己腿粗,好不容易才选到一条稍微显瘦一点的裤子,你看还行不?”
乔圆圆上下瞄她一眼,望着她那双筷子似的小细腿儿,再想想自己圆润饱满、结实有力的腿,心里略微有点不是滋味,只能想着“美女就是对自己要求比较高”用以平衡心态。“蛮好看的,质感很好啊,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是呀,商场里的东西就是贵。”孙晓彤摸了摸大腿上的牛仔布料,略带心疼地说,“这一条裤子花了我小八百呢,心都在滴血。”
乔圆圆照旧恭维,“那不至于咯,七八百的衣服你多了去了。”
两人塑料姐妹情这么一来一往的,就把乔圆圆找陈会计诉说的计划耽搁了。
等中午吃饭,大家聊工作聊生活,聊得热火朝天,只乔圆圆一个人不讲话,她几次三番想开口,为几天早上的偷□□件起个头,又几次三番地放弃,欲言又止。
当下就连神经最大条的陈会计都看出问题,难得肯放下碗,望着她,“圆圆,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感觉你今天中午不太对啊?”
“没事…………”她企图蒙混过关。
赵志国冷眼旁观,分析道:“看神情应该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但是不好意思说,所以一个人生闷气。”
乔圆圆翻了个白眼,“真聪明,真是我的解语花。”
赵志国道:“过奖过奖,毕竟在乔老板手底下讨饭吃,善解人意那是基本操作。”
陈会计信以为真,热心肠地凑过来问:“真的啊?怎么才谈恋爱就吵架了?为啥吵架你告诉我,我帮你分析分析。”
“不是啦…………”她想了想,又说,“就是有一个别人八卦,我觉得很新奇,挺想说的,但是钱工认为是别人的私事,叫我管住自己的嘴,谁都不要说,免得给当事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什么八卦?”
“跟我说,我绝对不告诉第……第五个人!”
“既然是八卦那当然要分享,不然算什么八卦?”
“我□□赶快说,不然我今晚睡不着觉。”
乔圆圆:“…………”
她无语地看着一双双渴望的求知的眼睛,后悔自己找这帮人拿主意了。
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可是重点不是这个啊…………”
“重点就是这个!”对面三个人异口同声,仿佛排练过一般,吼得乔圆圆耳根子疼。
“不是…………”
“快说!”连对她最好的陈会计都开始吼她。
最后还是方月最懂她的心,马上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快说,不说我掐死你。”
乔圆圆气若游丝,“是你们逼我的。”
赵志国干脆道:“对对对,是我们逼你的,你不说我们三个一起合谋杀了你,你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才透露别人的故事,绝对不是你主动说的,传出去也跟你没关系。钱工总不能指望你为了捍卫别人的隐私牺牲自己吧,你还没入D呢。”
“好吧!”乔圆圆叹一声,面对六只精光闪闪的眼睛,开始诉说今天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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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Chapter45
◎如果钱三平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猛踩油门,一口气撞死他。◎
Chapter 45
好吧, 既然如此,憋也憋得难受,不如一口气说完, 昭告天下——
她深呼吸,破釜沉舟豁出去,“你们知道孙晓彤有男朋友了吗?我今天早上遇到她和他男朋友…………”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卖那么大关子。”陈会计失望地端起碗,继续挑麻婆豆腐里的肉末吃。
方月和赵志国也从方才的跃跃欲试变为冷静失望,身体都从前倾改为后仰, 方月道:“怎么我们没跟你说吗?我们上次集体去买樱桃, 在路上就碰到孙晓彤和他男朋友了。”
“没……没人跟我说啊…………”乔圆圆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望着身边人个个淡定, 唯有她把这件事当成惊天大消息,难道这个世界对于婚外情的接受度已经如此之高?只有她道德底线异于常人?
“你怎么那么呆啊!”陈会计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下巴收一下, 人家孙晓彤只是三十多而已, 不是七老八十, 人谈个恋爱很正常啊,男方我们上次遇到过,长得还挺清秀的, 在三福镇镇政府工作,好像…………哎哎, 方月还是你亲戚是吧?”
方月说:“是啊, 我舅舅的郎姑子的崽, 隔了也有蛮远了, 我们也不怎么往来。”
“等一下…………”乔圆圆仍旧游离在世界之外, 脑袋宕机,灵魂出窍,痴痴呆呆望着他们仨,“等一下,我理一下,你们早知道孙晓彤有了新的男朋友,你们还很冷静,冷静到忘了告诉我,然后这个男朋友是乡镇工作人员,男的还是方月的亲戚。”
以上三点梳理下来,跟她早上看见的出轨现场根本对不上。
“对啊!”陈会计点头。
赵志国称赞她,“归纳总结能力很强。”
方月说:“就是这样,男的还行吧,不过好像是合同工,听说一直在努力考编,比孙晓彤小两岁,过了今年,明年也考不了了。”
“哦…………”乔圆圆环顾四周,尔后双手抱住膝盖,沉浸在一个只有她自己拥有的小世界里——
一个惊天大秘密。
“你看是不是很可怕!”晚上十点,她趴在床上和钱三平视频聊天。
钱三平从视频接通开始就一直听她倒豆子似的叽里呱啦一通演说,这会儿看她那股子兴奋劲,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他俩一大早就吵得不欢而散,白天他还憋着没联系她这件事了。
他得出结论,想要哄好乔圆圆很简单,收集八卦然后讲给她听就行了。
“所以你没说早上的事?”
“当然没有!”乔圆圆翻个身,对于自己的机智行为很是骄傲,摇晃着她的小脑袋瓜,得意道,“我说了那就牵扯太多了。本来以为就我们同事私底下搞婚外情,结果变成脚踏两条船,绿帽满天飞,其中一个戴绿帽的还是方月的亲戚,我能说吗?我说了我不是捅了马蜂窝了我,我才没那么傻呢!”
“哦,是吗?那早上是谁不听劝,梗着脖子跟我说,我的事情你少管,那叫一个拽。”
“我没有,我不是,我口气很温柔的,你不要污蔑我。”她赖皮,做过的事情转背就忘。
钱三平也无所谓,从来不喜欢在小事上同女朋友计较。因此说:“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乔圆圆说:“我才不是领导,我就是一个打工妹而已。”玩了会儿头发,她又想起来昨天是钱三平生日,她好像也不记得准备生日礼物,内心有些微歉疚,“你昨天生日哎,我都忘记跟你说生日快乐了。”
“嗯,现在说也不迟。”
“那祝你生日快乐啊钱师傅!要不要唱生日歌?”
钱三平笑起来,“我还能有这个待遇吗?”
“这算什么啊?我现在就给你唱。”说干就干,乔圆圆立刻站起身,还记得扯了扯衣服下摆,立定站直,一边拍手一边清唱,“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唱到最后,还不忘向他鞠躬作揖,把现场气氛拉满。
钱三平在手机屏幕上笑得前俯后仰,很是自觉地给乔圆圆鼓起掌来,“不错不错,见面必须给个大红包。”
乔圆圆立场坚定,要做独立女性,坚决不在婚前接受一分一毫的财产赠与,马上拒绝,“红包倒是不用了,就是礼物还没给呢,你想要什么?”
“你昨天已经送过礼物了。”钱三平笑着说。
“那个…………那什么…………我不是没送成么…………”习惯打直球的乔圆圆,当下也红了脸,说起话来磕磕巴巴,像个害羞的小媳妇儿。
钱三平说:“心意到了就行。”
乔圆圆努力辩解,“其实我也不是说要在你生日这天把自己打包送给你…………”这样显得也太有心机了…………
“那是为什么?”
