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手机铃声像一束亮光将人笼罩，余尽睁开眼，尽量甩开可怕的念头，按键接通：“在。”
陆明远不着调的声音穿过扬声器：“周六的演唱会，我哥那给我弄了几张c位的票，到时候叫上几个兄弟一起过去，我刚刚在张经理那查了你的班，你周六是空出来的，可别再推辞了。”
前几天对方才救了余晨，演唱会的事还是因为自己，余尽确实不好再拒绝，想着现场那么多人，沈渊应该不会留意到他，就答应了。
陆明远倒是不信了：“余尽，你说真的？”
“再说我就真不去了。”他握紧了手机。
“别，我就是诧异一下，”那端人嘿嘿直笑：“从大一那年认识你到现在，一直以来，我就觉得你有种特别的气质。”
“什么？”
“苍蝇与臭鸡蛋的故事知道吗？”
余尽脸黑了黑：“你很闲？”
“不是，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要是我哥就好了，真的，你不知道我哥最近一天到晚经常找不着人，演唱会门票的事，还是我去东大把人死皮赖脸磨了两天才让他出的手，c位的票可不是好拿的，可不就是为了圆你的偶像梦吗？”
余尽插不进话，陆明远滔滔不绝：“这下好了，条件是我被我哥扔到公司去了，这段时间估计要累成狗，他倒是轻松，除了例行公事跑几趟总部，大部分时间都去了学校。”
陆伯啸在东大读研的事，余尽是知道的，百度上一搜就出来了。
陆明远唉声叹气：“我觉得我可能不是亲生的，我哥平日里看我的眼神特别嫌弃。”
余尽想说他也是，到底是没说，转而道：“然后呢？”
“……”那端委屈的拖了长音：“你这是什么反应？我被我哥嫌弃难道很理所当然？”
“不是。”
陆明远翘起嘴角：“就知道你是好哥们，没看错人。”
“我想说，你确实遭人嫌。”
“……”
一阵沉默后，陆明远嗷了一嗓子，余尽赶忙将声音调低，望了望四周，办公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回：“下班时间了，我要去吃饭了，有事回聊。”
“先别挂，你听我说。”陆二少赶忙出声：“余尽，我问你个问题。”
“嗯？”
“我们认识四年，你觉不觉得我哪里有病？”
“什么？”余尽眼神古怪：“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是！”陆明远骂了句卧槽，又支吾半天，说：“我是指那方面。”
“……你阳.痿？”
“我操.你大爷！”青年气得直跳脚：“你想什么呢？我硬不硬得起来，难道你不清楚吗？”
陆明远说完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赶忙改口：“不是，我是说我很正常，那方面很健康，不是你想的那样。”
余尽收拾公文包，没搭理他。
“就是，”陆明远纠结了好半晌，直到那端人有些不耐烦才出声：“我有没有可能弯了？”
“……”
“都是男人，你看我像不像？”
余尽闻言默了会儿，问：“你祸害谁了？”
“什么叫我祸害人？明明是他不要脸先撩拨的我，跟我可没半毛关系，爷是直男，笔直笔直的！！！”
“那刚才说弯的人是谁？”
陆明远：“……”
“你口中的人谁啊？”余尽又问。
陆明远半天才支吾出声：“你也认识的，就是办案的楚队。”
余尽愣住了，想想两人碰面的场景，忍不住笑了下：“一物降一物。”
陆明远不乐意了：“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降他？”
“不是他先撩拨你的么？”
“……”陆二少磨磨牙：“余尽，我发现你知道这个消息怎么一点也不吃惊，还笑得出来？老实说，你是不是也是个弯的，我平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你想多了。”
“本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时整个社团谁人不知你余校草不近女色，伤透多少妹子心，现在我明白了，你他妈暗中给老子弯了。”陆明远说到这，眼珠子转了一圈：“你该不会是看上那个沈渊了吧？大学时你书签就是他。”
余尽沉默了。
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像被人无意间窥伺，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回，想尽力掩盖却讷讷无言。
“余尽！”旁边有人叫他，转过身，正是暗戳戳盯了他半天的刘宇。
“我这边有事，先挂了。”他说。
陆明远还没等到答案，不甘的撇撇嘴，转而点开联系人，看到楚谌二字时，不禁挑眉吹了串口哨。
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人，刘宇堵住路，气恼道：“你上次不是说林娇相亲的吗？我问他怎么没有？”
余尽心想，人家是没看上你，但这太伤人自尊了，话到嘴边拐个弯：“可能是有事推迟了吧。”
“你没骗我？”刘宇一错不错瞥着他。
余尽摊摊手：“没。”
“那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对方问。
余尽合上公文包的拉链，歪头看他：“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刘宇张了张嘴，又气得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最好没骗我！”
出了电梯，大厅内迎面刮来一阵风，张耀之正在与人攀谈，见他过来，打了个招呼，又问：“今晚有安排吗？”
余尽正要说，对方笑了下：“别紧张，就是一个小忙。”
张耀之走近，用眼神指向大厅内某个方向：“看到那个穿蓝色牛仔背带裤的美女没有？”
他瞥了眼，目测一米六不到，梳着两马尾辫，东张西望像个未成年，这两人站一起怎么看都像父女，难道对方好这口？
