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春暖花开。
到处暖融融一片, 苏檀再也不肯窝在屋里抱着煤炉子,他已经摒弃煤炉子冬日带给他的温暖,只觉得实在是燥得厉害。
他蹲在地头, 看着冒出的玉米芽。
嫩嫩的,绿绿的, 宽大的叶子卷成筒状, 从土里面顽强地钻了出来。
苏檀伸手轻轻摸了摸。
一旁的农家心疼坏了, 连声道:“小心些, 小心些, 可不能碰坏了。”
他满脸慈爱地看着田地。
现在这块地,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离很远就有兵卒把守, 看得比章台宫都重。
苏檀在农家一脸紧张的表情中,又戳了戳玉米苗, 那些嫩嫩的秧苗, 看着就充满了希望。
“等明年,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玉米了。”他笑眯眯道。
农家一听也是, 他珍惜地看着面前的秧苗,这种庄稼实在太过逆天了,产量这么高,他真恨不得每日守在地头,也不敢进地踩,就光是看着这一片绿意,就觉得心中高兴。
苏檀也高兴, 有这些, 阿父就不愁了。
他又去玻璃暖房看棉花,先是晒了些日子, 这才塞到画好的泥块里面,看着那嫩芽发出。
肥厚的两瓣叶子还没完全展开,头顶还顶着种子外壳。
娇嫩的,看不出以后能做出棉衣的样子。
苏檀却能想象到棉花袄的舒坦劲儿了。
他挨个巡视,觉得还不错。
例行将田地都看一遍后,他这才放心些许,要不然心里惦念的厉害,吃不好睡不下的,难受人。
真的种下了,发芽了,往后就看天气了。
可这东西,除非洪水地震这种不可抗力的天灾,要不然就算是大旱,一人一口吐沫,也得把庄稼给养活了。
特别是玉米和棉花,不知道以后小视频还会不会给,又关乎民生,怎么也要给养起来了。
苏檀看看天空,心里是有点慌的。
看天吃饭看天吃饭,当你心里眼里都是庄稼的时候,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看着边上的水渠,他又觉得,应该是无事的。
等坐上马车回了咸阳城,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很是满足,他看见一个东西后,立马眼睛亮了,让马车停下。
“来一个,这是什么?”他问。
现在街上竟然有以前没有出现的东西了。
“这是胡饼,从羌人那学来的,用这炉子烤来吃,又酥又香。”
店家乐呵呵回答。
苏檀看着,不由得若有所思,没想到已经跟羌人做起贸易来了。
“再教给你一个法子,可以在里面加上韭菜鸡蛋、肉馅儿等,做成带馅儿的烧饼,也很好吃的。”
店家眼睛一亮,顿时压低声音问:“是公子扶苏吗?”
能够随意教人的人,只有公子扶苏。
苏檀挑眉,没想到现在公子扶苏的名头这么好用了,那谁要是借他的名声诈骗,那岂不是一炸一个准了。
好在诈骗师祖徐市已经被他送走了。
去祸祸六国了。
“是我。”他回。
店家顿时激动坏了,连忙用桐油纸装了好几个烧饼,就要让苏檀拿回去吃。
苏檀摇头:“尝尝就够了。”
正说着,他一抬眸,就听见说小吏办案,好奇的望过去,见马车被蒙的严严实实,便收回目光。
他上了马车,回章台宫去了。
结果——
刚进章台宫坐定,就听外面传来禀报声,说是从百越回来了。
苏檀好奇地看着,这时节去百越做什么。
就见侍卫抬着一批白皮的甘蔗进来了,他看了一眼,觉得不确定,就又看了一眼。
“这?”他呆住。
嬴政微微一笑,轻声道:“去岁你说了百越地区有甘蔗,是甜的,很喜欢,寡人便遣人去要了。”
秦国人,入百越境内,就老老实实地要一些啃起来甜甜的东西,当地便赶紧给他找,谁也不敢怠慢了。
“统共拉了百车回来,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嬴政笑吟吟道。
苏檀一时无言。
他政爹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好事,永远都是默默的,不肯说出来,听着就叫人心里感动。
“百车?”他搓了搓小手,感觉激动起来。
“搞糖吃!”他终于有白砂糖吃了,红糖也行。
要感动死了。
他掐着指尖上的小红痣,软乎乎在心里撒娇:“快快快制糖工艺,制糖工艺~”
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打开看。
真的有。
他顿时喜笑颜开,把需要的工具先列出来,让匠人给他打制出来,所有制作这些东西,都要做好设计,要更符合这个时代,要更简单,要更便宜好用的材料。
不过三日,就给他准备好了。
榨汁、熬糖。
苏檀盯着锅中的动静,喜欢的不得了。
他的糖,马上就要了。
“把剩下的一车甘蔗都种下去。”苏檀抿抿嘴,总不能年年劳民伤财的去买。
当然是自己学会种才好。
于是——
那块玉米地边上,又多了块甘蔗地。
看着那些甘蔗被砍成一块一块的种下去,嬴政满脸迟疑:“就这?”
也不要种子不要什么,太简单了。
苏檀从荷包中拿出一块松子糖出来吃,琥珀色的糖块非常简单,但是他却满足的眯起眼睛。
他素来喜欢吃甜食,可是穿越到秦国后,竟然只吃过饴、麦芽糖,想想就可怜。
“父王,张嘴。”
他不光自己吃,还给嬴政喂了一口。
“寡人不吃。”他说。
但是开口的间隙,就被苏檀给塞了一颗糖。
苏檀坚信,说不爱吃糖的人,都是口是心非。这一口甜的,是他的梦。
想必现在熟人都已经吃上他送的糖了,这一次做的糖还挺多的,给在咸阳的众人都分发了。
然后这一车甘蔗种下去,等到收获的时候,就又有甘蔗和糖吃了。
苏檀想想心里就美得冒泡,他昂着小脑袋,张开双臂,理直气壮道:“父王抱抱~”
嬴□□身将他抱起,立在章台宫中,笑着道:“越发娇气了。”
话中虽然有些许埋怨,但他神色亲昵,眉眼间带着柔和,看不出些许不虞。
庭院中的桃花谢了。
地上落了一层花瓣,寺人要将这些花瓣扫去,被苏檀给拦了,他笑着道:“这还是留着吧,怪好看的。”
落英别有一番趣味。
嬴政也不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现在东西都种下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嬴政挑眉问。
苏檀托腮,小声道:“咸阳城中有不算什么,要整个大秦国都有才行,然后让六国都知道,这大秦国有这么多好东西,心生向往才是,所以你的百戏团,又要出发啦。”
当然是要遍布全国才好,但这些事,当然要官吏去执行了。
嬴政点头,漫不经心道:“上次去雍城的百戏团并未回咸阳,而是一路南下,打算巡游全国了。”
刚开始也想着叫回来,但是这改变实在太好了,他便想着,现在一口气先宣传,等到玉米种子出来后,到时候总要蔓延全国的。
只有大家种,才能使秦国快速的积累粮食,当然在这种过程中,邻国一定要打下来。
他想着,今年把韩国打下来应该是稳当的。
而韩国就挨着秦国,又是小小一块,自然很适合先来开刀。
苏檀在咸阳城中,根本感受不到战争,这里没什么变化,大家都还是一样,若说有变化,大概是咸阳城中的青壮,确实减少了。
甚至还在募兵。
他立在募兵的公告前看了半晌,听着大家的讨论,才知道,现在募兵和以前有很大差别。
以前会更倾向于杀头给爵位,但是现在,除了爵位意外,还会给每户读书名额,可以自行开荒,会给可以亩产千斤的良种。
大家不知道什么良种能够亩产千斤,但是秦国朝廷的威慑力和信用都在,大家都不懂,但是很相信。
特别是咸阳城郊那么多变化,大家有目共睹。
有了钱,有了爵位,还能读书,还有良田种地,这简直是梦想中的生活。
苏檀定定的看了半晌,原来他说的话,父王都听到心里去了。
嬴政的话不多,不像他,什么都要说个清楚明白,好听话跟不要钱一样,他缄默理性,话虽然不多,但会认真考虑你的话。
“你这么小,也想应征?”
“那倒不是呀,替家里兄弟看看。”
“我都有点想去了。”
“那你去呀。”
“家中就我一个独子,人家不收呀。”
苏檀这才抬眸看着这个男人,他生的高大,气息也稳重,看着征兵通过的人,满脸都是艳羡。
“打仗有什么好,动不动就死人,你怎么还想去。”
他低声问。
那男子闻言面色一变,低声道:“可不许胡说,当今大王恩典,给了许多实际的好处,可以自己开荒种田,大王还包种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简直都不敢想,按着大王说的好日子,那到底是多好的日子了。
苏檀闻言摇头失笑,乐呵呵道:“那你就去读书,这文也好,武也罢,总归都是一样的,现在缺武,等打完仗,可不就缺文了?”
那男子一砸拳头,眼睛都亮了:“小兄弟说的在理,我这就读书去了。”
现在咸阳城中,许多人都读书,渐渐地就形成风潮了,谁家不叫读书,反而看着奇怪。
苏檀不由得笑起来,乐呵呵道:“快去吧。”
这样想着,他琢磨,等到时候需要人才,确实刚好培养出来一批,到时候再把科举考试拿出来。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总要让两千年前的学子,也品尝一下考试的快乐。
希望他们喜欢考试。
第72章
围观完募兵后, 苏檀搓着小手手,恨不得自己的年岁也到了,能够去军营中一展武艺。
可惜, 他还是个没有嬴政腿高的崽。
等他长大了,六国肯定已经平定。
年轻的帝王雄心勃勃, 很快就能掌控局面, 有碧月残金神谱, 想必他能更加长寿些。
苏檀认真的在盘算秦国的筹码, 觉得万无一失了, 这才放心些许。
他坐在河堤旁, 看着细柳随风慢慢摇晃,身子往后一躺, 望着天空出神。
春日的空气,连风都是让人舒服的。
他躺了会儿直到昏昏欲睡, 索性闭上眼睛睡了。
一旁的寺人看见, 赶紧给他盖上被子,苏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闭上眼睛睡沉了。
等他睡醒,太阳明晃晃地在半空中,隐隐有些灼热了。
苏檀起身,晃了晃脑袋,这才起身坐上马车回章台宫,他自己现在没有什么灵感了,索性日子放缓一点。
让身边人都消化消化, 一口气拿出来这么多东西。
他开始琢磨六国的事了, 但是嬴政在这个上面,并不怎么让他掺和。
嬴政说, 攻打六国,名不正言不顺,就为了大秦霸业,到时候怕是有天谴业障,还是他自己去。
他不想让他冒险。
苏檀一边感动,一边无所事事,忙惯了,突然闲下来,还真有点不知道做什么好。
于是开始折腾玻璃了。
从玻璃杯到玻璃瓶,设计了好些漂亮的玻璃瓶子来盛他设计的护肤品,那些都是小视频给的好方子,还有桂花头油,用处特别大,再装到漂亮的玻璃瓶子中,看着都漂亮。
这放到六国贵族里头,不得卖个大价钱。
于是将这些全部都给徐市送去了。
在咸阳城中就交给菽来卖,他之前卖菽乳,长的好看嘴巴又甜,就让他负责售卖护肤品,这卖的还挺好的。
现在有了技术支持,更是卖到起飞。
有时候觉得太贵了,舍不得买,但是你结婚总得置办一样,若是生辰送礼,要是送这护肤品,也特别有面子。
苏檀想想,决定去店里看看。
等他到了护肤品店,就见菽穿着月白的深衣,正立在店门口,和一个女子笑着聊天,见了他来,眼睛都亮了:“公子!”
这咸阳城的店铺,总是会被公子巡视,除了他这里。
他早都盼着公子能来了。
苏檀看着货架,漂亮的玻璃片被擦的很干净,上面摆着装着护肤品的玻璃瓶子。
再就是香喷喷有些漂亮纸包装的澡豆。
他一看,甚至已经有木板水印技术了,这上面的花纹,很明显都是一层一层印上去的。
“还不错啊。”苏檀夸赞。
还有头油之类,都在货架上摆的整整齐齐。
他看了一下,高度设计的也很好,刚好是女子抬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听见他夸,菽笑得见牙不见眼,高兴坏了。
“没有辜负公子期望就好。”菽笑着道。
苏檀刚坐下,就见外面走进来一群女子,为首的小姑娘面上带着羞涩的笑意,就听身边人道:“兮要成婚了,给她挑一套好使的。”
说了需求以后,菽便笑着道:“客官来看看这套,关门是做了吉祥如意的包装,玄色的外包装纸,很是低调奢华,而且你看这绸带,绑出漂亮的图案,一看就知道你这买的价值不菲。”
“这养颜店出来的东西,质量你是不用担心的,就挑一个喜欢的外观就好了。”
“那澡豆要吗?新出了茉莉的香味,清新淡雅。”
“好好好,都要。”
他把包装盒一拿出来,那少女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整个就是要要要买买买,赶紧包起来。
苏檀不由得轻笑,温声道:“那恭喜你成婚,便送你一瓶头油吧,愿你寻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寻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少女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这个寓意,在敢刚刚成婚的时候实在是太好了。
“谢谢。”
几人笑着又走了,苏檀看着包装纸,又若有所思。
“在上面写上一点祝福的吉祥话。”
菽连忙点头,他知道好听话的威力,平日里万不肯说一句恶言。
他光是在这坐一会儿,便有许多人来买。
怪不得流水那么好,就连边上的食肆,生意也跟着好了很多。
回章台宫的时候,他心情就很好。
到了发现嬴政手里正拿着战报,听说结果不错,那车弩和烟花一拿出来,边疆小城就吓得不行。
特别是烟花,直接拿出神罚的名头。
先是扰乱人心后,再强势进攻,学了碧月残金神谱的锐士,进城如无人之境。
并且遣人在一旁大喊,秦军绝不犯黔首黎民分毫,让大家放心就是。
苏檀看着战报,心里就高兴,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扶苏,有这样的成就,全靠你了。”嬴政道。
苏檀:?
