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张程很好理解,莫君然之前一直在苍县码头海鲜集市出摊,有了张程,莫君然就能从中抽身。
雇佣贺玲尤其是周言,许靖炎就一头雾水。前者还好说,开织布坊或者布庄成衣铺,只要规模不大,不往高大上走,以莫君然资产勉强能置办下来。后者就很是让人费解,就莫君然那点家业,恐怕连金楼零头都不够。
许靖炎自然不会那么没眼色,在雇佣当场就把疑问脱出,但等回到状元楼,他就不再顾忌,直接问出口。
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莫君然回答得相当随意:“你猜的没错,我准备办织布坊,用来制作帆布和一些特殊布料,这些正好用到贺玲。至于周言,如你所想,负责金楼。”
“金楼?你哪来的本钱?”许靖炎眉梢轻挑,一脸狐疑道。
“海里啊。”莫君然答得理所当然。
一涉及到这个话题,许靖炎立刻识趣地闭嘴,哪怕他此刻心如猫抓,好奇得不行。
见状,莫君然轻笑出声,大手一挥,道:“走,趁现在海水还不太寒凉,我带你去海下逛逛。”
许靖炎:“……”
莫君然这个决定来得突然,许靖炎就算想拒绝,对方也不给他机会,许靖炎首次体会到莫君然的独断专行。
莫君然行动相当果决,说走就走,连让许靖炎换身方便下水的衣服机会都不给,直接带着人就直奔码头而去,到地方后找了个僻静之处下海。
以往莫君然行动再如何怪异,表现在外的举止仅从外表上瞧着还算正常,起码许靖炎找不出破绽,这回饶是许靖炎早就见怪不怪,入水一刹那,也双眼睁得溜圆。
无他,只因沾水瞬间,许靖炎身周被一层无形屏障包裹,将海水彻底隔绝开,他在海底行走,完全不受海水影响,实打实的如履平地,跟传说中避水珠功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许靖炎再次失言。
莫君然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朝对方伸出手,意思不言而喻。
许靖炎迟疑了一下,最终把手搭在莫君然手心,由着对方牵着他在海底畅行。
莫君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海洋奥妙,哪怕在没得到避水珠之前,无法于海中自如来去,以现代科技,也多的是办法深入海洋,别的不提,至少潜水谁都可以尝试。
许靖炎就不同,这边除了专业采珠人员外,很少有人揭开海洋神秘面纱,窥探其后美景。
当首次看到海中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的景象,许靖炎惊得只能任由莫君然拽着他朝前,连身上种种异样都暂时抛却脑后。
近岸处海域还有人光顾,离岸稍远,便成了无人涉足区。
莫君然弯腰随手捡起一颗珍珠,递给身侧之人,许靖炎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望着手心成色不怎么样的珍珠怔怔出神。
别看这东西品相差,不值钱,要知道这可是随手一检,放眼望去,海底这样品质的珍珠比比皆是,跟捡豆子没什么区别。
数量一旦上去,再不值钱的物品也将价值不菲。更何况珍珠价格再贱,也有个底线,而且其中不乏品质高的,甚至珍宝级别,价值更是不可估量。
不提其他,光珍珠一项就能让人赚个盆满钵满。
眼瞅着财富唾手可得,许靖炎要还能保持淡定,那他就不是二十郎当岁的少年郎,而真成了老狐狸。
而这仅是海洋诸宝中其中一样……
“君然,你……”到底怎么想的,这样重大的事情居然也不避着他,许靖炎咽了口唾沫,心情很是激荡。
“你要喜欢,有空我就带你过来。”莫君然没有直接回答,就这么含笑望着身畔之人,却相当于什么都说了。
如此大诱惑,许靖炎没在其中迷失,莫君然真的很开心。这证明他的眼光没错,两人也就能走得更远,即便到目前为止,双方还没直接挑明关系,一直处于暧昧状态。
许靖炎默然不语,被人如此信任,感觉身上沉甸甸的,他是既喜又忧。喜就不用说了,任谁被心悦之人这么对待,想不高兴都难。忧的是他怕承担不起这份重量,有负莫君然期待。
莫君然一笑而过,没打破这份宁静,只引着许靖炎往大海深处埋藏的各种宝藏进发,譬如漂亮的珊瑚丛、成片的砗磲、海底裸露的矿藏……
就更别提绚烂多姿的各种海洋生物……
许靖炎这次可谓是大饱眼福,几乎将这辈子所有惊喜都在这短短一天时间内耗空。
回到住所,望着桌前摆着的一小丛珊瑚,许靖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海洋变得予取予求,这让他所有计划全盘打乱,他得重新思考今后出路。
