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祇大楼的办公室里，经纪人吴寅华刷着微博，满脸都是地铁老人看手机。
“柯老师一会儿就到。”小瑞把打包好的咖啡递给他，“怎么了华哥？”
“你说她这是什么路子？”华哥把热搜题目指给小瑞看，“这人设我看不懂啊。”
她倒是有出息，不沾顶流的名气，光靠自己，居然也能上热搜。
但这到底是个啥热搜啊？
“嗐，没准人就不是人设呢。”小瑞乐呵呵笑。
“不可能。”华哥斩钉截铁，“干偶像这行，除了咱们柯老师，我还没见过几个不搞人设的。”
小瑞静下心看完视频，注意到那个厚厚的小本，神情严肃起来。
他思考了一会，认认真真问道：“华哥，柯老师为什么没有人设？”
不等吴寅华回答，他又道：
“我入职前，您还考过我这个问题。我当时说，在内娱这么多艺人里，他拥有足够独立的人格，以及丰富深刻的灵魂、善良的品格，所以才不怕被聚光灯放大，即使显露出最真实的样子，也能被很多人喜欢。”
小瑞抬起头：“您还记得吗？”
华哥微怔，半晌才颔首：“记得。就是这个回答，才让你在那么多人里脱颖而出。”
小瑞：“既然柯老师是这样，您刚给我看的这个女孩，为什么不能也是这样呢？”
吴寅华被问住了。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须臾，门扉轻动，走进一个清冷又俊逸的人影。
华哥和小瑞立刻抛开闲谈，起身相迎：“柯老师。”
柯意之接过小瑞递来的咖啡，微微颔首，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到茶几上。
吴寅华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屏幕暂停在视频的最后一帧，小本上满满的符号清晰可见。
看清那些符号的一瞬，柯意之神色未变，呼吸却微不可闻地轻轻一窒。
这些符号，他很眼熟。
久远的记忆被鲜活地唤醒。
在柯家老宅的书架上，某本厚厚的英文名著里，夹着一张已干枯、发黄的作业纸。
上面画满了这样的符号。
-
阳光洒在窗棂上，窗外的云蔚湖静影沉璧，美得一如既往。
可宿舍里的女孩们却无心赏景。即使被收走了所有联网设备，园区里仍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氛，夹杂着深深的失落。
这是因为，电影《镜花水月》将在今晚六点全国首映。
这是一部万众瞩目的传奇之作，从导演到编剧、摄影，全是难得一见的大阵容、大手笔。
但最抓人眼球的还属男女主演，他们是内娱的一对神仙眷侣，全民cp。
男主季澹，是拥有混血神颜的全满贯影帝。女主虞婵，则是几年前自国外归来的前芭蕾首席。
两个人的相知相恋都堪称传奇，在银屏里并肩而立，不仅拥有顶配的绝美神颜，更有逆天的业务能力。
a班的唐昕入坑早，是水月cp的第一批镜花党，给大家兴致勃勃地科普着。
“……就这样，他们总算是扫清了所有在一起的障碍。最后，他们在海外举办世纪婚礼那天，一切你们能想到的app，无一例外，全崩了。”
“我有印象有印象！他俩真的甜死了！嗷嗷嗷嗷！”
“我艹……咳，不是，这什么绝美爱情。”
大家在练习室里聊得热火朝天，就连对电影一向不感兴趣的简亭灵，都竖起了一只耳朵听。
没法去看首映，她也很遗憾。
原因是电影的主题曲实在太好听了。国内知名的金牌作曲人亲自出山，又请来二十年长盛不衰的天后诠释歌曲，艺术性和通俗性都是一绝。
歌她都快听烂了，特别想了解这首歌背后的故事。
而且，那对男女主，也实在很相配。
简亭灵托腮想着。
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巨星吗。亮丽耀眼，光芒万丈。
这一晚没有导师过来上课。
水月夫妇的人缘好得出奇，大半个娱乐圈都去了电影院打卡。徒留宿舍园区哀鸿遍野，女孩们连微博都刷不着。不少人早早就回去睡觉了。
简亭灵在练习室留下，哼哧哼哧地做着巩固练习。
刚练到九点半，一个挂着工作证的圆脸小姑娘出现在门口，甜甜地叫她名字。
简亭灵走过去：“什么事？”
女孩凑到她耳旁：“我来接您，去补课。”
她在“补课”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简亭灵听出她的画外音，一言不发地回宿舍换衣服、收拾东西。
十分钟后，她来到车库，一辆纯黑的迈巴赫等在面前。
车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无。
是不是被上次的事情惹生气了？
可自己也没干什么，跳完舞累得爬不动楼梯，才就近找了间空屋子睡，还顺手帮他倒了垃圾来着。
她从冰箱里找了个苹果吃，又不知道管家几天来一趟，怕果核放久了招虫子。
可他自幼身份尊贵，哪里想得到这些。
她以前也不知道，也就是现在出租屋住惯了，才褪去了小时候的娇气。
简亭灵一向擅长惹人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好。
她将冰凉的指尖往手心里蜷了蜷，深呼吸几下平复心跳，这才去拉车门。
车门打开，后座空空如也。
他没有来。
果真生气了？
上一秒的心情还像个在花园上空漂浮的热气球，这一秒的气球却被戳破漏风，孤零零地坠落下去。
简亭灵垂下头，上了车。
司机回头向她问好，人很面熟，还是上次接她去青云山庄的那位。
车辆驶出宿舍园区，流光溢彩的霓虹夜景飞速倒退。
简亭灵看了一阵就觉得无聊，戳了几下后座的多媒体屏，也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索性闭上眼，假寐起来。