他唇角勾着骄矜的笑意,乐呵呵道:“不敢当不敢当。”
但心里是高兴的,能够帮上政爹,是一件让他非常高兴的事情。
嬴政含笑摸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你敢当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是高兴。
“当大军开拔时,寡人心中亦是忐忑,如今初见成效,倒是能放心些许。”这样说着,他神色间难免带上几分悦色。
苏檀看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不由得眉眼柔和。
政爹年纪轻轻,整日里一副小老头的样子,他也会心疼的。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才对。
而不是这般老成持重,缄默内敛。
苏檀贴着嬴政坐下,这才笑眯眯道:“我就说能赢的,玉米苗长势也好,伺候的精心一点,到时候会更好。”
嬴政含笑点头。
他拿着奏折批阅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一看就是极为高兴的。
苏檀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也跟着笑。
两人坐在一处,摸出来一根甘蔗吃,这时候的甘蔗、不大好吃了,毕竟是留种的,窖藏了一个冬日,不新鲜了。
但是没东西吃的时候,甘蔗渣都甜。
“昨夜,玄女教了一个东西。”苏檀昂起头,眉眼灼灼,笑眯眯道:“此法子名为科举。”
“科举?”嬴政疑惑。
这是一个非常陌生的词汇。
苏檀便跟他细细解释,现在选任官员的主要渠道是赀选,更多的是衡量一个人的财货资产,和科举不同。
“这科举,对此要求不高,更多的是算术、文章、治世等等,看看你需要哪方面,就从哪方面来考核,主要还是治理秦国为主。”
苏檀笑眯眯道:“此举,怕是会被权贵所不容,他们根深蒂固,把持着朝堂。”
“但朝廷是需要新鲜血液的,当不流动的时候,不光贪官污吏滋生,朝堂也会随之败坏。”
嬴政闻言若有所思。
不问出身,所有人都在一纸作答,把名字糊上,然后选出想要的人才。
这是个好法子。
最起码给人一条出路了。
“那岂不是要多很多读书人?”嬴政皱眉。
苏檀摇头,“在农耕时期,想要供养一个读书人是很难的,他要读书,要笔墨纸砚,就没有空下地。”
“看似对个人没有筛选,实则……”
没点家资,还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但是朝廷可以帮忙,若是考上一定的等级,但是没钱读书了,就可以入官学,官学包吃包住包教材,但是得做活,比如抄书之类,也不能真的白养着,到时候升米恩斗米仇的。”
苏檀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刚开始听见人们抨击八股文,说酸腐,说死板,之乎者也像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但是当真切的了解过后,才知道,古代人的智慧,一点都不能小看。
八股文是由四书五经起题,固定的格式来作答,这样就能筛选掉辞藻华丽但言之无物,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的很出彩,那真的是很厉害的人了。
那时候刷到范进中举,只觉得那疯魔的样子很是奇怪。
后来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考最好的重点中学,不就等于范进考乡试,努力地想要考的更好,考进去了,又高兴的不得了。
他和嬴政深深讨论着,慢慢地将古代科举和现代读书融合一下,看得嬴政眸中异彩连连。
“玄女连这都教你?”嬴政好奇问。
苏檀幽幽道:“父王,你知道白天要读书,睡着了还要读书的痛苦吗?”
嬴政不想懂,摸摸他的小脑袋,满眼都是怜悯:“真惨。”
两人聊着,苏檀就捧着蜜水来喝,他偷偷从荷包中拿出一个流心汤放到嘴里,真甜。
“少吃些糖。”嬴政皱眉。
苏檀登时安静如鸡,明明政爹在看着别处,怎么还能看见。
“咳,这个吃完。”他说。
糖甜滋滋的,在嘴里慢慢化开,感觉这日子都跟着甜起来,他超级喜欢吃糖的。
小孩子爱吃糖天经地义。
苏檀为自己找理由,然后挺着小胸膛,满脸自豪道:“糖,我做出来哒,我当然要多吃点呀。”
区区蛀牙,谈何挂齿。
嬴政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批阅奏折,现在要打仗了,整个朝堂都动起来了。这事情都特别多,每日里都处理不完。
“父王,你说六国这会儿是不是都在偷偷骂你?”
“那倒未必,在想法子制约秦国倒是真的。”
嬴政低声道。
合纵连横,六国合一,若真是连在一处抵抗,秦国将毫无转圜余地。
但是六国多年征战,彼此间用了无数计谋,早已经不相信彼此了。
“韩国国君若是知道,这郑国渠没有疲秦,反而让秦国受益,不知道会不会懊悔的嗷嗷痛哭?”苏檀满脸好奇。
第73章
韩王安现在没哭, 但是赵王迁在疯狂跳脚。
经过这些时日,大家已经知道秦国的政策,小部队在攻打韩国, 在赵国忽视的时候,樊於期带着大军来了。
而徐市带着漂亮的玻璃瓶和丝绸, 往燕国、齐国去了, 来表达秦国的诚意。
李斯亲自出使魏国、楚国, 以三寸不烂之舌, 回忆往昔, 拼命的拉拢。
将范雎的远交近攻、逐个击破给贯彻了个彻底。
苏檀正在听嬴政说相关情形, 就听见外头传来禀报声,说是韩非子求见。
两人对视一眼, 瞬间明白,韩非子心里, 还是很喜欢韩国的, 毕竟他当初过来,没想着要投靠秦国, 是嬴政熬鹰一样,把他熬过来的。
所以他对韩国还是很有感情的。
这也是人之长情。
果然,韩非子过来以后,便赶紧作揖行礼。
等互相寒暄过后,韩非子这才低声道:“臣此次来,是有事要禀报。”
苏檀点点头,温声道:“老师请讲。”
韩非子主要的情绪还是在不想让攻打韩国上, 他的意思是, 韩国和秦国的一个郡县并没有不同了,不能自己打自己人。
再一个韩国总要比赵国亲近些, 应该先攻打赵国才是。
而且秦国现在打韩国和赵国,那魏国唇亡齿寒,肯定不会干看着,到时候三国联盟,秦国危矣。
苏檀望天,他方才看过折子了,觉得韩非子恐怕要伤心了。
“你可知……”嬴政望着天,慢条斯理道:“韩王安上书,请求秦国杀死韩国公子非。”
韩非子猛然抬眸,神色间有不解,他压低声音问:“为何?”
苏檀微微一笑:“因为你做了公子扶苏的老师。”
“因为韩王安的心里,你的学说不值一提。”
这话说的不好听,韩非子面色都白了,他素来沉稳,风度翩翩。
而此番再也绷不住面上神色了。
说着,嬴政将折子递给韩非子看,让他自己看看,对方对他的不在意和恨意。
韩非子抿了抿嘴。
他之前屡屡找韩王安,想要跟他商讨国策,但对方并不怎么在意。
“内史腾已经将韩王安押至咸阳了,现在韩王宫已经开始建立了。”嬴政淡声道。
苏檀震惊于政爹的速度,他真的是一点都不闲着。
“内史腾是谁?”他问。
嬴政闻言像是才反应过来,低声道:“就是个内史?寡人不大记得。”
苏檀懂了,在政爹心里,还真的是不把韩国放在眼里。
韩非子:……
他在边上听着,心情奇异地镇定下来,只是再次确认了一下:“真的秋毫不犯?”
苏檀点头,温声道:“我们想要的是太平盛世,而不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国家。”
几人对视一眼,都是聪明人。
韩非子知道,他无法阻止秦国攻打六国的脚步,甚至对方就算不遵守承诺,他也没有办法,但是他就是觉得公子扶苏值得相信。
他不信嬴政,他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诚实并不是他需要具备的品质。
苏檀懒洋洋道:“只要韩王安乖乖的回秦国当他的韩王安,那就没事,所有人都没有事,若是他不乖,头给他打歪。”
韩非子:……
他知道不是头打歪,而是头打爆。
战争面前,从来没有儿戏和慈悲。
放过民众黔首,只不过是为了民心罢了。
苏檀咬着口中的甘蔗,递给韩非子一段,笑眯眯道:“历史的车轮总是会滚滚向前的,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现在人来了,已经势不可挡,就不要想那么多,要考虑的,更多的是一统六国后怎么治理。”
韩非子闻言,认真点头,低声道:“近来,我和老师一直都在探讨,想知道怎么去处理会更好一点,但是和公子所言,总是有驳论。”
“哪里?”苏檀好奇。
“就是民为重,君为轻那里。”嘴巴里好说,但实际操作的时候,就比较难。
苏檀:……
所以大家都这么诚实,说什么做什么吗?
“口号懂吗?喊喊就行了,但是民为重是真的,一切都以黔首的利益出发,只要朝廷是向着百姓,他们肯定能感受到的,现在打仗比较激进,但是打了胜仗后,不管父王有什么宏大抱负,都得先缓十年,十年后再说。”
嬴政本来漫不经心在发呆,顺便听听两人对话,结果说到他身上去了。
“你怎知……”他可什么都还没说。
毕竟脚步要一步一步的走。
苏檀小手一摊,他现在也了解他政爹了,有时候不大说话,但是心里的谋算是从来没停过。
看着父子二人,韩非子不由得惆怅一叹,他心中万般谋算,辩才万千,碰见这父子二人,也只有叹气的份。
“对天下黔首好点。”他说。
苏檀点头,乐呵呵道:“当然,还有韩非子的法家学说,也将青史留名。”
韩非子面上有些痛苦,他一方面知道公子扶苏做的那些都是对的,说的也是对的,一方面又觉得,攻打的是韩国。
“别纠结了,锐士已经将你的家人送过来了,而且韩国投降得快,伤亡并不大,韩王室的损伤不大。”
韩非子:?
不是,大军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开拔,现在桃子还毛绒绒的跟黄豆大小,韩国就已经打下来了。
“怎么打的?”他呆住。
苏檀看向嬴政,对方就把折子递上去了。
“车弩一出,樯橹倒塌,烟花绽放,民众神魂俱碎,锐士冲锋,则韩溃不成军。”
简简单单的一行话,看着韩非子沉默了半晌。
苏檀安抚道:“没事哈,彼此伤亡都不大。”怪不得都喜欢捏软柿子,这是真的很好捏。
嬴政想想也跟着点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嬴政回眸看向一旁的扶苏,低声道:“他不会……”
苏檀摇头。
韩非子不会那么扛不住挫折。
“我更担心李斯。”相对比韩非子来说,李斯的手段要果敢狠辣很多,在历史上,他可以在嬴政欣赏韩非子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毒杀他。
而公子扶苏影响了他的仕途,他就毫不犹豫地和赵高矫诏,逼死公子扶苏。
嬴政闻言,沉默片刻,探究地看着他,半晌才若有所思:“你前世没有登上王位,是因为李斯和赵高。”
苏檀:?
他好像跟秦始皇聊过这个话题,他不打算深入说了。
“不知道哦。”他随口道。
嬴政觑了他一眼,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傻子。”
苏檀:?
他不是傻子!
他鼓着脸颊不高兴,却被不在意的捏了捏。
见嬴政去忙了,苏檀便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躺在一旁的软榻上打盹,春困秋乏夏打盹,实在是舒服。
他躺着躺着,就真的睡着了。
身侧的嬴政看见,叫寺人给他盖上薄毯,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也才移开视线。
等苏檀睡醒,又开始忙活起来,他先是把今日的课业给完成了,这才坐在一旁,看着嬴政批阅奏折。
苏檀看着,觉得他这勤政的样子,不被历史熟知,实在是遗憾。
可惜他政爹不爱张扬。
“话说,等秋季就要开启全民种田了,感觉怎么样?”苏檀好奇地问。
嬴政沉吟,低声将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现在百戏团在教黔首怎么制作农家肥等,但是先前已经教过官吏里,两相之下,应该是万无一失。
农家肥、曲辕犁、三足耧车都安排上了。
玉米种子和棉花种子,大概在明年会慢慢扩散开,现在就不行了。
苏檀沉吟片刻,才奶里奶气道:“不若叫有经验的人,在组成一个团队,专门下乡去指导,挨个看一圈,毕竟农家肥要是没弄好,轻则没用,重则烧根烂根,好心办了坏事就不好了。”
还是得看着。
嬴政抬眸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就是爱操心,不放心别人,事无巨细地都要考虑到。”
苏檀心虚,他确实不放心古人,毕竟拿出来的东西,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他处的这个时代,精神璀璨辉煌,但是工业真的还没起步。
“多仔细些,总没有坏处的。”他弱弱道。
嬴政点头,表示自己会认真考虑的。
苏檀突然想起来他那未曾谋面的小兄弟,便有些好奇道:“先前说生了弟弟和妹妹,能抱来看看吗?”
“过几个月吧,天气热了才行。”嬴政看着外面的蓝天道。
幼崽实在太过脆弱了。
苏檀轻轻嗯了一声,倒是不大介意,嬴政有种把祖坟上的青烟一口气吸完的感觉,那么多的儿女,一个出息的都没有。
胡亥一个人就干掉全部了。
无一幸免。
他就是无聊了,想找点事做。
“你觉得子婴如何?”嬴政问。
苏檀歪头:“三岁半的崽,能看出怎么样,天天吃吃喝喝睡觉觉,再就是随时随地都想跳水坑。”
他一看见水坑,那眼睛都亮了。
这个时候的水坑一跳就成了泥坑。
嬴政看他说三岁半的崽那种样子,像极了他是个三十岁的老头。
“行了,你才四岁半。”
苏檀一想,顿时支棱起来,压低声音道:“父王,那你快点处理政务去。”
在对方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他呲着小米牙乐呵呵道:“父王多忙一分,以后扶苏就能少忙一分。”
他决定了,现在已经卷完了,他该躺平歇息了。
嬴政:?
他长目危险地眯起,冷笑着道:“你怎么不说寡人死了这秦国都是你的。”
苏檀认真道:“那不行。”
嬴政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他就知道,扶苏定然是舍不得他的。
“那政务谁来处理?”苏檀惨兮兮道。
第74章
天气渐渐燥热起来, 苏檀将手中的甘蔗放下,吐出口中的渣渣,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政爹。
就算用地窖收藏, 这个时候的甘蔗,也很难吃了。
嬴政垂眸, 真的很想揍他。
却还是摸摸他的小脑袋, 低声道:“好, 父王活到九十九。”
苏檀闻言呲着小米牙笑, 眉眼弯弯。
都来给我拉磨。
*
秋日。
苏檀终于明白, 什么叫望眼欲穿, 什么叫望夫石,他真的日日都往田里跑, 就为了看玉米、棉花的长势,跟着农家一道除草、捉虫。
他从刚开始看见棉铃虫一蹦三尺高, 到毫不犹豫的拽着棉铃虫扔地上踩死, 也就经历了短短几日的时间。
好在——
收获是巨大的。
第一日棉花露出白絮的时候,就连嬴政也忍不住往地头来, 提着篮子,带着文武百官,一起提着小篮子,穿梭在棉花地里,弓着腰摘棉花。
苏檀年纪小,个子也小,手里提着的篮子也小, 但是他手快, 干燥裂开的棉铃露出雪白的瓣状棉花团,摸起来柔软的像是云朵, 他一下一下的摘着,心里高兴极了。
有了棉花,就有棉线、棉袄,大家就不用受冻了。
他热得满头大汗,却仍旧满怀希望,小身子在绿绿的棉花田中窜得很快。
他身后的嬴政佝偻着高大的身子,俯身来摘棉花,他比苏檀还要激动些,这么柔软的棉花,和扶苏介绍中一模一样。
他不由得笑起来,勾着唇角道:“真好啊。”
他边上就是韩非子,原本对于支持秦国攻打列国而满怀愧疚,看到棉花时,他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天时地利人和。
秦国占了所有好处,天道示警,合该一统六国。
韩非子边上是荀子,他年迈,众人不要他下地,但是他听了好久的棉花棉花,怎么也不肯放弃,非得过来看看。
一见这雪白柔软的棉花,激动的老脸通红。
“天佑苍生!天佑苍生啊!”