许靖炎不像莫君然,他深爱着这片土地,有能力之后,他就想回报生他养他这片地方。
如今东华国外表瞧着光鲜,其实内里早就糜烂不堪。纵观历史,每到积重难返的时刻,寻常变革压根就不管用,必须大刀阔斧,或者干脆推倒重来。
只是若仅仅改朝换代,不过就是照着之前再来一遍,换汤不换药,本质上根本就没变。
得知许靖炎想法,莫君然都不由惊了。许靖炎这思想也太前卫,这还是古板守旧的封建王朝子民?且还出自文人士大夫阶层……
“之前我托了那位贵客帮忙,若我中举,就想办法把我弄到苍县做县令,如今那人怕是自身难保,你有没有办法做到这点?”沉吟良久,许靖炎斟酌着开口。
“你不继续往上考?”莫君然不无诧异,注意力明显跑偏。
“我们这支祖上有规定,不见君,麟子尤其不行。”
莫君然:“……”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沉默片刻后,许靖炎把话题拉回。
“这个,怕是有点难度,我无法强行命令他人按照我的想法行事,顶多就是暗示一二方便行事,除非枉顾他们性命安危。”
“这样……那我再想想别的办法。”许靖炎也不是非拘泥于走捷径不可,既然这条路不通,那他就换条路走,按部就班一样能实现目标。再说,别忘了,他身边还有莫君然这个强大后盾在,要这样他都还达不成目标,那他以后干脆别踏足仕途。
不过现在想这个还为时太早,先过了乡试这一关再说,若不然一切都属枉然。虽说以秀才入仕的不是没有,只是那样起点实在太低,卖官鬻爵就更是,好处捞不到,坏处最先找上门。
许靖炎不想要过多掣肘,最低要求也得考中举人,时间有限,他不想一步步往上爬,一步到位最合适。
洛府“贵客”对家连续两次功败垂成,甚至第二次还因所办事情太过简单而掉以轻心,差点暴露,事发后一直未曾再见动静。
想来,对方暂时偃旗息鼓,莫君然放松对许靖炎保护,两人不再白天黑夜都形影不离。许靖炎开始照常出门应酬联络感情,莫君然则带着这几日下海收获去找周言,算是对方入职前对他能力的一次试探。
周言不善言辞,眼力却是相当好,一看到莫君然拿出的一匣海珠、一丛近尺高红珊瑚以及一个脸盆大紫色渐变玉化砗磲,当即双眼放光,整副心神都扑到上面,连莫君然这个东家都给忘在脑后。
莫君然对此浑不在意,从周言身上,他感觉到了久违的理工技术人才醉心研究不理俗物那种超然物外的境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莫君然慢悠悠品着茶,好似那是绝品珍茗,其实成色很一般,只比普通茶叶稍好一些。
若非如此,周言也不必出来找活干,自然也就没莫君然什么事。
喝着喝着,莫君然端起茶正欲饮,一看空了,想续杯,见茶壶只剩个底,不由失笑。周言这人实在木讷过头,难怪明明有一身好本事还落得个无人问津的下场。
莫君然自然而然放下茶杯,开始闭目养神。
周言鉴定完毕,一抬头,见莫君然昏昏欲睡,哪怕他再迟钝,此刻也心知不好,当即搓了搓手,一脸涩然,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东家,瞧我,老毛病又犯了,慢待了您,还望您海涵,下次我一定记得……”
“无妨。”莫君然随意摆了摆手,表示他并不介意,随即话锋一转,道,“这些东西估价多少?”
“珍珠和红珊瑚稍加修饰处理,即可卖个好价,砗磲未经加工不好出手,只能卖给金玉首饰铺。”说到这,周言一顿,像是为了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踌躇着提出建议,“东家要是不急用钱,这些最好等金楼开起来后再卖不迟,卖成品比卖坯料价格高出不止一星半点。”
莫君然手指搭在桌沿,随意敲击着,片刻后,他再次问道:“现在就出手,这些价值几何?”
“最少这个价。”闻言周言一愣,随后伸出一掌,比出一个数。
莫君然垂眸,这是一锤子买卖,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不然他怕是别想清静。海州水太深,他不能老仗着一身血脉赋予的能力为所欲为,不依靠外物,仅凭寻常手段就站稳脚跟才是真本事。不过他不会因此就放着血脉天赋不用,他又不是那等迂腐之辈,只是不过分倚仗罢了。
“行,那就这样,这些全权交由你处置,就这么卖了也好,托人加工处理也罢,如最终卖价超过你估的价,每超一百两给你五两红包,限定一旬时间,过期不候。”莫君然行事干脆,话落便甩手走人,留下周言望着一堆珍宝独自发呆。
他这新找的东家心也太大,他是不是得重新考虑再找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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