“那就是…………那个就纯粹是…………纯粹是我饥+渴,纯纯的饥+渴,没别的。”她抬头看着手机屏幕里已经开始扶额苦笑的钱三平,已然摆出一副“老娘就是这样,老娘没救了”的架势。
钱三平笑着说:“嗯,我感受到了,下次我会努力的。”
眨眼就到“下次”。
自从恋爱之后,一周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到星期五下午,是囚鸟出笼的日子。
下班倒计时前,乔圆圆路过315办公室,正好看见方月神情痛苦,捂着肚子趴在桌上,这情形不用问都知道是月经造访,身心俱疲。
乔圆圆从她的办公室医药箱里找到益母草,又去隔壁办公室借开水泡上,送到方月办公桌,“喝一杯吧,通气血的,反正对我挺有效果。”
方月一张小脸拧成一团,痛苦地说了声谢。
乔圆圆则咕哝着,“感觉我的姨妈也快来了,小肚子有点闷,不过算算时间应该还有三五天吧,我月经一向很准。”
说完没人回应,再看方月难受的样子,她忍不住问:“你还有事没有?我送你下班得了,反正你家也蛮近的。”
方月随手抓起一串家门钥匙,艰难地站起来,“不耽误你事的话,你送我一下也好,我真的不行了。”
“那你等我两分钟,我回办公室拿东西。”
没等两分钟,她就扛着她那只巨大的帆布包和方月一起等电梯。
她去粒江的装备一次比一次多,包袱一次比一次重,吃的用的玩的都有,简直当自己去粒江度假旅游。
车上,方月问她,“你一会儿去哪啊?不耽误你事吧。”
“没事啊,我一会儿就是瞎溜达去,早点晚点不影响。”
才过一个红绿灯,方月又说:“圆圆,你说孙晓彤这人怎么样?”
乔圆圆想了想,敷衍道:“我觉得还行啊,挺漂亮的。”
方月欲言又止。
等红灯时,方月终于没忍住,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财务室的那个老巫婆跟我说过孙晓彤以前的事情。”
“啊?什么事情啊?她确实是比我们都早进单位,好像是搞进来的吧,那个时候还可以走关系进编制。”
“是啊,七八年前就进了。”顿了顿,方月又说,“说她以前也是跟单位男同事搞在一起,后来被人家老婆发现,跑到单位来打人,后来那个男同事调走了,这个事情就淡了,不过私底下还是有人在传。”
“不……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当一回雷锋还能遇到这等世纪大八卦吗?乔圆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八卦神经全方位兴奋起来,恨不能现在就哼个小曲唱个歌儿,江小白二锅头通通整起来。
下酒菜这不都备好了吗?
然而方月却在发愁,“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那个亲戚啊?”
“啊?”这倒真是为难乔圆圆了,如此私人的事情她没办法拿主意,“这个东西我不好说哎…………孙晓彤对我来说怎么也算个熟人吧…………你是我好朋友,我不好出这个主意…………”
方月说:“我也好难,一方面觉得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应该再拿来讲,但另一方面吧,毕竟是我自己家亲戚,一个村里的,不说的话以后知道了的话肯定要怪我,那男的不怪我,他们家爸妈肯定会说我,然后我爸妈肯定会骂死我,就…………难做…………”
乔圆圆迟疑,“应该也不至于传那么广吧…………”
方月道:“我们这种单位,一件事可以讲你一辈子的好吧,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孙晓彤的事情?唉……好麻烦,我怎么会摊上这种倒霉事啊。”
乔圆圆皱着眉毛开车,对此也感到无能为力。
她想得更多……
完全没料到孙晓彤会是惯犯,而且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城里开房,毕竟文春这个地方芝 麻大,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不就碰上她了吗?
还是说这就是孙晓彤和邵小兵想要寻找的刺激?
她越发看不懂。
送走了唉声叹气的方月,乔圆圆调转车头,往粒江方向开去。
今天也不知是遇到什么好事情,出城的车多得要叠起来,一路从城内堵到城外,等她抵达目的地时,已经快到七点半,她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人也累得只想躺下。
钱三平发信息来说他项目现场出了一点问题,正在做紧急处理,不能出来接她。
其实她也无所谓,停好车,拿上包就爬到钱三平宿舍门口,临到要开门的时候,帆布包都被她掏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宿舍钥匙,她呜呼哀哉,大骂自己白痴,连钥匙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记带。
没办法,她只能发信息向钱三平求助。
没想到这回钱三平也帮不了她,他只回:“忙,出不来,你先自己吃点东西等我一下。”
乔圆圆无奈,只能垂头丧气地扛上大包,返回车里。
在车里稍坐一会儿,她发信息给钱三平,“你大概几点能结束?”
发完也不指望钱三平能秒回,她发动汽车,离开厂区,自己个儿跑沿江风光带消费去了。
等她刚吃上一人份的羊肉锅,钱三平才回信息,“估计九点钟差不多了。”
乔圆圆一看表,八点了,那距离九点钟时间也不长,也就吃个饭的事儿,于是乐颠颠地回信息说,“好哒,你专心做事,我自己玩会儿,到时见再去找你。”
一条强行装可爱装懂事的信息,却没能换来钱三平的安慰,她的信就此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磨磨蹭蹭吃完晚饭也才八点四十,她无奈,又打了两局游戏,好不容易熬到九点钟,迫不及待发信息给钱三平,“结束了吗?我可以过去了吗?”
十分钟后钱三平回复她,“还有一点小问题,要收尾,还要晚点。”
具体多晚他没说,全凭意会。
乔圆圆这会儿还在鼓励自己要当一个成熟懂事、善解人意的女朋友,钱三平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等就等吧,工作重要。
只是老坐在饭店也尴尬得很,食客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店里就剩下她和老板娘大眼瞪小眼,她再这么干坐下去,老板娘估计要亲自来赶人。
她只得选择买瓶奶茶,独自去江边溜达。
可惜溜达来,溜达去,两条腿都要溜达断了,也没能等到钱三平带来前方胜利的消息。初春的夜晚,谈不上暖和,江风吹的久了,能把人脑浆都吹到风干。
乔圆圆找了个长椅坐下,一看时间,已经十点钟,眼下连江边散步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沿江步道和昏黄老旧的路灯。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终于放弃做一个成熟懂事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拿起手机发信息催钱三平,“怎么样?可以了吗?我不知道还能去哪了?”
钱三平这次回的很快,“再半个小时。”
乔圆圆无奈,“行,那我先把车开回你们厂里。”
于是她就把车停在厂区,一个人躲在她的小宝马里玩手机,只是越玩越不对劲,感觉小肚子越来越疼,下坠感越来越强,她心里大喊一句“完球”,赶紧关上车窗,缩在车里十分猥琐地看了一眼——
完球完球,这下真是完球,大姨妈来了。
她可是一张卫生巾都没带,更重要的是她的救命药布洛芬也没拿。
但是不着急,从刚发现,到剧痛开始,还有两三个小时时间,还能努力创造奇迹。
无奈她十岁就去省会读书,粒江县她根本不熟。
只能在厂区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简陋的小卖部,却只卖一种她从来没见过的品牌,但她没得挑,只能硬着头皮买。
买完还要去公共厕所换上,深夜无人的公厕,处处都是恐怖气息,她胆子小,一进厕所门就开始满脑袋跑火车,各种恐怖灵异杀人事件全都涌进脑海,不想都不行。
所以垫上不知名卫生巾之后,她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离公共厕所,一口气奔回自己车上。
她这个时候已经一肚子火。
却还忍者脾气,给钱三平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十点半了,还不行吗?”
钱三平回:“还要再等一下。”
乔圆圆:“我走了,拜拜。”
如果钱三平现在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猛踩油门,一口气撞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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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Chapter46
◎她这一回的泪,比钻石都真。◎
Chapter 46
乔圆圆自以为能忍住。
她认为自己经历过深圳忙碌的加班生活, 足够理智,也不会过于任性,应当会在钱三平疯狂加班的档口做出冷静得体的回应。
谁知到头来都是狗屁, 她气得差点当场脑梗,恨不得把钱三平杀了祭天。
万幸的是,在她的怒气值到达顶峰时,钱三平还早遥远的厂区内, 有幸逃过一场生灵涂炭。
她脚踩油门,排气管瞬时间嗡嗡直叫,憋得满身通红的小宝马一骑绝尘, 黑夜里似一条锦鲤一般游出粒江。
带着满腹委屈的乔圆圆开得比平常都快, 一眨眼功夫就已经上了城际大道,路上荒无人烟, 连路灯都在节能减排的政策下哑火,整条大路漆黑一片,打开远光灯也仿佛置身在欧美恐怖片镜头下, 很快就要遇到恶魔出巡, 怪兽会在道路尽头张开血盆大口等待她的自投罗网。
气氛烘托到此, 应当马上上演恶鬼咆哮,美女尖叫。
现实世界也突然闹起了午夜凶铃,她的手机放在置物台上一顿乱响, 吓得她赶紧把车靠边停下,打好双闪。
这下才喘口气, 一低头抓起手机, 果然是钱三平的电话。
她把手机攥在手里, 想接又不想接。
犹豫半天, 最终选择逃避, 把手机往副驾驶位上一扔,关掉双闪继续上路。
只是还没往外开出五百米,手机又开始尖叫加震动,躺在副驾驶上吵个不停。
她企图忽略响声,闷头往前开,但打电话的人似乎分外执着,一个接一个地打,仿佛不打到她接电话决不罢休。
“神经病!”
