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御看着旁若无人吃烤兔肉的司马措与姚荺,脸色铁青,如果只是司马措甩掉禁军的话,司马御不会放在心上。


    其实,司马御知道司马措与百济国王子李正成有旧谊,但司马御根本没把百济国放在眼内,而且他已有吞并百济国的野心。


    百济、新罗与高句丽处于东北,一直都是历朝历代的心腹之患,只因地偏且远,司马御一直无暇征伐。


    此次李正成到洛邑进贡,司马御已打算把李正成扣押在洛邑作为人质。


    他的目光停留在姚荺的面庞上,姚荺的眼神却在司马措的面庞上,她温柔地给司马措擦去嘴角的油渍。


    “十六叔,刚烤好的兔肉,你要不要尝一块?”


    司马措撕下一条兔腿扔给司马御,司马御一伸手便接住,他看了看,兔肉烤得焦黄酥脆,吃了一口便将剩下的兔肉扔到草丛中。


    “阿荺,你多吃一些。”司马措又撕下一块兔胸肉给姚荺。


    司马御紧盯姚荺,从他出现到现在姚荺还没看过他一眼,好像他不存在似的,这份轻视让司马御怒火万丈。


    “你们退下。”司马御示意随从后退。


    司马措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扶着姚荺起身。“十六叔,朕一直以为你军务繁忙,没想到你会有空来金鸡岭。”


    司马御的视线落在司马措扶姚荺的手上,姚荺也紧紧挨在司马措身畔,两人之间毫无空隙,他冷笑道:“司马措,你好像忘记了什么?谁准许你与姚荺私相授受?”


    “十六叔,是我主动来见陛下。”姚荺忽然开口,这时她才去看司马御。


    “和阿荺无关,是朕让她来的。”


    司马御听司马措一口一个阿荺,显得和姚荺亲密无比,一股无名怒火直往头顶冲。“司马措,怎么你不想继续与本王虚与委蛇?现在就要和本王作对?”


    他当着司马措自称本王,口气狂妄,司马措脸色微变,嘴唇紧咬。


    姚荺感觉到司马措的愤怒,他的手指几乎嵌到自己的手心里。


    “十六叔,你虽是王,但毕竟也是臣子,当着陛下称呼自己为本王,有犯上之嫌。”姚荺沉声道。


    顿时司马御哈哈大笑,手中剑一挥,长剑出鞘,漆黑的剑体横在姚荺的脖颈上。


    他的速度极快,司马措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十六叔,阿荺出言无状,请不要为难她。”


    “陛下,我们不要怕他,他就算能阻止我们见面,但我们也会在心里见面,在回忆里见面。即使我看不见你,你也在我的面前。”


    这柄剑是第二次压在姚荺的脖颈上,上次剑没出鞘,这次剑出鞘了。


    脖颈上凉冰冰的,滑丝丝的,应该是出血了。


    “十六叔,你可以杀朕,阿荺是无辜的。”


    司马措伸手握住那把剑,剑虽没开刃,但同样能杀人,能划开血肉之躯。


    他的手滴下鲜血。


    然后司马措便将那把剑移开了。


    “陛下。”姚荺赶紧从袖中掏出绢巾给司马措包扎。


    伤口包扎好了,但鲜血很快渗透绢巾,姚荺撕下自己的一幅裙摆,又给司马措包上。


    司马御呆呆地看着,手中握着的剑拖在地面,这个时候姚荺又看不见他。


    姚荺一次一次地忽视他,践踏他的自尊。


    司马措出神地凝视姚荺,今日他在司马御面前没有表现顺从,从此司马御会更加防备他。


    以前他从不帮任何嫔妃,甚至眼睁睁看她们死去,可他却无法不在意姚荺的安危。


    但司马措没有后悔,也许他要夺回权力是个不可能的事,但他至少做了一件可能的事,就是保护姚荺,保护他的妻子。


    “本王要让你们付出代价。”司马御恶狠狠地道。


    他看出在司马措与姚荺之间的情意,这对没有圆房的夫妻深深相爱。“我他妈真会拉郎配。”司马御在心里怒骂自己。


    “来人,护送陛下和皇后回宫。”


    司马御决定立即将司马措和姚荺送回天枢宫,在天枢宫有赵常侍盯着,即使只隔一堵墙他们也永远见不了面。


    下山的路漫长幽远,司马措抱起姚荺,姚荺的手环绕在他的脖颈上,又在他怀中安然睡着。


    司马御心中浑不是滋味,他看着司马措抱姚荺,茫然地去看自己的双手。他的这双手只用来杀过人,从来没有抱过人,更没抱过女人。


    那抱着女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是开心?就像此时的司马措这样。


    下山后,姚荺乘牛车,司马措骑马,司马御刻意把他俩分开,反正他只要看到他俩在一起就无名火大。


    牛车慢悠悠地向前,直到夜里才到天枢宫,等姚荺进入甘露宫时,发现鸳鸯等人也回来,一问之下才知是司马御令她们回宫。


    “殿下,你见到陛下没有?”鸳鸯迫不及待地问道。


    姚荺笑着点头。


    “那你们有没有……”


    后面的话鸳鸯没好意思说,但姚荺是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


    顿时鸳鸯失望了,挠着头发道:“殿下,这么难得的机会你怎么没把握好。”她唉声叹气起来。


    “这么晚你还不睡,叨叨这些也不知羞。”姚荺打趣她。


    “我还不是希望殿下能第一个生下陛下的孩子,最好一生就是儿子。”


    两主仆说着话,外面小太监报赵常侍来了。


    赵常侍比以前更瘦,于是显得头更大,细细的脖颈几乎承受不起硕大的脑袋,似乎有随时可折的可能性。


    在赵常侍的身后,还有六名禁军,这令姚荺感到奇怪,赵常侍位高权重,但也识礼仪,他每次来姚荺的寝宫,从不让禁军入内。


    但这次他带着禁军进入自己的寝宫是何为?