他不住感慨。
但是一旁的嬴政听了不高兴,压低声音道:“那是扶苏以命换来的宝物,并非天佑,而是公子扶苏以命相佑苍生。”
荀子满脸不解。
韩非子这个学生就开始上场,从头到尾给他捋一遍。
然后他就积极地投入了摘棉花大业中。
一亩地,一人一垄,很快就摘完了。
天上太阳还很大,手中的棉花很快汇聚到一起,摆在地头开始晒。
但同时还有脱籽机、弹棉花板被架在地头。
刚摘好的棉花,挑那些干燥的,立马从壳里摘出来,当即就送入脱籽机,把棉花籽给剥出来,再把棉花放在机器上弹熟。
弹熟后的棉花蓬松的像云。
荀子上前摸了摸,不禁老泪纵横:“天下竟有此神物……”
叫人不免心生敬畏。
嬴政亦是如此,大掌贴在棉花团上,根本不敢用力了。
苏檀:……
虽然你们是迷人的老祖宗,但是在这个上面,你们真的很没有见识了。
“来干活了。”
他说着,就将刚弹好的棉花团撕掉一大坨。
嬴政看着那瞬间不再完美,缺口的棉花团,皱了皱眉毛。
见苏檀把那一团棉花放在平板上搓,就也跟着学。
他看过流程,大概是知道的,但真正上手,仍旧生疏得厉害。
两人都忙起来,众人也不敢再耽搁,赶紧上前来帮忙。
一时间,搓的各种大小的棉花条都有。
好在不大影响纺线。
将简易的纺线机拿来,用棉条开始纺线。
以嬴政为始,周围的文武百官都屏息凝神,一动都不敢动,静静地听着纺线机吱呀吱呀的转起来。
苏檀垂眸,紧张地握紧拳头。
他鼓着脸颊,心想这可真是一件令人没办法不紧张的事情。
一定要成功啊。
棉花虽好,但成功了才叫好。
随着棉花条被拉的长长的,而纺线机也转动起来,一条长长的线,被纺了出来。
苏檀瞬间激动地眼睛都不舍得错开。
文武百官也跟着忘了呼吸,恨不得上手帮忙纺线。
慢慢地,线越来越长。
在纺线机上盘了起来。
苏檀缓缓地吐了口气,成了!
他顿时高兴的乱蹦,一下扑进嬴政怀里,双眸亮晶晶道:“棉线出来了,织布就简单了。”
嬴政也跟着笑起来,朗声道:“天佑我大秦!”
文武百官也跟着喊:“天佑我大秦!”
在一片欢呼声中,棉线越来越长,越来越长。
苏檀彻底放心下来,一群人这才回去了。
坐在马车上,他还有些兴奋,乐呵呵道:“真好啊。”
“等以后,有了棉线,还能做厚实的衣裳,再做出棉袄来,冬天就不用窝在家里不出来了,还有棉被,暖暖的。”
苏檀眼睛亮的惊人,乖巧道:“这样一来,真的是棒极了。”
嬴政摸着他的小脑袋,温柔道:“是说得对。”
确实是这样。
他刚开始的满心忐忑,现在终于落下来了。
“玉米也快收了。”
嬴政看着面前大片的玉米地,低声道。
苏檀点点头,温柔道:“玉米一收,等到明年,种子够种两万亩,整个咸阳都能种满玉米,再过一年,整个大秦都能种满玉米,到时候,再没有人会饿肚子。”
他正说着,心里突然一动。
这棉花摘好了,线也纺出来了,那功德点就该结算了吧。
这次送点红薯还是土豆呢。
他希望两个都给。
苏檀想,他果然好贪心,就想要两样东西,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偷偷打开小视频看了看,什么都没有,顿时失落地又给合上了。
嬴政瞥了他一眼,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问:“你为何皱眉?”
“之前成功后,玄女都会给我很多好东西,但是现在就没有,我觉得很失落。”
苏檀鼓着脸颊道,他还是想很快将这些好东西都拿出来。
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后,嬴政含笑捏着他的脸颊道:“你光想着好事了,如今已经很好了。”
他不愿意再扣他的生命值了。
小孩的生命原本就脆弱的厉害,若是再扣,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听着他这样说,苏檀琢磨片刻,认真道:“那若是不扣我命了呢?”他问。
嬴政闻言登时双眸圆睁:“那得多要点。”
苏檀:……
他心下感动,原来在政爹看来,他比这些神物还要贵重些。
“得父如此,子复何求!”苏檀感动的眼泪汪汪。
嬴政见他颠簸地有些扶不住,就把他搂在自己怀里,笑眯眯道:“因为有玉米和棉花了,人要有宏大的理想,但是不能贪心,不然上天会降下惩罚的。”
第75章
棉花收了, 大家珍惜得要命。
农家直接支了帐篷睡在地里,一天不巡视几遍,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而锐士更是将附近守的水泄不通。
坚决不让任何一只蚊子飞过来咬了他心爱的棉花。
一百五十亩的棉花地, 雇佣了好些妙龄少女来摘,现在这是个紧俏活儿, 要手脚麻利又干净的小姑娘, 一日下来, 能够做不少活计。
又轻松, 工钱又高, 都乐意来做。
而在不停收棉花的同时, 玉米也熟了。叶子枯黄一片。
嬴政再次驾临地头,他要亲手掰掉第一根玉米。
文武百官:……
这又是什么!
他们瞪着面前的玉米地, 在京城中稳坐钓鱼台的大家,从来没有见识过, 倒是隐约听过, 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高高的玉米杆, 比他人还高,那玉米棒子一个好重,在手里分量十足。
可以想见,这一亩地到底有多少产量。
苏檀跟在嬴政后面,看着他掰了玉米后,用玄色绸缎绑了三根,郑重地放在锦盒中, 说是等会儿要祭祀先祖。
看着他郑重的样子, 他便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掰玉米活动, 而是一场变革。
文化的变革至关重要,这作物的改革也极其重要。
苏檀想,成功了。
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留存一颗种子,等到丰收的时候,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子。
随着众人祭祀过后,昭告天地、祖宗后,这才开始收割。
甚至还放了烟花和鞭炮。
嬴政打头,百官跟在后头,进行着重要的仪式。
每人掰一筐后,这才从地里出来。
苏檀提着自己的小篮子,也掰了很多。
他吸溜吸溜地想,玉米炖排骨、玉米烙、玉米粥、烤玉米他来了,这次给他分百十个玉米棒不过分吧。
上次种得少,他也不好意思吃。
但是这次足足有上百亩。
看着他馋的样子,嬴政神色温和,笑着道:“里面没办法留种的小玉米都给你吃。”
反正有扶苏一口,就会有他一口。
苏檀的眼睛亮了,呜呜他拿命换来的玉米,肯定香死了。
等祭祀仪式过去,嬴政心里就有数了,今年风调雨顺,这收成肯定好,倒是不怎么担心了。
但是看着百官激动中带着求知的眼神,嬴政原想着说,怎么也叫大家尝尝吧,后面一想,这么多人,得吃掉他多少种子。
“每人尝一口吧,不能更多了。”嬴政想。
甚至这一口,还是从他和扶苏嘴里抠出来的。
啧,还是少了,等明年,明年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吃了。
他抱着自己的小篮子,里面都是玉米,口水不住分泌。
在这也没有和那也没有的地方,他真的会哭,嘴巴馋得要命,有时候大家还会说,他的运气好,有玄女教授他这么多好吃的。
但是只有扶苏知道,番茄炒蛋有多香。
辣椒炒肉有多下饭多香。
这些他都吃不到了。
小龙虾……
简直不敢想,越想越馋了。
看着他那恨不得流口水的样子,嬴政摸摸他的小脑袋,冷声道:“回去就给你做。”
苏檀提着篮子,嘿嘿一笑。
呜呜马上就要吃到嘴里了,他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崽,没有之一。
这样想着,不由得轻笑出声。
等回章台宫后,将玉米递给一旁的厨人,他这才满怀期待的等着,去年已经教过怎么做,今年就不用教了。
苏檀捧着小脸,一本正经道:“明年我就六岁了,是不是就是个大孩子了?”
嬴政想应是,但是看着他那稚嫩的五官,怎么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终于有你腿高了。”他,堂堂公子扶苏,亲爹嬴政,竟然是个小豆丁。
外面的桂花很香,幽幽的,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味道。
苏檀抿了抿嘴,笑着道:“今年多收点桂花,做头油的桂花都不够用了。”
他还叫人种了许多蔷薇花,就连章台宫中,也专门建了竹制的篱笆,用来种植蔷薇花。
等来年开花了,就可以做很多东西,蔷薇花露、花油等,都是特别好卖的护肤品。
现在在攻打赵国了,王翦带着赵姬几人,攻占阏与、撩阳这些地方,拉近太行山脉这条线,从北边虎视眈眈。
桓齮、杨端和进攻邺城、安阳方向,从南边和王翦夹击邯郸。
但是赵国的李牧很是英勇善战,就算秦国有这么多好东西,他也能牢牢地守住城池。
偶有失败,却不致命。
就算有时候会丢失城池,却是拉锯战。
丢一点,再拿一点。
李牧之神勇,就第一次用那些招数的时候有用,很快他就能破解稳住。
嬴政望着篱笆外的蔷薇花藤,看向身旁的尉缭,低声道:“你觉得,该用什么法子。”
尉缭躬身:“臣有一计……”
苏檀闻言,登时认真地听着。
“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尉缭眸色深沉。
嬴政闻言点头,满脸若有所思,低声道:“罢了,遣人以金银珠宝,最新的玻璃制品,贿赂丞相开,让他弄死李牧。”
赵国的丞相郭开,是赵王迁的宠臣,很是听他的话,而且贪财好色。
最容易贿赂了。
苏檀瞪圆了眼睛,这就是国斗吗?
打不赢你,就让别人来弄死你。
看着两人眉眼平平,苏檀就知道,这是老招数了,在这个时代,贿赂实在太好用了。
嬴政眉眼深沉,战事不利,让他唇线紧绷,眉间尽是阴翳。
就算有玉米的胜利,也不能让他再展颜。
苏檀想,他还是喜欢看政爹笑哈哈的,他在兵法上,并没有什么建树,能做的,就是陪在政爹身边,在他最没办法的时候,给他提供些许的帮助,能够陪着他。
尉缭躬身作揖后,便起身离开了。
在阳光下,很快就走远了。
苏檀低声道:“赵国竟如此厉害?”
历史书上,对于嬴政的胜利,只有简单的一句,从公元前230年至公元前221年,秦国逐一灭掉六国,自此后,又取得百越地区,并河套地区,中华版图基本确定。
嬴政点头,六国除了他边上的韩国,就没有不厉害的。
六国屡次合纵,想要灭掉秦国,但是大家的心不齐,失败了,现在该秦国反攻了。
“你不用担心,现在刚开始打仗,彼此间还在试探居多。”
并不是决战胜负的时候。
苏檀闻言点头,乖巧道:“好哒,都听父王的。”
其他的东西他能帮上忙都会尽量说话,但是这带兵打仗是真没法子,再者历史上,秦国就是赢了。
“郭开能够为了一己之私而排挤廉颇,把他逼到魏国去,就能为了一己之私,弄死李牧。”
苏檀想,这不给个名将终结者的称号,都有些对不起这操作。
嬴政点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若有廉颇这样的名将,寡人恨不得捧着哄着,却被郭开这小人给……”
苏檀眸光中带着不信,也没见他政爹哄着王翦、蒙武二人。
“好吧,最起码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让名将流落在落,就算杀了,也不能如此。”嬴政神色冷厉。
苏檀:……
他懂了。
反正就是不能落到其他人手里。
“那反间计,用什么名头,赵王迁才会介意?”他有些好奇的问。
“通敌叛国。”嬴政声音低沉。
苏檀挠了挠头:“那不应该啊,李牧抵抗秦国这么久,谁跟我说他通敌叛国,我都不信。”
看着政爹唇角露出的一点笑意,他好像明白了。
“那边郭开使劲,这边你再透露出惜才之意,让赵王迁不要和自己的名将因为你心生嫌隙。”苏檀满脸恍然大悟。
嬴政:?
这倒是个法子。
于是他亲自书写对李牧的爱才之意,很是夸奖李牧一番,匈奴以李牧为怯,寡人心悦之。很是艳羡赵王迁能得此良才,若能入寡人麾下,必将珍之重之。
在最后,又说只是对李牧的一番仰慕,让赵王迁不要多心。
苏檀看着只觉目瞪口呆,他的那小小的计谋,和面前洋洋洒洒的一片文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于是——
没几日功夫,这篇文章便在邯郸街头流传,就连赵王迁都知道了。
然后郭开就上了。
先是鬼哭狼嚎地拜见赵王,开口就是赵国危矣,让他说,他就一个劲地唉声叹气,把赵王弄烦了,又找几个美人过来陪着,这才举着酒杯,哀叹道:“秦王政虎视眈眈,和李牧里应外合,在做戏骗你呢。”
赵王迁性子狡猾,根本不信,闻言冷声道:“此话不必再提。”
然而他虽然嘴里说不信,转头却派人去调查,于是那人又被丞相郭开给贿赂一通,叫他如实说出在邯郸的那些流言。
看着那文章,赵王迁沉默了。
属于君王的视角,和文风,让他再想怀疑郭开也没用了。
再说,郭开是他当太子时的伴读,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很少骗他。
“你说李牧……”赵王迁试探着问。
郭开主打一个趁热打铁,连忙说李牧的家人都在秦国,早已经心生反意,只是为了骗赵王的粮草,好去投诚秦国。
赵王迁气坏了,当即就传令让李牧回邯郸。
苏檀听着前方汇报回来的消息,不由得摇头,天命在秦国这边,赵国已无力回天了。
果然——
在棉花都收完,玉米也收完贮藏起来,大家开始准备煤炭猫冬的时候,就传来了李牧身死的消息。
苏檀很是遗憾,这么个名将,战国四大名将啊。
他舍不得。
毕竟刘恒也曾经曰过:“嗟乎!吾独不得廉颇、李牧时为吾将,吾岂忧匈奴哉!”
他挨着嬴政坐下,蔫哒哒的不说话,要是能到他碗里来多好,有这俩人去打匈奴,他就不用去修长城了。
啧,时也命也。
他是真馋李牧和廉颇。
嬴政看着他那长吁短叹的样子,皱着眉头道:“你做什么不高兴?”