骂完停车,她心烦意乱地接起电话。
与她的烦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电话另一端的钱三平出奇地冷静,仿佛她那个怒到极点发出的“拜拜”,就跟平常的礼貌道别一样,没起伏也没波澜。
钱三平说:“我这边马上结束了,你在哪?”
乔圆圆深呼吸,吞了好大一口气,才能勉强用人类的方式和他沟通,“我已经走了,你自己好好过周末吧。”
钱三平似乎是在笑,但乔圆圆也不确定,只觉得他隐约笑完之后又一本正经地和她说:“你到哪里了?回来吧,我真的弄完了,在往生活区走。”
“我管你往哪走,总之我要回去了,而且我告诉你钱三平,我再也不来了!谁来谁是狗!”狠话放完,气消一半,而电话另一端并没有给她相匹配的回应。
他克制地问:“你在哪?”
“你管我?”乔圆圆的口头禅又来了,说完立刻挂电话,气冲冲就要一脚油门飙回文春。
只是没等她挂上D挡,钱三平的电话锲而不舍地又来了。
乔圆圆想也没想就接起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你想干嘛?我现在很生气,我要爆炸了你知道吗?我怕你在我身边会被我炸死。”
“不会的。”钱三平笃定道,“炸不死人的。”
“炸不死人捶得死人。”
“那我过去,你捶我。”他脚步很快,渐渐走得自己都有些喘气,显然心里是急的,只不过表面非得绷着,“回来吧,我们一起吃个宵夜。”
“不吃,不回去。”她的拒绝掷地有声。
“那好,你在哪?我去接你。”
接她?他只有一辆山地自行车,用来在生产区和生活区之间来回,居然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来接她?
她故意答应,要看他能怎么办,于是回答:“我就在文江大道上,估计刚刚从文化大桥开出五公里吧。”
没想到钱三平居然说:“好,那你就地等我,我大概半个钟头之后到。”
果然…………
真要骑自行车来接她。
与其说是接,不如说是赔罪。
挂断电话,乔圆圆心里那股子邪火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甚至开始想,出不来也不是他故意的,一线工作本来就是紧急又不可控,合同违约都能因为不可抗力而免责,怎么他就罪该万死?
退一万步说,归根究底也是她自己迷迷瞪瞪忘了带钥匙,才导致在外游荡五个钟头,无处可去。
至于月经,就更怪不到钱三平头上了…………
但是!话说回来,要不是他加班加这么久,她也不至于惨到这个程度。
刚才在气头上还好,这会儿休息久了,渐渐能够感受到小腹下坠的疼痛感正缓慢袭来,让人无法忽略。
照往常的经验,这股痛会越来越强,不吃布洛芬的话,她连腰都别想直起来。
如果钱三平许诺了要来,但又不来的话,她恐怕很难靠自己把车开回文春。
正犹豫不决时,一辆运煤车轰隆隆从文江大道上碾过,带来一阵巨大的噪声,令坐在车内的乔圆圆都想捂住双耳。
她侧头看了看后视镜,双向四车道的宽阔大路,到半夜除了货运车便很难再见到其他来往车辆。
道路又是一片漆黑,两侧全是绿油油的秧苗和鱼塘。
一阵风刮过,似乎都能带来远山鬼泣。
她很难想象钱三平要如何骑着他的山地自行车走在这条平均车速超过八十公里的大路上,万一天黑视野差,一个不小心被大车撞飞怎么办?
那要是传出去,广大男网友和无J男网友门不得网暴她?
标题都想好了,估计是《女朋友无理取闹,深夜出走,小伙连续加班十四个小时后不顾疲惫骑车去追,却惨遭货运车碾压》。
完犊子,她一定会被骂到社会性死亡。
未免惹祸上身,乔圆圆哀叹一声,决定前方掉头,去接慢腾腾骑车过来的钱三平。
然而掉头往前开了两公里,她忽而胸口憋闷,一口气顺不上来,憋屈——
凭什么我去接他?
不是他自己说的要来接我吗?
我接个屁呢我接!
这件事,老子要是掉头了,老子就输了!搞不好这辈子都注定要先低头!
不行不行,她非得再往文春开个十公里,让他骑车骑到劲尽人亡才行。
但是…………
可以但是没有必要。
在进行了多番思想斗争之后,她最终决定再次掉头,把车停在去往文春方向的路边,大致距离文化大桥两公里,这样既不显得自己没骨气,又能让钱三平吃一点苦头。
果然,十分钟之后,一辆小汽车开着大灯从对向驶来,对方的车灯让她从后视镜里瞥见三道荧光条在黑暗的路上缓慢飞翔,那速度约摸着就是一辆自行车的极限了。
莫名其妙的,她忽然间紧张起来,心底里呜呼哀哉,完球完球,不知道一会儿见了面是生气、痛哭、善解人意还是嘤嘤嘤。
她乔圆圆在此保证,她从前绝不是如此做作又虚伪的性格,她作为一个高喊着释放天性、解放真我的人,不知何时居然对男人也讲究起策略来了。
她变了。
变做作了。
这不怪她,要怪就怪这该死的爱情。
后视镜里慢慢浮现出“三道反光条”的全部轮廓,她打开化妆镜,不忘检查自己当下的状态,满意地给出一百分之后才在脸上划出一丝笑容。
可她忘了,她的化妆镜带灯,刚一拉开钱三平就从车后方看得清清楚楚,连她左右摆动的弧度他都看在眼里。
原本骑车骑得精疲力竭,这会儿突然又能在车外笑出声来。
他看她,就像看一个表演欲爆棚的小作精一个样。
安全起见,他把自行车停在宝马车右后方,自己则下车走到副驾驶车窗前,拉开车门,照旧当没事发生,压低身体问道:“走吧,想吃什么?一起吃个宵夜。”
春夜微凉,可钱三平还是骑出了满头大汗,约摸着这套厚重不透风的工作服下面,他的T恤都已经湿透。
乔圆圆那股子邪火起起伏伏,这会儿又灭了,只不过策略上告诫自己不能让他解决得如此轻松,否则下一次,下下次,他仍然当她是可以随便消耗的好脾气女朋友。
她于是开始憋眼泪,胸腔也一抽一抽的,仿佛泪眼滂沱,满腹委屈,“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快五个小时…………我再不走我就要变成粒江边上一座望夫石,你以后带你爸妈来粒江旅游第一站就是参观我…………”
钱三平笑起来,说:“不会的,不会变成石头,人体自然风干之后会变成木乃伊形态,最多成为金身舍利。”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两只火苗在她眼里燃烧,她抓起副驾驶座上的链条包就往钱三平脑袋上扔。
他抬手一挡,成功挡住袭击。
“我忽然来月经了,我自己都没准备就来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十点多,路上连个营业的超市都找不到,只能在你们家属区的小卖部里买了一个包我根本不认识的卫生巾…………而且还是从角落里面找出来,外包装上全是黑灰…………我都不知道过期了没有…………然后还得找厕所,你们那个公共厕所…………我几百年没上过这种公厕了…………感觉随时会有鬼冲出来你晓得吧?我垫好卫生巾疯狂往外跑,我真的感觉有鬼在看我…………还有…………我会痛经啊,我平常一发现来月经就马上要吃布洛芬的,现在这个点,我到哪里去买药?我不吃药我会痛死的你知不知道?会痛死!呜呜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你加班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等到这么晚,等到自己没药吃…………呜呜呜呜呜呜,布洛芬就是我的精神鸦片,没他我活不下去,我太倒霉了…………我为什么要来文春,哦,不是,我为什么要来粒江,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乔圆圆原本想继续发脾气,忽而联想到自己眼下的状况,竟然悲从中来,没说两句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发展到最后变成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流下来的眼泪都够当盐汽水喝一壶。
她这一回的泪,比钻石都真。
在她仰头嚎哭的间隙,钱三平坐进车里,找出纸巾,神情严肃地默默给她擦眼泪。
根本插不上话。
【📢作者有话说】
对不住啊各位。
前几天我母亲的病历结果出来了,确定是浅表性基底细胞癌。
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兵荒马乱的搞了两天,没有时间写稿。
这几天会抽时间写的。
毕竟这也是工作。
我也需要钱给妈妈治病。
抱歉断了两天,再次道歉。
第47章 Chapter47
◎毕竟有谁不想拿一百二十分呢?◎
Chapter 47
钱三平耐着性子等她哭完, 期间不断轻抚她后背,告诉她,“没事没事, 喘口气,已经结束了。”
乔圆圆接过他手里的餐巾纸,闭着眼睛,扯着嗓子喊着:“有事!特别有事!结束不了!”