“你带着人去对面的商场转一圈，她要什么都给她买，卡你拿着。”
手里被塞了东西，余尽感觉接了个烫手山芋，没等他拒绝，张耀之早已走远了，回头，还冲他比了个ok。
带胡茬的大叔脸，很欠揍。
他怎么不知道这人这么不着调？
余尽思忖一会儿，抬脚走过去，女生看见他，问：“你叫余尽？”
“嗯？”
“张耀之派你来的？”
他该怎么回？眼前的情况完全不在设想范围内。
“长得倒是不错，算了，你陪我去逛街吧。”妹子斜跨个帆布包，上面还有只泰迪熊，怎么看都像未成年。
“你怎么不跟上？”她回头，又指向某个方向：“我要吃冰淇淋，你给我去买，要巧克力味的。”
果然还是孩子。
余尽笑了下，道：“换成奶茶吧，这个季节吃生冷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妹子皱起眉：“让你买就去，废话那么多，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回去了。”
他无奈，带着人往前走，刚出门，小姑娘就躲在他身后，小手抓着他衣角，见他回头又赶忙收回手，撇过视线，傲娇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陆明远的劲。
“怕冷还要吃冰淇淋。”余尽把大衣脱下来，刚好把女孩整个人包住，妹子象征性的抗拒两下说：“不是我要的，是你自己脱的，冻感冒别找我。”
“……”
余尽在边上开路，拎着个公文包问：“你叫什么名字？”
妹子突然不走了，抬起头，一本正经说：“你是不是想追我？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有喜欢的人了！”
声音着实不小，马路上不少人都朝这边看，用一种老牛吃嫩草的鄙夷眼神望他。
余尽眼皮跳了跳：“小祖宗，我们先买东西再说。”
妹子哼了一声，不忘补充一句：“你要是敢喜欢我，崇哥哥肯定会把你揍一顿！揍成猪头！”
“是是是，我知道了。”青年扶额，不知道张耀之到底给他扔了个什么包袱。
两人在商场逛了一圈，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余尽总算明白陪女生逛街的痛苦了，然而前面的小祖宗还意犹未尽，灵动的大眼睛瞟到一个电影宣传广告，玉手一指：“我要看那个。”
他顺其指尖看去，嘴角抽了抽：“确定？”
那是个双男主的查案类电影，双男主什么意思，大家都懂的，但小孩子应该不懂。
余尽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换片，结果小祖宗已经带头跑了。
余尽：“……”
拖着一堆东西，认命的跟上去。
因为是周五，影院人流爆满，时间还没到，东西寄放在前台那，两人坐在休息厅，余尽着实饿了，买了两桶爆米花和橙汁，妹子接过来，终于好声好气的说了句话：“我叫苏茉，他们都叫我茉茉。”
“哦。”
“张耀之是我舅舅。”
“嗯。”
“我今年初二。”
“嗯。”
“你这个是什么反应？”
余尽：“……”
他这反应哪里不对吗？
“你说句话。”
“说什么？”
妹子：“……”
她气鼓鼓的转过身，跑到旁边的位置坐着，两人中间霎时隔了个空位，余尽觉得那不是空位，是条看不见的银河，莫名其妙的银河，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生内心都在想什么，好端端的就生气了。
女人就是你不说话都能惹一身骚的神奇物种。
余尽正要坐过去，一个滑手机的低头族抢先占了位置，休息区人多，空位更是少之又少，计算一下其他位置到苏茉的距离，他果断选择按兵不动。
旁边的男人一直沉默的看手机。
等了会儿，他有点心焦，想跟人家换位置，踌躇又踌躇，一开口竟成了：“欸！”
那男人沉迷于手机无法自拔。
余尽手已经不自觉拧开了瓶盖。
曾听人说过，被审讯的犯人在紧张时就会不停的喝水，可他明明只是想打个招呼而已………
休息厅忽然热闹起来，应该是哪部电影结束了，人流量加大，本就拥挤的地方更是岌岌可危，不知道谁撞了他一下，喝了一半的水直直喷了一身，瓶口歪向一边，滑手机的男人蓦地不动了。
余尽垂眸看去，那人裤子上湿了一片，还是最尴尬的位置。
他瞅了瞅手里的橙汁，这颜色……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男人摘下蓝牙耳机，口罩下的脸色不用想都是黑的。
余尽喉咙动了动，吞咽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似乎分外响亮，他紧张说：“那个……要不，我的外套给你穿？”
说完就后悔了，他外套在苏茉小祖宗那，难道扒下来？不知道现在去买来不来得及？
他打量着对方的衣着，看不出什么牌子，但料子极好，一套下来，他真的要吃土了，弄不好还得欠一屁股债，这个办法行不通。
余尽一急，一句话就那么不经大脑冒了出来：“要不你脱下来，我帮你洗？”
话落之后，迟迟没听到男人回答。
尴尬地度过几秒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说了什么。
让人大庭广众脱衣服？这仇恨值拉得不亚于挖人家祖坟。
余尽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我就是———”
耳边嘈杂声突然远去，所有声音像在一瞬间消弭了，世界安静得能听到紧张的心跳，男人抬起头，帽檐下的漆眸穿过历史光阴与昨日重合。
余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剩下话的：“……想弥补一下。”
沈渊定定看着他，说：“好。”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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