苏檀就认真跟他说了,反正李牧的大父做过秦国的御史大夫,为什么李牧不可以做秦将。
这么好的将领,弄死了多可惜。
嬴政轻笑:“他长着一颗邯郸心,是非常忠诚的将领。”
他眸中闪过若有所思,片刻后就消失了。
苏檀鼓着脸颊,没说话了,确实是这样,这时候的忠君爱国思想很重,士为知己者死,大家都有一腔热血。
他啃着玉米,心想人不能什么都要。
“阿父要尝尝吗?用糖煮的,很甜。”他现在吃玉米也升级了。
嬴政看着他连皮都啃掉的玉米,还未摇头,就见扶苏已经将玉米往回伸,显然就没想着他会吃。
“好啊。”他随口道。
于是苏檀一脸震惊地发现,他政爹倾身过来,啊呜一口,啃掉了他许多玉米。
他留的中间,玉米颗粒饱满,看着就很好吃,他把最好的留着没舍得吃。
现在没有了。
苏檀想想就觉得悲从中来,玉米没有了,廉颇、李牧也没有了。
在某个平常的早晨,他一进章台宫,就瞧见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人,和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
二人神色不虞,正冷冷地看着嬴政。
甚至双臂还被绳索捆绑。
苏檀看了一眼,心想,他懂,人均胸肌,就他这个小屁孩子啥也没有,只有软溜溜的白肚子。
“政,尔狡猾也。”
头发花白的男人冷声道。
苏檀:!
敢直呼他政爹的名字,面前这人来头不小啊。
他上前,不高兴道:“好好说话,你欺负我父王我就揍你。”
反正他是老,他是幼,他俩打架还是他这个幼吃亏。
那中年男子闭目不言,那老年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公子好大的威风。”
第76章
看着男人那满脸愤恨的样子, 他突然福至心灵。
敢在秦国这么视死如归,这身份就很值得商榷了。
看着面前二人的年岁和块头,他试探着猜测:“廉颇和李牧?”
嬴政漫不经心地点头, 确实是二人。
苏檀哇哦一声,搓着小手手, 看着两人望着他的那喷火的眼神, 不由得若有所思, 压低声音道:“掳来的?”
这还怪刺激的嘞。
廉颇:“哼!”
苏檀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 心里高兴, 廉颇、李牧果然到他碗里来了, 多好的事情呀。
这样一想,他眉眼都柔和几分。
“饿了吧?快给二位将军上饭菜!”苏檀笑眯眯道。
廉颇满脸睥睨:“不吃, 秦国能有什么好吃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就是饿死, 也不吃你秦国的饭菜。”
苏檀不搭理他, 叫人上好吃的来。
希望在美食面前,他们的嘴巴还能这么硬。
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这时候人的脊梁比命重要,都不肯弯一下,要真的不吃,饿到他的两位名将,他会心疼的。
这样想着,他面上却笑吟吟的,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嬴政也跟着收回视线, 只是叫人给二人松绑。
廉颇、李牧对视一眼, 二人有些纳闷,现在殿中只有秦王政和公子扶苏, 放开他们两个名将,不怕他们下毒手不成。
廉颇确实有些累了,他喝了一口茶水,这才冷冷地看着嬴政,低声道:“颇在魏国,牧在赵国,不知秦王所图为何?”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一二,但是有些不敢置信。
谁在打仗的时候,将地方将领给掳了,简直闻所未闻。
一般都是当场给杀了。
苏檀笑眯眯道:“救你们一命,救赵国黔首一命,没旁的意思。”
看二人不信,苏檀并不多言,只恭谨地侍立在一侧,给嬴政磨墨。
而此时,李牧看见了嬴政处理政务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愣怔:“这是何物?”
像是帛书,却又有点不像,帛书比较软绵,没什么筋骨,不能立起来。
苏檀看他好奇,直接将一个请安折子摆在他面前,笑着道:“这是纸,代替竹简,又轻便又好保存。”
就连廉颇也跟着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
他们这才发现,章台宫中所用器具,青铜器特别少,有名贵的瓷器和金。
廉颇伸手摸了摸,光滑柔软的纸张在手中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重量。
“小孩,你不害怕吗?”他伸出大掌。
作为武将,他的手很有力,看着就很吓人。
然而苏檀笑眯眯道:“那我们二人打个赌,我们掰手腕,若是你赢了,那我就放你走,若是我赢了,那你们就安心留下来,好生呆在秦国。”
现在肯定还不敢用,等时日久了,考察好了,再做打算。
廉颇看着他细瘦的手腕,没什么力量的样子,毕竟才五岁不到的崽,他一只手都能给他拎起来。
看着小孩那一脸笃定的样子,他似笑非笑:“你天生神力?”
要不然哪来的胆子跟他比。
苏檀笑吟吟道:“也有可能单纯想放你们走?”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叫人信服。
廉颇根本不信。
苏檀看着他老迈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来,你饿着,我饱着,也算是平了岁数上的瓜葛了。”
“秦王怎么说?”李牧道。
这里能做决定的人,归根究底是秦王政,而不是公子扶苏。
“听他的。”嬴政低沉的声音响起。
两人顿时觉得奇怪,要是想将他们给放走,自然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拘咸阳来。
但是跟个小孩掰手腕,除非他们不想走,要不然根本输不了。
苏檀和廉颇相对而坐。
廉颇的大巴掌比苏檀的脑袋都大,苏檀小小的手掌,在那大巴掌面前,像是个小玩具。
“来吧。”他说。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折,饶有兴趣地走过来看。
李牧眸色深了深,他有些看不懂了。
然而——
两人之间真的在掰手腕。
和他想象中,廉颇不费吹灰之力将公子扶苏这个小儿压倒不同,竟然呈势均力敌的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禀大王,可要摆膳?”
随着寺人提着食盒到来,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传来。
嬴政皱眉:“别玩了。”
在廉颇努力抵挡美食的香味,并且不敢掉以轻心的时候,苏檀笑眯眯道:“你该吃饭了。”
于是小手用力,看似轻松,瞬间把那大掌压倒了。
廉颇:?
他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苏檀,愣了。
李牧也愣了。
在看到两人势均力敌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但是没想太多,总不至于赢不了,谁知道竟然真的输了。
“李牧,你要试试吗?”苏檀歪头。
他摇了摇自己的小手。
李牧看着,不由自主地坐下,摆出掰手腕的姿势,看着面前的小孩。
难不成是廉颇放水了。
总觉得不至于。
这样想着,他就感受到了那小手,跟铁蛋一样。
很轻松就将他掰输了。
“好了好了,吃饭吧。”苏檀笑眯眯地叫寺人摆食盒。
“说了我不……”廉颇话音未落,就看见桌上摆着的餐食,登时有些愣怔。
这都是什么。
时下的烹饪方式,无非的蒸、煮、烤等,但这桌子上摆着的吃饭,他没有见过。
“这是什么?”李牧问。
苏檀先拿公筷,挨个尝了,这才笑着道:“好了尝尝就知道是什么了,这就是秦国寻常的饭菜,这是玉米炖排骨,这是红烧肉,这是麻婆菽乳,这是萝卜炖羊肉,这是桂花糕……”
他挨个解释。
虽然是败将,但二人一生出名,苏檀并没有怠慢。
廉颇冷笑:“看着就没什么食欲,菜肉切的这般细小……”
但是闻着香味,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李牧是真饿了,他坐下就吃,一口下去,眼睛就亮了。
真香。
廉颇:?
苏檀看着二人之间的官司,轻笑了笑,管你拒绝的多利索,只要吃上两口,肯定都忘不掉。
没看吕公住在咸阳城,嘴里说着要走要走,却一直没走成吗?
这里住久了,牵绊就多了。
果然,在廉颇又要叭叭的时候,李牧不想听了,直接将一勺子麻婆菽乳塞他嘴里。
又麻又辣,那菽乳却嫩的抿一下就顺着喉咙下去了。
要不是李牧喂他的,他甚至想问,什么毒/药,还挺香。
说是不吃不吃,他连连吃了三大碗米饭,那排骨汤,他一个人都能喝一小盆。
李牧啃着玉米,抬头问:“这是何物?”
这短短一会儿功夫,两人不知道问了多少个这是何物了。
苏檀笑了,昂着头道:“这是玉米,亩产五百斤,是小麦的十倍。”
他没说实话,却惊得廉颇手中的筷子都掉了。
“这种子,你们有多少?”他压低声音问。
苏檀笑了笑,轻声道:“秦国境内,应有尽有,当然,若是赵国的土地划入秦国境内,那这玉米,也将覆盖到此地。”
李牧:?
廉颇:?
亩产五百斤!
这是什么概念,简直叫人不敢想的好收成。
而且还这么好吃,炖排骨真的香死了。
苏檀笑眯眯道:“天命玄女,降而助秦,特赐下神种。”
廉颇抬眸看向一旁的嬴政,对方瞥了一眼,毫不在意的样子。
将震碎三观的二人送回咸阳狱,嬴政这才随口问:“你觉得二人如何处置?”
这是个烫手山芋。
廉颇倒还好些,他原本就被逼往魏国,什么忠心不二都没有了。
但是李牧……
尚且没有私心呐。
苏檀闻言,抬起小脑袋,软乎乎道:“先关着呗,看会不会寻死觅活,等他们家人到了,再做打算。”
他搓着小手手,满脸激动。
廉颇和李牧还是到碗里来了,真香。
嬴政瞥见他的小眼神,不由得笑了,温柔道:“这么高兴?”
“嗯。”能有名将在,肯定是高兴的。
那可是廉颇和李牧。
赵国失了廉颇,便无将领可用,在王翦面前,跟纸糊的一样,摧枯拉朽的被摧毁。
苏檀听着日新月异的战报,刚开始还会激动,又拿下个什么城池,后来就淡然了,胜利的脚步,不可抵挡。
他乖乖地去上课了。
就算再怎么运筹帷幄,课不得不上。
苏檀惆怅一叹,天又冷了,今年依旧没有棉衣,但是有了红薯。
得了两员大将,奖励也丰厚的厉害。
看着红薯,他高兴坏了,幸福地先烤了一个吃,和嬴政一人一半的分着吃。
“真香。”
属于烤红薯特有的甜香味传来,苏檀一脸陶醉,用勺子挖了一块,一边吹,一边吃。
“父王,快尝尝,看喜不喜欢。”苏檀笑眯眯道。
嬴政见他手中又有新鲜东西,有些好奇,尝了一口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这么好吃?”
苏檀点头。
“此物叫红薯,产量和玉米差不多,但是种子类型不一样,玉米属于颗粒,红薯就是这根茎了,这应该是蜜薯,水嫩香甜,味道特别的好。”
这样说着,他又吃了一口。
真的甜死了。
嬴政喜欢吃这个,闻言挑眉。
两人吃过红薯,苏檀乐呵呵道:“今天晚上要吃藕。”
嬴政点头,他对这个不大在意。
*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赵国战败时,六国终于反应过来秦国的浪子野心,再也不是什么和赵国之间的私仇。
而此时,韩、赵、魏三国的覆灭,让六国再无还手之力。
再一年的到来,秦国粮食、兵器,都属于当世最富裕、最领先的存在。
就这样,秦国攻打六国,也花了五年的时间。
*
秦王政十五年。
面前是一片金黄的麦田,太阳火辣辣的照着,而一个身形清瘦的小少年,正立在地头,他穿着玄色的长袍,小脸蛋粉粉白白的,正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小麦。
“今年收成不错。”他笑着道。
身后是年迈的廉颇,作为公子扶苏的武师傅,他地位很是崇高。
苏檀伸手折下一个麦穗,放在手里搓了搓,看着那饱满的颗粒,不由得含笑点头。
这几年,小视频除了给了棉花、玉米、红薯、土豆外,就连小麦的种子也给了,现在就是来验收的。
身后的廉颇已经见怪不怪了。
区区一改良麦种罢了,实在不算什么。
好吧就算司空见惯,依旧觉得震撼极了。
这世间怎么有如此良种,这麦穗很壮硕,和他常见那种细小的格外不同。
“哎。”他叹气。
苏檀回眸瞥了他一眼,轻笑着道:“都五年过去了,还没习惯吗?”
廉颇想,这个真的很难习惯了,他真的一点都习惯不了。
“嗯。”
两人说着话,一旁的农家在旁边记录详情,他脸颊晒着黢黑,一笑就露出白牙:“这种子不错。”
现在六国已灭,朝中开始商讨称皇还是称帝的事了。
而至此,苏檀反而不再往宫里凑,整日里都在研发中心,一脸我跟政务毫不相干的样子。
在打仗的时候,他恨不得直接住在宫里,时时刻刻的关注着政务。
但是现在打完仗了,他直接离开了政治中心。
苏檀想,政爹有了碧月残金神谱,要活的年岁还有很久很久,他现在做的好没有用,还不诶苟住小命,俗话说的好,这远香近臭,自然不假。
两人整日在一处,是时候分开一下,让政爹知道他是个香孩儿。
廉颇低声道:“你甘心?”
这秦国胜利这么快,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面前这个小孩出力特别多,他原本想着,不过以小孩,能有什么用,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对方何止是有用,简直是关键性人物。
“现在国策已定,有没有我都不要紧了。”
苏檀面带微笑。
然而——
路的尽头,渐渐地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廉颇专利案件看见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等着他自己去发现。
苏檀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小麦,一时乜有关注到那么多。
“扶苏。”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金黄的麦浪中响起。
苏檀回眸,见是政爹,就笑了:“父王~”
他甜甜地唤。
看着他明媚的笑脸,嬴政面上有片刻失神,他先是看着面前的小麦,半晌才缓缓道:“你我父子二人,缘何会走到这一步,你应当相信父王。”
苏檀知道,他这两日不往跟前凑,政爹肯定会发现。
闻言也不慌,只笑眯眯道:“我相信父王,也相信自己,忙了那些年,就想好好休息休息,好好读书,在田间地头多转悠,争取让自己在年少时,多看看这大好江山。”
嬴政不信,他现在长大了,已经不能直接提着他后脖领给他提着走,但是十岁的小孩,一背就走了。
“好了,寡人不听你说那么多,就是告诉你,今日你又多了个弟弟,寡人刚起了名字,叫胡亥。”
苏檀:?
谁?
他好像耳朵有点瞎了。
都能在遥远的现在,听见了胡亥的名字。
看着嬴政那认真的眉眼,他撸着袖子,满脸杀气:“让我瞅瞅胡亥这狗东西!”