钱三平差点没被她吼到失聪。
“噢, 好好好,没结束呢,慢慢来啊。”他就当她是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哄, 却比幼儿园老师更耐心。
但如果她此刻能够保持清醒睁开眼看一看, 她就能看见他忍笑的脸孔,继而被他的笑刺激得挥动双拳, 誓死捍卫尊严。
乔圆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鼻子堵得一丝缝隙都透不过来,不得已只有低头擤鼻涕, 形象全无。
钱三平宽慰道:“别哭了, 再哭妆都哭花了, 就不漂亮了。”
“放屁!我最漂亮!我再哭!我也最漂亮!”
“好好好,你最漂亮。”见她稍微平静一些,他于是努力要将她拉回“正途”, “你刚说卫生巾不好用是吗?那我们去买,你想要什么牌子的?告诉我, 我去买。还有药, 布洛芬是吗?”
“对啊, 止痛药。”她擦干眼泪, 还不忘拉下化妆镜仔细看看自己的脸, “眼线哭花了吗…………不是吧,不是说防水眼线笔吗?怎么全糊了?我好丑,丑八怪一样。”
“不丑,也还是蛮好看的。”他态度良好,伸长手臂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她后背,认真道歉,耐心安抚,“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一会儿我就把卫生巾和布洛芬都买齐,咱们先回去,等你洗个热水澡,我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个对她贴心贴肺的帅哥。
作为生气也不过三分钟热度的白羊座,乔圆圆的气焰瞬时间便弱下来,哼哼唧唧地同钱三平讲:“要苏菲,日用夜用各一包,布洛芬你自己看着办…………我肚子有点疼,我开不了车了…………”
“我来开,你坐到这边来休息。”
他拍了拍她圆润的肩胛骨,这才转过背下车,把自行车折叠之后收在后备箱,再踏上驾驶座,慢慢把车开回宿舍楼下。
下车时,他把腰间那一大串钥匙递给乔圆圆,“贴了黄色布条的那只就是宿舍钥匙,你自己先上去,我开车出去买东西,我怕过了十二点城里的药店就都关门了。”
“哦,好吧。”她拿着钥匙串,背着帆布包,失落地站在车旁,很怕钱三平又出什么幺蛾子把她一个人扔在宿舍。
他似乎看出她的窘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宽慰道:“放心,就算有什么紧急工作,我也先把卫生巾和布洛芬送到你手上再去。”
“那倒不用……”她咕哝道。
钱三平笑着说:“我看是那倒很用,行了,上去吧,能坚持吧?”
乔圆圆点点头,乖乖听话转身上楼。
果然等她洗完澡出来时,钱三平已经把她想要的东西准备好,只不过卫生巾买的过于多了,他直接买了个旺旺大礼包似的苏菲卫生巾礼盒。
乔圆圆疑惑,“你买这么多干嘛?”
钱三平似乎已经累到极限,四肢大敞,瘫在沙发上,浑身都不能动弹,“用不完就下次再用,买多点放在这里备用也好。”
乔圆圆却想,万一分手了,下一任女朋友不中意这个牌子怎么办?
又万一下一任女朋友很中意这个牌子怎么办?
真是横也尴尬,竖也尴尬。
这话她没敢说出口,她争分夺秒,抓紧时间吃药,上床休息。
没有什么比温暖的被窝以及缓慢起效的布洛芬更让人感到舒适,她枕在松软的枕头上,身体渐渐回温,脑子也慢慢清明。
她把今晚发生的事情梳理一遍,越想越后悔,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建立了一个彻彻底底不讲道理、乱发脾气、任性自私的女生形象,要是把她放到言情剧里,还没到结局就已经因为自己作死而被推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了。
刚刚才勉勉强强原谅钱三平,这会儿却恨不得抱住他大腿忏悔。
她纠结来纠结去,好不容易等到钱三平洗完澡回来,连头发都没吹就往床上一趟,立马关灯闭眼,睡前不忘拍拍她手臂,“不行我太困了,快睡觉。”
声音已经接近迷蒙状态。
乔圆圆抓紧时间承认错误,“对不起,钱三平。”
“怎么了?”
“今天的事情其实最大的责任在我。”
“啊?”
“是我忘带钥匙才把事情搞成这样,最后还乱发脾气…………你工作上的事情自己又没办法控制,累了一天了还要骑车来哄我,我还哭……还怪你……还乱吼乱叫…………我……我罪大恶极,应该枪毙…………”
以上是乔圆圆同志的另一大优点,认错快,态度好,认识深刻。
而钱三平这会子上下眼皮打架打得激烈,几乎是强撑着和乔圆圆说:“没事,女孩子都有一点,不怪你,我应该找个人出来给你送钥匙,这事我也有责任。”
“你肯定也没料到会加班加到那么晚,所以才没有安排人出来送。”她这会儿倒成了一朵解语花,开在吃饱喝足肚子不疼的土壤下,“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太任性了,明明知道你这么忙,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一些小事情闹脾气,我…………我实在是太不懂得换位思考了,说到底我还是太自私,只顾自己的情绪发泄,从来没想过你开不开心,压力大不大…………”
她的深刻检讨念到一半,猛然发现身边人一直没回应,直到她听见旁边传来男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她才意识到,钱三平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她只好悻悻然闭上眼,匆匆结束此次自我批评大会。
一夜无梦,直到闹钟响起,才从安稳的睡眠当中回到冰冷现实。
由于被窝太冷,乔圆圆不自觉就往热的地方靠,因此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在钱三平身上,脚丫子还塞在他两腿之间的缝隙里,睡梦中也不忘给自己找个暖和地方捂着。
钱三平关掉闹钟,准备继续睡。
一回头,发现乔圆圆醒了,正迷迷糊糊地看着他,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你怎么没去加班啊?”
看来他工作狂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无法抹去。
他无奈地笑,“昨天干到那么晚,今天调整一下,早上就不过去了。”
“那能行吗?你不去我怕你们电厂整体停运。”
“那不至于。”
“那可以一起睡个懒觉了,好耶。”她伸展四肢,顺带在被窝里比了个耶,一吸鼻子发现不对,怎么空气冰冰凉,“是倒春寒又来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
钱三平说:“忘了告诉你,供暖结束了,你要是冷,我一会儿去给你买床电热毯回来。”
“那倒不至于,都已经春暖花开了。”她打个哈欠,准备翻个身继续睡。
钱三平的手突然从背后环过来,温热的掌心紧贴在她小腹上,慢慢按揉,“肚子疼不疼?”
或是因为刚睡醒,他声音嘶哑低沉,嘴唇又紧贴她后颈,尾音的嗡嗡震动勾得她耳根子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她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说:“没事,一般也就疼第一天,第二天就没什么了,何况我昨天晚上还吃了止痛药。”
“嗯,那你今天要多休息。”平日里看着是个粗线条的大直男,然而细心起来却比邻居姐姐还要体贴,“早餐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去打包带回来。”
“那没必要了,是来月经又不是坐月子,多走走还促进血液循环,对身体好呢。”她转过背,面对面保住钱三平,侧脸贴在他平滑的胸膛上,小狗一样蹭来蹭去,“钱师傅你真好!又温柔又体贴,我乱发脾气的时候不但不跟我一般见识还千里迢迢地来哄我,从来不主动跟我发火,说什么都好耐心,呜呜呜,你实在是太好了…………我乔圆圆何德何能,居然能找到你这么完美,不,是超越完美的男朋友?我实在是想不通,想不通啊!”