结果，真皮的车后座实在太舒服，没过一会儿，她就真的睡着了。
她梦见了柯意之。
不是高中时的会长学神，而是五年后才重逢的妖孽版柯意之。
他站在那间佣人房门口，将她鬼鬼祟祟倒垃圾的模样抓了个正着。
那副俊美的冷冽眉眼微微颦起，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冰冰丢下一句话。
“原来你喜欢这样？”
然后就黑下脸来，真拿她当佣人使唤。
一会出现在阳光炽烈的沙滩让她捏肩，一会又躺在巨大的圆床上叫她捶腿。让她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总之就是一点都不念老同学的旧情。
只有身上微苦的书墨香一如既往。
……
简亭灵醒过来时脸都皱了。
她看向窗外，却发现这里并不是青云山庄。
她实在睡得有点蒙，谢过司机，迷迷糊糊地走下车，抬头仰视面前这栋宏伟的建筑。
建筑宁静地伫立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皮上，和其他野心外露的写字楼风格不同，柔美而坚韧，令人想到月下飞天的舞女。
顶层印着它的名字——“楼心月”。
简亭灵还在梦中柯意之的余威下恍惚着，一时回不过神。
楼心月这个名字她不陌生，好像是虞婵创办的舞蹈公益机构，总部在明城，去年来云珀也开了一家。
可无论怎么想，她都想不到载她来这的理由。
她又回身打开车门：“师傅，您是不是开错地方了？”
司机笑出两道鱼尾纹：“没错儿。您直接进去就行，有人接。”
她半信半疑地进门，果然有人接引，为她刷完电梯就退了出去。
简亭灵孤身站在电梯轿厢里，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不停跳动，越来越接近顶楼。
轿厢里散发着清淡的幽香，但并没有起到安神的作用。
陌生的环境里，简亭灵绷紧了神经。
她想到上次被秦砚跟踪的经历。
简亭灵抿起唇，警惕地拉开了自己的背包。
包里装着个泡了菊花跟胖大海的保温杯，厚墩墩的很有分量，能用来当防身的板砖。
温暖的杯子握在手里，心里这才踏实了几分。
头顶传来“叮——”的一声。顶层已到，电梯门霍然大开。
她头皮发紧，下意识攥紧保温杯。
可眼前，却是一片豁然开朗。
这一层被隔断分开，左侧是一间景色开阔的单人办公室。陈设品味不俗，两三尊舞者雕塑掩映在亭亭绿植之间。
办公桌安放在落地窗前，百般盛景都能尽收眼底。
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正前方那副大型油画——
天际极光如梦似幻，笼罩着一望无垠的漫漫花田。
她忍不住走上前，多看了几眼。
身后传来清新的莓果气息，萦着疏淡茶香。
一个女声响起来：“你很喜欢这幅画？”
简亭灵的目光还吸在画上挪不开，入着神点了点头：“真漂亮。画的是罂粟花吗？”
“不是罂粟，是虞美人。”
话音柔婉，仿佛带着馥郁花香。
听到回应，简亭灵心里蓦地升起一种预感。
她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看向身旁的人。
肤光胜雪，风华绝代，葡萄般的双眸如蕴万千星辰。
清蓝长裙下，雪白的皮肤如牛奶般溢出来，一双长腿笔直纤细，具有无与伦比的美感。
无数次在世界顶尖的歌剧舞台上翩翩起舞，又与混血影帝屡屡霸占荧屏的璀璨舞者，此刻，正婷婷地站在她面前。
“你就是简亭灵，对吗？”
虞婵眉眼弯弯。
-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虞婵沏好一盏果茶递给她：“尝尝这个，很清淡，也不会影响睡眠。”
简亭灵受宠若惊地接过来。
她倒不怕烫，猛喝了一大口。看似镇定，其实满脑子都在过大字弹幕：
天哪！这可是虞婵的茶！虞婵给我泡茶了！
她坐在沙发上，悄悄左右挪了挪。
天哪！我现在坐在虞婵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啊！真的好软！
趁虞婵垂眸，她又猛看了几眼。
天哪！怪不得都说是天赐神颜！真的好美，气质好棒啊啊啊！
……
室内的布置简约淡雅，按理来说不该让富贵出身、见惯场面的简亭灵激动成这样。
但这一切，一旦加上绝美明星的梦幻光环，就全都变得不一样了。
虞婵笑意盈盈，透过袅袅茶烟，欣赏地看着对面的女孩。
她分明很惊讶，却依旧举止得宜，看得出教养很好。
而且——
双眸澄澈，气质轻灵，又有种潇洒的中性感。真的很漂亮。
虞婵解释道：“我和意之是朋友，他今天有点事，托我来给你上舞蹈课。”
尽管早有预感，简亭灵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名前芭蕾首席，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居然也要来教我这个废物跳舞了！
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关系户。
她坐立不安地喝了会茶，忽然想起一事：“您的电影不是刚刚才上映吗？今晚本来应该很忙吧？”
“你好细心呀。”虞婵抿了口茶，“宣传相关的工作，早在点映时我就跟阿季处理得差不多了。这两天我的任务就是发发微博，公司也会帮忙发之前录好的物料。”
她眨眨眼：“悄悄告诉你，我最近要偷个闲。”
简亭灵闻言，蓦地抬起头。
含笑不语的虞婵身上，似乎还焕发着一股别样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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