他一开口,就暴露了先前的想法。
“嗯?”他不由得挑眉。
苏檀眉眼间尽是冷厉:“胡亥,乃秦二世。”
嬴政一听,猛然直起身子,险些将身上的扶苏给扔了。
这些年过去,二人之间也没有了秘密,许多话,慢慢地都说出来了。
知道秦二世而亡,知道扶苏是因为赵高和李斯矫诏而亡,知道父子俩之间,会因为执政思想而闹矛盾。
他们两个已经约定好了,各退一步。
仁和法,做一个很好的调整,现在有荀子在,他的很多思想,两人慢慢地倒是都听进去了。
“父王,你放我下来,我现在长大了。”苏檀有些脸红。
自打六岁后,嬴政渐渐很忙,父子二人之间,会经常探讨政务,但很少会这么亲密了。
他有点害羞。
嬴政把他往上面颠了颠,漫不经心道:“没事,寡人还能背,你永远是寡人的小孩。”
他知道公子扶苏此举是为了避嫌,彻底将政权给让出来。
毕竟这些年,他拿出来那么多好东西,大家都知道了,让他的话语权特别大,但寻常人的想法中,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他主动让位。
但是对嬴政来说,不需要。
他更喜欢扶苏常伴身侧。
“寡人的心眼没那么小。” 嬴政道。
苏檀想,他的心眼确实挺大的,在他的想象中,秦王政,那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但现实是,齐国那一群儒生可以在他头上蹦迪,还能指着他鼻子叭叭。
“现在万事初定,寡人想让你在身边。”嬴政温声道。
苏檀趴在他肩头,低声道:“父王需要,扶苏总是在的。”
他想,为了他政爹,哐哐撞南墙又如何。
他在现代已经死了,在秦国活了这么久,已经够本了。
“你看着麦田,随着风微微摇晃,等过几日晒干了,就能收割了,现在的镰刀特别好使,刺啦刺啦割麦子很快,马上就能有麦子收了。”
“秦国的日子好过,但邻国的日子都不好过。”
苏檀低声道:“我的想法是,遣人下去,若有人愿意带头入编秦国户籍,就先赏玉米种子一斤,能种上三分地,就够一个人一年的粮食了。”
这几年,除了打仗,还有人宣扬秦国的好处。
做的玉米面饼子,偶尔也会分给别人,让旁人尝尝好处,才能让人心里惦念着。
“再者休养生息,我们不缺粮食,朝堂紧巴一点算了,徭役和赋税一定要轻点,哎。”苏檀想着,吕雉怎么才八岁呢,要是十来岁,也可以上朝堂了。
现在还只是个掉了门牙就不高兴见人的小姑娘。
嬴政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一点都不烦,背着他,从无数麦子的地头走过。
马车跟在二人后面,却无人上车。
他想,看过这麦田,都是公子扶苏的功劳,他要记牢些,不能父子二人往后渐行渐远了。
苏檀慢慢地,伸出双臂,揽住嬴政的脖颈,软声道:“父王,扶苏已经懂你的心意了。”
是他逃避了。
嬴政背着他走,低声道:“你是寡人的长子,在寡人身边长大,你要自信些,不要被玄女所言而惑,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发生。”
苏檀喉咙一紧,他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
今天很热,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
他现在仔细想过历史上记载的事情,比如说公子扶苏被派去修长城,代表着他的失势,失去了太子之位。
而幼子胡亥,被嬴政带着东巡,是考察,是恩典。
然而最后在出事的时候,嬴政确实下诏书,让公子扶苏上位,说明在这个途中,胡亥并没有通过考核。
只可惜,古代车马太慢,一封书信,就足够要了他的命。
最重要的是,蒙恬这憨货,还出了句千古名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是两腿一蹬死得痛快,他也要跟着死一死。
至于这辈子的事,那真的是说不准了,现在想,至少给彼此一个机会。
“父王,饿了。”扶苏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腼腆道。
嬴政一听,直接带着他上马,快马往咸阳城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苏檀便畅快地大声笑出声:“要吃肉肉~”
“好!”男人大声应和。
等两人到城门口,就见不少人都在排队进城,苏檀想了想,也带着嬴政一起,在人群中排队,好体验下民生。
“感觉怎么样?”苏檀问?
嬴政歪头:“很新奇的体验。”
平日他出行,黔首都是跪着的,很少有这样融入其中的机会。
就算行走在黔首中,也没有这样会和前后聊聊天的机会。
“今年收成怎么样?”
“镰刀买了吗?”
“还有那些做的面饼子,你们尝了吗?”
苏檀和前面的老头聊天,嬴政就认真听着,他发现扶苏对黔首真的很尊重,没有那种贵族特有的傲慢。
“收成看着不错,那镰刀割麦那么快,肯定买了,衬着天不亮凉快去,半天都能割很多。”
“面饼子也吃了,软乎乎的,用布包着,累了吃一口,香死了,还耐饿。”
前面的老人这样说着,面上就带着快乐的笑容,人有盼头,精神就好,他还补充了几句:“我家俩儿子都去打仗了,据说过几日大军就回咸阳了,到时候就能见到了,我这次进城,就是想置办点新鲜玩意儿,让他们拿去娶个老婆。”
苏檀闻言,笑眯眯道:“再生倆小孩,那日子岂不是美死了。”
这话一出,老人顿时呲着牙笑,乐呵呵道:“承你吉言了,若是如此,老头真是闭眼都在笑了。”
第77章
苏檀见大家手中都拿着路引, 好奇地多打量两眼,就听一旁的老人道:“你怎么不拿路引,没有路引是进不去城门的, 还会被抓起来。”
现在虽然说六国打了败仗,但是刺杀反抗者层出不穷。
老人的目光顿时警惕了很多, 他们方才在探听民生, 可别是奸细。
苏檀看着他那戒备的眼神, 不由得摇头失笑, 回神让嬴政抱着他, 这才笑眯眯道:“我们有路引的。”
老人看着他手中的路引, 狐疑地多看了两眼,再想问什么, 就不给说了。
苏檀不由得摇头失笑,看向一旁的嬴政, 眉眼弯弯:“看看, 还挺护着的。”
知道护,就是有认同感, 就挺好的。
嬴政漫不经心地点头,温声道:“进城吧。”
二人不再排队,拿出令牌,直接入城了。
身后的老人:?
苏檀回城之后,看着咸阳城中大变样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以日新月异来形容, 倒也极好的。
“六十万豪强要迁至咸阳城, 近来锐士在城中巡逻,可有异常发生?”
嬴政摇头, 在最开始攻打六国,扶苏一直说等到一统六国后怎么办,故而一直在探讨等一统六国后,怎么稳固政治。
将六国豪强迁入咸阳城,以唤醒枯萎的经济。
咸阳城中,到处都是新建的房屋,可以买卖可以租赁,迁来的人,和当地混居,这样过些年,就再也扯不清谁是本地谁是迁来的了。
这样提升一下归属感。
让地方上,也没有那么难以管理。
现在在吵的主要是郡县制和分封制,李斯主张郡县制,而儒生主张分封制。
嬴政看着街头上行人如织,他便笑着问:“那你觉得郡县制好还是分封制好。”
这也关系着苏檀往后的福利,他便问一句。
百花盛开,隐隐有花的香味传来。
苏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着花香味,这才缓缓道:“我主张分封制和郡县制一起,大概想法是,分封制分的是荣誉,比如阶梯俸禄,谁的俸禄高些,谁的俸禄少些。”
“并不是如夏商周一样,分封诸侯国。”
不管是诸侯国还是藩王,最终都难免走向同样的结局。
“而郡县制还按着李斯的想法来,你看如何?”
嬴政挑眉,闻言不由得若有所思,眸中异彩连连,这样一说,确实不错,他更倾向于郡县制,但是以公子扶苏的说法,确实能少了许多口舌是非。
“不错,就按你说的来,到时候再详细制定规则。”
苏檀点点头。
“什么诸侯王也可以如此,特意设置出等级来册封,可世袭可不世袭之类,全看你制定,有的人看不上,总有人喜欢安稳看得上。”
两人一路走,一边慢慢地聊着天。
等回章台宫后,两人又忙起来。
嬴政和朝臣一直商议国事,如今百废待兴,有太多需要制定的规则,都需要认真仔细地去考量。
苏檀在一旁听着,不时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寡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取其中皇帝二字作为称号。”嬴政低声道。
苏檀听着,不由得摇头失笑,最后还是出来了始皇帝,他始皇爹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改变,还挺好的。
“扶苏以为如何?”
“极好。”
两人一问一答,一旁的李斯听着,只低声道:“那分封制……”
他独木难支。
苏檀向着一旁的荀子躬身作揖,低声道:“师父以为如何?”
荀子点头。
众人对郡县制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分封制已经板上钉钉的有错误了。
朝堂上的吵吵嚷嚷,对扶苏来说,都不算什么,他正在琢磨,怎么把刘邦给弄来,虽然吕雉年幼,但刘邦如今已经三十多岁,近四十的男人了。
可以愉快拉磨了。
然而——
易水边。
芳草连天,夕阳西下。
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在击筑,眸中尽是不舍,他身边的男人合着节拍,高声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听着便叫人心中充满了悲壮。
荆轲看着送别的友人,提着手中的燕国宝藏地图,缓缓地走远了。
咸阳宫。
嬴政听说荆轲求见,神情微怔,他还记得王负剑,当初苏檀跟他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他磨了磨后槽牙,冷笑:“宣。”
没有了燕督亢地图和樊於期脑袋,又弄出一个宝藏地图来,真是把他当傻子耍。
苏檀听见,快要别不住笑了。
他甚至想把侍医夏无且给弄上殿来,重现经典场面。
看着他面上那隐忍的笑意,嬴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压低声音,冷笑着道:“你休想。”
咸阳宫中,设九宾之宴,热闹的厉害。
苏檀看着,便觉得很有意思,笑着问:“父王明知是陷阱,为何还要宴请。”
嬴政垂眸冷笑:“某人想看热闹,总得叫他看个开心。”
苏檀摸了摸鼻子,望天,这个某人,应该不是他吧。
晚宴上,大家都很高兴,毕竟现在战事初定,眼看着好日子就在眼前了,就等着时间弄一场宏大的庆功宴了。
他坐在嬴政身侧,端着手中的水杯,心想,当初的奶碗换水杯,估摸着再有几年,就可以换酒碗了。
感谢长大,他马上就要长大了。
一旁的嬴政看着他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笑着道:“已经做好看乐子的准备了?”
那点心品种不要太多。
苏檀腼腆一笑,眉眼灵动道:“我是担心父王,等吃饱了,就可以保护父王了。”
他一本正经道。
这样想着,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嬴政瞥了他一眼。
在大家都说说笑笑的时候,就听寺人通传:“壮士荆轲求见~”
苏檀登时瞪圆了眼睛,认真地盯着看。
来人身形高壮,面色刚毅,却硬是装作低眉顺眼的样子,给众人行礼。
“起。”
随着嬴政的声音响起,就见荆轲跪在地上,身后的武阳双手捧着地图,扬声道:“轲慑于大王威名,特意献上燕国藏宝图一副,供大王观看。”
嬴政眸中尽是意味不明,看着他,摆摆手:“献图。”
荆轲从武阳手中接过地图,弓着身子凑过来,低声道:“请大王观看。”
他慢慢地展开卷轴,紧张之余,抬眸看了一眼嬴政,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长目,他心中一突,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檀认真盯着看,激动的搓手手,要开始了。
没有人懂这种快乐。
嬴政回眸看向一旁的扶苏,见他双眸亮晶晶的,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想法,见此慢条斯理开口:“荆轲,这藏宝图,你为何不献给燕太子丹。”
他从苏檀处已经知道,此乃燕太子丹的计谋。
荆轲心中猛跳,耳膜边尽是胸腔鼓动的声音。
“此时已无燕国。”他试图沉静。
但这话说的难免咬牙切齿。
嬴政笑了笑,轻声道:“接着展开吧。”
那图打开后,会有一把锋利的匕首,等着行刺君王。
他突然也有些期待了。
苏檀虽然面上一副看乐子把戏的快乐模样,但手中早已经捏好飞刀,若荆轲有任何异动,他会立马出手的。
荆轲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地打开地图,当快要到尽头的时候,他面色狰狞:“秦王去死吧!”
说着便持着匕首猛刺而出。
在‘王负剑、王负剑’的喊声中,嬴政抬眸,神色间带着残忍的平静,他手上浮起一层微光,在荆轲吃惊的眼神中,赤手挡住了那锋利的匕首。
苏檀眸光锐利,手中的飞刀,瞬间激射而出,将荆轲的手臂射了个对穿。
“啊!”
在荆轲的惨叫声中,苏檀踩着桌子飞身而出,一脚踢在武阳的脑袋上。
看着二人被侍卫压着,他唇角露出快意的微笑。
看历史课的时候,他就很是想穿越进这个场景,救他政爹一把,但是现在,他做到了。
“父王,没事吧?”他问了一句。
嬴政摇头,看着地上的荆轲,眉眼间带着笑意:“荆轲刺秦王,倒是留下了千古美名。”
他这个秦王倒是狼狈的抽不出剑,狼狈绕柱。
但是对不住了,他现在修习碧月残金神谱,能够赤手接刃了。
寻常刀剑再也奈何不得他。
苏檀看着荆轲那仇恨的眼神,笑眯眯道:“燕太子丹早已经将你的计划告诉我们了,借此来投诚秦国,谋取高位。”
荆轲:?
他眸光中有瞬间呆滞,那些违和的地方,一一在眼前浮现。
他闭上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檀微微一笑:“那便在咸阳市斩首示众吧。”想要刺杀他政爹,他不可能心慈手软的。
这是一个你不要他的命,他就要你的命的时代。
谁知——
“寡人不杀你,也不剐你,并且要你带信给燕太子丹,若他一个月内抵达咸阳受降,我便饶你们一命,一个月之期若是到不了,那燕国王室出点什么事,就怪不得秦国鞭长莫及,来不及救援了。”嬴政神色冷厉,图一时之快算不得什么,他要借此机会,好生谋划。
荆轲面色大变,他若是就这样回燕国,他刺秦的名声将奇臭无比。
若是不能带来燕太子丹,对方必死。
若是带了,他必死。
看着小儿那镇静的眼神,荆轲眸光中带着些许深思,他转脸看向一旁的嬴政,哑着嗓子道:“秦王尚年轻,朝政竟给了小儿执掌?”