钱三平笑得胸腔都在震,“你又开始了…………我可不敢信你…………”
“是真的!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真诚,不会说话,讲话都是直来直往,才总是容易得罪人。”她讲得斩钉截铁,情真意切,仿佛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钱三平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讲一遍。”
就这?
乔圆圆心想,这算什么,再讲十遍都没问题,眨一下眼睛算她输。
于是目光真诚地开始给钱三平灌迷魂汤,“我常常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好多大善事,积了大大大大大德,这辈子才能遇到像你这样又高又帅,还学历好,工作好,性格好,心底好的好好男朋友,如果一百分是满分的话,我认为你可以得一百二十分,因为放眼整个文春市,根本找不到钱师傅这种样样都好,没有短板还能跟我年龄相当的男人!”
说完她双手合十,作虔诚状,“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感谢菩萨保佑,赐我一个超超超超超超级完美的男朋友,感恩感恩,阿弥陀佛…………”
“乔圆圆。”
“怎么啦?”
“你要是个男人,肯定是个渣男。”钱三平咧着嘴,对着潜在的“渣男”,不停地笑。
毕竟有谁不想拿一百二十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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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Chapter48
◎乔文泰被抓。◎
Chapter 48
一大清早啥也没干就得了一百二十分的钱三平同志表示很开心, 甚至很有几分飘飘然的意味,感觉自己天天累成狗的身体被彩虹屁吹得轻了又轻,最后融成一根羽毛, 飘飘摇摇飞过厂区中央那座高耸入云的冷却塔,飞向更加遥远的蓝天和白云。
然而乔圆圆的糖衣炮弹还未结束,她仍旧是闭着眼睛章口就来,“讲真的, 我真不懂,这么好的男人怎么会有女声舍得分手呢?不过也要感谢她们吧,不然怎么轮得到我呢?哎呀呀, 捡到钱师傅比中□□都开心。”
“这就夸张了吧?五百万头奖, 换我,你都不换?”彩虹屁吹得太大, 连男主角都不敢信。
乔圆圆却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地回答,“那肯定是你呀。意外之财来得快通常去得也快, 爱情却是恒久远, 能陪我一辈子, 再说了,我相信你,钱师傅肯定能赚两个五百万, 三个五百万,四个五百万!”
“真能吹。”他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小惩大诫, “你就对我那么有信息啊?还四个五百万, 我这辈子能挣一个五百万就不错了。”
她心里想的是, 确实, 就这技术工种又在粒江这种小地方,抬头就能看见天花板,不过无所谓,反正吹牛不上税,哄人不犯法,她最擅长哄完人之后拍拍屁股不认账。
“怎么会,你现在就是单位的中流砥柱、技术骨干,不然不会让你这么年轻就负责一整个储能项目,我了解过,这可是未来发展的大趋势,我觉得你各方面都很优秀,情绪稳定,工作负责,有领导力,绝对不会局限于粒江这个小地方,你现在就是一条红鲤鱼,只要一点水花,马上可以遇水升龙,龙飞九天,鹏程万里,大展宏图!”越说越激动,说到后头还抬高双手,要躺在床上表演双臂擎天,龙腾九霄。
钱三平笑得腮帮子疼,他不得不感慨,“乔圆圆啊乔圆圆,我看你是入错行了,你不该考公务员的。”
“那我要去干什么?”
钱三平说:“你应该去做面点师傅,你这个饼画的,又大又圆,又香又酥,不甜不要钱。”
乔圆圆抬起头,反驳道:“我才没有画饼,我这说的都是实话,真心话,比真金还金,你居然不相信…………好,我现在总算发现你一个缺点了,不肯轻易相信人,疑心重!你这样要不得,会很容易失去我这个好兄弟。”
“好兄弟?”
“我是你大哥。”乔圆圆眨巴眨巴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散发出无知又无辜的光。
钱三平没听懂,“你什么时候成我大哥了?”
乔圆圆的视线向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贼兮兮地说:“你要不是诚心诚意地把我当大哥,你小弟干嘛给我敬礼啊?还站得笔直笔直的,生怕大哥没发现。”
钱三平:“…………”
她哈哈大笑,笑得要在被窝里打滚,还不忘伸出手,以一个极其油腻的姿态来回抚摸他的脸,“我的好弟弟,真懂礼貌,不错,很上道,将来一定前途无量,迟早要在江湖上一炮打响!”
她说话时刻意把“炮”这个音发得格外重,差点呸了他一脸唾沫星子。
钱三平无语至极,一个战术后缩,愤愤道:“女流氓。”
乔圆圆依旧笑呵呵,“大哥不做流氓很多年了,但是大哥依旧是大哥,是让你立正敬礼的大哥,哈哈哈哈哈哈…………”
钱三平恼羞成怒,大喊一声,“起床!”掀开被子逃出卧室。
具体去卧室外头干什么,乔圆圆没管,她只顾着在床上笑,反复回味钱三平那张害羞又恼怒的脸,乐不可支。
等到她爬起来,走出卧室,钱三平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身上穿着乔圆圆之前穿过的那套深蓝色格子睡衣,戴细边框银色眼镜,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看新闻。
乔圆圆穿着自己带来的粉红法拉绒睡衣,靠在卧室门框上,双手抱胸,上上下下打量他,直到把他看得头皮发麻,不得已抬头,两只细长的单眼皮,充满警惕地望向她,“你又想干嘛?”仿佛真怕她变身母狮子,会在一声咆哮之后一口吞了他。
乔圆圆改单手叉腰,神情严肃地注视着他,“我觉得你真的很适合穿这身衣服,非常有气质。”
钱三平推了推眼镜,“我感觉下面没好话。”
果然,乔圆圆当没听见他吐槽,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个样子好像上海老弄堂里面的爷叔你晓得吧?这个睡衣加这个眼镜,再配上新闻联播的背景音,太像了,真的,活灵活现。然后呢,你又比一般的爷叔年轻、长得帅,身体还好,嗯,那个,小弟也很礼貌,我昂感觉你会是整个弄堂里面最受婶子们欢迎的男人哎。”
钱三平苦着脸,“我建议你还是少感觉两回比较好。”
乔圆圆不理他,继续说:“你想没想过,你要是穿这身去跳广场舞,绝对是整个富丽华小区里最闪亮的星,所有婶子们都围着你转,每个人都在你身边争奇斗艳,有的穿维密翅膀,有的扯紫红色丝巾,有的头大大红花,共同点是全是一水儿的菊花头,啧啧,就为了争抢跟你共舞一曲的机会,想想是不是很美好,很激动,很想敬礼?”
她讲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沙发上的男人却面无表情。
钱三平问:“富丽华小区是什么地方?”
乔圆圆答:“就是很适合你这身打扮的地方啊,你难道不觉得吗?”
“不觉得。”他低头仔细看了看自己这身睡衣,看三遍也没从蓝色格子里面看出任何与婶子有关的故事,“我以后不会轻易敬礼了。”
“为什么?”
“我怕有的人看得到吃不到,太难受。”
“屁咧。”乔圆圆翻了个白眼,转了个风情万种的身,一屁股坐到钱三平大腿上,右手勾住他肩膀,还自以为妩媚地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因为我太迷人,所以钱师傅才忍不住敬了又敬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散发魅力,只怪我过于美丽,总是不小心伤害小弟。”
“还挺押韵。”他扶住她后腰,省得她在他身上左摇右晃地把自己摇到地上,“这就是正常生理反应,男人都这样,你别想太多。”
乔圆圆脸一沉,“你就顺着我的话说,让我高兴高兴会死是吗?”
“不会。”钱三平答,“我下次知道怎么说了。”
乔圆圆无语,“要不要给你个小本本记下来啊?”
钱三平道:“那倒不用,我记性很好,我会吸取教训的。”
“哼,徒有其表。”
“我感觉你挺看重这个表。”
“恭喜你,答对了!”她的脸色一秒钟之内完成阴转晴,嘴唇贴住他侧脸,给了他一个响亮的亲吻,“全世界婶子们的瑰宝,立正敬礼的小弟,乔老板的小娇夫,带我吃早餐去吧!”