    鸳鸯怕赵常侍,立即躲在姚荺的背后。


    赵常侍溜了鸳鸯一眼,马上正色向姚荺道:“姚荺接旨。”


    姚荺重重一怔,她与司马措才回天枢宫,怎能这快就有圣旨来了。她瞧着赵常侍手中卷起的黄绢,这大约就是圣旨。


    这样的圣旨她在三年前接过,那时她还在娘家,宣读圣旨的同样是赵常侍,但那次是立她为后的诏书。


    赵常侍盯着姚荺,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道:“姚荺,还不跪下接旨?”


    姚荺轻轻吐出一口气,跪下来。


    赵常侍展开手中的黄绢,高声道:“皇后姚荺失序,德不配位,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出尘宫。”


    姚荺又是重重一怔,这次的诏书是废后。


    是司马御的报复开始了,他立她为后,又废去她的后位。


    姚荺不由发出细细的哧笑。


    赵常侍瞥了她一眼,道:“姚荺,你还不领旨磕头谢恩?”赵常侍早就知道诏书内容,当司马措在宣德殿拟这份诏书时,赵常侍就在场。


    当然在场的还有司马御。


    写诏书的墨是赵常侍磨的,诏书上的印是司马御盖的。


    “姚荺领旨谢恩。”姚荺接过黄绢,磕了一个头。


    “走吧,你现在不是皇后,甘露宫不是你能住的地方,收拾好衣物随我走。”赵常侍从怀中掏出绢巾,在上面吐了一口浓痰。


    不等他吩咐,在他身后的一名禁军便接过绢巾,放入自己的袖中。


    鸳鸯半晌没回过神,她看着赵常侍,又看看姚荺,突然反应过来,抱住姚荺的腿道:“殿下,发生什么事?他们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姚荺摸着鸳鸯的脸颊,安慰她道:“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只是换一个地方住,我还在天枢宫。”


    “好好的为什么换地方住?是陛下不让你住这里了吗?我们去找陛下说情好不好?”鸳鸯放声大哭。


    姚荺用手指揩去鸳鸯面上的泪痕,低声道:“不是陛下,永远不要怪陛下。”


    她可以想象得到,司马措同样也在承受司马御的折磨,他不比自己好受。


    失去后位也没什么可惜,她并不想当皇后,她所想所愿的只是当司马措的妻子。


    “走吧,现在就去出尘宫。”姚荺面上焕发出光辉。


    赵常侍瞧着她面上的光辉,那比朝霞还要灿烂,这一刻赵常侍不得不承认姚荺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殿下,你还是收拾衣服再走吧,出尘宫的环境可不好。”赵常侍忍不住提醒姚荺,以前赵常侍很希望姚荺倒霉,但现在他居然有些佩服姚荺。


    姚荺摇了摇头,毅然决绝地先走出甘露宫。


    “殿下。”鸳鸯冲上来要拉住姚荺,但被禁军拦住。


    出尘宫在天枢宫的西北侧,由于在西北方向,整座宫殿日照时间少,比其他宫殿都冷得多,嫔妃被贬为庶人后会安置在此处。


    这座宫殿里没有宫女太监服侍,也无人打扫,因此比较脏乱。


    姚荺站在出尘宫的门前,门上挂着一只蜘蛛网,一只红色的蜘蛛在吐丝结网。


    “殿下,看来你在出尘宫呆不了多久,你看这里有一只喜蛛。”赵常侍笑道。


    红色的蜘蛛被称为喜蛛,据说见到喜蛛后会有喜事发生。


    姚荺低头进去,出尘宫里也有一个大院落,但地面上杂草丛生,完全不像是天枢宫中的一座宫殿。


    “殿下,到里间去看看吧。”


    出尘宫的院落虽大,但内室却很小,除了一张窄窄的床榻,其他物品一应全无。


    床榻上也只有薄薄的衾褥,姚荺伸手一摸却有些潮意。


    赵常侍瞅着姚荺,又道:“陛下在下废后的诏书后,另立了五位皇后,以后天枢宫会同时有五位皇后。”


    姚荺嘴角有丝嘲笑,这种荒唐的事只有司马御能想得出来,他以为给司马措立五位皇后就能打击自己。“这是西陵王的主意吧?”


    “是不是西陵王的主意不重要,现在你不是皇后,而天枢宫又有了五位皇后。”赵常侍拱手退出,此时他还要去司马御那里复命。


    姚荺在床榻坐下来,她从怀中摸出翡翠玉韘,将它贴在面颊上。


    忽然床榻下有东西在动,姚荺吓了一跳弹起身,她转身看着床榻,床榻下有居然有只小白兔。


    姚荺伸手去拎那只小白兔,不料小白兔往下一窜就不见,顿时姚荺一惊。她赶紧掀开床榻,只见床榻下有一个可容人身体钻过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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