嬴政挑眉,倒是个有急智的,竟然知道挑拨离间。
这么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檀笑眯眯道:“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燕太子丹交代。”
荆轲看着秦国众臣听见都没有反应,不由得着急,有些明白不过来,争权夺利,素来是公子王孙最忌讳的事,怎么公子扶苏就无事。
让锐士将二人押出去,苏檀抬眸看向一旁的嬴政,皱着眉头道:“他要杀你。”
嬴政摇头:“想杀寡人的人很多,他排不上名号。”
苏檀:……
说的也是。
马上还有张子房要刺杀呢。
荆轲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武士,秦国并不稀罕,但张良可就不一样了,他非常的重要。
“父王一定要好生保护自己,莫让小人钻了空子。”苏檀认真叮嘱。
嬴政点头,温声道:“你别担心。”
荆轲被制住,他们的宴会不受丝毫影响,接着进行了。
苏檀看着高台上舞姬娇软的舞姿,不由得若有所思。
若是放在现代,他现在已经二十岁,可以谈恋爱了。但是现在这个身体就十岁,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会为美好的姑娘而吸引,多看两眼。
但是转脸,他又低头开始干饭。
姑娘虽好,到底没有饭香。
等宴会结束,就见蒙恬带着季姬过来问安,苏檀看着季姬的样子,有些意外。
“无怪乎人们常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季姬如今越发漂亮了。”苏檀笑着夸。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水灵灵还是夏日初荷。
季姬听见了,羞涩一笑,软声道:“我也觉得我好看,但是恬说我不好看,肩膀不够宽阔,胳膊不够粗。”
她说着还挺惆怅的。
苏檀:?
他看着蒙恬那认真的表情,突然想看看他家夫人长什么样子了。
最早看见的时候,也是细柳一样的身材。
蒙恬拍拍她的肩膀,认真道:“你多吃些,就好了。”
苏檀:?
“你别教了。”把小姑娘都忽悠劈叉了。
季姬哈哈一笑,温声道:“不过阿父已经在议亲了,说是叫我跟各家儿郎接触一下,但是他们知道我打过仗,就不太愿意。”
苏檀温声道:“会有人愿意的,都是他们有眼无珠。我母后也打过仗啊,我父王就很喜欢,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你看恬也喜欢会打仗的姑娘。”
蒙恬温和点头。
他想,他喜欢会打仗的姑娘,但是不喜欢会打他的姑娘。
季姬把他按在地上锤。
几人正说着话,就见王贲快速的走过来。
“苏苏!恬!季姬!”
他挨个打招呼,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苏檀抬眸,看着他脸颊上,那道从眉心斜劈至眼尾的痕迹,不由得心疼。
这伤疤,若是再狠些,就要开瓢了。
苏檀也饿笑得灿烂:“贲!”
王贲双眸亮晶晶的,压低声音道:“我有女儿辣!小小的一团,软的像云,你说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
苏檀歪头:“云?”
王贲:?
你还不如不说。
“岸芷汀兰,叫兰吧?”蒙恬道。
苏檀想想后世那数不清的兰,笑着道:“叫汀也比兰强啊。”
于是一场关于起名的争执就开始了,大家各执一词,说什么的都有。
“圭有琬者,就叫琬?”
寓意也好,圆圆满满的,多好。
王贲一听,顿时点头:“好,就听苏苏的。”
起了名字他就高高兴兴的回家显摆去了。
随着夜深了,众人就各自散了,苏檀看着天上的圆月,神色有些怔忡,他肩上一沉,就见嬴政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他身上,他顿时低声道:“父王,你说荆轲刺秦都能改变,那秦国的命运,是不是也可以改变。”
公子扶苏的命运,亦是如此。
嬴政肯定的点头,温声道:“别操心了,肯定会没事的。”
两人说着话,苏檀这才回自己的宫室。
谁知第二日天还未亮,他就被薅了起来,满脸疑惑地被寺人和侍女叫起来洗漱宽衣,穿着郑重的玄衣,头发抿的一丝不苟。
“有什么事?”
他问。
但无人告诉他,很快,他就知道了。
随着他用完膳,就听见门外传来击筑的声音,还有恢宏的号角声,他顿时就明白,今日有盛大的庆典。
但是什么庆典,竟然会瞒着他,没有告诉。
跟随着寺人的指引,他来到大殿前,正前方,穿着玄衣纁裳的嬴政,正立在丹陛下,静静地等待着。
苏檀看着他穿着满套的礼服,更加奇怪了。
这是有什么事。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突然间,就响起了奉常的声音。
“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
“今公子扶苏,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
……
随着声音响起,苏檀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有些做不得准。
“可立为太子。所司具礼,以时册命。”
听见太子二字,他抬眸看着丹陛上的秦始皇嬴政,他当初说的话,一一兑现了。
苏檀走到他跟前,行跪礼谢恩。
看着嬴政高大的身影,他抿着唇,轻轻地笑了,他是一个很好的君王,值得一切最好的。
“太子扶苏。”嬴政轻声唤。
“在。”苏檀回。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寡人先前就承诺你,册封你为太子,只是战乱频起,寡人分身乏术,如今倒是正好了。”嬴政神色温和。
对于他这个继承人,他心中是一万个满意,喜欢的不得了。
两人还要祭祖、祭祀天地。
盛大的仪式,在刚战胜六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苏檀知道他会被册封为太子,但是没想到,会在嬴政登基仪式之前,这样他又有从龙之功的太子,无谋逆大事,轻易不可废。
他总是把最好的都捧到他面前。
苏檀神色柔和,看着一旁的嬴政,眉眼间带着璀璨的笑意。
但一整日祭祀下来,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累,骨头都要散架了。
在锐士营操练一整日,都没有这么累人。
他摊在床上,让寺人给他按摩,一边琢磨,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现在六国的豪强文人,慢慢地往咸阳聚集,到时候事情肯定特别多。
还有嬴政晚年的术士事件,谁知道等年纪大了,他会不会突然就鬼迷心窍又想追求长生不老了。
他甚至都想跟他说,玄女死了。
以此来断绝他未来的想法。
想想,觉得还可以。
现在能拿出来的东西,基本上都拿出来了,小视频已经不再更新,而是添加了搜索功能,让他更好的查找想要的东西。
这样一说,他觉得这个计策是可行的。
把政爹想要长生不老的路,直接给堵死了。
等第二日,他刚到章台宫,凑到嬴政身侧,他就一脸愁容道:“最近好些时候,玄女都不再出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嬴政闻言,登时紧张了。
“先前扣了你那么多寿数,还回来了吗?”
苏檀:?
你关注点这么清奇吗?
“还了,往后寿数天定,跟大家一样了。”苏檀歪头:“是我们执行的好。”
就没有比嬴政更加省心的君王,聪慧,又有条理。
若是苏檀自己来做,可能是照本宣科,也有效果,远远达不到如今的效果。
但嬴政不同,不管是什么事情,他总能做到最好。
嬴政闻言,便不再多言,无所谓道:“不出现也好,你如今年岁也大了,身体也养好了,万一她是想要你的寿命呢?”
给了这么多东西,总要收回点什么。
苏檀点头:“那就不清楚了。”
两人对视一眼,他想着,事缓则圆,现在说玄女不大出现了,再过些时日,就说玄女人没了,这样总能让政爹不那么惦念着长生了吧。
等册封太子后,嬴政才开始想着自己的登基大典,他还想去泰山封禅。
“不过封禅得过些时日再去。”嬴政道。
苏檀点头,到时候还要吵架呢。
现在都吵不完的架,秦国的锐士营打仗,一路上摧枯拉朽,短短五年就扫遍六国,大家都处于不能回神的状态,但文人浑身上下嘴巴最硬,你可以杀头,但是嘴巴不能闭上。
偏偏现在不杀文人了,大家试探几回,也找到底线了,知道不会死以后,那架吵的就更加火热了。
苏檀有幸听了几回,只觉得吵的耳朵疼。
是真耳朵疼。
他们引经据典,说得生气了,各国方言频出,菜市场都没有这么热闹。
但是看着拿上来的成果,他倒是不说话了,还不错,大家吵闹归吵闹,还在认真给本国谋福利。
一切以民生为主,就这都可以了。
苏檀看着手中的小札,是楚国人写的,边上还带着大篆的翻译,他看着就觉得,书同文势在必行了。
七种文字,虽然同出一源,但各不相同,看的他眼睛疼。
“要求楚国三年不纳税?”苏檀瞪圆了眼睛。
那祖国建设靠什么,喝西北风吗?
苏檀叫楚王过来,他捏着眉心道:“你当真叫楚国不纳税?”
楚王挑眉,不阴不阳道:“这是秦国的文臣商议出来的,和我楚王有什么干系?”
他现在这个楚王,就是个楚王,只有一个王府那么大点的权利。
第78章
楚王和楚王也是不同的, 他心里有怨气,苏檀也知道,因此并不生气, 只低声解释:“且不说税一已经是减免又减免的额度了,再说, 收税只收秦朝下发的种子, 并不收寻常的麦子等, 秦朝下发的玉米种子, 若是老手来种, 如今已经亩产一千多斤。”
“而新手来种, 平平无奇也能得千斤。”
“就算税一,能落近千斤在家中, 如此一来,你仍旧要楚国不纳税吗?”
楚王:?
他刚才的刺头表情, 在苏檀描绘的场景中, 表情逐渐变得凝滞起来。
“亩产千斤?”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苏檀有些意外:“我还当你知道呢?”
楚王是知道, 但是他觉得那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就是一个猖狂的噱头,谁能想到,竟然是真的。
“你要是不让收税,那我们真不收了啊,只是有些优惠政策, 楚地就不能享受了, 你知道的,就算是躲得过一时, 也躲不过一世,楚地终究要插上秦朝的黑旗。”
苏檀笑眯眯道。
楚王:……
他就很愤怒,觉得这原本不是他应该承担的东西,但是现在,必须要他来承担了,他又难受。
知道目前就算是收税,也是最好的情况,他还是觉得愤怒。
苏檀淡然地喝着茶水,笑眯眯道:“给你三日时间,你好好想想,不用着急回复。”
他说完,正要摆摆手,示意楚王退下,就听楚王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我会去跟他们说的。”
苏檀轻笑:“倒也不必勉强,秦国的良种存储也没那么充足。”
楚王看着小孩白白软软的脸蛋,就生气:“我还是你舅舅呢。”
苏檀摊手,笑眯眯道:“你要不是我舅舅,我还不跟你商量,直接就处置下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楚王负刍惆怅一叹,他这楚王的王座还没暖热,就被秦国一脚给踢烂了。
现在还得他扫烂摊子。
苏檀赶紧叫人给他上热茶,温声道:“时也命也,秦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六国都不能抵挡,楚王还是别想这个了,好好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负刍:……
闭着眼睛过。
他一个亡国之君,能过什么日子。
想想就觉得难过的厉害。
苏檀望天,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秦国的锅,但是这是历史不可避免的历程。
“往好处想想,你的待遇最好了。”
楚王一脸愤恨:“再好能有我楚王好?”
苏檀歪头:“那按着赵王迁的待遇来?”
想想赵王迁现在还在西山挖煤,负刍赶紧摇头:“倒也不必,他那日子我过不了。”
虽然现在没有权利了,但是身边有美人伺候着,好吃的天天不重样,他疯了才会想去西山挖煤。
苏檀笑了笑,温声道:“扶苏既然唤你一声舅舅,自然得好生为你谋划,这有些话先说到前头,我父王是个能容人的,但是不是个能容闲人的,楚王还是赶紧想想,怎么为自己谋个差事才是。”
楚王:?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寡人都是你的阶下之囚了,还得谋个差事?”
苏檀小手一摊,不谋也可以,过个几年,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楚王仰天长叹,生气道:“啊!让我为敌国办事,也不怕我揭竿而起。”
苏檀握住他的手,一脸激动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反他丫的!”
楚王:?
他赶紧甩掉太子扶苏的手,一脸惊恐道:“你别害我。”
他倒是有一颗谋反的心,奈何楚国好好的都打不过,更别提现在了。
“你楚国将军项燕,桀骜不驯,以你为主,你有空了跟他聊聊天,都是一家人,别那么倔强嘛。”苏檀突然道。
他想起来项羽了。
日天日地日空气的楚霸王,现在还是个五岁的小豆丁,他琢磨着,什么时候去见见,还怪稀罕人。
楚王负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是战俘!战俘!你还要我去当差。”
苏檀一脸悲愤:“我还是秦国的太子呢,我才十岁,还是个小孩,还不是要当差,天天拉不完的磨,都给我拉磨!”
谁上班没点怨气了。
楚王:……
这个太子外甥,真的很出乎人意料了。
看了一眼立在庭院中的小孩,神色中带着沉思。
楚王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最后决定:“扶苏,寡人带你去找项燕看看。”
现在咸阳城中,住了太多能人了。
项燕便是其一,他分了一个三进的小院子。
苏檀好奇的打量着,就见还是当初分发下来的样子,他就知道,并没有归属感,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干干净净的。
“来了。”一道奶里奶气的小声音响起。
然后门就被打开了。
门内站着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小男孩,正好奇地看着他们,一个中年人从后面走了过来,见是二人,他眸色闪了闪,这才躬身行礼:“臣项燕叩见楚王、太子。”
苏檀笑眯眯地叫了起。
两人都在,项燕请二人进去,抿着唇有些沉默。
一旁的小孩好奇地看着两人,他摸了摸扶苏身上挂着的玉佩,好奇问:“这是什么呀?”
现在的玉佩,大多以龙形、鱼形为主,苏檀这个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猪。
苏檀垂眸,笑着道:“你若喜欢,就送给你了。”
项燕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一旁的楚王:“他连我们楚国都拿了,你拿个玉佩算什么,不值当什么。”
这样说着,他不由得笑起来。
苏檀也跟着笑:“算得一笔好账,那我岂不是要从善如流的一笔勾销了。”
项燕:……
你们俩这样爷俩好,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他还满腔楚国被灭国的仇恨中,楚王却什么都不在意了。
等坐在庭院中,将茶水摆上,众人就闲闲地聊着天,项燕预备了一脑袋的到底要说什么话,登时都说不出来了。
这真的是……
对方根本没提什么归顺之类的话,他自然也说不出了。
苏檀就是来探探底,看看项燕到底是什么态度。
“太子只身一人到此,就不怕……”项燕眉眼冷峻。
负刍也跟着望过来。
苏檀懒洋洋道:“要不要试试?”
项燕眉眼一利,手中茶盏激射而出,照着苏檀门面掷来。
然而——
那个在他们眼中,小脸粉白,五官清隽的小少年,眼睛一眨,细白的小手抬起,瞬间便拿住了那直抵门面的茶盏。
苏檀笑了笑,内力涌出,那茶盏在掌中,寸寸碎裂。
项燕:?
楚王:?
楚王伸手摸了摸那小手,摸了一手的水意,登时有些懵,压低声音道:“这?”
苏檀轻笑:“这是我秦国的碧月残金神谱,练到极致,摘叶飞花皆可为武器,区区捏碎茶盏又算得了什么。”
项燕:?
他不信。
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容不得他不信,看着就令人十分震惊,他也没忍住,上前来看看,那小手莹白如玉,没有丝毫损伤。
这一幕,给身边的项羽带来了深深的冲击。
他想,他心中的英雄,应该就是这样的。
“师、师父!”