钱三平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更能配合地点头,“遵命,乔老板。”
两人换好衣服,高高兴兴出门吃早餐,就和这座小城里任意一对恩爱夫妻一个样。
平凡、温暖,日复一日。
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风里藏着花的私语,要竖起耳朵仔细听,才能听清春天的甜蜜私房话。
乔圆圆照旧在钱三平的宿舍混日子。
当一头猪,吃饱穿暖,无忧无愁。
顺带写写画画,把所有糟糕的心事都画在小蚂蚁身上,他们寻寻觅觅,勤勤恳恳,却依然一无所获,注定只能在冷冬的枯枝落叶里死去。
本以为依然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没想到在她回文春的路上,突然接到一通“诈骗”电话。
来电显示“福建漳州”,打电话的大约是一位矮矮壮壮的中年男子,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凶悍骇人,“你是不是乔圆圆?”
一股兴师问罪的架势,仿佛正在捉拿钦命要犯。
她愣了愣,老老实实回答:“我是啊。”
那边又说:“乔文泰是你父亲吧?”
乔文泰?
和乔文泰又有什么关系?
她皱眉,变道靠边,打双闪,“是我爸,怎么了?”
对方说:“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乔文泰已经被我们漳州市华安县公安分局拘捕,你赶快过来领通知书。”
“等……等一下,你说你抓了乔文泰?为什么抓他?以什么罪名抓他?他人在广州,你们漳州警方怎么直接从广州抓人?还有,你们几时几分抓的他,为什么到现在才通知我?是不是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她一连串的问题扔过去,换平常人要么烦不胜烦,要么问到手忙脚乱,但对方显然不是普通人,男人气势汹汹,自带一股强悍,威风迫人,张口就是:“我知道你是学法律的,你不用跟我搞那一套,你学的东西在我这没用!我通知你,你就来!不来的话后果自负!”
说完,啪一下挂断电话,留下乔圆圆一个人坐在车里发愣。
虽然隐隐约约认为乔文泰被捕也不是没可能…………
但她仍然安慰自己,这没头没脑的通知,乱七八糟的信息,肯定是骗子,是诈骗电话,根本不用管。
于是深吸一口气,一脚油门踩下去,继续在发动机的嗡嗡声中往家赶。
回到家,李老师在逗猫,赵学农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家中一派祥和,与过去的每一天都一样,没半点区别。
她那颗扑通乱跳的心,总算落到肚里。
乔圆圆回到卧室,在自己的小沙发上躺着,还没喘上一口气就接到钱三平的电话,“到家了吗?”
“到了。”她半躺着,脑袋放空,有气无力地回答。
“到家了就好,我一会儿还要加班,估计又要到九十点。”
“那你记得吃晚饭,不要熬出胃病了,得不偿失。”
“嗯,饭肯定要吃,我这个是力气活,不吃饱干不动。”他在现场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躲着跟她打电话,“你也要吃饱,不要总喊着减肥,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对身体不好。”
“好啦,我虽然是有点挑食的小毛病,但是钱师傅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听话好好吃饭,你放心吧,绝对不让你失望。”马屁精又开始了,漂亮话是这么说着,实际如何做就看她心情了。
钱三平笑起来,“我感觉你天天在给我灌迷魂汤。”
“有吗?我以为我天天都在跟你讲真心话。”
“嗯嗯,你的真心话估计是另外一个意思。”
“什么意思?”
“哄人的意思。”他忽然想起今天中午接到的一通电话,就当闲聊一般说出口,“我们这个项目现在搞的还可以,华诚能源下周要派一队人来学习交流。”
乔圆圆反应很快,“华诚?总部在深圳的大央企?”
钱三平说:“是的,听说是高层带队,蛮大的阵仗,好像是感觉这些年在能源方面比较落后,所以到处交流学习。”
乔圆圆眉头一皱,“那也…………落后也是应该的咯,毕竟去年抓了个大佬,整个高层都被洗干净了,中层以上干部估计这一年多啥也没干,就写心得体会了。”
钱三平长叹一声,“唉…………国企难做…………”
“那不如回你家种地去,咱们俩田园牧歌,啧,想想就快乐。”
她这厢发挥想象,投身美好田园生活,钱三平却半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否决,“算了吧,我这辈子,让我干什么都行,反正打死不回家种地了。”
“让你挖煤都行?”
钱三平说:“你是没当过农民,我跟你说,这世上干啥都比种地轻松,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干活儿去了,你记得吃饭,多吃点。”
“知道啦,你也是,记得吃饭,多吃点。”
两人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正是热恋期,恨不能天天夜夜腻在一起说废话。
因此乔圆圆捏着手机发呆时,嘴角还在往上翘,一脸甜蜜的花痴样。
直到另一通电话打断她的甜美浪漫。
她抬起手机一看,打电话的人是乔伟东。
真奇怪,南山区“佛学大师”怎么会突然联系她?
想了想,还是将电话接起来。
马上,手机里传来对方熟稔的呼唤,“圆圆,吃饭了吗?”
呵,难道他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她吃饭了没有吗?
真是“菩萨心肠”呢…………
“叔叔,找我有什么事情?”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乔伟东大约是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显然一顿,停了十秒才略带尴尬地开口说:“是这样的,你有没有接到福建那边的电话?”
“福建?”接收到关键词,乔圆圆联想起开车时接到的那一通拘捕通知书。
乔伟东说:“是的,你爸之前跟万世达电器的债务纠纷你还记得吧。”
乔圆圆想了想说:“我记得啊,不是法院已经判了吗?执行标的两千四百万,我爸该拍卖的房产也都拍卖了,原公司也昨晚破产清算了。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乔伟东迟疑道:“万世达那边,在漳州比较有势力,因为当时两千四百万的标的没有完全执行到位,估计还剩一千多万没赔,万世达不甘心,找漳州警方盯你爸盯了蛮久,据说是跟了你爸三个多月,把他现在的资产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前天就以拒不执行法院判决为理由把你爸带回漳州去了,等到现在才通知你,刚也跟我打了电话,估计该问的都已经在进看守所之前想办法问清楚了。”
“想办法?什么办法?”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天真,警察当然有的是办法,普通人的想象力根本就沾不上边。
她无奈,长叹一声,“我早就告诫过他,有债在身的人,要低调,不要总这么招摇过市,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结果…………”
乔伟东说:“要不是你爸被万世达的二世祖逼着签了连带保证,也不至于会这样…………”
“对,所以他安排我去读法律,想让我给他的生意‘填空’,结果没用,太自以为是的人怎么会听晚辈的劝?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你什么打算?尽快请律师吧,越晚,他在漳州越要吃苦头。”
“嗯,我已经找好人了,就是当年打债务纠纷的时候那个曹律师,也是我朋友,对你爸的案子,来龙去脉非常清楚。”
“好,辛苦了,我爸的事情还请你们当兄弟的多费心。”毕竟没有乔文泰就没有今天的乔伟东,要不是乔文泰费尽心力地提拔帮助,乔伟东哪能成为今天的南山区“佛学大师”、家装界领头人?怕是不知道在哪座山里挖煤呢!
然而乔伟东说:“圆圆,这个事情还要请你出面,和曹律师一起跑一趟漳州。”
“我?”她惊愕,莫名其妙。
乔伟东径直说:“是的,这个事情我们都不好出面。因为漳州警方把你爸爸所有周边人的账户都摸了一遍,知道我们几个兄弟有钱,肯定要想办法让我们出钱还债,为了避免损失,我们只能装成跟你爸爸决裂,一分钱不出。由你出面,一个是因为你是你爸爸现在唯一的已成年的直系亲属,二是因为你收入比较低,也没什么可供执行的财产,万世达应该没兴趣从你身上下手捞钱。”
“讲得蛮有道理的。”乔圆圆被他这一通分析讲下来,人都要气笑了,“可是我为什么要去?他明明有老婆有儿子。”
“你倩倩阿姨在上次打债务纠纷官司的时候就和你爸离婚了,你也知道,主要是为了保留一点房产,你弟弟现在还在读书,是比较关键的时期,不好让他出面。”
“好笑,所以我就是天选之子了?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关键时期不能出乱子?”
