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的名字纹在了北离的左侧锁骨上。

    漂亮的黑色字体, 旁边有荆棘和玫瑰环绕,距离心脏只有几寸的位置。

    只要领口稍微低一点,整个纹身便一览无余。

    后来的发展顺理成章, 她和北离走到一起, 成了人人羡慕的一对情侣。

    “会不会有些太夸张了。”

    某天铃绯靠在女朋友的怀里,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她锁骨上的纹身。

    她想到什么, 又抱怨,“姚苏苏她们每次看到都要起哄,说我太霸道, 刚在一起就要你纹身。”

    此时两个人正坐在海边细软的沙滩上, 初冬天气转凉,海风凛冽, 游客也少了很多。

    北离将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低头亲吻她不老实的指尖。

    她说:“不夸张,我很喜欢。”

    铃绯继续告状:“他们还说没想到北离学姐看着高冷不好接近,实际上是个恋爱脑。”

    其实她很喜欢这些来自周围人的善意调侃, 仿佛那都是她们相爱的证据。

    北离爱她, 她就会心安。

    北离看着她笑,坦然承认,“我就是恋爱脑, 但仅限于你。”

    尽管这些天来听北离说过无数动人的情话, 但铃绯还是忍不住偷偷红了耳根,她死撑着无理取闹, “怎么,你还敢有别人?”

    北离搂紧她, 下巴轻轻靠在她的额头,“不敢, 也不想。”

    用了两世的时间,她终于寻得她的温柔。

    铃绯渐渐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铃绯终于按捺不住。

    她想要与北离更进一步。

    所以有一天约会结束,北离送她回家的时候,她拉住了她的衣袖。

    “留下来。”

    这是她的家里第一次有外人来,事发突然,她没有任何准备,虽是成功请人进了门,却完全不知道如何招待。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芋泥,喵呜喵呜叫个不停,围着北离转来转去,像是在参观外星人。

    北离反而比她镇定,弯腰将芋泥抱起,夸奖道,“你的猫很可爱。”

    她伸手挠了挠芋泥毛绒绒的下巴,对方立刻舒服得眯起眼睛。

    铃绯说:“是我捡来的。”

    她想不通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有过一瞬的感同身受。

    北离放下猫,过来抱住她。

    “会幸福的。”

    不知是在说猫,还是在说别的。

    北离的吻落了下来,从脸颊一直吻到耳际和锁骨。

    铃绯被亲得浑身发软,伸手推她,“我去给你找睡衣。”

    她快步走进卧室,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发烫的脸颊。

    都是成年人,她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毕竟是头一回,难免紧张。

    铃绯在衣柜里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件宽松的圆领棉布睡裙。

    她的穿衣风格跟北离比有些幼齿,现在既然有女朋友了,还是应该买一些性感风格的家居服吧。

    北离洗澡的时候,铃绯在购物网站上浏览着。

    不得不说人类的想象力实在丰富,那些设计五花八门,格外大胆。

    只是想象着北离穿上它们的样子,就让她口干舌燥。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北离推门走了出来。

    她穿着自己的棉布睡裙,长发流瀑般倾斜在身后。裙子的领口有点高,锁骨处的纹身被遮住了一半。

    穿在自己身上刚好合身的裙子,到了北离身上却有些短,遮不住膝盖。她双腿修长笔直,线条优美,走路的时候,有晶莹的水珠顺着小腿滚落。

    铃绯有点遗憾,跟刚才看到的内容相比,果然这条裙子还是太保守了。

    她正想得出神,人已经到了身前。

    北离凑过来亲吻她,手指温柔地扶着她的后颈,引来一阵酥麻。

    但只浅浅吻了一下便放开,北离伸手挑起她一缕半干的粉色长发,皱眉道,“头发没吹干,会着凉的。”

    “不会的。”铃绯伸手勾着她的肩膀,“我不怕冷。”

    一抹浅金色闯入她的视线,是北离颈间金色吊坠在眼前摇晃了一下。

    铃绯的心也莫名跟着一颤。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拨弄了一下吊坠,“这里面是什么?”

    其实她早就想问,又怕听到自己不喜欢的答案。

    她的幸福太过来之不易,她不想要一点点波澜。

    可如果北离此时都要带着它,那么她也不得不问一问。

    北离吻了下她的额头,温声道:“想看的话,就打开它。”

    铃绯稍一犹豫,很快便做出决定,“算了,先干正事。”

    既然北离没有遮掩,她便也不急于这一时。她想要占有眼前的人,迫不及待,刻不容缓。

    北离笑起来,都依着她,“好。”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水珠劈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将房间内的细碎呢喃都掩盖。

    身体轻飘飘的,反复被送上云端,铃绯搂着对方清瘦的脊背,一时间有些失神。

    她意乱情迷,转而又生出几分不满。

    透过眼尾的盈盈泪光,她见北离依然穿着那条宽松的睡裙。

    反观自己的一览无余,心中十分不平衡,伸手就去撩北离的裙摆。

    北离却按住了她的手,她凑过来,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

    “铃绯。”她的声音哑得厉害,“其实我很害怕。”

    铃绯不明白,“怕什么?”