项羽纳头就拜,别问,问就是喜欢。
苏檀想想,有个五岁的小徒弟,还挺有意思的。
“那你要问问项燕和楚王了。”项羽作为楚国将军后代,若是做他的徒弟,就代表着楚国的彻底归顺,意义不一般。
楚王负刍:……
他闭着眼睛,惆怅道:“拜吧。”
若是刚来秦国的时候,他肯定是不同意的。
现在他心里那能够起复的梦已经碎了,这里有亩产千斤的玉米、红薯、土豆,这里有暖的像云一样的棉花,还有最高端的冶铁技术。
简直让人无从比较了。
一旁的项燕一听,热泪盈眶:“大王!”
“叫楚王……”
往后他只是闲散王爷,不是楚国国君了。
苏檀摸了摸项羽的小脑袋,温声道:“也不必这么着急,小孩心性,看见了就想要,过些时日,项羽总会忘的,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别后悔。”
楚王摇头:“一个月,什么都想明白了。”
也不用再说了。
他来到秦国之前,满心满眼都是不痛快。
决定秦国和楚国一样,都是蛮夷之地,凭什么一扫六合。
等来了,他就知道了。
没有人的成功是突然的,对方有这个实力。
“来人,摆酒。”项燕挥手。
他是忠于楚王,既然楚国国君已经这么说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项羽登时高兴起来,乐呵呵道:“呜呼拜师咯~”
他高兴,项燕都要哭了。
这算是什么事,哎。
苏檀倒是高兴了,俯身摸着项羽的脑袋,温柔道:“我们项羽以后是要做大英雄的男人!”
“大英雄!”
苏檀搓着小手手,看着一旁的负刍,笑着道:“有空了多去府上吃饭。”
楚王摆手:“看着你胃疼的吃不下。”
苏檀哈哈大笑起来,正在此时,拜师的仪式也准备好了,项羽小肉手捧着茶水,高高抬起,跪在地上,奶里奶气道:“项羽给师父敬茶!”
“好好好,真好。”苏檀高兴坏了,喝掉项羽递上来的茶盏,亲手将他扶起,乐呵呵道:“那你往后要听话哦。”
项羽双眸晶亮,小脸红扑扑的:“项羽听话!”
负刍突然回过味来,不是就带他来看看,怎么把项家的小孩都填进去了。
他当初明明想着,不能交税来着。
大意了。
“那良种不能只给玉米,棉花也得给,楚地北边也比较冷,冬日里需要棉衣。”负刍赶紧讲条件。
苏檀一脸莫名其妙:“玉米、棉花、土豆、红薯都要给的。”
第79章
楚王震惊了:“这么大方!”
苏檀比他还震惊:“都是一家人, 还能藏着掖着了?”
一旁的项燕也是震惊脸:“这就一家人了?”
三人对视一眼,楚王先笑了,笑声中带着些许苍凉:“是啊, 一家人,只要能稳定三十年, 三十年后, 谁还记得六国。”
就像众人名下的领土, 总是变来变去, 时间久了, 对领土就不怎么执着了。
苏檀伸出一根手指:“十年, 不能更多了。”
现在六王还活着,能帮着调停臣民。
而嬴政理想中的书同文车同轨, 统一度量衡等,虽然也会遇见阻力, 但不会像以前那么多。
因为秦国所送的良种, 按统一后的度量衡来送,收卖也是, 你弄不明白,肯定会吃亏。
而书同文车同轨,比如送菽乳的制作方法,也用统一后的文字来展示,秦法规定必须学新文字,这很多技术性书籍都用新文字来展示,看他们还学不学。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最重要的是, 秦法直接规定,必须如此。
楚王听着他大言不惭, 嘴巴一歪就想收拾他,然而后来一想,他都能五年灭六国了,为何不能十年让天下归心。
苏檀看着他那一脸噎住的表情,笑着帮他感慨:“既生负刍,何生政!”
负刍:“对对对,都有秦王政了,何苦还生我楚王负刍。”
苏檀哈哈大笑,将腰间玉佩解下来,递给一旁的项羽,这才笑着道:“那我走了哦。”
在项羽不舍的眼神中,他大踏步离开了。
等他走了,楚王面上那无奈的表情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
“公子扶苏性子纯善天真,不似他那父王,心机深沉。”楚王负刍面上一片冷厉,压低声音道:“倒是委屈了项将军。”
项燕摇头:“做臣子的能有几分委屈,倒是大王……”
两人神色间多有无奈,若是只二人,便是反了也就罢了,但现在还有楚地的黎民百姓,容不得几人胡闹。
秦国一虎狼之师,得了荀子的帮助,竟然也打着仁义的名号了。
说是不动百姓一分一毫,一针一线。
竟然真的没动,偶尔还会分给百姓些蒸饼吃,那些蒸饼又白又软,吃着很甜。
来秦国后,体验了普通黔首的生活,才发现,咸阳城中,任是谁吃的都比他好。
那些菽乳、豆芽,听都没听过,吃都没吃过,实在好吃的厉害。
“昔日有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现在有我楚王以身报国……”楚王想,应该不是秦国的饭菜太香。
*
苏檀回宫后,就直接往章台宫去了,嬴政和朝臣正在商议具体章程,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一句话都能扯皮三天。
这是真能扯皮,竟然因为始皇帝这个称呼行不行又扯这么久。
“扶苏,你以为如何?”嬴政压低声音问。
苏檀随口道:“儿臣觉得很好。”
反对的人,主要在六国文人上,大家都觉得你要是称皇帝了,六国还怎么起复,谁还没点复国的心。
然而事情并不以六国文人的意志而转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发现,秦王提出的很多政策,看似实在商议,让他们吵来吵去,实际上,都是先捅破天,再回落一点,然后他们就美滋滋的答应了。
苏檀在一旁听了几日,就感觉到了,六国文人极其难缠,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所以会提出很多建议。
若是放在以前,嬴政是不会顾忌这些的,他是一个包容的君王,他们可以在他头顶蹦迪,但是不能让他改变想法,这是两码事。
但是现在,有扶苏在,他知道要听对方的意见,要为民争利等等,所以你吵吵你的,他只听他想听的。
把为民的部分留下来,为权贵争利益的部分去掉。
玩的得心应手。
苏檀不住感叹,他政爹实在太厉害了,他若是得一二分的真传,也能死而无憾了。
从百花盛开,到夏日炎炎,才算是尘埃落定,他从中学到了很多知识,真真叹为观止。
基本的方针都已经确定了,第一个五年为休养生息之年,除了抵御匈奴之外,不起战事,不出是非。
他政爹先是把秦国升级为秦朝,然后定了三公九卿郡县制,再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其中服饰、习俗并不更改,各地设学堂,只需要交少量束脩就可以读书,纸笔都是学堂负责。
而农作物上,并没有敝帚自珍,而是全部都拿出来,每家可以先领取一样种子,来年可以跟邻里交换。
苏檀跟着忙的脚后跟打转,也没什么时间玩了,整天都在帮着核算,到处都缺人,就算提前了好些年来设立学堂,等真正用到小吏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够用。
五年还是太短了。
“多设学堂。”苏檀感叹,还是得更多点。
他看着一旁的嬴政,和他刚穿越来,他年轻的青涩想比,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宝剑。
“父王。”他昂着小脑袋,甜甜唤。
一旁的嬴政笑着道:“扶苏。”
他看见扶苏就觉得心中欢喜,忍不住就想对他露出笑容。
“你忙完了?”他现在想找他,都得看他有没有空了。
苏檀点头,挨着嬴政坐下,软声道:“如今天下初定,父王可有什么想法?”
比如巡游天下之类。
他想去各地看看了。
“等来年开春,一起东巡,如何?”让天下人看见秦始皇的威仪。
苏檀眼睛一亮,他就是想要出去玩。
“那拉勾?”他笑。
嬴政伸出大掌,和他拉勾,温声道:“到时候会去的。”
正说着,就听见门外有寺人通禀,说是楚后求见。
苏檀闻言神色一怔,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册封我母后为皇后?”
嬴政眉眼幽深,垂眸望着他:“若是朕不愿呢?”
“那就算了。”苏檀放弃的特别快。
一旁传来轻笑声,他朝着走过来的楚姬招招手,笑着道:“我秦朝,要出一名将后了。”
“有将领之才的皇后。”
苏檀闻言,眼睛亮了,乐呵呵道:“母后母后~”
楚姬走过来就听见这句,便弯着眉眼笑了:“扶苏,陛下……”
她俯身行礼,看着一旁的嬴政,神色柔和:“近些日子忙乱,都没有过来了。”
苏檀点头:“是啊,都想你了。”
楚姬现在和以前完全不同,她整个人的状态饱满紧实,浑身带着活力,微微一笑,就像是春风拂面一般。
苏檀很喜欢她现在的样子。
“母后贴贴。”他上前一个大大的拥抱。
嬴政瞧着,漫不经心道:“朕如今瞧着,你看你母后,比看朕还热切些。”
苏檀叉腰笑:“一样热切呀,只不过你天天在我跟前,自然没有那么亲热了,阿母整日里打仗,五年没见过,她是为了扶苏拿命去拼,我若是不亲热,她得多伤心。”
这样说着,他不由得笑起来。
“是吗?”嬴政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苏檀乖乖点头,软声道:“当然,阿父在扶苏心里有八仗高!”
“为何是八仗?”
“再长就折了。”
嬴政疑问过后就是沉默,他就不该跟扶苏讨论这个问题。
正想着,就听见一旁的扶苏道:“我想成为阿父一样的男人。”
一旁的楚姬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以后会比……额……,跟你阿父一样英勇。”
“呵。”嬴政冷笑。
她这话拐弯的可真生硬。
“胡亥如今已经到读书的年岁了,给他请谁当老师?”赵姬问。
苏檀闻言倒是没说话,一旁的嬴政道:“阎乐吧。”
“谁?”苏檀震惊脸。
“阎乐。”嬴政蹙眉。
“把他杀了。”苏檀冷声道。
“为甚?”嬴政好奇。
于是苏檀便低声解释,这阎乐以前是赵高的女婿,现在赵高死了,没有女儿了,但是阎乐依旧能在嬴政面前混出性命来。
但是他是赵高的犬马,属性不好,他容不下。
嬴政沉默片刻,点点头,对右侧摆摆手,便低声道:“好了,他活不过三更。”
苏檀抿着唇,低声道:“赵高被诛三族,如今只死了这二人,倒是得以延续下去了。”
他不想滥杀无辜,穿越以后,下令要杀的人,也就这二人罢了。
死二人,和死天下千千万人,他还是分得清的。
嬴政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你不用觉得难过。”
苏檀乖巧点头,靠在嬴政身上,不说话。
他已经十岁了,跟个小柳枝一样,细细瘦瘦的,怎么也吃不胖。
楚姬觉得他是操心太多,所以才瘦弱。
嬴政觉得他是锻炼太少,整日里都在忙着政务,这才太瘦了。
而苏檀觉得,纯纯是政爹的肩膀太宽厚,才衬得他像豆芽菜,再说,十岁的小少年,清瘦些,也是正常,等到十来岁青春期,会更瘦。
“你可要去锐士营训练?”嬴政问。
苏檀摇头:“也不必去锐士营,请了武师傅过来,下午的时候教一教,不就成了。”
他性子沉稳,并不喜欢舞刀弄枪,幼时的英雄梦,如今碎的差不多了,当今世上,和他一对一能打过他的人,只手可数。
嬴政沉吟,他低声道:“你说要攻下匈奴和羌族,可有什么想法?”
说起这个话题,苏檀就认真起来,匈奴游牧民族,对汉族来说,一直都是心胸大患,骚扰了上千年,都无计可施。
但匈奴南下劫掠,也是有原因的。
“扶苏想,打开互市,我们买他们的牛羊,先稳住别起纷争,秦朝好好的休养生息才是。”
第80章
嬴政认真思索他说的话, 温声道:“朕会好好想想的。”
以时下的思想来说,若是开了互市,只会让匈奴的经济发达, 岂不是更加不好打了。
“人总体来说都是趋利性的,若是养马能够南下劫掠, 那大家自然更倾向于养马, 这若是能有其他活路, 养一群羊就能获得很多很多粮食和钱财, 他们自然不会南下。”
苏檀温柔道:“人在没有饭吃的时候, 才会茹毛饮血。”
嬴政点头, 看着苏檀那清亮明澈的眼神,心中满意。
他想着, 可以先试试。
像扶苏说的话,总是要试试, 才知道能不能行。
两人说完这个话题以后, 苏檀便不再多说,草原南下劫掠的成因非常复杂, 游牧不似农耕,只要你认真的播种,天时饶人的时候,就能收获很多粮食,够吃了。
而游牧民族,从来都是缺粮食的,他们要度过寒冷的冬季, 就需要足够的储粮, 没有就南下劫掠。
嬴政若有所思,想着扶苏的计划中, 连匈奴也是要收入囊中的。
如此一来,小羊羔养的肥肥的,才香。
嬴政神色间有些恍然,好像他同意过扶苏太多观念了,这一切,都是从一句,夜里做梦,有一群小人教他造纸术开始。
这种感觉还不坏。
他这样想着,不由得摇头失笑。
日子按部就班的往下走,很快就到了嬴政登基为皇帝的时间,苏檀一早就被挖了起来,洗漱过后,穿上太子礼服,玄衣纁裳跟在嬴政身后,等着仪式的开始。
他想起刚开始行王礼的时候,他胸腔中激情鼓荡,兴奋的不得了。
现在经历的大场景多了,更关注的竟然是衣衫有没有乱。
人果然是会变的。
苏檀唇角噙着温柔疏朗的笑意,跟在嬴政身后,看着他抬手间山呼万岁,看着他睥睨众生。
他心里就高兴。
自己没有这种胸怀天下的大势,但他政爹有,他是政爹的儿子,四舍五入就是他有。
祭天祭祖,两人忙的脚不沾地。
整个咸阳城都陷入一片狂欢中,作为秦人来说,能够一统六国,是最至高无上的荣誉。
他们兴奋得满脸通红,高声大呼:“始皇万岁~始皇万岁~”
游街的时候,苏檀也听见了,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他心里也高兴极了。
“始皇爹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发出来自内心的呐喊。
他真的盼着始皇爹能够万岁,手中什么都没有,都能打出这么好的开局,若是真的活一万岁,那应该能一统宇宙吧。
苏檀想。
等一切忙完后,就连嬴政面上也带出几分疲惫之色。
苏檀打量着嬴政的面色,就见他不骄不躁,这登上皇位对他来说,好像只是平平无奇的一点进步,并不值得他大肆放肆。
“父王好生休息,扶苏先告退了。”
说完他才躬身行礼,听见嬴政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才缓缓地退了出去。
回到小院后,他忍不住在床上打滚,今天的场面实在太宏大了,他想想就激动的厉害,也不知道政爹是怎么做到能够这么淡然的。
他突然就想,政爹会不会也是人前很淡然的样子,但人后跟他一样在床上高兴的打滚。
想想有点崩政爹的人设,还是不想了,怪吓人的。
他起身,重新洗漱过,这才窝进暖融融的被窝里,懒洋洋地打着哈欠,脑海中还呈现出今日那山呼的声音,他想了半天,自己笑一笑,这才睡着了。
第二日睡醒,就见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甚至他在朝堂上看到了楚王负刍。
“舅舅。”他喜气洋洋地打招呼:“今天真是高兴的一天。”
负刍板着脸,低声道:“你看我像高兴的样子吗?”