“圆圆…………”
一听这个语重心长的架势,乔圆圆就知道,南山区“佛学大师”又要开始传道受业了,“你和你爸爸之间,无论有多少误会,多少隔阂,归根究底你们是一家人,是亲父女,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断就能断的,比如说亲情,比如说血缘。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今生难有来世,既然我们今生已经是一家人,那就应该好好珍惜这段难得的缘分,用最大的善意和诚意对待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的父亲。圆圆……老话说得好,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爸爸无论做了多少对不起你妈的事情,但他仍然是你父亲,可以说,他再养育你这件事上是没有错的,他从来没有逃脱过当父亲的责任,一直供养你到研究生,这在很多地方都是非常难得的你知道吧?”
“哦,那我谢谢他,像养条狗一样养着我。”她捏紧拳头,想在乔伟东那颗冬瓜似的脑袋上砸两个大窟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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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Chapter49
◎李老师的怒吼。◎
Chapter 49
乔伟东对乔圆圆发泄式的言语表示不满, 敬告她,“圆圆,父女亲情, 你怎么能用养狗来形容?我以为你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不应该用这种词汇来形容你和你父亲之间的感情。”
“什么感情?”乔圆圆在电话这边听得要笑出声来,“他前几年花在那条德牧身上的钱,都比养我的钱多吧?这么看来是我不自量力了, 其实在他眼里,我连条狗都不如。”
“圆圆,你太狭隘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突然发了疯一般对着手机尖叫、大喊, 用尽全身力气地喊, 用尖叫挤压掉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
到这种程度仍然不够,她头痛欲裂, 于是扔掉手机,两只手握成拳头,不断地往头盖骨上砸, 根本不当这是自己的脑袋, 每一拳都用了全力, 砸得脑子里嗡嗡直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头痛,得到解脱。
她的五感都被剥离, 听不见,看不见, 感受不到外界讯息。
她身体里装着一个被自己深深厌恶的灵魂, 一个她认为早该被碾碎、被压扁、被撕裂的不该存在的乔圆圆。
乔圆圆是多余的、被抛弃的、不该存在的人。
等她发发完疯, 头痛也结束, 余下的是她头部软组织的痛感、鸟巢一样乱蓬蓬的头发、满脸泪痕, 以及在卧室门外焦急拍打的李老师。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从这一刻起才听见李老师的呼喊声,“乔圆圆你干什么!你怎么了!你开门!开门!听见没有?”
乔圆圆对眼前的场景已然习以为常,她拨开杂乱的长发,随手找纸巾擦一把脸,从沙发上坐起来,戴上她专门给发疯的自己准备的粗框眼镜,从容不迫地打开卧室门,面对咆哮当中的李老师。
还不忘先发制人,“妈,你干嘛?门都要被你敲烂了。”
李老师被她问得一愣,半天才发应过来,应当兴师问罪的人是谁,这才单手叉腰,上上下下扫视乔圆圆一遍,讲起话来气势如虹,“你刚才又在鬼叫什么?大晚上的你小心邻居来找麻烦。”
“没事啦,就是游戏没打过,着急了一点,没事没事,你去看电视吧,我肯定不会再出声了。”
“打游戏?”李老师拧着眉毛,犹疑道。
乔圆圆用力点头,“是啊,妈你不知道游戏老打不过去真的很烦啊,我就一下没忍住,叫出来了,我保证,肯定没下次。”
“行吧,你少打点游戏,打游戏费眼睛。”李老师将信将疑。
“OK!”为了增加俏皮感,乔圆圆还特意比了个OK的手势,同时送出一记真诚微笑,“好啦,那我休息啦?”
“别休息了,赶紧出来装饭,摆碗筷,女孩子长大了要勤快一点,不然以后到婆家要遭嫌弃。”
“谁敢嫌弃我啊?我这么漂亮。”
李老师由衷感慨,“唉,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将来会把你个懒鬼娶回家。”
“京东快递。”乔圆圆咕哝道。
李老师一个战术转身,“你刚说什么?”
乔圆慌忙摆手,“没呢,我说我好像有个京东快递这两天要到。”
“哦,你说京东快递我倒是想起来了。”李老师一边盛汤,一边回想,“咱们这个片区的京东小哥还真不错,就上次来咱们家修电路的那个,那是有问必答,还不求回报,哎,就那个用了五六年的洗衣机,人家随便一修,好了,用了一个多月没出一次问题,唉……要是真能把他介绍给你妹胜男就好了,小伙子一表人才,虽然工作差了点,但是胜在人品好啊…………要不把于姐的女儿介绍给他,于姐他们家妹子好像也还没找,也挺大年纪了…………”
李老师絮絮叨叨的,端着热汤从厨房走向餐厅。
乔圆圆原本在厨房盛饭,不经意间,视线落到一把西式餐刀上,便再也挪不开眼,她直愣愣地望着刀,越看越是沉迷,一时间意识走丢,大脑放空,等她回过神来时,她的右手指腹已经在餐刀的刀锋上来回滑了好几趟。
“圆圆!”李老师站在厨房门口,奇怪地看着她,“你这是干什么?多大年纪了,还玩刀子?不怕割手啊?”
乔圆圆赶紧挤出一抹笑,向李老师解释说:“没呢,妈,我就是好奇…………”
“好奇,啥啥都好奇,偏偏就是不好奇好奇结婚这回事,我看你也是没救了,非得等到年纪大了,没人要了,才知道后悔。”李老师唠叨起来总是老一套,遣词造句都懒得翻新。
乔圆圆听得耳朵起茧,已经没多大感觉,只敷衍道:“妈,今天的饭菜好香啊,妈妈真厉害,做啥啥好吃。”
伸手不打笑脸人,经过她这一通夸赞,李老师也不好再多说,强行绷著脸,下命令,“少啰嗦,吃饭!”
嘴上说着香,但实则她满腹心事,根本吃不下饭,最终随便扒了两口,装装样子敷衍了事。
回到卧室才真正卸下伪装,她锁上门后马上瘫倒在小沙发上,紧闭双眼,试图假装一切都没发生,今天依旧是无所事事的一天。
然而耳边却不断传来乔伟东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你必须出面,你爸爸只有靠你,你责无旁贷,你逃不掉…………
想要大声尖叫,但想起在门外的李老师和赵学农,她只能捏紧了拳头,绷直后背,令自己蜷缩成一只被生活煮熟的虾。
她不知道能怎么办,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不知道明天的生活应当如何继续,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如果注定是被嫌弃、被利用,那又为何当初要生下她来人间受苦?
以上问题,这三十年来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问,也明白清楚,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即便有,也残忍得让她不敢翻看。
迷迷糊糊的,她在小沙发上睡着,再睁眼时已经一个小时过去,她打开手机,屏幕显示乔伟东的微信,“圆圆,我知道你很爱你父亲,叔叔从你的角度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是你在父亲面前表现自己的绝佳机会,你一定要抓住,让你爸爸从此对你改观。”
“操——”她轻轻骂出来,又想笑,又想哭。
笑的是,原来他们也都知道乔文泰根本瞧不上她这个女儿。
哭的是,原来他们也能看出来,她有多么迫切地想要得到父亲的爱。
他们看透她,利用她,最终还要令她感激他。
不得不说,乔家的人,脑子真是好使。
好在她这会儿哭不出来,反而睁大眼睛,仰躺着盯住天花板上乱飞的小冲发呆。
但李老师又来敲门,这一回气势汹汹,把自己家的卧室门敲得咚咚响,仿佛上门讨债。
乔圆圆拉开门,撞见李老师气得通红的脸和攥得紧紧的拳头,隐约像是照镜子。
李老师进门、关门,砸手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带半点迟疑。
继而坐在床沿,双手抱胸,先声开骂,“乔伟东算什么东西?他以为自己有多大的面子,居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劝你去漳州!个狗东西,狗杂种,他妈的,他们整个乔家都是狗日的,没一个好东西!迟早都他妈死光,我跟你说,等他们家死光了你再去,去给他们烧纸,烧纸的钱我出!我们家不差那点!”
开口就是连珠炮一般的咒骂,听得乔圆圆目瞪口呆,末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场。
李老师瞪她,“你笑什么笑?”