    北离说:“怕你离开我。”

    铃绯脱口而出:“不可能。”

    北离问:“不管发生什么?”

    铃绯咬住眼前雪白如玉的肩膀,含糊道:“不会。”

    北离说:“好。”

    她耐心等到铃绯咬够了,才慢慢直起身。

    睡裙滑落在床上,白瓷似的细腻肌肤展露在外。

    铃绯难以控制地抽了口气,正想仔细欣赏,视野里却突然出现一抹灰败之色。

    在北离胸口的位置,有一片颜色黯淡的玫瑰花瓣图案。

    花瓣已经彻底干枯,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深红,下面连着花萼和一小节了无生气的花茎。

    那一刻铃绯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她足足愣了十秒钟,才找回一点混乱的思绪。

    眼前的花她太过熟悉,那是曾经烙在她身体上,独属于不死者的印记。

    只是为什么,这印记会出现在北离身上?

    这根本不可能。

    一来转世之后,印记会像她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二来不死者明明是她,跟北离又有什么关系?

    铃绯想不明白,但她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身体像是落入了冰凉的海水,一瞬间便冷却了下来。

    铃绯推开身上的人,慢慢起身,与对方拉开一点距离。

    她问:“你是不是记得?”

    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北离眼中的痛楚,脆弱无助,仿佛茫然的迷路孩童。

    北离沉默了一会儿,小心地过来牵她的手,声音不自觉地发颤,“铃绯,我没想瞒着你,我只是……”

    她只是太害怕了,害怕铃绯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铃绯早已开始新的人生,如果她还以过去的姿态去面对她,只会勾起那些惨痛的回忆,从而被她所厌弃吧。

    她能感觉到铃绯对现在的自己的喜欢,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担心。如果铃绯发现她还是从前的她,这份喜欢是否还会继续?

    可她不能没有铃绯。

    对面的人慢慢地将手抽了出来,眼神平静,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缓缓开口,“殿下,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北离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眼尾泛红,声音几近哀求,“我没有想骗你,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我都告诉你,你别生气。”

    她就像生怕被拒绝一样,语气急切地开始讲述。

    “我跟你不一样,并非转世,而是直接从凉川传送过来。你死后我就立刻想办法赶了过来,可两个世界时间不同,没想到你已经独自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

    “我一来到此处就被凭空赋予了新的身份和记忆,一切逻辑都能完美自洽,就好像我生来就是这里的人一样。”

    “熟悉了人类世界的生活之后,我便就开始打探关于你的消息,终于在半年前找到了你,申请来这个国家读书也花费了一些时间,所以……”

    “殿下,我想先问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铃绯越听心中疑虑越多,索性打断了她的话。她的视线在北离的胸口游移,最终定格在那片枯萎的花瓣上。

    她问,“为什么,你也有不死者的标志?”

    说完之后她又很快意识到不妥。

    北离身上的玫瑰虽然只有一片花瓣,但有花萼有花茎,更像是根源,而她身上的那朵玫瑰,却仿佛像是被摘下来的一样。

    铃绯现在也能清晰地回忆起她胸口那朵玫瑰的形状,跟北离的拼在一起,严丝合缝,恐怕本来就是一体。

    她眼眸轻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对面的人再次欺身过来,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因为,我才是不死者。”

    铃绯的眼睛倏然睁大,她连挣扎都忘了,磕磕绊绊地追问,“那为什么,我也有……”

    北离说:“你那年重伤濒死,还记得么?”

    铃绯当然记得。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她运气好,竟然刚好在快要死亡的时候,阴差阳错地成为了不死者,成功活了下来,一步登天。

    可时至今日,她才意识到,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运气。

    或者说,她唯一的运气,是遇见北离。

    北离紧紧抱着她,继续往下讲,“你伤得太重了,即使是不死者也无法医治。但还有另一条路,就是将多出来的命渡给你。”

    “这种能力不死者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一旦决定,就必须将十三条命中的十二条分给对方,治愈能力则会均摊。”

    “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北离依旧心痛得无以复加。

    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救了铃绯。

    铃绯没有再推开她,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原来北离早已赠予她玫瑰,只是她从不曾知晓。

    她喃喃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你那时候总说,因为我你才过得这样好,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赐。”

    北离轻声回答,“我想让你知道,就算没有我,你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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