苏檀笑眯眯道:“那你跟我父王说说你不高兴?”
负刍:……
这是威胁。
他吞下要说的话,立在自己的位置上,蔫哒哒的不说话。
苏檀见此,笑了笑,也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听着两人的交谈,众人心里明了,楚王负刍在秦朝应该能混的如鱼得水,毕竟他有做楚后的妹妹,和一个做太子的外甥,只要他不离谱的去造反,这朝堂中,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但其他国家的王,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虽然也会被善待,但不会如此善待。
比如那赵王迁,和丞相郭开,现在在西山挖煤,据说俩人时不时还要打一架。
但是楚国反了。
昌平君在吴越之地以楚国的名义反了。
楚王负刍在朝堂上听见后,只觉得晴天霹雳,不是他都已经卧薪尝胆了,怎么老家还被抄了,昌平君这一反,楚地的百姓对楚王最后一点情谊都没有了。
到时候他还想再反,谁搭理他。
苏檀见此,摸了摸鼻子。
对不住了,这造反路,总得堵死了才好。
若是秦国不行,那这计策根本没用,但是秦国现在连亩产千斤的良种都发了,自然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当周遭都能吃饱穿暖,而楚国皇室造反,而导致他们只能按着原来饥一顿饱一顿过日子,任是谁也不会高兴。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负刍整个人都恍惚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若是楚国反了,那他也要去西山挖煤了。
他去参观过赵王迁的可怜样,他不想挖煤。
“寡人未死,还轮不到他来为楚国张目,坚决不同意昌平君的政权,他出师无名!”负刍冷着脸道。
苏檀小手一摊,这不就挺好的。
现在楚王说什么都是错的。
李斯学着扶苏平日里揣手手的样子,满脸微笑的看着负刍,他刚加入秦国的时候,要什么没有什么,甚至秦王连政权都没有掌握。
那日子过的别提多艰难了,但是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他不知道要的东西也有。
就是公子扶苏不怎么喜欢他,看着他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
面对别人的时候,那眼神虽然清冷,却包含着温暖,看他的时候,那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喜欢的额感觉。
他惆怅一叹,心想他真的很少这么不受人欢迎,作为秦国的客卿,秦朝的丞相,李斯的人缘不说很好,那也是人笑脸相迎的所在。
但是这一切,在公子扶苏面前不成立。
他对谁都挺好的,除了他。
苏檀却没想那么多,李斯在他心里,人才的评价要比人品的高。
说到底,公子扶苏也是上级,没必要那么委屈自己,他没上前踹几脚,真的是他修养很好了。
再多的就别要求了,他给不了。
等下朝后,苏檀就被负刍给拉住了,就见他这个舅舅,一脸不忿,咬牙切齿道:“昌平君和秦王素来关系好,是怎么反的?”
苏檀歪头:“你和你儿时的好友,现在关系还密切吗?”
负刍一噎,当然没有那么密切。
“那你为什么要求秦王的儿时好友,就要和秦王关系密切呢。”
苏檀揣着小手手,昂头望着他。
负刍:……
他每次说不过公子扶苏,为什么还要来找他。
“昌平君的造反,是你们安排的吗?”他问。
苏檀目光平平的望着他,反问:“昌平君的造反,是你安排的吗?”
楚王自然说不是,他怎么可能认下这谋逆大罪。
苏檀歪头望着他,满脸纯稚:“舅舅应该学会相信始皇帝和太子殿下。”
负刍:……
虽然我灭了你的国,但是你要相信我。
这小孩,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自己都不信的话,却要说出来,让他相信。
苏檀笑吟吟地看着他,温声道:“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负刍。”
负刍二字一出,他神色间的温柔达到了顶峰,但负刍却从中看到了疏离和震慑。
在他怔然中,苏檀缓缓走远了。
有些事情需要用时间来证明,光靠嘴皮子是没用的。
他现在在看咸阳的建设,这里现在已经打造成了一个商业中心,但是周围还是农业居多,毕竟民以食为天,还是以粮食为重。
苏檀看了一会儿,便听见门外有寺人道:“大将军王贲求见,可要通传?”
“传。”他随口应下。
随着他声音落下,一阵哈哈大笑声响起:“苏苏!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苏檀好奇地望过去,就见王贲手里提着一只肥硕的大灰兔子,正笑着走过来,他笑着道:“你先前在信里说,先是麻辣后是红烧,我惦念了许久,现在终于有机会坐在这里,吃你所说的这些美食了。”
那兔子还有些不甘心的弹动着。
苏檀好奇的摸了一把,笑眯眯道:“这样可爱……”
王贲眼巴巴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这么可爱就别吃了。
“多适合麻辣。”苏檀也有些馋了。
“再弄些牛羊肉来,把蒙恬也叫上。”
两人这么一说,王贲有些纠结:“还有季楚呢。”
虽然季楚现在是皇后了,但是这五年,几人生死相依,感情早就不一样了。
是最值得托付后背的兄弟。
苏檀:……
“去请母后来,就说王贲逮到一只兔子,过来喝酒。”
听见这话,王贲眼睛都亮了。
自打回咸阳后,便很少有能聚一聚的时候了,他心里惦念地紧。
兔子交给厨人收拾去了,王贲长手长脚地坐在小凳子上,长腿微叠,笑眯眯道:“也不知能闲几日,往后可能还有很多仗要打。”
毕竟说的可厉害了,这从东海到南海,都将划入秦朝的版图。
“你如今是大将军了,感觉怎么样?”当初那个笑容炽热的少年,终于还是成长为一个稳重可靠的青年。
“感觉很好。”王贲握着拳头,笑得满脸开心:“我完成了我幼时的心愿。”
他那时候做梦都是马革裹尸。
甚至还会幻想,他在战场上,为了守护某个人,然后坚强地立在那里,就算被万箭穿身,也会坚定不移的立着,直到摇摇欲坠,再没有星点力气。
然后他就会被称为英雄,人人为他的应用而欢呼。
苏檀:……
“不瞒你说,我当初也做过这样的梦,越惨烈越好,总之要为了守护什么,而拼尽所有。”
两人对视一眼,不免就笑起来。
等众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面对着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在闹什么,不由得好奇。
楚姬挑眉:“笑什么呐?”
苏檀刚要张口说话,就被王贲捂住嘴:“是好兄弟就不要讲。”他要脸。
几人笑闹着,依次坐下,蒙恬如今越发沉稳了,他望着众人闹,唇角也挂着惬意的微笑。
“方才王贲捉了只兔子,说是要麻辣,大家等会儿再喝点酒。”
苏檀交代着,让寺人去挖他埋下的青梅酒。
去岁埋下的,如今喝着正好。
季姬凑过来,看着王贲压低声音道:“你不在家哄孩子了?”
王贲一看见她,登时大惊失色:“你不是在帮你嫂子带孩子吗?”
苏檀:?
“怎么回事?”他随口问。
就见王贲和季姬面有菜色,二人一听孩子二字,笑都笑不出来了。
“你是不知道那小王八蛋,惯会磨人,他要你抱着睡也就罢了,还得晃着,还不能坐,你身子还没往下蹲点,他张着嘴就开始嚎,你只要直起身子,他就不嚎了。”
王贲惆怅一叹。
“没请乳母吗?”按道理来说,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都请有乳母才是。
然而季姬面有痛苦道:“他认人啊,不叫奶母抱,就叫我们抱,打仗挥舞一天长矛我都不觉得累,但是带着小东西,真的给我累疯了,我以后,再也不喜欢小孩了。”
苏檀哈哈大笑。
没想到,他朋友中的话题,已经有孩子了。
“你知道那种痛苦吗?”
“我不知道。”
王贲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就侧眸看向一旁的楚姬,幽幽问:“太子儿时很好带吗?”
他就有些后悔,没有早些认识对方,以至于他都不能顺利的嘲笑他。
楚姬歪头,在苏檀紧张的表情中,缓缓道:“扶苏儿时……很乖巧,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最皮的就是拿棍子戳蚂蚁窝,一般情况下,不会闹人。”
王贲表示不信,并且撤回了这个话题。
楚姬认真道:“确实是这样的,他省心的让人害怕,还叫侍医来看过,看他是不是咳,傻。”
苏檀:?
公子扶苏儿时还有这经历。
“好了好了,不要说以前的那些经历了。”他还要脸,不想听自己穿开裆裤的经历。
楚姬抿着唇笑,温声道:“好了好了不说了。”
这孩子害羞了。
她肯定要维护他了。
王贲有些意犹未尽,笑眯眯道:“想当初太子读书,都是我扛着上学的。”
苏檀黑线,他就喜欢揭他的黑历史。
“是啊,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想要送自己夫人点东西,都要巴巴地等上半天。”
那时候不像现在,有很多好东西,一块香胰子,都是最特殊的存在了。
当初聘礼里有香胰子,羡煞众姐妹了。
那些澡豆,香香的,还有各种功效,简直叫人喜欢的厉害。
这么一说就勾起了众人的回忆,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王贲气愤极了:“等你到时候娶太子妃,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他说完又垮下脸。
他好像真的能笑出来,因为他讨人喜欢。
公子扶苏生得好看,性子又好,地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有姑娘会不喜欢他。
苏檀微微一笑,他哼笑:“我会娶一个我喜欢的姑娘的。”
一说这话,连楚姬都好奇地望过来,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苏檀歪头,他也想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的姑娘。
“我要喜欢我的姑娘。”苏檀小手一摊。
他才知道应该选个什么样的小姑娘,在秦朝,他这个身份地位,这真的喜欢他才是最难的。
楚姬:……
这跟没有要求有什么区别。
正说着,就听见寺人说膳食已经做好了,可要上膳。
“快上。”苏檀笑着道。
刚一打开门,就能闻到属于麻辣兔那霸道刺激的香味,众人顿时馋了,笑着招呼:“快上快上。”
每人分了一碟子,摆在个人面前。
苏檀尝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晶晶的:“真香。”
这兔子不干不柴,吃起来特别香。
苏檀原就饿了,见此更是香喷喷的吃起来,喝酒没他的份,众人热热闹闹地在笑着要喝酒,苏檀便笑着道:“再过几年,我就能陪你们一起喝酒了。”
楚姬冲着他抬了抬酒杯,笑着道:“等你。”
她的少年,迫切的想长大。
几人说说笑笑,过的愉快极了。
咸阳宫中。
嬴政正坐在御案前,相对比苏檀只需要提出自己的想法,而他就要认真将他的想法实施。
要结合现在的国情,将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主意实施并不容易。
但有挑战,才更加好玩。
嬴政抿着唇,看着各地呈上来的折子,书同文车同轨,反抗声很大,按照扶苏的说法是,将良种下发的时候,顺便将改好的小篆也下发,嬴政改了顺序,能够背和默写小篆,可以来领良种。
刚开始还无人响应,当知道这良种亩产千斤,区区三斤良种种出来的粮食,就够全家吃饱不饿了,众人响应的特别积极。
但还有刺头,说宁死不食秦家饭。
嬴政看着这折子,满脸若有所思,希望在寒冷的冬日,当大家都有暖和的棉衣穿,手中捧着烫手的烤红薯,一边暖手一边进食的时候,这些刺头能忍住不流口水。
原本照他的想法,是要一刀切,快速地将政策落实。
但扶苏说,事缓则圆,慢慢来,都是嘴里的熟鸭子了,不用怕飞。有好日子过,没有人会坚强地维持旧时吃不饱穿不暖的惨像。
嬴政看着折子,半晌抬眸望着外头的蓝天白云,还是起身,穿上寻常的白衣,打算上街头看看。
扶苏也说了,要想为黔首好,就要走进黔首里面去,看看别人真的需要什么。
他脱掉玄衣,解下佩剑,穿上白衣,这才缓缓往外走去。
嬴政想,他要亲眼看看。
咸阳城中很繁华,高大的房屋和城墙,比肩接踵的人,凑成一片盛世模样。
“糖柰串~酸酸甜甜的糖柰串~”
“胡饼~香喷喷焦崩崩的胡饼~”
“卖熟水咯~酸梅口的去暑生津~”
小贩吆喝的声音在耳边不时响起,嬴政立在人群中,听着这声音,看着大家满足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
他坐在茶摊前,叫了一壶茶,坐着听大家聊天。
“兄台,一个人啊。”边上突然坐过来一个中年男人,生的龙章凤姿,气势不凡,偏偏面上带着几分混像。
“嗯。”嬴政惜字如金。
来人跟着他的视线看向黔首,乐呵呵道:“现在黎民的日子好过啊,瞧瞧,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嗯。”嬴政将茶盏往他跟前推了推,示意他自己倒着喝。
“兄台也是一身白衣,看着倒是不像,尔气势卓群,如日中天,可是六国中人?”那男子朗笑出声。
嬴政回神,打量着面前穿着白衣的男子,拱了拱手,点了点头。
“是,来咸阳城看看。”他回。
那男子回身,看向店家:“上坛好酒,再来几个好菜,我要和这位兄台喝一杯。”
嬴政漫不经心的表情一顿,回身打量着他,轻笑着道:“你呢,是哪国的?”
那男子顿了顿,叹道:“原是宋人,后来是楚人,现在是秦人。”
他回答的滴水不漏。
嬴政便跟着笑了,温声道:“兄台来咸阳……”
那男子望天,半晌才回神一叹,低声道:“不瞒兄台,来咸阳几日,竟找不到门路,正打算回家呢,若是能捐个官,倒是极好的。”
他看邸报上说,咸阳城在招募小吏,就想来碰碰运气,但显然咸阳城中,如今权贵甚多,甚至有小令在传,说是如今的六国勋贵齐聚咸阳,一个小吏都要抢破头了。
“兄若不弃,可随我一道,到时候有弟一口饭吃,便饿不着兄弟。”那男子拱了拱手,满脸都是欣赏。
“大丈夫在世,活得就应该像始皇帝一样,做个建功立业的好男儿。”
嬴政顿了顿,他还不习惯夸自己,就没有接话,只随口道:“那你好生读书,应该按着读书还有路子能做官。”
这是扶苏提出来的,现在是先紧着权贵来,等他们挑剩下来,再科举选官。
那男子闻言,脸色一跨,叹气道:“我一腔男儿意气,谁知道还要去读书,倒不如投军去,只可惜现在没战事了。”
嬴政闻言,收回视线。
“尔乃游侠儿?”他剑眉微皱。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