乔圆圆说:“没……就是…………妈…………骂人挺厉害的啊…………”
李老师说:“我骂的是人吗?我骂的是狗!”
“嗯……”乔圆圆就像个挨训的小学生,站在李老师身边不敢吭声。
李老师说:“乔圆圆我告诉你,除非乔文泰死了让你去给他上坟!否则你坚决不许去!乔伟东如果还要问,就说是我说的,你敢迈出文春一步,你妈我就打断你的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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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Chapter50
◎钱三平的生日礼物恐怕送不出去了。◎
Chapter 50
李老师说到“打断腿”的时候, 乔圆圆下意识地摸了摸大腿,感觉李老师应当是说得出做得到的那类人,一个不小心真能打断她的腿——
也不是没有过, 曾经李老师拿她的玩具桌球杆抽过她,实木的棍子,一棍下去乔圆圆直接半身麻醉,十秒钟内五感全失, 等她回过神来立刻哇的一声嚎到屋顶都震三震。
她站累了,悄悄坐到怒火鼎盛的李老师身边。
“其实我早就劝过我爸,让他收敛一点, 不过他没听我的, 照样包二奶搞小三,豪车进豪车出, 还到处吹牛皮,今天一个亿,明天九千万, 反正认识他的人个个都说他亿万富豪, 谁会猜到他实际欠了一屁股债, 官司缠身。”
李老师也怅然,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乔文泰不同, 她总还是会怀念一些青春年少时的美好往日,想起二十几岁的乔文泰意气风发, 英俊潇洒, 除了个子矮一点, 几乎找不到缺点, 也难怪怀春少女李金凤会义无反顾地嫁给他——
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本以为穷光蛋会感激妻子的伟大牺牲, 谁知待他发迹,头一件事就是换老婆,仿佛换掉一件过时的、破损的旧衣裳,毫不留情,也绝不回头。
谁会感激一件就外套?即便数九寒冬替他挡过风。
李老师佝偻着后背,垂下头,两鬓白发显得格外突兀,她到底也是老了,所以才会对乔圆圆的婚姻如此焦虑,甚至焦虑到整夜失眠,无法入睡。
她无奈道:“你爸这个人,他做的这些事情,实在太不讲感情,但凡稍微有一点人性的人都做不到对自己亲生女儿视而不见,你说虎毒还不食子呢!更何况是人…………唉…………所以他得到今天这个结局,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也说你多次提醒过他,对他,你已经仁至义尽,再多做任何一件事都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妈我。所以,任何人来劝你,任何人来求你,威胁你,你都不要管,特别是!乔圆圆你看着我!”
李老师突然间表情凝重地盯着乔圆圆,“绝度不能让你爸这件事影响到你工作,你的前途,还有你的婚姻!以后任何人问起,你都说你爸死了,不许往外透露一个字,尤其是你现在的男朋友,知道吗?你是太单纯了,现在的男人都现实得要死,有谁能接受你有个当老赖还要去坐牢的爸爸?一百个里面,九十九个都要跑!你别犯傻知不知道?绝对不能跟你男朋友说,他在电厂,条件这么好,不知道多少女孩子想抢,你必须把他给我牢牢抓住了,你听见没有?别发愣!”
“妈……就他是香饽饽啊?我也挺受欢迎的好不啦…………”当着李老师的面吹自己,乔圆圆略微有些不自信。
李老师又给了她后背一巴掌,拍得她一个激灵,精神百倍。
李老师说:“你要是受欢迎你能单到现在?你快省省吧你,遇见好的要抓牢,否则只能满大街找后悔药。反正乔文泰的事情你别管,你现在就一个任务,好好谈恋爱,努力今年内把婚结了。”
“今年?那也太快了吧…………”
“快什么快,人电视里演的,认识三天闪婚的也不是没有。”说来说去,又开始念催婚经。
乔圆圆赶紧求饶,“好了我知道了,妈,我不理他们就是了。”
“知道就好,我的女儿,比他们乔家任何一个人都出息。他们家的小一辈算什么东西?哪个不是打工的?只有我女儿是公务员,铁打的饭碗,吃公家饭!”
“三千块一个月的公家饭。”乔圆圆立马补充。
李老师瞧她脑袋,“三千块不够你吃的?要么省着点花,要么找个有钱的老公随你花。”
“那我还是靠自己吧。”
“朽木不可雕也!”李老师被她气得要头晕,少不得双手叉腰坐在床边喘气,好不容易舒服一些,又想起刚才和乔伟东通话的细节,少不得好奇问:“哎,我说,乔伟东说漳州那边把你把身边的人都摸过一遍了,怎么你存的钱没被抓住吗?”
乔圆圆说:“官司判决下来我就觉得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所以钱我都用表姐的名字存着,唉……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这钱都是我自己的血汗钱,但是如果被漳州那边查出来我有这个数…………”她伸出食指,在李老师面前比了个数字一,“估计会想尽办法逼我拿出来还债,毕竟我是他女儿,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李老师黑着脸,“你也说是父债子偿,他不是一直嫌弃你是个女儿吗?那凭什么是你还?让他的宝贝儿子去卖身葬父吧。”
“妈,卖身葬父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我是语文老师,我能用错?”李老师狠狠瞪了乔圆圆一眼,那处严肃口吻,警告道,“你有钱的事情,你那个男朋友也不要说,将来就算结婚了也一个字也不要说,女孩子要为自己多打算,结了婚也还是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那结婚有什么意思?防来防去的。”
“男女结婚天经地义,你少放屁。”李老师站起身,嫌弃乔圆圆满嘴的反抗意识,“我懒得跟你多说,每次跟你说话我都气得后脑勺疼,也不知道上辈子犯了什么罪,这辈子养了你这么个麻烦精,起开起开,我要收衣服去。”
说完便扯了扯衣领,赶集似的快步走出卧室。
乔圆圆呆坐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气,继而向后倒,仰躺在床上。
原本在天花板上徘徊的小虫不知飞去了哪里,已然不见踪影,甚至没留下一点点痕迹。
她回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年轻的乔文泰也曾经对她好过,给她买漂亮衣服和小玩具,开着新买的桑塔纳带她兜风,和她说爸爸赚大钱,给你买一屋子洋娃娃。
不知因为什么,一切都变得彻底。
她不敢深究,只能接受。
躺的久了,两眼发花。
她翻过身,手机响起来,不用想,一定是二十四小时报备行踪的钱师傅来电。
接起电话,他依照老规矩问:“吃饭了没?”
乔圆圆答:“吃了,已经依照钱工指示,吃了满满一大碗。”实际也就两三口,走走形式而已。
但她向来最擅长的就是胡说八道,撒谎都不用打腹稿,胡天海底通通信手拈来。
钱三平表示十分满意,对她的行为做出肯定,“嗯,你要是天天能这么吃饭我就放心了。”
“嗯,等我吃成二百斤的大胖子你就更放心了。”
“那还是不太好,不健康,我觉得一百三以下都行。”
“你是不是对体重没啥概念?像我这个身高,要是长到一百三十斤,那就是个方块儿,横竖都一样。”
“没事,健康就好,我不介意。”
“虚伪。”她才不会相信男人这类虚伪的套话。
钱三平在电话那端嘿嘿地笑,顺带挠了挠后脑勺,爬楼爬得气喘吁吁,“我刚下班,你下周生日,想怎么过?”
乔圆圆说:“不太想过,我这个人讲实话,真的,不是欲情故纵什么的,我是真的不爱过生日,我每次过生日都要叮嘱我妈,别做饭,别买蛋糕,就当没事发生,把这天当平平常常一天就行。”
钱三平不敢相信,“不会吧,我感觉你应该是挺注重仪式感的女孩子。”
“你感觉错了。”乔圆圆很清楚,自己这个小作精的外形非常具有迷惑性,会令大多数男性产生她很难伺候的错觉,但实际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嫌麻烦的人之一,恨不能毁灭全世界所有仪式,“我喜欢给别人过生日,但是不喜欢别人给我过生日,哪个要是敢故意给我过生日,我锤死哪个。”
钱三平没想到这个话题也能引来死亡威胁,少不得呼吸一窒,刚到嘴边的话也都被吞了回去。
这个生日礼物……要不还是退了?
他望着刚从快递驿站里取出来的黄金手链,一时间愁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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